敢打他的人的主意,就要时刻做好加倍付出代价的准备!
虎子忙应了,行了个礼便消失在了黑暗当中,余下凌孟祈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才回了家中。
次日,定国公府来的宾客总体来说虽不及昨日来的尊贵,人数却是只多不少,自然也更热闹,陆老夫人陪着大家用过午宴,又看了一会儿戏后,便害了乏,遂告罪回屋歇着去了。
之后两日也是如此,陆老夫人都只与宾客们应酬了半日,便回屋歇着了。
到得第五日上,因只是陆氏合族长幼大小并家里的门客有体面的管事人等共凑家宴,陆老夫人更是连半日都不必出面与人应酬了,只领着陆明萱与贤哥儿真姐儿,并陆二奶奶新得的儿子礼哥儿在荣泰居自受用自己的。
一时吃过午饭,陆明萱因见陆老夫人害乏,便命奶娘将几个小的都抱去了暖阁里睡觉,她自己则与张嬷嬷一道服侍陆老夫人卸起钗环来。
刚把陆老夫人的钗环卸了,正要解发髻之时,老国公爷忽然进来了,满脸的郁色,一进来便沉声吩咐陆老夫人:“让人把我的朝服取来,服侍我更衣,再取两支百年的野山参,一些清肝明目的药材装好,我即刻要带进宫去!”
陆明萱与张嬷嬷忙屈膝给老国公爷行礼,陆老夫人则纳罕道:“不年不节的,老太爷怎么忽然想着要进宫去,还特意带补品药材进宫,莫不是宫里哪位贵人生病了?”就算真是哪位妃嫔生病了,照理也该她或是大儿媳出面才是,哪里至于要他亲自走一趟?
老国公爷沉声道:“不是宫里哪位贵人生病了,是…二皇子生病了,如今皇上已令将他接去了陈嫔宫中,太医说眼睛受损最大,只怕以后都未必再能看得见东西了,我虽早已告老了,到底还挂个太子少保的名头,如今少不得要进宫去走个过场。”
昔年老国公爷告老时,皇上念其功德,特旨加封了从一品的太子少师,虽只是虚职,听名头也当属太子的属官,但因当今至今未立太子,老国公爷便算所有皇子的挂名师傅,故他才会有此一说。
“二皇子眼睛看不见了?”陆老夫人唬得惊疑不定,“到底害的什么病这般严重,竟会将眼睛损毁成这样?照理二皇子如今禁足在府里,成日里也接触不了几个人,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害了这般严重的病呢?”
老国公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这事儿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他根本不是害病害的,而是与人在那不干不净的地方争风吃醋打起来,弄成这样的…”
一语未了,猛地想起陆明萱还在,忙摆手令她退下了,才继续与陆老夫人道:“他不是被皇上下旨禁了足一直不得出门吗?他有何等龌龊的癖好你也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个癖好,他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饶是如此,他依然不知悔改,自出了正月以来,因他府中长时间都没有新人供他玩乐了,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外头,竟偷偷溜出去,去了八大胡同厮混,一来二去的,便与其中一个叫莫南烟的粉头好上了,过去一个多月里,倒大半个月都在那粉头处过的夜。”
“竟还有这样的事,他可是皇子,也实在太…不自爱了一些!”陆老夫人张口结舌的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却颇觉快意。
老国公爷嗤笑道:“他倒还没忘记自己是皇子,虽送了那粉头不少好东西,倒一直不曾告诉那粉头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从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粉头竟又傍上了昌国公府的贺知行,前几日贺知行也在那粉头处留宿了半宿,这事儿回头就被他知道了,待贺知行下次再去时,不由分说便招呼人殴打起贺知行来,贺知行岂是吃亏的主儿,也招呼底下人与他的人对打起来,底下人几时见过堂堂二皇子?其中一个想着擒贼先擒王,便越众而去,专打起他来,等打得人半死之后,贺知行才无意发现了对方竟是二皇子。”
“贺知行立刻向他赔了不是,二皇子因见贺知行也伤得不轻,又想着这样的事闹开了反而于自己越发的不利,便接受了贺知行的道歉并赔偿的一万两银子,双方一致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揭过去了,不会闹得这般大的,谁知道二皇子回府休息了一晚上后,次日起来竟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下人去回了二皇子妃,二皇子妃虽恼他自己都快临盆了,竟然还偷溜出去寻欢作乐实在可恨,到底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忙打发了可靠的人出去找大夫,大夫来瞧过之后,诊了脉也开了方子,谁知道一连吃了两日都不见好,这下夫妻两个都慌了,也顾不得皇上知道二皇子偷溜出去寻欢作乐会有什么后果了,立刻打发了人进宫去面圣,求皇上派太医去瞧瞧。”
“皇上听了禀告后大怒,本不欲派太医去瞧二皇子的,说就让他瞎了也好,省得他再做出更丢脸的事来,自己就当是白养着一个废人得了!消息却又被陈嫔给捅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儿,太后娘娘心疼孙子,便叫了皇上去,说要接二皇子进宫将养,连同二皇子妃也一块儿接进去,省得在府里没个照应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发了话,陈嫔又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皇上再生气也只能同意了接二皇子夫妇入宫,自然他是因何伤了眼睛的事也瞒不住了,如今旁的不说,至少各王府郡王府并一些有体面有门路的勋贵之家,只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老国公爷说完,冷笑道:“之前我还多少对他有几分愧疚,如今方知道,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根本不配得到我的愧疚!”
