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门庶孽之步步莲华上一章:第 28 章
  • 高门庶孽之步步莲华下一章:第 30 章

凌孟祈闻言,反倒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让他本就清俊绝伦的脸越发生动起来:“妹妹不必担心,我只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已,如今我已想通了,不会真付诸于行动的。”

顿了顿,深深看了陆明萱一眼,“我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给她一个风雨无忧,安乐富贵的生活坏境,让她再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以后不但不会再轻言放弃,反而会竭尽所能往上爬,让自己变得更强,就像妹妹当初告诉我的那样,强到让人一提起我不由自主忌惮我的地步!”

哪怕为此他要违背自己的一些意愿和原则,哪怕他心里会觉得憋闷,也在所不惜,那日陆明萱在宫中差点被大皇子欺负了时狼狈的模样和惊恐的眼神,还有她绝望的眼泪,他此生都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陆明萱方松了一口气,只是松气之余,她脸上却莫名的发起烫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方才听凌大哥说你三日后要出京办差,是什么样的差事?去哪里?可要带虎子去?衣裳盘缠什么的可都要事先准备好,路上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凌孟祈听她犹如一个小妻子关怀临出院门的丈夫般事无巨细的叮嘱自己,心里不知道多受用,笑道:“不会带虎子去,衣裳盘缠什么的自由卫所准备,至于办的是什么差事去哪里办,这些便不能告诉妹妹了,还请妹妹见谅,我唯一能与妹妹说的,便是请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谁要听他说这个了,她又不是他的谁…陆明萱暗暗撇嘴,脸上却是越发的烫,想着彼此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屈膝行了个礼,扔下一句:“那我祝凌大哥一路顺风,马到功成,我还要回房瞧姐姐弟弟去,就不奉陪了!”便忙忙离开了。

余下凌孟祈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不由慢慢翘了起来,就算萱妹妹一时出于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不接受他也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无所顾忌的接受他的!

------题外话------

小祈祈要开始追妻了哈,亲们,给小祈祈投点票票鼓励一下撒,O(∩_∩)O~

☆、第二回 艰难婉拒

陆明萱一边疾步往回走,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你方才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啊,真是个没出息的,骂着骂着,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解,谁见了凌大哥那张脸,谁见了他的笑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凡人而已,自然也不能例外,并不是因为她对他有什么想法,她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她只是拿他当哥哥而已…如此做着心里建设,同时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赶在抵达陆明芙的房门之前,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勉强平复了下来。

不想方进到陆明芙房中,便被她猛地窜过来一把箍住了脖子,压低了声音笑得一脸暧昧的道:“老实交代,方才你与凌世兄都说什么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你自己掂量着办罢!”

陆明萱心中一跳,第一反应便是装糊涂:“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我怎么听不懂…”

话没说完,陆明芙已翻了个白眼儿,语气不善的道:“你少给我装糊涂啊,早知道你要与我装糊涂,我当时就该什么都不管,直接上前拉了你就走的!”

陆明萱听这意思,方才竟是亲眼看见她与凌孟祈说话儿了,没办法再装糊涂,只得道:“我与凌世兄没说什么,只是他的小子与丹青是同乡,前次他忽然被带进宫里后,虎子求助无门,只得通过丹青求到了我头上,让我帮着打探一下消息,他方才是特地回了父亲,出来与我当面道谢的,不是姐姐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陆明芙立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陆明萱看她笑得一脸的暧昧兼促狭,不由一阵无语,微使力气挣脱了她的箍制,坐到桌前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吃后,才不答反问道:“姐姐干嘛笑得一副别有深意的样子?先前不是姐姐一再的告诫我怎么不能对凌世兄有什么别的想法儿吗,怎么今日我瞧姐姐的样子,倒像是改变了看法,巴不得我与凌世兄有什么的样子?”

陆明芙也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吃了两口后,才振振有词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难道就不兴我改变主意啊?”顿了顿,又道:“我以前还不觉得,方才见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才发现你们男的俊女的俏,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若是换了别人,你这么漂亮,凌世兄那般英俊,还有谁能配得上?”

陆明萱被说得红了脸,嗔道:“姐姐胡说八道什么呢,方才凌世兄真的只是在向我道谢,我们之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不是姐姐说的我们家与凌家家世差距太大,凌公子家里太乱,他又身无长物,绝非良配的吗,这话才说了多久呢,怎么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明芙道:“以前我的确这样想,但如今不一样了,凌世兄家被夺了爵位与家产,贬为了庶民,说到底也就与咱们家是一样的人指不定还不如咱们家了的呢,你自然配得过他了。他如今又有了官身,以他的年纪和本事,再有老国公爷和五爷的庇护,将来不说多大的官儿,五六品应当是不难的,那便可以为你请封诰命了,为你请封了诰命以后,他要在京城为官,自然不可能回临州去,你过门就当家做主还不必应付翁姑妯娌,不知道多轻省,就算他家人上京来找他,他父亲已被夺了爵,他祖母和继母自然不再是诰命夫人了,即便她们摆出长辈的架子来,也休想拿捏你,就更不必说他家三代不得科举,那他便是他家三代以内最大的官最有出息的人了,到时候全家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活,谁敢给他的夫人气受?”

