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料得不错,小李子离开陆家后,很快便又抄小道折了回来,躲在暗处密切关注着陆家大门的动静,就是想的万一陆明萱要去找凌孟祈,与他报备一声今日自己来过之事呢?那自己便可以悄悄儿的跟上去,探知凌公子的落脚之地了。
却没想到,他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都快黑了,也没等到陆家有马车出来,眼见已快到宫门落钥的时辰了,他便是有心再等下去,也是不敢再多逗留,只得满心遗憾的离开了。
晚间吃过晚饭后,陆明萱因趁戚氏与陆明芙忙着照顾定哥儿与安哥儿时,向陆中显提出了明日去瞧凌孟祈之事,“…听说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想是已好了许多,只不亲眼去瞧瞧,我终究不放心,还请爹爹允准。”
陆中显想起她前次去看凌孟祈时,说好了一个时辰回来便一个时辰回来,连日来也没日日想着跑出去,显是将自己先前说的话放在心上的了,遂很爽快的同意了。
是以次日一早,陆明萱便带着丹青,坐上了去凌孟祈宅子的马车,跟车的仍是上次那四个婆子,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次马车里少了陆中显这个人,多了陆明萱让人用小火熬了半个白天一个晚上的一盅汤。
马车方驶入橡树胡同,远远的便见虎子殷勤的迎了过来,陆明萱不由有些好奇,待马车进了门,下了马车后,因问虎子道:“你怎么知道今儿我要来?”
虎子笑道:“是少爷吩咐我那个时辰去的,说是萱姑娘今日必来,我当时还想着少爷怎么那么肯定,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谁知道萱姑娘竟真来了,也许这便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心里却在腹诽,过去三日,哪日少爷不撵着自己去巷口张望个百儿八十次的,这么多次下来,便是瞎猫,也总有撞上一回死耗子的时候罢?
陆明萱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没有再说,只袅袅婷婷的往里面走去,丹青提着食盒跟在后面,虎子见状,忙殷勤的凑了上去:“丹青妹妹,我帮你拿罢?”说着便伸手去接丹青手里的食盒。
丹青拉了两次,眼见拉不过他,只得松开了手,任他接过食盒,然后红着脸跟上了陆明萱。
凌孟祈过去几日无数次的遣了虎子去外面看陆家的马车有没有来,每次虎子都是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便回来了,独这一次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回来,凌孟祈便估摸着这次虎子怕是真接到人了,算算时间,陆明萱今日来的可能性也的确比较大,他便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安心等候起她来。
不多一会儿,果见陆明萱被丹青和虎子两人一左一右的簇拥着进来了,穿着茜红色折枝花褙子配月白色挑线裙子,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戴蜜蜡珠花,右边插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赤金镶翡翠水滴的坠儿颤悠悠的晃在颊边,更映得她肤光似雪,明艳照人…凌孟祈的笑意就一下子抵达了眼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微笑道:“萱妹妹,你来了。”
陆明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了自己昨儿夜里光挑衣裳首饰便挑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事,片刻方尽可能自然点了点头,道:“瞧凌大哥已经能够坐起来了,想来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凌孟祈笑道:“说来还要感谢妹妹日日让人送来的汤来,对了,今日是什么汤?我正好饿了呢。”
陆明萱听得他饿了,也顾不得害羞了,忙自虎子手里接过食盒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便弥满了整个房间。
“今日是当归猪蹄汤,我让人用小火炖了一晚上,这会子还是热的呢,你快趁热喝。”陆明萱一边说着,一边已接过丹青递上的碗倒了半碗汤递给他。
凌孟祈接过喝起来,待喝完汤后,借口让虎子带丹青下去清洗食盒,将二人都打发了,才与陆明萱道:“我以为你昨日就要来呢,谁知道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你来,才知道你怕是不能来了,晚间连觉都没能睡好,幸好你今日来了,不然我今晚也别想睡了。”
两世为人,还从没有谁似凌孟祈这般依恋过自己,陆明萱的心软得能滴出水来,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们…来日方长,你若不好好将养身体,又何谈什么来日?”
凌孟祈本意只是撒一下娇,让陆明萱越发心疼自己罢了,不想竟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得到她类似于表白的这么一番话,心中不由柔情万千,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们来日方长,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呢,是得好生将养身体才是。”
两人腻歪了一回,陆明萱红着脸侧过身抿了抿头发,又平息了一下心跳与呼吸,才转回身来,正色与凌孟祈道:“其实今日我来,还有一件正事告诉你,昨儿午后,一位自称姓李的姑娘找到了我家,说与我是旧识,有要紧事当面与我说,我见了他之后才知道,他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西华门上当差的那位李公公…”
便把昨儿个小李子求见自己的因由及自己的回答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蹙眉道:“我本不欲拿这样的事来让你烦心的,但终归得让你知道,再就是我就这般打发了那位李公公,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我还担心那一位不肯死心,之后又让那位李公公来寻我,到时候我是告诉他好呢,还是不告诉他好呢?”
凌孟祈方一听得陆明萱提及罗贵妃的人寻到了她家门上,已是沉下了脸来,好容易听她说完了,立刻铁青着脸冷声道:“她若再打发人去烦你,你只管把人打出去!算了,还是别把人打出去了,省得与你和显叔平添麻烦,我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好,再不让她的人去烦你的!”