陆老夫人道:“这便是老话常说的‘江山难怪,本性难移’了,便是没有当初的事,他坏事也是迟早的,与我们何干?倒是贺知行那个徒有其表的,如今怎么样了,二皇子再不得皇上的意,那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如今他瞎了,皇上又岂有不心疼,又岂有不为他出这口气的?我倒要看看,以后他还怎么仗着一张脸在京城里逗引这个逗引那个的,若不是他,四丫头也未必会远嫁,老三两口子也未必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说着犹不解恨,又啐道:“当初还想求娶萱丫头做二房呢,前头才拒了姐姐,后头又想娶妹妹,把我们定国公府当什么地方了,他们家的菜园子,他想摘茄子就摘茄子,想摘黄瓜就摘黄瓜吗?”
“好了!”老国公爷皱眉打断了她:“都过去的事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
顿了顿,才又道:“皇上会如何发落贺知行如今还说不好,我只知道礼部已将他老子为他请封世子的折子压了下去,昌平郡王府也已打发人将怡安县主接了回去,不过终究是二皇子先动的手,且事先贺知行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皇上若一味的惩罚他,只怕会落人机话柄,想来皇上就算要惩罚他,也不会赶在这当口,但他的名声与前程经此一事后无疑是尽毁了。”
陆老夫人闻言,直觉的想说贺知行活该,但见老国公爷神色不善,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说,道:“这事儿于咱们来说,也算是一个教训,以后于廷哥儿兄弟并小一辈们的管教上得更严格才是,万万不能将他们教得跟姓贺的一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老国公爷点点头:“这话很是。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得进宫去了,有什么话,待我回来再说不迟。”
陆老夫人忙接过张嬷嬷手中的朝服亲自服侍他穿好,又把药材匣子吩咐丫鬟拿了,才亲自送了他出去。
☆、第十八回 哑巴亏
老国公爷虽没有让陆明萱知道二皇子和贺知行丑事的意思,也是怕脏了她年轻小姑娘的耳朵,陆老夫人却觉得陆明萱转眼就要出阁了,多听听这些算不得坏事,而且不论是二皇子还是贺知行,陆明萱心里一定都很不待见,让她听听他们的倒霉事儿解解气也好啊。
是以待老国公爷前脚一走,陆老夫人后脚便将事情告诉了陆明萱,只不过稍稍说得要含蓄一些而已。
但陆明萱依然听明白了,一颗心当即“扑通扑通”直跳起来,想到了凌孟祈。
二皇子与贺知行一个身为皇子,一个身为昌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在京城都是极出名极有脸面的人物,出入青楼岂会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们?又岂会会同时瞧上一个青楼女子,还同时做了其的入幕之宾彼此却丝毫不知道,便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跟他们的下人又岂会不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
且二皇子也还罢了,本就是一个没节操没下限的人,做出被禁足期间偷溜出门流连青楼这样的事倒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贺知行陆明萱却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因生得好,家世显赫,本身又有才学,自小便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京城想朝他投怀送抱的大家闺秀都不知道几多,自来便是不屑去那等下流场所厮混,更别谈留宿的。
如今却不在别人处留宿,偏留宿在了二皇子相好的青楼女子那里,事情还很快被二皇子知道了,双方还打了起来,直打到两败俱伤后才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若说这只是巧合,别人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
而这两人偏都还或是轻薄过她,或是打过她的主意,前者甚至几乎将她的身体看了个精光,所以如今便成了瞎子,以后再别想看到任何东西;后者只是想娶她做二房,到底也没占着她任何实质性的便宜,所以只是身败名裂。
陆明萱越想越觉得此事一定是凌孟祈所为,他待她有多看重有多珍惜,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知道的,真正是情愿自己受尽一切委屈,也不愿意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当初他回京时,并没有对二皇子表现出什么恨意来,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他见二皇子已得了教训,而且得的教训还不算小,所以懒得再去打落水狗。
待昌国公府打发了媒人上门要聘她做二房时,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怒意来,她则以为他是因深知她的心意,知道此事只是贺知行一厢情愿,根本不可能成真,所以懒得生气而已,便没有将这两件事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他哪里是懒得打落水狗,懒得生气,他根本一直将恨意压在心底,在寻最适当的时机,要么不做,一做便做绝,让二皇子后半辈子只能在黑暗中度过,贺知行则一切名声前途尽毁,这样惨痛的教训,想来也足够他们后悔一辈子,铭记一辈子了!
然而陆明萱却一点也没有因凌孟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径而觉得甜蜜或是得意,反而满心都是忧虑,二皇子可不比寻常人,那是皇上的儿子,就算皇上再不待见他,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却瞎了眼睛,他又岂有不彻查的?