分析了一大通如今嫁凌孟祈的好处后,陆明芙最后总结道:“最最关键的是,方才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了,那么温柔那么专注,与看任何人都不一样,可见在他心目中,你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罢,你放心,我现在对你们的事绝对乐见其成,再不会反对了。”

陆明萱不由哭笑不得,依照陆明芙的说法,敢情在广平侯府阖府上下看来不亚于一场灭顶灾难的夺爵与罚抄家产一事,在陆明芙看来竟是好事一桩,这要是让广平侯府,不,现在应该说凌府了,这要是让凌府上下知道了,不得立时气死过去?

她沉吟了好半晌,才正色道:“我与凌世兄真的什么都没有,姐姐还是不要乱想的好,仔细让人听了去笑话。”便是真的有什么,她也会尽快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的。

陆明芙脸上就有了失望之色,“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若你们之间真有那个意思,我便找机会与爹爹说,让爹爹尽快与老夫人商量过后,将事情定下来呢,也免得…免得指不定哪日又遇上那日在宫里时的情形,那日你事后虽告诉我你是凑巧遇上了贵妃娘娘才得以侥幸逃过皇后娘娘与大皇子算计的,但我知道事情绝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背后必定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凶险,我怕大皇子经过此事后,越发不肯放过你,若你与凌世兄能早些定下,他如今做了锦衣卫,瞧着又是个有本事的,指不定还能护得住你,若是换了别人,未必就有那个本事了…”

徐皇后千秋节那日发生的事陆明芙虽至今都一知半解的,但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丝毫都感知不到那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波诡云谲与惊心动魄,且她如今有了好归宿,也想自己的妹妹能有好归宿,所以她才会忽然转变了态度,对陆明萱与凌孟祈之间乐见其成起来。

只可惜陆明萱心里装了太多事,顾虑也太多,凌孟祈复杂的家庭,他与罗贵妃之间的关系,她那不能见光的身世…而这些顾虑通通不能告诉陆明芙,她只能故作轻松的道:“不是还有老夫人嘛,若老夫人都护不住我了,凌世兄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难道能耐还能比老夫人还大不成?更何况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姐姐且别想那么多了,今儿个可是姐姐的好日子,没的白坏了姐姐的好心情,对了,安哥儿哪里去了,怎么没听见他的声音?”

陆明芙见她有意岔开话题,也不好再多说,笑道:“才与我玩了一阵,累得睡着了,我让他奶娘抱了他回太太屋里去,我也趁机四处转了转,活动一下筋骨,所以才会看见你们的…也罢了,凌世兄再好,你若不愿意,那也只能是白搭,以后我再不说这话了,你以后也尽量能不单独见他便不见他罢,省得他产生什么误会,总是不好。”

“嗯,我记住了。”陆明萱应了,可光是想想自己以后不能再单独见凌孟祈,她的心便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然而理智却知道陆明芙是为了她好,她方才那句‘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也不仅仅只是说给陆明芙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一定要做到,她也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陆明芙见她虽一脸的平静,眼里却有哀伤一闪而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欲再说点什么的,就听得外面传来小桃的声音:“大姑娘在屋里吗,太太来了。”

她只能暂时打住,应了一声:“在呢,妹妹也在我这里。”拉起陆明萱一道接了出去。

戚氏却是与陆明芙送颜家送来的聘礼单子来的,“这些都是亲家给大姑娘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让大姑娘自己保管着,才我也已回过老爷了,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戚氏做继母的,的确不方便管夫家给陆明芙的聘礼,要知道这些东西将来很大一部分都是要作为嫁妆,再抬回颜家去的,不管是少了什么还是损毁了什么,于戚氏和陆明芙脸上都不好看,所以戚氏不肯沾手也算是情有可原。

陆明芙虽与戚氏相处得好,但要说她心里就真拿戚氏当亲生母亲看待了也绝不可能,所以听罢戚氏的话,她也没有扭捏,红着脸大大方方便接过了聘礼单子,令落霞收好后,才笑着与戚氏道:“多谢太太连日来为我操心,晚间我定要好生敬太太一杯酒才是。”

戚氏笑道:“原是我应当应分之事,当不得大姑娘这般说,况二姑娘也从旁协助我不少,大姑娘若真要敬酒,少不得还要敬二姑娘一杯才好呢。”

陆明芙却笑道:“谁要敬她的酒了,难道将来轮到她时,我做姐姐的不帮着她打点的?”