☆、第三十七回
“她若再打发人去烦你,你只管把人打出去!算了,还是别把人打出去了,省得与你和显叔平添麻烦,我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好,再不让她的人去烦你的!”凌孟祈铁青着脸说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渐渐连脸色都恢复了正常,让人瞧不出任何喜怒,但他接过陆明萱递上茶盅的有些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此时此刻愤怒的情绪。
陆明萱看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凌孟祈如今可还有伤在身呢,若是将郁气都积在心里不及时纾解,于他养伤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想了想,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别生气,她此举虽有些欠考虑,至少心意是真的,你就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别与她计较了罢?你如今身上还有伤呢,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叫我怎么样呢?”
十指交握,软语温香在侧,凌孟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心意?她的心意就好比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根本就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还会让我生气甚至给我带来危险,谁稀罕她的心意了?”
顿了顿,又冷声道:“前年那次以后,我便已明文告诉过她,以后请她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她做她的贵妃娘娘,我做我的锦衣卫,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如今又出尔反尔,她到底想做什么?已经连累得我家里丢了爵位与家产,如今家人还不知道以何为生,是不是还要连累得我也丢了官,甚至丢了命她才甘心?那我这般拼命还有什么意义,我好几次都差点活不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她是不是非要我把这条命还给她,是不是非要我死在她面前了,她才肯善罢甘休,才肯彻底放过我!”
一想到自己过去两年以来以个人安危乃至性命换来的一切,都极有可能因罗贵妃自以为是的担心与关心而毁于一旦,甚至还会让他丢了性命,也连累到自己所在乎的人,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明萱知道他心结难解,话说回来,连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罗贵妃其情虽可悯,其罪却不可恕了,更何况凌孟祈作为当事人,要让他因自己三言两语便消气,她都觉得有些为难他,忙故作娇嗔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也不知道忌讳忌讳,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办?好了,别生气了,她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之前她不就一直没打扰过你吗,可见她心里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此番乍然听得你受了重伤,她一时着急所以才会失了分寸罢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只要好好与她说,相信她能听进去的。”
广平侯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罗贵妃若真想凌孟祈好,就该知道她只有对他不闻不问,才是真的为他好,不然以皇上的地位,看不顺眼一个人又何须亲自动手,只消一个眼色,自有想奉承讨好他的人为他办得妥妥的,到时候凌孟祈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凌孟祈已冷哼道:“她若真能听得进去,昨儿也不会让人去烦你了,哼,真当那个男人与她狼狈为奸,宠着她捧着她,所有人便都该围着她转是不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刻薄,陆明萱不好接话,索性什么都没说,只伸手自他另一只手上接过已冷了的茶盅,重新给他换了一盏热的,道:“你喝杯茶罢,喝了茶以后,心里多少也能好受一些。”
凌孟祈依言喝了几口茶,脸色却仍有些不好看,陆明萱只得偏头道:“还没消气啊?那要怎样才能消气了,要不打我一顿?”说着一捋袖子,露出一段欺霜赛雪似的手腕儿,一脸怕怕的样子道:“不过你得打轻点啊,我怕疼…”
她这幅娇俏的样子看在任何人眼里,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更何况凌孟祈眼里心里都只得一个她,百炼钢立刻化作了绕指柔,顺势拉了她上前,笑道:“我怎么舍得打你,打的是你,疼的还不是我?况你可是大有靠山的人,我若真敢打你,旁人不说,岳父大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我了,指不定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我才不做那样的傻事,就算要打,也要等到你进了我的门,木已成舟之后再打不迟。”
陆明萱好容易见他笑了,心里舒了一口气,嘴上却继续与他胡诌着:“好啊,原来你不是舍不得打我,而是碍于现在不能打所以才不打的,我回去后便告诉我爹爹,让他给我挑几个大力的嬷嬷,到时候你若真敢打我,不必我爹爹出手,光那几个嬷嬷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了!”
凌孟祈脸上的笑就越发的大:“看不出来,你原来竟是个悍妇,看来我得担心以后自家的葡萄架是不是隔三差五就要倒一回,家里的河东狮是不是隔三差五也要吼一回了…”
“你说什么?”话没说完,陆明萱已是柳眉倒竖,“你说谁悍妇谁河东狮了,你有胆儿再说一遍?”
凌孟祈失笑,一把拉了她坐到自己床头,用手臂圈了她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管是悍妇还是河东狮,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如在轻吟,有种荡气回肠的缠绵感觉,让陆明萱情不自禁的心悸,反握了他的手,虽什么都没说,一切却尽在不言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了好一会儿,凌孟祈才终于松开了陆明萱,满脸歉意的与她道:“都是我自私,定要让你与我在一起,才会与你带来昨日的麻烦,而且这麻烦只怕不会是一时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更多,来自宫里的,来自我家里的,甚至还有来自其他人的…趁现在我们还没有正式放定,你若是反悔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我…”
想说‘我放你走’,但寥寥几个字却重逾千斤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心更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到底还是做不到放弃陆明萱,宁死也做不到!
“你什么你?”陆明萱怒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放我走啊?你说啊,有本事你说出来,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回去后便让老夫人与我爹爹为我择一门好的亲事风风光光的出嫁,再生几个儿女,我后悔死你!”