便是皇上因生气,也因碍于皇室的体面尊严不打算彻查,也还有个直接的“凶手”贺知行挡在前面做靶子,昌国公府又岂是吃素的,不为别的,只卫平息皇上的怒气,他们也一定会将事情彻查个水落石出的,届时凌孟祈可该如何脱身?
她可不想让他因此而赔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二皇子与贺知行固然可恶,固然该受到惩罚,可比起他的安危来,惩罚不惩罚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连他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为了惩罚他们却赔上他们以后的大后半辈子,也太不值得了!
怀着满心的担忧与忐忑,陆明萱精神恍惚的回了空翠阁,段嬷嬷与丹青等人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是生病了,段嬷嬷便要回陆老夫人请大夫去。
陆明萱这才回过神来,忙叫住了段嬷嬷:“我没事儿,不过是这几日有些累罢了,歇息一两日也就好了,哪里需要劳师动众的请大夫?除了丹青丹碧留在屋里服侍,其他人都下去罢,让我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
段嬷嬷见她除了脸色有些不大好以外,的确看不出生病的样子,又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说,领着众人自行礼退了出去。
陆明萱待她们走远后,命丹青斟了一杯茶给自己,一气喝了半盏,觉得喉咙间好受了许多,才压低声音,把方才自陆老夫人处听来的消息大略与她和丹碧说了一遍,末了吩咐丹碧,“你立刻想法子递话给公子,就说我有急事要见他,让他今晚上务必来一趟!”
丹碧见她一脸的慎重,忙恭敬的应了:“姑娘放心,我这便去想法子,绝不会误了姑娘的事的。”说完便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陆明萱方又与丹青叹道:“凌大哥也不想想,对方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国公府的嫡长子,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不慎会产生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为了伤敌一千,自己却自损八百甚至更多,又到底值不值得!”
丹青知道她心里绷着一根弦,迟疑着安慰她道:“凌公子也是因为心疼姑娘,才会这样的,且凌公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敢这么做,必定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姑娘且不必担心,晚间待见了人,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明萱长出了一口气,无奈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他真有万全之策罢,不然…”
本来还想再与丹青说会儿话,疏解下心中压力的,但想起有些事不能告诉丹青,且与她说了也是白说,遂没有再说,只摆手打发了她。
如此到了交二更时分,凌孟祈来了,陆明萱顾不得旁的,第一句便是问他:“二皇子与贺知行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凌孟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他们敢欺负你,敢打你的主意,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也就是说,事情的的确确是他做的!
陆明萱一下子激动起来,不过没忘记继续压低声音:“你好糊涂,他们是轻薄过我,是打过我的主意,可最终我不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为了他们那种人冒险,你也不想想到底值不值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我更想和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生一大堆儿女,一家人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若你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你心疼我,看重我,不想让我白受半点委屈,难道我就不心疼看重你,想你受委屈了?我真的不想让你为了我去做任何能伤害到你自己的事啊…”
说着,因为害怕,更是因为担忧与心疼,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她忙转过了头去。
凌孟祈见她哭了,立刻慌了,忙伸手去扳她的肩膀,不意却被她滴落下的一滴泪砸在了手背上,不但砸痛了他的手,更灼伤了他的心,他不由急声道:“好妹妹,你别哭啊,我不会有事的,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我是绝不会去做的,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罢,我真不会有半点危险,你相信我!”
陆明萱小声抽泣道:“我当然知道你谨慎,不会轻易铤而走险,可这次你对上的两个人却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国公府的嫡长子,他们各自的父母亲长是一定会彻查到底,不会让各自的孩子白吃这样大亏的,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届时查到你身上了,可怎么办?本来如今大姑娘那里就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宁王又对你心存恶意,我们本就腹背受敌,如今你还主动去招惹二皇子和贺知行,与皇上和昌国公府为敌…你叫我怎么能放心?”
“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凌孟祈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忙再次保证道:“为了惩罚他们,我布了足足几个月的局,善后问题也早就做好了,便是那一位与昌国公府要查,也一定不会查到我头上,更何况他们为了脸面,还未必会彻查,更大的可能是胳膊折在袖里,将事情就此揭过去,所以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现在已经有了你,再过不了几年,更是会有家有室,有儿有女,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两个白白赔上自己!”
“真的?”陆明萱将信将疑,虽然眼里还含着泪,到底没有再继续哭了。
凌孟祈被她才被眼泪洗过,因而显得越发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心里软得像被羽毛拂过一般,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头发道:“从我布局之初到事成,不但我,亦连虎子都不曾直接出过面,全是通过的一些不相干的人去做事,那个引起二人争执的粉…青楼女子也已被远远送走,改头换面重新过自己的日子去了,那个青楼里的其他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算要查,也一定什么都查不到,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吗?”