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连陆明萱眼里都有了笑意,却不是为陆明芙的话,而是为她为逗她高兴,故意耍宝卖痴之举,——是呀,她有什么好伤悲怀秋的,她这辈子有这么好的姐姐,还有那么好的爹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生不如意之事本就十之*,其他的求不来就求不来罢,因为只有知足了才能常乐!

笑过之后,眼见时辰已不早了,戚氏因吩咐小桃去厨房传饭:“捡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送来,今晚上我与两位姑娘就在大姑娘屋里用饭。”待小桃领命而去后,才向陆明芙与陆明萱道:“才我过来前,老爷已与那位凌公子喝上了,瞧着不知道多高兴,让我们都别去打扰他。那位凌公子也是难得,生得仙人一般也就罢了,性子还那么好,又系出名门,将来不知道哪家有福气,能得了这样一个好女婿去呢!”

饶沉稳如戚氏,又早已嫁为人妇,也禁不住被凌孟祈那张脸晃得头晕眼花的。

陆明萱握着帕子的手就紧了一下,别人没注意到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陆明芙却眼尖的主意到了,因嗔戚氏道:“太太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也就罢了,妹妹还在呢,待会儿可得罚酒三杯!”

戚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陆明芙虽定了亲事,陆明萱还没定你,且年纪还小,因忙笑道:“都是我不好,说错话了,二姑娘可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

适逢厨房的婆子送了饭菜来,母女三人遂坐下用起饭来。

一时饭毕,戚氏记挂着安哥儿,与姐妹两个闲话了几句便先回了正房,依照往日的习惯,姐妹二人这会子也要去正房看安哥儿的,今日因有凌孟祈在,却是不方便过去了,陆明芙遂命人取了棋盘来,邀陆明萱赶围棋作耍,陆明萱知道她的好意,与她一直玩到二更天方回了自己的房间盥洗歇下,只是一整夜都迷迷糊糊,似梦非梦的。

清晨起来梳洗妆扮毕后,陆明芙过来叫了陆明萱一道去正房给戚氏请安顺道瞧安哥儿,不想陆中显还没去国公府,正皱着一张脸满脸痛苦的任戚氏给他揉着太阳穴,显然昨儿夜里喝多了,这会子正体验宿醉带来的痛苦。

屈膝给陆中显和戚氏见过礼后,陆明芙先就忍不住嗔道:“爹爹昨儿也不说少喝一些,如今尝到喝多了的滋味儿了罢?”

陆中显哑着声音道:“我昨儿高兴嘛,你如今有了好归宿,女婿我亲眼见了,也是个好的,家里瞧着也对你颇重视,不愁你将来过去后没有好日子过,我明儿去到地下也不至于没脸见你娘了。”

说得陆明芙红了脸,道:“大清早的说这些话做什么,您也不说忌讳忌讳?”又问戚氏,“爹爹可已喝过醒酒汤了?”

戚氏笑道:“昨儿夜里凌公子还没离开前,便已让人做了两碗酽酽的醒酒汤来老爷和凌公子都喝了一碗,方才老爷起来后又喝了一碗,不然指不定这会子头更痛呢。”

陆中显道:“也不知道祈哥儿这会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头痛欲裂,他可还要早起当差呢,不比我晚去一会儿国公府也没事,早知道昨儿夜里我就不该拉着他喝那么多了,这要是误了他当差,岂非都是我的罪过了?”

陆明芙听着心里一动,看了陆明萱一眼才问陆中显道:“怎么爹爹很喜欢凌世兄吗?”

陆中显笑道:“以前他虽住在国公府的外院,我们隔三差五的就能见上一面,但那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话不多,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所以一直都对他敬而远之,倒是没想到他竟这般随和,而且懂得也多,三教九流都能扯得上来…只可惜在家里的地位尴尬了一些,如今家里又丢了爵位,不过丢了爵位也就丢了罢,反正那爵位估计也没他的份儿,如今彻底没了念想,整好儿凭自己的本事好好拼搏闯荡一番去,我看他的样子,将来十有*会有大造化!”

——彼时凌孟祈也因宿醉正头痛欲裂,他虽比陆中显年轻得多,酒量也自来不差,但为了能在未来岳父面前挣个好印象,他昨夜是卯足了劲儿的喝酒卯足了劲儿的给陆中显戴高帽子,且他离开陆家回锦衣卫卫所的路上又吹了风,那酒意便越发沉了几分,一回到卫所便吐了,夜里更是折腾了好几次,早上若不是虎子硬将他从床上扒了起来,只怕他这会子还宿醉未醒呢。

不过若是让他知道陆中显对他印象这般好,评价这般高,他一定会觉得昨儿夜里哪怕喝得只剩一口气,也是值得的!