是他非要不顾一切让她与他在一起的,如今好容易两人在一起了,他又要因一些可笑的理由放弃她,把她当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凌孟祈见她生气了,忙补救道:“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失言,以后我再不这样胡说八道了,我答应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同舟共济福祸相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明萱闻言,这才面色稍缓,肃色道:“难道你身上的麻烦是今日才有的,难道你自己之前不知道不成?我一开始不选择你便是因为知道选择了你便意味着自此与清闲安逸绝缘了,但我既然选择了你,便是认为与你这个人相比,那些麻烦都不重要,便绝不会后悔,来自宫里的麻烦算什么,来自你家里乃至其他人的麻烦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两个人一条心,苦也是甜的,所以方才这样的话,你记得以后再不要说第二次,不然我绝对说到做到,到时候你便是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凌孟祈忙赔笑:“再不了,再不了,你若是还生气,就打我几下出气罢,没事儿,我皮糙肉厚不怕打,你只管打便是。”心里却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长气,相较于后悔一辈子,心痛一辈子,他宁愿将来陆明萱哪怕怨她恨她呢,只要她是他的,怨他恨他他也认了,就让他自私这一回罢!
陆明萱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嗔道:“你都知道自己皮糙肉厚了,还叫我打,万一把我的手打痛了怎么办?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这次且先给你记下,等将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时,让我的嬷嬷们连上这次的一块儿打,你可得小心了。”
凌孟祈忙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保证再四,又拉着她的手赔了好一阵的小心说些好些肉麻的情话,屋里的气氛才又变得旖旎起来。
只可惜时间也到了该陆明萱离开的时候了,丹青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姑娘,妈妈们来催请,说该家去了。”
陆明萱扬声应了:“知道了,这就出来。”想起之前见丹青与虎子之间相处起来怪怪的,因压低了声音问凌孟祈:“怎么今儿我觉得丹青与虎子都怪怪的,你有没有发现?”
说到这个,凌孟祈不由笑了起来,低声与陆明萱道:“虎子是看上丹青了,想娶媳妇儿了,你只当做不知道此事即可,不然丹青一害羞起来,没准儿虎子已快到手的鸭子就飞了呢?”
陆明萱这才明白过来,啐道:“难怪我爹爹那日要说‘有其主便有其奴’,你们主仆可不是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想起虎子能这么多年都对凌孟祈忠心耿耿,福祸与共,至少品行是有保证的,对此事倒是颇乐见其成。
过了几日,陆明萱又带了汤来瞧凌孟祈,凌孟祈喝了汤,与她腻歪了一会儿后,正色说起对罗贵妃遣小李子出来探望他之事的处理结果来,“我让虎子次日便去找了那个小太监,让他带了一句话给她,‘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是不是定要我落得我家人那样的下场甚至更糟,她才开心?请她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对我不闻不问’,想来她以后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了。”
陆明萱点点头:“难怪小李子再没来找过我,原来是你递了话,希望她真能引以为戒,以后再不做同样的事罢,不然落到有心人眼里,后果不堪设想。”
罗贵妃此番之所以失了分寸,说穿了也是因为担心凌孟祈的安危,只希望她知道凌孟祈没事后,理智回笼,以后再别轻易轻举妄动,如此不止对凌孟祈好,对她自己也好。
——二人并不知道此事其实还真已落在了有心人眼里,徐皇后恨罗贵妃恨得什么似的,最关键的是,四皇子还是大皇子问鼎皇位最大的障碍,徐皇后又岂有不时时盯着重华殿,想抓到罗贵妃与四皇子的小辫子,让皇上就算心都偏到了脚后跟,也不能推四皇子上位的?
小李子这几日频繁进入重华殿,又接连两日出宫,饶他做得隐秘,徐皇后也很快知道了,小李子前脚才出了宫门,徐皇后的人后脚便跟了上去,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皇后的人不但当日没能回宫,接下来几日也没能回去,徐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落在了旁人的监视里,而这个旁人显然不会是罗贵妃,至于究竟是谁,徐皇后不敢想更不敢查,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越发谨言慎行而已。
不过此事于徐皇后来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她可以确定重华殿一定有问题了,只要她悉心筹谋,假以时日,不愁不能抓住罗贵妃母子的小辫子,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陆明萱知道凌孟祈不欲多提罗贵妃,说完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和姐姐至多后日便要回府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想是不能出来瞧你了,你好生养伤,好生照顾自己,我会吩咐厨房的人继续炖汤与你送来的,你若有什么急事,也可以让虎子去递话儿给丹青,我虽不方便出来,与你带封信或是带点什么小东西出来,还是做得到的。”
凌孟祈闻言,不由满脸的不舍,不过想到陆明萱虽不方便出来,自己伤势好转一些后,却可以去见她,便也没说什么,只一一应了她的话,道:“你也别担心我,我有虎子照顾,家里还有其他下人,我底子又好,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可以痊愈,所以你回去后,记得再不要让你的丫鬟们陪你打牌甚至陪你睡了啊。”
想起那几夜自己在外面急得半死气得半死,她屋里却是欢声笑语不断,他现在都还觉得牙痒痒,不过牙痒痒之余,倒也别有一种异样的甜蜜。