陆明萱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多少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主动依偎到他怀里道:“你自己方才都说了,你如今已经有了我,将来更会有家有室,有儿有女,以后断不能再做任何以身试险的事…”
凌孟祈心中柔情万千,低声应道:“嗯,我答应你,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我不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白白惹你担心与伤心的。”
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陆明萱心情越发平静了,遂问起凌孟祈是用的什么法子让二皇子眼瞎来,“…太医不会瞧出什么端倪罢?”
凌孟祈道:“不会,那药是我设法从四川唐门弄来的,无色无味,人吃进肚子里以后,也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来,最重要的是,那药得吃了半个月后才会起效,太医们别说诊不出来他是中毒了,就算诊出来了,以他们谨慎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说出来,至多也就开几张太平方子吃着也就罢了,你就放心罢。”
陆明萱想了想,又道:“那那位莫…莫姑娘呢,她是否可靠,万一她什么时候就出卖了你…”
“不会!”凌孟祈却极有把握,“她有个姐姐,早年失散了,我帮她找到了她姐姐,又许了她极大的好处,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好的也就是过个几年遇上个好些的人与她赎了身,带回家去做小,差的却是年纪大了也没个去处,只能沦落到越发低劣的地方去,这样的机会她若是错过了,此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她除非是傻子才不同意呢,所以我不但与她有财物交易,还算是她的恩人,她不会出卖我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个莫南烟的姐姐早已嫁人生子了,过得还挺不错,他告诉她,若是胆敢出卖他,她姐姐一家都将性命不保,如此恩威并施下,借她十二个胆子,谅她也不敢出卖他,只不过这便没有告诉萱妹妹的必要了。
陆明萱见凌孟祈的确将一切善后工作都做好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细细叮嘱起他以后决不可以再这般以身试险来,且不多说。
再说贺知行,就像陆明萱了解他的那样,他因生得好,被坊间公认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眼界自来甚高,还真不是那等常去青楼楚馆厮混,就更别说留宿之人,他如果真想要漂亮女人,昌国公府的大小丫鬟们就不必说了,便是外面的大家闺秀,他只要想要,也多的是投怀送抱的。
但就像醉仙楼新上了什么菜品,八大胡同有哪几家青楼风头最劲,坊间最近又流行什么戏目…都是京都风流写意的翩翩公子要能如数家珍的,也所以,贺知行虽不像寻常的大家公子那样常去青楼楚馆厮混甚至留宿,偶尔也还是要踏足一二的,如此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就见着了莫南烟。
莫南烟不用说长得很美,若是不美,也不能勾得自来不爱成熟女人的二皇子神魂颠倒了。
难得的却是,她美得一点也不俗艳,反而十分清丽脱俗,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手持一本书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一股子的书卷清贵气,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是哪家的大家千金,而非八大胡同数一数二的花魁头牌呢。
贺知行那般高傲的人,乍见莫南烟,都忍不住透露出几分欣赏与可惜之意来,在与她下了一盘棋,她竟与他堪堪打了个平手之后,他就越发欣赏她了,几乎就要引为红颜知己。
之后他又去她那里坐了几次,最后一次是傍晚去的,他并没有留宿的意思,莫南烟生得再清丽脱俗再像大家闺秀,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婊子而已,早不知与多少人睡过了,贺知行欣赏归欣赏,可惜归可惜,却是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的。
然而那夜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才在莫南烟屋里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气血翻涌,控制不住起自己来,莫南烟又适时的投怀送抱,他再高傲再嫌莫南烟脏,也只是一个寻常男人,温香软玉在怀,如何还把持得住?遂顺水推舟与其被翻红浪起来。
只过了那一阵之后,他便立刻后悔了,对莫南烟也再没有好脸色,草草收拾了一通,冷冷对莫南烟扔下一句:“看在你只是一介弱女子的份儿上,我饶你一命,你以后最好别再撞在我手里,否则就没此番这般便宜了!”便拂袖而去了。
显然他已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了,必是莫南烟在他的茶里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好让他做她的入幕之宾,果然婊子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以后他绝不会再踏进八大胡同半步!
贺知行却万万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一日,他便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违心的再次踏进了八大胡同莫南烟所在的青楼,皆因莫南烟悄悄儿打发人给他递话,他贴身的玉佩在她手上,他若不亲自走一趟去取,她便亲自送到昌国公府,还说自己已怀了他的孩子,让他看着办。
忍气去了那里之后,让贺知行更生气的事发生了,一帮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赶着他打起来,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如何还肯吃这样的亏?招呼自己的随从也与对方打起来。
双方混战了一通,才发现对方领头的竟是二皇子,为的却是他睡了莫南烟这个二皇子的新欢。
贺知行虽气得半死,对方是皇子却不能白白挨打,只得道歉赔钱完事,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谁知道事情反而越发闹得越发的大,两日后二皇子竟然瞎了!