一时送走了陆中显,姐妹两个又逗了安哥儿一回,方辞了戚氏往回走。

半道上,陆明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陆明萱:“方才爹爹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对凌世兄印象极好,指不定我一与他提你们的事,他便会立刻同意,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妹妹说是说她与凌世兄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她又不是瞎子,难道还能看不到妹妹自昨日她们谈过话后,便一直情绪低落到现在吗,可见她对凌世兄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不想让她抱憾终生,所以还想再劝劝她。

陆明萱却正色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既说了与凌世兄什么都没有,便真什么都没有,姐姐若再说这个,我可就生气了啊!”她既已下了决心,便绝不会再更改,哪怕那决心下得有些艰难,也总比将来身陷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危险来得强,说到底,她只是个自私的人,爱自己胜过爱一切!

陆明芙闻言,还待再说的,但见陆明萱一脸的坚定,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这种事旁人再着急又有什么用,总得当事人自己心甘情愿才好…半晌,她方低声道:“你别生气,以后我再不说了!”

此事便就此揭了过去,接下来几日,陆明芙一直有意注意着陆明萱的情绪,但见她与往常并没什么两样,往常怎么过如今便怎么过,与她与陆中显和戚氏都是如常相处说笑,也是如常的逗弄照顾安哥儿,就好像那日的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陆明芙方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妹妹能开心,只要她能开心,她做什么决定她都一定会支持的!

又过了十数日,便到了安哥儿满百日的日子,陆中显年过而立方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早定了要大操大办一回的,自然远非前阵子颜家来下聘的场面能相较的,当然,也与颜家其时只是来下聘,而非正式迎娶有关,等到正式迎娶时,陆中显也是不吝大操大办的。

到了那日,陆家内外全部张灯结彩,妆点一新,陆中显还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又在家门外搭了敞篷摆流水席,全家上下除了安哥儿这个今日的主角儿,都忙到天黑透了才得了喘息的机会,尤其唯一的男主人陆中显更是忙上加忙,哪怕有凌孟祈这个再次不请自到来帮忙的,依然累得够呛。

没错儿,凌孟祈今日又“碰巧”路过陆家,“碰巧”知道了陆家今日办喜事,于是不但送了一份大礼,还跟上次一样,又忙里忙外帮起陆中显的忙来,为陆中显分了不少忧,不然陆中显早该累趴下了。

只可惜这一次凌孟祈便没有上次的好运与陆明萱正大光明的说话了,不但没能说上话,甚至都没能与佳人打上照面,哪怕他像上一次那般一直厚着脸皮留到最后,也没能见着陆明萱,不由满心的失落与遗憾,想着难道萱妹妹今日是累着了,所以才没顾上找机会与他见面说话的?再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他来了,可他打早便来了,一直帮着未来岳父忙这忙那的,照理萱妹妹早该知道了才是啊?

陆家就那么大,陆明萱今日又帮着戚氏领了不少琐事,手下的丫头婆子时不时就要进出内外院之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凌孟祈一早便来了?不可否认她听得他来了的那一瞬间,是松了一口长气的,他既然回来了,便足以证明他此番出任务颇顺利,想来不日又该升官了,但她既已说过以后再不单独见凌孟祈,既已下定决心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万万不能有,自然就要说到做到,不然当乱不乱,将来彼此都只会反受其乱。

所以忙完一应琐事,陆明萱甚至没等到陆中显自外院回来,便与戚氏说自己累得不行了,想沐浴后早些歇下先回房了。

却没想到她方沐浴完自净房出来,正拿了大手巾自己绞头发,便见丹青一脸掩饰不住喜色的走了进来,连礼都顾不得行,便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姑娘,凌公子方才令虎子托人找到我,说是他出任务回来了,想见姑娘一面,不知道姑娘可否得闲?”

陆明萱心下一滞,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他回来便回来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丹青不知道她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有些话陆明萱会与陆明芙说却不会与她一个丫鬟说,她自然不知道,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小声喃喃道:“我这不是替姑娘高兴吗…”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冷声道:“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又不是我的谁,他回不回来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你去告诉虎子,就说我已歇下了,不方便见他家公子,让他家公子以后有什么话,只管让他找你说便是,如今我与他家公子年纪都不小了,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才好,不然让旁人知道了,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的,于彼此的名声都不好听,于将来更是不利!快去罢!”

丹青闻言,越发的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忽然就对凌公子这般冷淡起来,上次凌公子来家里时,二人不还好好儿的吗?方才听虎子说,凌公子是昨儿半夜才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伤,可却顾不得歇息更顾不得将养,一大早便赶来了家里,就是为了能见姑娘一面,与姑娘说说话儿,据说还与姑娘带了礼物回来,若是让他知道姑娘不愿意见他,还说了这么一大篇绝情的话,还不定怎生伤心呢!