后面一句话,说得陆明萱红了脸,啐道:“你还有理了呢,真真没脸没皮,我就要让她们陪我打牌陪我睡呢!”架不住凌孟祈拉了她的手只是问:“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只得声若蚊蚋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阵在旁人听来绝对是废话,他们自己却觉得甜蜜至极的没营养的话,陆明萱才在丹青的再四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晚间陆中显果然就与陆明萱陆明芙道:“你们回来也有十来日了,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老夫人该着急了,正好明日我沐休,便送你们回去,顺道给老国公爷和老夫人请个安去罢。”吩咐二人回去后收拾一下东西。
姐妹二人早料到不是明日便是后日回去了,倒也不觉得突然,只吃过饭后没有像往日那般在正房多逗留,早早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次日上午,陆明萱与陆明芙便坐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由陆中显亲自骑马护送。
一时回到国公府,自是先去见陆老夫人,陆老夫人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大好,瞧得陆中显父女三人,倒是十分高兴,赶着陆中显问道:“戚氏可已大好了?我正想着就这两日打发人去瞧瞧呢,可巧儿你便送了她们姐妹回来。”
陆中显笑道:“已经大好了,想着老夫人膝下如今只得二姑娘与四姑娘承欢,难道冷清了些,所以戚氏一好,我便将她们送了回来,她们虽拙,多少也能与老夫人解几分寂寞。”陪着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见陆老夫人面露疲色,便知机的站了起来,说还要去外面给老国公爷请安,提出了告辞。
陆老夫人也不多留他,令张嬷嬷好生送了出去,才与陆明萱和陆明芙道:“我今儿有些累,就不与你们多说了,你们也回去收拾歇息一番罢,晚间就不必过来,明儿再过来也是一样。”
姐妹二人忙屈膝应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在院子里正好遇上张嬷嬷送毕陆中显回来,陆明萱趁机问张嬷嬷道:“才我瞧老夫人气色很不好的样子,又说自己累,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成?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陆老夫人也是快花甲之年的人了,身体又自来不怎么好,实在由不得陆明萱不担心。
张嬷嬷见陆明萱知道关心陆老夫人,心下十分欣慰,因见陆明芙在,本不想多这个嘴的,想了想,陆明萱与陆明芙自来感情好,自己若单独告诉陆明萱,她回头又岂有不告诉陆明芙之理,倒显得自己厚此薄彼,小家子气。
因命丹青与落梅先回空翠阁后,才压低了声音与姐妹二人道:“老夫人不是病了,而是被气的,本来这样的事不该让两位姑娘知道的,但一来两位姑娘不是外人,二来那边府里不论大的还是小的,都不是好相与的,你们不知情,若是不慎说错了什么话,谁知道她们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来,索性还是让她们知道,趁早有个防备的好。”
姐妹二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定是福慧长公主再不然就是陆明珠又生了什么事了,忙谢了张嬷嬷,做洗耳恭听状。
张嬷嬷方娓娓说道起来,却是福慧长公主眼见陆明珠年纪一年大似一年,再不说亲就真迟了,可她瞧得上的人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便是人家瞧不上陆明珠,差一些的人家她又怕委屈了陆明珠,想着陆明珠之所以对贺知行至今仍念念不忘,不过就是因为贺知行长得好而已,遂把主意打到了凌孟祈头上。
不想陆明珠听说后,却立时发起癫来,说福慧长公主是嫌弃她,不想留自己在家白吃饭了,急着将自己打发出门,所以才与她挑了凌孟祈这么个破落户儿,福慧长公主这次的态度比前年陆明珠听得贺知行赐婚给了怡安县主时的态度强硬得多,说自己心意已决,回头便让陆中景与老国公爷说去,尽快将事情定下来。
陆明珠心心念念惦记着贺知行,哪怕贺知行如今已娶了妻也从没放弃过,如何肯嫁给凌孟祈一个在她看来除了长相以外,样样都及不上贺知行的人?见福慧长公主不理会自己的哭闹,想起上次陆文逐的狠绝,倒是不敢再寻死觅活了,却又抓了一把剪刀在手,绞起自己的头发来,说福慧长公主若定要逼自己嫁给凌孟祈,她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福慧长公主这两年以来为陆明珠可谓是操碎了心,近一年来又因陆中景日日歇在书房,说什么也不肯进她的房门而满心的烦躁,夜不能眠,精神早已是大不如前,如何禁得起陆明珠这般刺激?当即便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偏其时陆中景与陆文逐都不在公主府,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福慧长公主的奶娘原来倒是却能当她半个家,却因前番陆二夫人之死一事,被老国公爷亲自下令送去了国公府的庄子上“荣养”,连同福慧长公主身边几个得用的女官也被送走的送走,挨板子的挨板子,早不敢像以前那般在两府横着走,更不必说替主子拿主意了,所以事情还是惊动了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
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忍气到得长公主府,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两位老人家都不赞成将陆明珠嫁给凌孟祈,因着罗贵妃的关系,他们是想拉拢凌孟祈不假,但陆明珠那个性子真嫁了凌孟祈,那就不是在结亲而是在结仇了,指不定到时候还会因不慎惹怒了罗贵妃,连累两府上下几百口子人;而且陆明珠那些不光彩的事凌孟祈都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也是个问题。
☆、第三十八回
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不赞成陆明珠与凌孟祈的亲事,陆明珠倒是高兴了,福慧长公主却又发起癫来,盖因她因陆中昱过去这一年以来不进自己房门之事,婉言请过陆老夫人帮她劝陆中昱,再不然以母亲的身份压压他也成,奈何陆老夫人却说“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并不肯替她出这个头,她心里一直怨着陆老夫人和老国公爷呢,哪里肯让他们在自己的公主府指手画脚?