这下贺知行就算再蠢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定是不知不觉着了什么人的道儿了,他先顾不得去想此事于自己以后的名声前程会有什么影响,第一反应便是带了人去找莫南烟,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必须通过这个女人将那陷害他之人揪出来,否则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昌国公府。
奈何等他带着人过去时,莫南烟却早已不知去向,至于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竟连老鸨都不知道,贺知行除了越发肯定是有人在有预谋的陷害自己以外,一无所获。
他心里有多恼怒有多气恨,可想而知。
怒不可遏的回到昌国公府,却得知妻子怡安县主方才已被昌平郡王妃打发人来接了回去,贺知行正暗自冷笑,昨儿夜里不还说对我情深意重,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与我祸福与共吗?可见女人的话都不可信,她走了就一辈子也别回来了!
就听得外面传来小厮战战兢兢的声音:“大爷,国公爷与夫人在上房立等着您过去呢。”
贺知行知道自己出了这样的事,父母只有比自己更生气更伤心的,只得打叠起精神,去了上房。
就见昌国公府贺昭正沉着脸坐在榻上,贺夫人则红着眼圈站在一旁,不过才短短两三日,人便已老了十岁似的,早不负之前的美貌与风韵。
一瞧得贺知行进来,贺昭便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脸去外面乱晃,是嫌我贺家的脸还没被你丢尽是不是!”
贺知行知道自己此番犯了大错,不敢有二话,径自便跪到了父亲面前,才低声道:“儿子方才去拿那个贱人去了,谁知道早已是人去楼空,可见此番是真有人早有预谋在陷害儿子,还求父亲一定要彻查此事,为儿子做主…”
话没说完,一个茶盅已被重重的掷到他面前,“啪”的一声砸得粉碎,溅湿了他半幅前襟:“你还有脸让我为你做主,是我让你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的?是我言传身教教你的?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来!还有脸说你是被陷害的,就算你是被陷害的又怎么样,牛不喝水难道谁还能强摁头不成,你若是自己不往那下流地方跑,别人便是有一万个陷害你的法子又怎么样!”
说完犹不解气,又怒声道:“打小我便对你寄予厚望,百忙之中尚且要抽时间亲自为你启蒙,亲自教你骑射,就是盼着你将来能支应门庭,将昌国公府越发的发扬光大,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大家公子去那些地方应酬也不是不可以,好多时候更是避免不了,可怎么没见人陆文廷、徐经和颜渊之留宿在那些地方,闹出这样的事来?我贺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还有脸求我为你做主,我都快要替你臊死了!”
四大国公府的继承人里以贺知行年纪最小,人品才学却最为出挑,这是贺昭与贺夫人向来都最引以为傲的,却没想到如今荒唐起来惹起祸来,也是以自家儿子为最,也就难怪贺昭会气成这样了。
贺夫人见儿子衣襟上还沾着茶叶,人也憔悴了不少,十分的狼狈,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忍不住劝贺昭道:“老爷,事情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如今您便是骂死打死了行儿,也是于事无补了,当务之急却是要如何平息皇上的怒气,如何保住行儿的名声与前程,那陆文廷几个的确没出这样的事,可他们素日又有谁比得上咱们行儿出色,指不定正是咱们行儿太出色了,才会招人记恨引来今日之祸呢?”
对妻子贺昭向来都是敬重有加,听得贺夫人的话,他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到底没有再骂贺知行。
贺夫人见状,忙继续道:“老爷,我觉得这事儿我们还得查,就算皇上不查,我们也得继续往下查,不给皇上一个交代,不让二皇子知道害他的人其实不是我们行儿,而是另有其人,将来行儿的路,怕是不好走,我可听说,老爷前儿上的为行儿请封世子的折子已被礼部扣下了,当初徐经和颜渊之请封世子的折子可很快就下来了,先前陆文廷的也是,惟独行儿的被扣下了,老爷,这事儿我们必须都彻查到底才是!”
“怎么查?”贺昭没好气,“你方才没听这孽子说那贱人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吗,人海茫茫,上哪里找去?”
“而且方才我的话你敢情你没听见?皇上今儿都与我说了,此事到底不光彩,且也是二皇子有错在先,就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不要再继续折腾了,省得本来大家只是怀疑的,再大张旗鼓的去查反而坐实了,白让满京城的黎民百姓看笑话儿,还让我不要有任何芥蒂,当继续为国尽忠才好!皇上都已说了不要再查下去了,我们再背着皇上查,算怎么一回事,是想违抗皇命是不是?”
贺夫人不由失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让我们行儿继续蒙受这不白之冤,白白咽下这个哑巴亏不成?二皇子就算再不得皇上的意,皇上也不能这样白白委屈了他罢,不行,我们一定得继续查下去才是,皇上本就不看重二皇子,如今二皇子瞎了,于皇上来讲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可行儿却是我们家未来的顶梁柱,若不能请封世子,将来要如何服众,又如何压得住族里那些人…不行,我们就算不能明查,也一定要继续暗访才是…”
“好了!”贺昭忽然站了起来,声冷如冰:“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慈母多拜儿,他今日都闯出这样的大祸了,你还百般护着他,是不是非要酿到他明儿杀父弑君你才肯罢休!”