可眼见陆明萱神色不对,丹青也不敢多说,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奴婢这便去。”屈膝行了个礼,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祈祷着自家姑娘可一定要唤住自己,说方才的话都是气话才好,只可惜她人都走出门外老远了,也没听见自家姑娘叫她回去,只得垮着肩膀找虎子去了。

余下陆明萱想起方才丹青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我这不是替姑娘高兴吗’,心下虽有些个不好受,却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连丹青都这般想了,焉知凌孟祈没有这般想,趁现在误会还浅还解得开之时,还是趁早解开的好,不然到时候彼此就真是连朋友与合伙人都没的做了!

再说丹青找到虎子以后,不妨凌孟祈也与虎子在一起,她屈膝行过礼后,迎上凌孟祈饱含期待的深邃双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重复陆明萱方才的话才好了,只得道:“姑娘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凌公子,凌公子还请回罢。”

凌孟祈何等敏锐之人,几乎是立刻便注意到了丹青的异样,因问道:“萱妹妹就没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吗?”

“这个…”丹青满脸的犹豫,片刻方艰难道:“姑娘说,如今她与凌公子年纪都不小了,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以后再有什么话时,只让虎子来找我说便是,省得让旁人知道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于彼此的名声都不好听,于…将来更是不利…”

话音未落,就见凌孟祈俊脸已是一片铁青,丹青唬得一颗心直跳,暗道凌公子这样子可真是有够吓人的,他不会要杀人罢?

万幸片刻之后,凌孟祈到底还是平静了下来,虽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她的话我记住了,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妹!”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题外话------

小祈祈,老婆不是你想追,想追就能追…O(∩_∩)O~O(∩_∩)O~

☆、第三回 无赖

“…凌公子说,姑娘的话他都记住了,以后姑娘便是他的亲妹妹!”

听罢丹青小心翼翼的话语,陆明萱心里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如释重负有之,怅然若失有之,还有几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将来又会不会后悔的迷惘…种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化作了一个无声的苦笑,一句无声的叹息,就这样罢,就这样做一对既是兄妹又是合伙人的朋友也挺好的,毕竟男女之情泰半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亲情与友情才是永恒的,与其将来彼此两看生厌,倒不如永远做一对知交兄妹的好!

只是就在陆明萱好容易竭尽全力让自己在接下来几日做到心如止水之后,凌孟祈偏又使人送虎子送了一大堆礼物来,什么面塑的耍百戏的泥人儿,什么全套的昆虫杂耍,什么毛茸茸呆在篮子里的假猫三两只,什么上了发条便会自己跳动转圈的铁皮青蛙…都是些不值什么钱,却绝对新鲜又讨女孩儿喜欢的小东西,显然都是凌孟祈用了心亲自为她挑选的礼物,不然他出任务本就忙累不堪了,直接去银楼买些什么珠宝首饰的岂非又体面又轻便,哪里犯得着这样费时费力?

不但送了这些东西来,还让虎子带话:“我既说了以后萱妹妹便是我的亲妹妹,那妹妹就该别与我客气才是,且不说这些东西本就不值几个钱,就算真很值钱,难道做亲哥哥的给亲妹妹花这点钱都不应当了?妹妹若是拒绝,便是不拿我当亲哥哥!”

把陆明萱已到嘴边的婉拒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只得有些别扭的通通都收下了,却又不肯拿出来摆着,全叫丹青收了起来。

丹青知道她连日来虽都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心情并不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敢多说。

不几日,眼见已快到中元节了,陆老夫人打发了人来说是十月便是陆明凤的及笄礼了,待她及笄后指不定皇上就该下旨让钦天监择日子与她和大皇子完婚了,一来还差些针线想请姐妹们帮着做一些,二来姐妹们相处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趁现下还有机会,更要多亲香亲香才是,要接陆明萱与陆明芙回国公府去。

陆中显想着此番两个女儿回家住了一个多月,也算是住得够久了,便痛快答应了陆老夫人的要求,次日便亲自送了姐妹两个回国公府去。

一时回到国公府,先见过了长辈们,此后才是姐妹们,大家分别了月余,多少也有几分想念,如今好容易彼此见了面,自有一番嘘寒问暖不消细说。

中午待吃过陆老夫人特地吩咐自己小厨房准备的接风席面后,陆明萱与陆明芙才回了空翠阁整理箱笼收拾屋子,忙到傍晚时分才算妥帖了。

因如今人实在太少,陆明凤与陆明丽又要绣嫁妆,沁芳斋的姑娘学堂已是彻底停了课,是以自次日起,陆明萱与陆明芙一天里大半时间便都耗在了陆明凤的撷秀阁,帮她做一些体己的绣活儿。