因说婚姻大事由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明珠的亲事她问两位老人家是情分,不问是应当,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真能做主不成?还说别说他们了,连陆中昱这个父亲都没资格做这个主,能做主的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一人而已。
还是陆文逐闻讯后及时赶回到,先跪下磕头赔罪,好言好语将两位老人家送走,再软的硬的齐上阵,对着福慧长公主又是解劝又是威逼,才算是让她暂时打消了将陆明珠嫁给凌孟祈的念头。
——不是陆文逐不想与凌孟祈关系更亲近,实在是他深知以自家姐姐的脾气,说得好听点是坦诚直率,说得难听点便是嫁谁坑谁一家,他可不想因此而毁了自己与凌孟祈之间的兄弟之情;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凌孟祈中意的是陆明萱,陆明萱如今是他妹妹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自然不想因姐姐的关系而委屈了妹妹,尤其是在姐姐根本不想嫁凌孟祈的情况下。
但陆老夫人也因此气了好几日,一直到今日都还没消气。
张嬷嬷说着,摇头叹道:“连日来长公主与县主都没有过来向老夫人请罪,想来之后也不会过来,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位姑娘都注意些,省得到时候一个不慎成了她们母女的出气筒,未免太不值当。”
对福慧长公主和陆明珠,张嬷嬷如今可谓是深恶痛绝,她做下人的是这个态度,陆老夫人是何态度可想而知,如今已不是看在福慧长公主是长公主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陆文逐的面子上在容忍她了,若不然,定国公府就要出第一位与妻子和离的老爷了。
福慧长公主竟有意为陆明珠择凌孟祈为婿?
陆明萱半晌都消化不了张嬷嬷说的这个消息,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可张嬷嬷脸上的凝重与眼里的厌恶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而且她也犯不着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陆明萱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有人正打自己心上人的主意,虽然结果没能打成功,但她心里依然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上辈子让自己与陆明珠和同一个男人有纠葛也就罢了,谁知道这辈子竟然又故态重萌了,唯一不同也是唯一庆幸的是,凌孟祈心里的人是她,陆明珠也没有嫁凌孟祈的意思,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了!
陆明萱暗自苦笑着,耳边已传来陆明芙的声音:“多谢嬷嬷提点,我们这些日子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加倍注意,断不会惹长公主与县主不高兴的。”
却是陆明芙见张嬷嬷说完后,陆明萱只顾着发怔,没有旁的反应,知道她心里这会子必定不舒坦,怕她失态让张嬷嬷瞧出什么端倪来,这才自己出声应酬起张嬷嬷来,为怕陆明萱仍发怔,一边与张嬷嬷说话,一边还轻轻捅了她一下。
陆明萱回过神来,忙也道:“是啊,我与姐姐一定会加倍注意的,多谢嬷嬷提点,也请嬷嬷多多劝解老夫人,老话不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吗,她老人家已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理这些个琐事做什么,只管受用自己的,只要她老人家开心长寿,便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福气了。”
这话张嬷嬷爱听,暗自想着果然是亲孙女儿,知道心疼老夫人,老夫人素日没白疼她,点头道:“我会把两位姑娘的话转告老夫人的,我还要进去服侍老夫人,就不多陪两位姑娘说话儿了。”说完微微欠了欠身,与姐妹二人擦肩而过。
余下姐妹二人情知此地不是说话之地,遂什么都没说,一路缄默着回到空翠阁,又受了众人的礼后,陆明芙才拉了陆明萱去她屋里说话儿:“方才张嬷嬷的话你也听见了,长公主只是暂时打消了让县主嫁给凌世兄的主意,你可得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才是,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姓赵的能因自觉今非昔比了生出旁的心思,如今凌世兄未必就不会有样学样,五姑娘还只是二老爷的庶出女儿,尚且能让姓赵的左摇右摆了,更何况县主还是长公主的女儿,本身又有封诰在身,比五姑娘尊贵了不知道多少倍,万一凌世兄知道有这样的好事砸到她头上,也动摇了呢,你到时候可就真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陆明萱闻言,想也不想便道:“凌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凌孟祈对她的感情,还真不是赵彦杰能比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心力了;况撇开感情不谈,只说凌孟祈若真想要权势,他大可去好生奉承罗贵妃,别人不知道他和罗贵妃之间的关系,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有这样一个亲娘,他想飞黄腾达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博前程?
话说没说,已被陆明芙冷笑打断:“先前我们还都觉得姓赵的不是那样的人呢,结果怎么样,他还不是说变就变了,谁能说得准凌世兄就不会变呢?要不这样,我这便找借口回家一趟,把此事告知爹爹,让爹爹尽快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你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我来替你开,早点将事情定了,也省得夜长梦多,变生掣肘,你意下如何?”
不待陆明萱答话,又皱眉顾自说道:“你说你人品才貌样样儿都不输人,怎么于姻缘上偏就这般不顺呢,姻缘不顺也就罢了,这一两年来旁的事也是不顺,是不是流年不利,要不过几日回了老夫人,我陪你去庙里上个香求个签什么,兴许就能好起来了呢?”