喝得贺夫人不敢再说后,才看向贺知行,冷声道:“这些日子你哪里都别去了,明儿去昌平郡王府将你媳妇儿接回来后,便给我待在家里好好的思过,没有我的命令,哪里也不许去,否则,我打折了你的腿!”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第十九回 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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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瞧得贺昭走远后,贺夫人才敢亲自搀了贺知行起来,一面拿帕子与他擦襟前的水渍茶叶,一面心疼道:“我的儿,方才没烫着哪里罢?你别与你父亲一般见识,他也是气得狠了,才会如此的,实则心里比我还要疼你,等过了这几日,他气消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又喝骂一旁几个早已战战兢兢低垂下了头去,只恨自己不能即刻消失的大丫鬟:“一个个儿都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打水来服侍大爷更衣,再去及第居给大爷从里带外取一身干净衣裳来?”
便有两个丫鬟忙忙答应着出去打水了,余下两个迟了一步,只得领了去及第居给贺知行取衣裳的差事,可想起怡安县主表面看似宽和,实则最是个不好相与的,贺知行瞧上了谁,她可以帮着他收在屋里,却决不允许府里哪个丫头背着她偷偷儿去勾引贺知行,如今她虽回娘家去了,她两个陪房妈妈却仍在,万一让那两个妈妈误会她们是在打大爷的主意,毕竟爷们儿的贴身衣物,照理只有大奶奶屋里比较亲近的贴身丫头,最好是通房才能碰,待大奶奶回来了,谁知道会怎么样?
奈何贺夫人已发了话,她们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恭声应是,行礼退下的份儿。
待几个丫鬟都退下后,贺夫人才压低了声音又与贺知行道:“我的儿,你父亲虽说咱们不能再查下去了,可这样的不白之冤我们却不能白白受着,你告诉我,那贱人到底长什么样,要不,你画一张那贱人的画像出来,我立刻便打发了心腹之人悄悄儿去找,敢算计我儿子,不管她是去了天南还是海北,我也一定要将她连同那陷害你的幕后主使揪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贺知行满心的憋屈与烦躁,心里更是懊恼了个半死,他怎么就那么迟钝,当初莫南烟在他的茶里下药时,竟只以为后者是为了让他做她的入幕之宾,心里虽愤怒,愤怒之余,却也多少有几分沾沾自喜。
如今方知道,自己蠢得有多离谱,只怕早在那时候,不,早在他第一次去莫南烟那里时,只怕他已落入旁人的彀里了,对方这般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别说皇上与父亲都不让再查下去了,就算他们让再查下去,他又该从何查起?
“父亲既已发了话不让再查下去,事情就这么算了罢,省得回头父亲知道了,连带母亲都讨不了好去。”贺知行疲惫兼无奈的道,如今是再不愿意接受自己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算计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只能白白吃哑巴亏这个事实,也只能接受了。
贺夫人不由急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皇上嘴上是说让你父亲心里不要存芥蒂,关键是他心里存没存芥蒂,届时就算皇上不会迁怒你,多的是想奉承讨好皇上的人,根本不必皇上发话,他们便先让你有苦说不出,一辈子的名声前程都尽毁了,我这辈子就只得你一个命根子,你若名声前程尽毁,可叫我怎么着呢?”说着,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此时天已快擦黑,从知道二皇子眼睛瞎了到现在,惊慌、愤怒、懊恼、憋屈、烦躁…不过短短一日,贺知行便已将这些滋味儿尝了个遍,整个人也仿佛从山脚爬到了山顶,又从山顶滚到了山脚一般,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痛难当,他忍不住不耐的向贺夫人道:“我是父亲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就算我此番名声尽毁,也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皇上总不能灭嫡立庶罢…”
话没说完,猛地想起皇上自来宠爱罗贵妃和宁王,不然恭王也不会占了嫡长的名分至今依然没能坐上太子之位了,心下猛地一“咯噔”,谁又说得准皇上做不出灭嫡立庶之事呢?
贺知行正暗自恐慌着,去及第居取衣裳的丫鬟回来了,取回来的衣裳却不是成套的,贺夫人正是生气伤心之际,见此难免迁怒,因斥责那两个丫鬟道:“让你们去取个衣裳都取不好,府里养你们何用,来人哪,把她们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再撵出去,永不许再踏入三门半步!”
唬得那两个丫鬟忙跪下了,急急说道:“实在是大奶奶屋里几位姐姐都随大奶奶回去了,其他人没有大奶奶的话,是素来不许踏入内室半步的,奴婢们不是及第居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就这衣裳还是奴婢们好说歹说央了大奶奶的两位嬷嬷取出来的,还求夫人明鉴,饶了奴婢们这一次…”
这话说得贺夫人越发的怒不可遏,又赶着怡安县主骂起来:“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东西,自己丈夫被陷害了,她不说与丈夫休戚与共也就罢了,竟还处处惹自己丈夫不痛快,忘记当初太医说她以后再不能生时,我们娘儿俩都是怎么对她的了?信不信明儿贺家便休了她,我倒要瞧瞧,她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离了贺家,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对怡安县主赶在这当口回家之举,贺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痛快,可当时昌平郡王府来接的是人打的幌子是太妃娘娘生病了,想接了大姑娘回去小住几日,她总不能拦着儿媳回去尽孝,少不得只能含恨放了怡安县主回去。
彼时贺知行已被自己心中那个假设弄得六神无主了,见母亲骂了这个骂那个,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利,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一般,霍地站了起来便道:“娘要打骂下人只管打骂,我头疼得慌,且先回去了!”一头说,一头径自往外走去。
贺夫人忙几步撵上了他:“既头疼得慌,还回去做什么,就在我屋里歇了罢,如今你屋里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叫我如何放心?”说着,不免又骂起怡安县主来:“…当她多尊贵的人物呢,真以为她把下人都带走了,府里就没人使唤了?她有本事,就在娘家住一辈子,到时候我就服了她!”