陆明凤看起来瘦了一些,身上几个月前才量体新做的夏装显得空荡荡的,但精神还算好,人也更沉稳了,之前待陆明萱那几分若有若无的忌惮也明显消失了,想是知道陆明萱是真无心做大皇子的妾室,也不可能做大皇子的妾室了,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而陆老夫人虽因陆明凤坚持要嫁给大皇子之举对她颇失望,到底是疼了十多年的孙女儿,还是不忍心亏待她,除了命陆大夫人按原计划的与她准备嫁妆以外,额外又拿了五千体己银子给她做压箱钱,想是防着将来她万一不幸真身陷囹圄时,有银子总比没银子多一线生机。

陆明萱十一岁的生辰就在此期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她毕竟是晚辈,去年也就罢了,到底是她来国公府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且十岁也算整生了,今年却两样都不沾边儿,不过只是晨起受了空翠阁一众服侍之人的礼,又去给荣泰居给陆老夫人磕了头,大家吃了碗寿面也就罢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原便如此,年轻主子的生辰除非有长辈亲自发话,否则一律不大操大办的,恐折了福寿。

陆中显与戚氏也是一大早便打发人送了各色礼物来,与去年相比,却又多了不少女孩儿适用的东西,想来是戚氏的手笔。

不过陆明萱这个生辰也并非就过得一点波澜都没有,午间大家一起聚在陆老夫人屋里正准备用饭时,——也并非刻意是为陆明萱的生辰摆宴,也就陆老夫人吩咐自己的小厨房多做了几个陆明萱爱吃的菜而已。

婆子们方提着食盒进来,正欲摆饭,就有丫鬟急急忙忙进来回道:“宫里贵妃娘娘听得今儿是萱姑娘生辰,特意打发重华殿的雷公公赏了四色表礼并尺头出来。”

屋内众人一听,都面露讶色,片刻还是陆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忙道:“快将公公请到面前厅里,请大爷和二爷去作陪,我与你大夫人收拾一下,这便带萱丫头谢贵妃娘娘的赏赐去。”心里则已思忖开来,这罗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因那日之事萱丫头还真入了她的眼不成,那于萱丫头甚至于自家来讲,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晚间她可得与老国公爷好生商量商量才是!

丫鬟应声而去,陆老夫人这才细看了陆明萱一回,见她因今日到底是自己的好日子,穿了海棠红云纹妆花褙子,梳了双螺髻,并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石榴红绢花,耳上上则坠了对赤银珍珠坠子…虽不算很隆重,要在自己家里见个外客什么的也算是足够了,因忙领着陆大夫人与陆明萱一起,去了前面的花厅。

就见当中黑漆楠木长榻右下首的第一张太师椅上,早坐了个着胸前背后都有葵花花纹大红圆领衫的内侍,生得白白胖胖的,笑得一脸的和气,看起来一副极好相与的样子。

但只是看起来而已,厅里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为他真有他看起来那般好相与,若真是如此,他也混不到罗贵妃跟前儿掌事大太监的位子了。

陆老夫人一进厅里便笑道:“雷公公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了。”

雷公公见几人进来,忙起身打千儿行礼,赔笑道:“老夫人这话奴才真是愧不敢当,奴才是哪个牌面儿的人,就敢惊动您的大驾亲自来迎了?您老人家真是折煞奴才了!”

坐在他对面太师椅上作陪的陆文廷与陆文远忙也起身给陆老夫人见礼,又给陆大夫人见礼。

雷公公已上下打量起陆明萱了,打量完了笑道:“这便是萱姑娘了罢?果然是钟灵毓秀,端淑娴雅,难怪贵妃娘娘只见了一次,便时时惦记着,偶尔听得今日是姑娘的芳诞,便忙忙打发了奴才出来给姑娘送表礼,还说明儿若是姑娘方便时,要接了姑娘入宫小住几日呢!”

一边说,一边朝外一扬手,便见四个小太监各捧了一个托盘进来,另还有两个小太监各抱了两匹色彩明艳的布料,一看便知是今年才出的贡品。

陆明萱忙跪下谢了恩,然后便低着头红着脸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的站到了陆老夫人身后,一副极害羞的样子,心里也如先时陆老夫人想的一样,也不知罗贵妃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她不过只是一个寄居在定国公府的旁支丫头罢了,罗贵妃却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宠妃,却连她过个散生都知道还赏了东西下来,这是打算对外让她闻名整个京城,对内让她成为陆大夫人母女的眼中钉肉中刺呢?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成?果然想要借她的势,自己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陆老夫人对陆明萱这个态度十分满意,面上却满满都是歉然,笑向雷公公道:“孩子还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乍一经历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个缩手缩脚的,还请公公不要笑话儿才是。”