陆明萱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但更多还是感动,也就只有最亲的人才会这般为自己考虑了,只是想到陆明芙至今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些话,譬如她的亲事不是陆中显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她便不方便与陆明芙讲了。
因沉吟道:“要不要去庙里上香求签的且先另说,眼下我们却不必着急,一来老国公爷与老夫人开始已没有同意这门亲事的意思了,如今长公主又出言不逊惹得两位老人家都生了气,想来如今他们更不会同意了,二来县主自己不愿意,县主的性子姐姐也知道,真犯起拧来长公主也只有屈服的份儿,所有人包括县主自己都不愿意这门亲事,长公主就算再坚持又有什么用?”
顿了顿,“再者,若凌世兄真是那样的人,就像先前姐姐劝我的那样,长痛不如短痛,那我也什么好可惜的,只能说明我的姻缘还没到而已,还不至于上升到‘姻缘不顺’的地步,好事自来都是多磨难的,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长公主虽身份尊贵,在府里却也不是真就能唯我独尊的,如今她正是生气的时候,我可不想做现成的出气筒,指不定还会连累到其他人,弄得大家都难做,还是等过了这阵子,长公主打消了这个念头,指不定也有了更好的人选,凌世兄的伤也痊愈了,再考虑我们的事也不迟。”
就算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甚至陆明珠自己都赞成这门亲事,她也相信凌孟祈不会舍她而就陆明珠,更何况现下只是福慧长公主在一厢情愿,凌孟祈如今重伤未愈,她不想与他平添无谓的烦恼,只想他安安静静的将养身子,力争早日痊愈。
再就是他们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陆文逐,以陆文逐与凌孟祈的交情,若不知道凌孟祈对她的心意也就罢了,陆文逐既知道了,她相信他一定会好生解劝福慧长公主,打消福慧长公主这个想当然的念头的。
陆明芙听陆明萱说了这么一大通,桩桩件件都在道理上,既叹服她考虑事情周全,又心疼她太过懂事太过理智,不由叹道:“你呀,凡事就是想太多,偶尔顺从自己的心意,恣意一回又何妨,难道长公主还真能吃了你不成?不过这事儿终究只能你自己拿主意,你心里既已有了章程,我便不多说了,只告诉你一句话,什么时候你有需要了,只管与我说,我一定竭尽所能与你办得妥妥的。”
陆明萱听得笑了起来:“姐姐别说,现下我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的。”
说着微微红了脸,“再过一个月便是凌世兄的生辰了,我之前无意听他说过,这辈子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给他做过衣裳鞋袜之类的东西,要不就是他家里针线房的人给他做的,要不就是直接在外面买的成衣,所以我想与他做四件衣裳,再就是鞋袜各四双与他做生辰礼物,只我屋里若平白出现男子的东西,不免太过惹眼,指不定到时候会传出什么闲话,尤其是在这当口…不知姐姐可愿意到时候我将针线拿到你屋里做,你毕竟是早就定了亲的人…”
话没说完,陆明芙已“嗐”的一声:“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吓我一跳,这有什么,你到时候只管拿到我屋里去做,没做完送出去之前,便一直放在我屋里就是,只你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活儿,怕是太过劳累,要不要我帮你做?”
陆明萱忙道:“不必了,我算着时间,还有将近四十日,足够了,况姐姐如今除了爹爹与长辈,便只能与颜姐夫做这些东西,若是事后让颜姐夫知道了,记恨起我来,我岂不是将未来的官老爷得罪了,将来不但别想沾光,还要时时担心颜姐夫与我算旧账了?我才不做丢西瓜捡芝麻这样的蠢事儿呢!”说到后面,眼里分明已盛满了促狭。
这是她第一次给凌孟祈做这些只有妻子或是未婚妻子才能为他做的事儿,她不想假手于任何人,不然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意,也失去意义了。
说得陆明芙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我好心帮你,你倒打趣起我来,我今儿不撕烂了你的嘴,我再不活着!”赶着她好一顿揉搓,才在她的再四告饶之下,放开了她。
如陆明萱若料,福慧长公主欲将陆明珠许与凌孟祈之事在所有人都不赞成的情况下,自她和陆明芙听张嬷嬷说了整件事之后,便再没了下文,也不知是福慧长公主见没人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觉得独木难支,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还是她已有了新的想法,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陆明萱都是乐见其成的。
倒是凌孟祈没过几日让虎子带了封信进来,信上只得四个字“永生不渝”,显然他已知道了此番之事,这是在安她的心,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想必与陆文逐脱不了干系。
陆明萱眉眼带笑的对着那四个一目了然的字儿发了半日的呆,才恋恋不舍的将其点燃,化为了灰烬,然后越发卖力的投入到了为凌孟祈做衣裳鞋袜的工作当中。
选料,裁剪,缝制…陆明萱待在陆明芙屋里,只要一得了空,便是针不离手,有时候一坐甚至两三个时辰都不抬头,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无比的充实,比之之前在陆老夫人的默许下与赵彦杰做一些小东西的心境又是大不相同,或许这便是心中无情与心中有情最明显的差别了?