一语未了,外面传来小丫头子战战兢兢的声音:“回夫人,大奶奶回来了…”
片刻之后,便见身着一袭烟紫色绿蔓葡萄藤妆花褙子,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也有些红肿,衬得下巴越发尖尖的怡安县主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屈膝给贺夫人行礼:“娘,媳妇回来了,媳妇的祖母虽病得不轻,媳妇却早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方便常留娘家侍疾,所以已与祖母和母亲说好,隔几日坐车回去瞧瞧也就罢了,还请娘届时允准儿媳回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昌平郡王府虽有让她与贺知行与贺家划清界限的意思,她自己却始终拿自己当贺家的儿媳,为此指不定还与娘家人闹了不愉快,这是在间接向婆婆和丈夫表明她愿意与丈夫休戚与共的态度。
不论是贺夫人还是贺知行,脸色霎时都缓和了不少,贺夫人因淡声向怡安县主道:“祖母生病,做孙女儿的常常回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你且起来罢,届时只管回去便是。”
贺知行虽没说什么,却亲自上前搀了怡安县主起来。
怡安县主便知道自己到底还是赌对了,原来她回了娘家以后,依照昌平郡王妃的主意,是打算让她在娘家住上个十日半个月,且先瞧瞧皇上会怎么发落贺知行的,若皇上不计较此番之事,女儿自然仍是昌国公府的大奶奶;反之,她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女儿,可不是为了送去夫家白白被连累的。
可她想着昌国公府绵延百年,根基深厚,丈夫又是公公唯一的嫡子,便是短时间内再封不了世子,世子之位终究还是跑不掉的,自己若就此便离了贺家,岂非太过薄情寡义,从长远来看,也因小失大?毕竟她一个再嫁之妇,又不能生育了,哪怕有县主的封诰,势必也再找不到比昌国公府更好的人家。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舍不得贺知行这个全京城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哪怕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哪怕她注定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他,她依然舍不得!
所以怡安县主不顾昌平郡王妃的反对,只回娘家待了半日便又回来了,就是想着,自己这时候不离不弃,雪中送炭,指不定丈夫会因此感激自己,以后待自己也大为改观呢?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再正确也没有了。
贺夫人待儿媳起来后,说道:“行儿你方才不是说头疼呢?如今你媳妇儿回来了,便让她服侍你先回去歇着罢,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横竖如今天都已黑了,再着急也急不来。”
贺知行应了:“那母亲您也早些歇下,儿子与怡安就先告退了。”与怡安县主一前一后离了上房,回了及第居。
怡安县主顾不得自己梳洗更衣,忙忙服侍了贺知行一通,又令人摆了饭来服侍他吃毕,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我打算明日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到底我也叫她老人家一声‘伯祖母’,我把事情的真相与她老人家说说,让她知道你是被陷害的,自然皇上也就知道了,想来便不会再迁怒你了,你怎么说?”
贺知行想了想,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母亲到底只是外命妇,要进宫得先递牌子,待宫里允准了才可以,不像你,随时都可以进去。”
顿了顿,又沉吟道:“对了,到时候若是时间允许,你也可以去重华殿给贵妃娘娘请个安,谁都知道皇上最宠爱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句话,比常人一百句话还要好使呢…再就是张阁老家的大姑娘,你找机会也与她结交结交,于将来总是利大于弊的。”
怡安县主本是个聪明的,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他是打算走宁王的路子,博那从龙之功了,想到以皇上对罗贵妃和宁王的宠爱,将来十有*是宁王上位,如此丈夫自然也就能翻身了…因忙道:“你放心,我理会得的。”
贺知行就捻了捻她的手,放柔了声音道:“你也放心,将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贺知行唯一的妻子,昌国公府唯一的主母。”
怡安县主闻言,忍不住红了眼圈,自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至今,心里总算有几分踏实了,虽然这踏实是靠她委曲求全得来的,但总比委曲求全了依然什么都得不到的强!