说着与雷公公分宾主坐下,令人重新上了茶来后,才又笑道:“贵妃娘娘也太客气了,不过只是小孩子家家过个散生而已,连咱们自家人都只是吃了碗寿面,多加了几个她素日爱吃的菜而已,就是怕大操大办的反折了她的福,不是贵妃娘娘却赏了这么多东西下来,将来她若有机会再进宫时,我一定带了她亲自给贵妃娘娘谢恩去。”

对雷公公那句‘明儿若是姑娘方便时,要接了姑娘入宫小住几日’视若罔闻,根本不接雷公公那个茬儿,先前萱丫头不过只进宫了几个时辰而已,已是那般的惊心动魄,若是再进宫住上几日,只怕连渣都不剩了,叫她怎么能够放心?尤其现在罗贵妃是敌是友她和老国公爷都说不准,凡事自然要越发慎重的好。

雷公公如何听不出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笑道:“眼下可不就有机会了,再过十来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到时候难道老夫人不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行礼的,不如届时便带了萱姑娘一道进宫去?想必贵妃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老夫人只是笑,却没句准话儿:“她毕竟是有父母的,到时候指不定要家与父母团聚,且她又没个诰命在身,如何好带她进宫去?到时候再看罢,有劳公公了。”说完朝一旁张嬷嬷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便上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雷公公手里,嘴里还赔笑着:“这是我们老夫人请公公吃茶的。”

这逐客令便下得有些明显了,雷公公不好再多待,他虽是罗贵妃跟前儿得用之人,但又如何敢在陆老夫人跟前儿拿架子,只得起身行了礼道了别:“那奴才便先回去向贵妃娘娘复命了。”领着自己的人,由陆文廷与陆文远送了出去。

这里陆老夫人方命厅里侍立的丫鬟们:“你们几个,把贵妃娘娘赏给萱姑娘的东西都送到空翠阁去。”待丫鬟们领命而去后,才又招呼陆大夫人与陆明萱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且回去吃饭罢,凤丫头姐妹几个可还等着呢!”

陆老夫人这个并不将罗贵妃放在眼里的态度,让自一听到罗贵妃打发人赏了东西与陆明萱之时起便一直不好看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心里仍是憋着一团火,只是这火不敢对罗贵妃发,不敢对陆老夫人发,于是都算到了陆明萱头上,你个小贱人,先是意图勾搭大皇子,如今眼见勾搭不成了,便又攀上了罗贵妃的高枝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与罗贵妃母子势不两立吗?看我明儿饶得了你饶不了你!

又禁不住暗想,难道姓罗的也想找机会拉拢定国公府,为自己的儿子造势不成?可陆明萱那个小贱人不过一个旁支丫头而已,难道姓罗的还指望定国公府就为了一个旁支丫头,便改弦易辙上了他们母子的贼船不成?真是做梦呢!

——她却没想到,定国公府从来没明确表态站到徐皇后与大皇子的阵营中去,又何来改弦易辙之说呢?

祖孙三代被簇拥着回到荣泰居,就见陆明凤姐妹几个并陆大奶奶都面露急色的等着她们,尤其是陆明芙,更是担心陆明萱此番不知道会不会又要陷入什么困境中去,瞧得三人回来,忙都迎上前屈膝行礼,陆大奶奶因又笑问道:“不知贵妃娘娘都赏了萱妹妹什么东西,怎么也不说拿到这里来我们都开开眼界?”

陆老夫人笑道:“不过几样首饰玩器并几匹新鲜尺头罢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看也罢。且吃饭罢,今儿个可是萱丫头的好日子,你们待会儿可别忘了都敬她一杯酒。”说着当先坐下了。

众人见状,便也都坐下了,觥筹交错间,倒也一片热闹景象,至未时方散。

因陆明凤被陆大夫人临时叫走了,回去的路上便只有陆明萱与陆明芙姐妹两个,倒也正好方便她们说体己话儿。

陆明芙因压低了声音问陆明萱道:“贵妃娘娘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真瞧着你好,与你投缘,将来你出门子时赏几样奇珍与你添妆也就罢了,如今没头没脑的赏什么东西嘛,这哪里是对你好,根本就是在害你呢,没见先前大夫人与大姑娘的脸色都不好看?若再传到皇后娘娘与大皇子耳朵里,他们本就惦记着你,还不定又生出什么事儿来呢!”

陆明萱苦笑道:“皇后娘娘与大皇子知道了今日之事,倒还不算坏事,让他们知道我有贵妃娘娘护着,下次便是真想对我使什么坏,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关键是大夫人与大姑娘那里,只怕她们如今早视我为叛徒了,大家又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才真是麻烦呢!”