说来还要感谢虎子偷偷提供的凌孟祈的尺寸,不然到时候她的礼物就算送到了,若合身还罢,若不合身,凌孟祈的惊喜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如此忙了半个月左右,四件衣裳四双袜子都得了,只剩下四双鞋子了。
陆明萱稍稍松了一口气,因陆明芙说她这阵子委实辛苦了,让她好歹松散松散,这日她便给自己放了一日假,打算早起去给陆老夫人请过安后,便与陆明芙去花园逛逛,中午饭也索性在园子里吃了得了,就当是野餐了,也算是颇有一番意趣。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姐妹二人到得荣泰居,才给陆老夫人请了安,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长公主府来了位妈妈立等着求见老夫人,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陆老夫人一听,脸上的笑立刻隐了去,暗恼不知道福慧长公主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但想着不看福慧长公主的面儿,也还要看儿子与孙子的面儿,只得道:“让人进来罢。”因恐又是什么不光彩之事,遂又命众服侍之人:“你们都退下罢。”
众服侍之人齐齐应了一声“是”,鱼贯退了出去,随即便见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连礼都顾不得与陆老夫人行,已气喘吁吁的喊道:“不好了老夫人,长公主与驸马不知因何缘故打起来了,长公主挠花了驸马的脸,驸马一气之下便打了长公主一耳光…如今府里乱得不像样,长公主说要治驸马以下犯上之罪,驸马却骂长公主是悍妒毒妇,说要与长公主和离,哪怕死也要和离,五爷与县主苦苦相劝也通不管用,五爷因命奴婢过来求老夫人即刻过去瞧瞧,迟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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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点急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更新而且字数也有点少,明天早上再补1500字哈,请亲们见谅,O(∩_∩)O~
☆、第三十九回
老国公爷听罢陆老夫人的话,一时间倒是没了话,他虽不若陆老夫人那般疼爱陆中昱,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听得他被自己的妻子又是打又是骂的,又岂有不生气不心疼的?
只是与长公主和离不是小事,除了对陆中昱的小家庭和他的一双儿女会造成影响以外,还会对整个定国公府乃至陆氏一族造成影响,他作为大家长兼族长,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实在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与陆老夫人道:“长公主是不对,说到底却是老三不对在先,我们如今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一切不过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且先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罢,待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定夺不迟。”
陆老夫人却仍是冷笑:“老三哪里不对了,难道就许你纳妾娶小,我儿子却只能守着一个不贤不孝的悍妇过一辈子不成?我告诉你,今日老三是必要与那个悍妇和离的,你若不同意,便把属于老三那一份产业分给他,我们娘儿俩搬出去,我们自己过活去!”
老国公爷闻言,也动起气来:“就是你惯的他,他才会这般无所忌惮,有了前车之鉴也不引以为戒,在同一件事时犯两次错误,我真后悔上次打他打得太轻了,早知道就该直接将他的腿打断,让他只能躺在床上,再有贼心也没有能力付诸于实际行动的!”
“你打啊,你怎么不打啊,你索性将我的双腿也打断了,好为你心爱的郭姨娘腾地方。”陆老夫人被气得昏了头,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只可惜那贱人早早死了,你就算打断了我的腿,甚至将我打死了,她也没福消受了!”
老国公爷听陆老夫人开始翻起旧账来,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怒声道:“如今在说老三与长公主的事,你又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做什么,世人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却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和离,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巴不得他们和离?是我巴不得吗,是那个悍妇太过分,老三实在与她过不下去了好不好…”陆老夫人还待再说。
一旁张嬷嬷眼见二人越吵越凶,生恐再这样下去不但陆中昱与福慧长公主,只怕二老也要散了,因忙插言道:“老国公爷与老夫人都少说几句罢,还是先去公主府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方才那婆子不都说了,迟了恐后果不堪设想吗?”
二人闻言,想起长公主府都是福慧长公主的人,就算有陆文逐与陆明珠在,到底是做儿女的,又岂有管到父母头上的,再耽搁下去,还不定陆中昱会吃什么亏,只得都停了口,忙忙赶去了长公主府。
一时到得长公主府如今福慧长公主居住的丹溪院,就见正房房门紧闭,院里全是惊恐的下人们,瞧得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过来,众人才舒了一口长气,其中两个女官模样的女子领头迎了上来,屈膝行礼后急声禀道:“长公主与驸马一直在屋里,一开始还能听见声音,后来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奴婢们没有命令又不敢进去,实在担心…”
陆老夫人闻言,生恐陆中昱已出了什么事,忙道:“那县主与五爷呢,他们姐弟在哪里?”
女官忙道:“县主与五爷也在屋里。”
陆老夫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陆文逐与陆明珠也在屋里就好,福慧长公主再跋扈,也不能当着儿女的面将陆中昱怎么样罢?