次日一早,怡安县主果然进了宫去向罗太后请安,只可惜罗太后并没有见她,去到重华殿求见罗贵妃,罗贵妃也没有见她,她只能无奈的出了宫,打道回府。
贺知行没有办法,又因贺昭禁了他的足他暂时出不了府门,自然也没有机会与宁王结交,只得暗暗在心里决定,待父亲气消解了自己的禁足后,自己不管用尽什么法子,也一定要尽快与宁王结交上才是。
此事因闹得颇大,虽不至于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至少京城上流社会的人家绝大多数都知道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昌国公府可谓是大出了一回“风头”,直臊得贺昭与贺夫人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肯轻易踏出家门一步,也碎了无数颗明里暗里仰慕贺知行的大家闺秀的心,不敢相信自己的梦中情人竟是这样的人!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此事上停留太久,只因不几日,一件更耸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了,下降定国公府的福慧长公主与定国公府的三老爷陆中昱竟于同一日,双双暴毙在了长公主府中!
消息传来,众皆哗然,想到了之前便听过的福慧长公主与陆三老爷不合的传言,据说二人还曾闹到过皇上和太后面前,几欲彻底撕破脸,最后虽仍维系着夫妻的名分,陆三老爷却再不曾踏入过长公主府半步,而是长住在了定国公府自己一房由太后亲赐的妾室屋里,据说与那妾室恩爱有加。
而福慧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跋扈,连带其女嘉和县主也是十分的跋扈,想也知道福慧长公主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如今福慧长公主与陆三老爷双双暴毙在了长公主府,若说其中没有猫腻,便是傻子也不会相信!
一时间所有人都抓心挠肺的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自然顾不上再去议论贺知行与二皇子那点破事儿。
只可惜定国公府上下的嘴巴却极严,众人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打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得悻悻的等起定国公府正式发丧的日子来,想着届时去吊唁指不定能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外面的人打听不到福慧长公主与陆中昱双双暴毙的真相,定国公府内部却是瞒不住的,事发至今不说阖府上下都知道了,至少所有主子及各自贴身服侍的人,并两府各个行当上的管事们俱是知道的。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陆老夫人生辰那日萧氏去向陆老夫人磕头并敬献寿礼说起。
因福慧长公主见不得萧氏那副轻狂样儿,更恨陆中昱把萧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亦连陆老夫人都抬举她,遂勒令命萧氏给她做二十四双鞋。
萧氏若真是个逆来顺受的,当初早在族人欺压她们孤儿寡母时,便活不下去了,又岂会有今日?当面答应得好好儿的,回头便故意熬起夜来,头两夜陆中昱因宾客太多,要帮着应酬,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倒头就睡,便没有发现。
等到第三夜上,因宾客少了不少,不必陆中昱像前两日那样喝酒,他回到听雨轩时,便仍十分清醒。
这才发现萧氏竟在灯下做针线,坐一会儿便要捶一捶自己的腰,明显因肚子大了久坐不舒服,眼睛也红红的,满脸的倦色,瞧着倒不像是临时起意在做针线打发时间,而是已一连熬了几夜一般。
陆中昱自然要问是怎么一回事,又骂下人:“不知道你们姨娘就快临盆了吗,还让她这样熬夜,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看老爷我皮不扒了你们的!”
萧氏却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道:“是妾身自己要做的,不关她们的事。对了,老爷今儿身上的酒气倒是没前两日大,莫不是今儿喝得少些,不过一样得好生歇息才是,后面还有两日酒呢。”一面慌乱的收拾着针线,一面命人去端醒酒汤去。
这一慌乱,便“不慎”将篓子打翻了,露出了里面已裁剪好的鞋垫,陆中昱一看,竟足足十好几双,还分明是大人的尺寸,并不是他以为的萧氏是在为腹中的孩儿亲自做点东西。
陆中昱立刻冷下脸来,逼问萧氏是怎么一回事,萧氏自然是不肯说的,他便又逼问平绣,平绣便含含糊糊将福慧长公主让自家姨娘给她做鞋之事说了一遍,末了还代萧氏叫屈:“可怜我们姨娘都快生了,还昼夜不敢停歇,求老爷就算不看大人,也看我们姨娘腹中的孩子,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可恶的毒妇!”陆中昱当即勃然大怒,一阵风般便卷出去,径自往长公主府去找福慧长公主为萧氏讨公道去了,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才一走,萧氏与平绣便对视一笑,志满意得的收拾起针线篓子来。
陆中昱怒气冲冲的方到得长公主府,迎头却碰上了陆文逐,对这个自己至今唯一的儿子,陆中昱还是十分看重的,见儿子向自己请安问好,便缓和了几分脸色。
陆文逐本身便是个聪明的,见父亲怒气冲冲的过来,便知道定是来找母亲吵架的,三言两语间,便套得陆中昱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先顺着陆中昱的话说了福慧长公主几句不是,待陆中昱怒气再消退了几分后,才好言劝起陆中昱来:“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到底也是因为太过在乎父亲的缘故,还求父亲别只看着新人笑,就看不见旧人哭,横竖萧姨娘屋里多的是丫头婆子,萧姨娘大可让她们帮着做,只届时说是她亲自做的也就罢了,若因此能让母亲心里好受一些,大家岂非都省很多麻烦?”
又求陆中昱看在他和远嫁了的陆明珠的份儿上,就委屈萧姨娘一回,以后他一定多多照拂萧姨娘腹中的孩子,毕竟也是他的亲弟弟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