老国公爷已沉声喝道:“你们都退到院外去,没叫谁也不许进来。”待众人行了礼,鱼贯退了出去后,他老人家才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了丹溪院正房的房门。
陆老夫人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就见屋里满地的狼藉,就跟才刮过一场大风似的,福慧长公主钗环凌乱的坐在上首的榻上,铁青的脸上赫然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以致她半边脸蛋都高高肿起,显然婆子之前说的陆中昱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是真的,而且陆中昱还打得不轻。
陆中昱则坐在离她最远的一张椅子上,也是铁青着一张脸,只可惜他脸上几道长长短短的血红的抓痕与他身上凌乱破烂的衣裳,让他的愤怒大打了折扣,看起来颇为滑稽。
再看陆明珠与陆文逐,前者站在福慧长公主身侧,后者站在陆中昱身侧,姐弟二人都是一脸的紧张与沮丧,头发与衣裳也都稍显凌乱,显然福慧长公主与陆中昱至今安然无恙,姐弟二人功不可没。
陆文逐耳朵灵眼睛也尖,最先看见老国公爷,忙忙迎了上前行礼:“祖父祖母,您二老总算来了,本来二老上了年纪,早该颐养天年了,孙儿不该拿这些事来惹您们生气的,实在是…”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就像先前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顾虑的那样,他与陆明珠到底是做儿女的,一旦父母真犯起拧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下人们都屏退,以免母亲一气之下让下人们对父亲动手,到时候事情便真是没有回圜的余地了,再就是死死将他们看住,不叫他们再吵再打,幸好祖父与祖母现下来了,剩下的事便不是他们该管的,他们也管不了了。
老国公爷见孙子一脸的苦相,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父母为上不尊,难为你们姐弟了,如今我与你们祖母到了,后面的事自有我们处理,你们且先下去歇着罢。”
话音刚落,福慧长公主已恨声叫道:“让他们姐弟下去在做什么,就该让他们亲耳听听他们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丑事,看看这个衣冠禽兽到底还配不配做他们的父亲!”
陆文逐见老国公爷脸色比方才进门时瞬间难看了几分,额头上的青筋不由直跳,母亲这两年越发糊涂得厉害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好多时候都是生生将明明对她有益的场面给弄得直转急下,譬如现下,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快要看不下去了,祖父与祖母心里作何想可想而知。
若是现下外祖父还在世,她还是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福慧公主也就罢了,偏又不是,今上摆明了不待见她,她还这般嚣张跋扈,再让她这般出言不逊下去,指不定祖父与祖母也会与父亲一样,坚持要和离了…念头闪过,陆文逐已沉声道:“孙儿与姐姐都是大人了,我们还是留下罢,就算我们没有做决定的资格,至少也该有知情的权利。”
若是母亲待会儿再出言不逊,自己与姐姐在场,多少还能补救一二,不然真任她这般糊涂下去,他们这个家怕是不散也得散了。
老国公爷想起福慧长公主与小儿子的不着调,觉得公主府的希望以后还得在陆文逐身上,因点头道:“好罢,那你们姐弟便留下罢。”顿了顿,看了一眼福慧长公主,又看了一眼陆中昱,沉声道:“现下屋里都是自家人,连个下人都没有,你们谁来告诉我和你们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中昱还未及说话,福慧长公主已先恨声道:“还不是您二老养的好儿子,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竟又背着我勾搭上了外面一个贱人,还与贱人置了宅子买了下人,在外面过起日子来…”
自去年陆二夫人去世以后,陆中昱便再没有踏进过福慧长公主的房门了,都是歇在书房里,一开始是因陆中昱要养伤,后来却是他自己不肯,福慧长公主心高气傲惯了的,委婉请求过陆老夫人一次让陆老夫人劝他,却被拒绝之后,便再也没提过此事,总不能让她堂堂长公主去俯就驸马罢,更何况她又没犯什么错。
因见陆中昱虽不进她的房门,在书房里也不曾有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也从不在外面留宿,她心里虽不痛快,也只能这样了,就像陆老夫人说的那样‘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陆中昱不进她的房门,她总不能强迫他罢?
谁知道前阵子她却无意得知,陆中昱竟养了个小的在外面,她起初还不相信,觉得定是弄错了,陆中昱就算真有那个贼心,也未必有那个贼胆,不然这么多年下来,陆中昱除了她自己以外,也不会只得陆明萱的娘一个女人了。
然而她打发了人悄悄去查探,却发现这件事竟是真的,陆中昱的确养了个外室在本司胡同,据左邻右舍说,那女子住在那里至少已经有大半年了,陆中昱虽不时常过去,一个月却也总要去上那么三四次,左邻右舍好些人都认得他,只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福慧长公主当即气疯了,点齐了人马便要杀去本司胡同,誓要将那女子打成个烂羊头,再回来与陆中昱算账,还是她的女官们劝她万一弄错了,岂非伤了与驸马之间的情分,又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总要等驸马也过去时,才好来个人赃并获,不容抵赖…好说歹说,方暂时劝住了她。
如此过了几日,陆中昱果然又出去了,也就是在昨日下午,因他临行前只说是去国公府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请安,晚饭也顺道在陆老夫人屋里吃了,福慧长公主一开始还没引起警觉,等到一更都过了,还不见陆中昱回来,她方知道坏事了,只可惜其时已宵禁了,她就算知道陆中昱去了本司胡同,也没办法即刻点了人马去捉奸。
她因宵禁不能即刻去拿人,陆中昱自然也因宵禁没能回来,一夜未归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福慧长公主气得一夜通不曾合眼,好容易等到天亮,哪里还忍得住,点了一大群人便气势汹汹杀去了本司胡同。
一时到得本司胡同,就见那宅子虽不大,只得两进,却粉墙簇新,花木扶苏,待闯进正房一看,更是布置得极为不俗,少说也得值个几千两银子,最可恨的还是,陆中昱果然在屋里,瞧得她气势汹汹的进来,还满脸不悦的说她:“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说吗,必要闹到外面来,也不怕人笑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