说着,不免想到了陆大夫人与陆明凤知道大皇子有断袖之癖后,依然坚持要嫁大皇子之事,陆明凤也还罢了,还可以说是少女情怀,对大皇子犹抱着幻想,可陆大夫人呢?完全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能当上皇后的母亲,只怕一切有可能阻拦陆明凤登上皇后宝座的人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以后可千万得加倍小心才是!

念头闪过,又想到当初自己知道大皇子的秘密后,为告不告诉陆明凤而生出的纠结与自责,不由暗自替自己不值,早知如此,自己还纠结自责个什么劲儿?真正是庸人自扰了!

陆明芙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到底还有老夫人在呢,大夫人便是真有那个心,也必不敢做得太过分的。再不济了,咱们回了老夫人回家去便是,又不是非留在国公府受气不可,大夫人手再长,难道还能伸到我们家去不成?”

说话间,眼见空翠阁已在眼前了,姐妹二人只得暂时打住不再多说,进了中间的厅里。

就见众服侍之人倒都是一脸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样子,给姐妹二人行过礼后,伴香便先笑道:“才瞧得老夫人打发的姐姐们送东西来时,我们还想着老夫人不是早已赏过姑娘了吗,怎么又有赏赐来,一问方知道是宫里贵妃娘娘赏下来的,连我们都觉得面上有光呢,姑娘不如打开来瞧瞧都是些什么东西,也好让我们都开开眼界啊。”

陆明萱总不能与一众服侍之人说自己根本不想要罗贵妃这赏赐,只得笑道:“那我便打开来与大家伙儿瞧瞧罢。”说着上前将先前在厅里展示过一遍,但送过来之前便关好了的匣子都打开了。

却见四个一字排开的匣子里,依次放了一对羊脂玉镯,一对赤金海棠花并蒂小步摇,一对碧绿的翡翠小佛手瓜并一对玉葫芦手串。

方才在厅里时,陆明萱因要装害羞,其实并不曾细看过罗贵妃赏的这些东西,如今细看之下方知道这些东西件件都价值不菲,价值不菲也就罢了,关键这些东西一看便知是用心挑选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罗贵妃亲自挑的,若是的话,她这份心意也算是难得了。

待众服侍之人连同陆明芙都细看了这些东西一回,陆明萱方令人妥善收了起来,打定主意以后这些东西能不上身便尽量不上身,只收着就好,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晚间再去荣泰居吃饭时,陆明萱便越发的低调,以免不慎惹着了陆大夫人和陆明凤,母女两个看起来神色虽还算平静,但谁又说得准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好在一顿饭吃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陆明萱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方稍稍松懈下来。

但就在她回到空翠阁,以为今日之事总算完了,正打算沐浴了早些歇下时,不想事情又来了,却是凌孟祈打发虎子悄悄儿找到丹青,与她送了一副用和田玉打磨而成的棋子来,说是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仍是不待她说出‘太贵重了’之类的推辞话儿,又抬出了上次那番说辞:“亲妹妹过生辰,做亲哥哥的怎能不表示一下?若是妹妹不收下,便是不拿我当亲哥哥!”

把陆明萱恨了个咬牙切齿,他们母子两个今儿个铁了心要给她找不痛快是不是,罗贵妃也就罢了,指不定真是出于一片好心,可凌孟祈这算怎么一回事?口口声声‘亲哥哥’、‘亲妹妹’的,这是真拿了鸡毛当令箭蹬鼻子上脸起来了是不是,难道以后她就只能被他拿捏一辈子,他说什么她都只能应着,他送什么来她也只能收着,不然便是不拿他当‘亲哥哥’不成?

真是可恶啊,早知道那日就不让丹青传那些话,直接便付诸于行动冷着他即可,如今可好,反招出了一个无赖来,可笑她当时还想着什么做一对知交兄妹其实也挺好,真是见鬼了!

因没好气的命丹青:“把这东西给我立刻送出去还给虎子,让他带回去,就说我就不拿他家公子当亲哥哥了怎么着?”

丹青看她气得俏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小声道:“虎子刚把东西交给我便走了,这会子只怕都在回锦衣卫卫所的路上了,姑娘要不还是先将东西收着,待以后得了机会时再还给凌公子…”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恨声道:“那便拿出去扔了,扔得越远越好,省得我瞧了白生气!”真以为耍无赖她就拿他没辙了?

那盒棋子全以和田玉打磨成大小形状都相同的小圆颗粒,在灯光下每一颗都晶莹剔透,任谁看了都知道价值不菲…丹青不由暗自苦笑,看来自家姑娘这场气生得不小啊,这么珍贵的棋子说扔可扔,可见陆明萱满脸的怒色不似作假,不敢有二话,只得拿起那盒棋子慢慢的往外走,心里则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姑娘可一定要唤住她才成啊!

万幸这一次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赶在她出门之前,让陆明萱开了口:“回来!算了,这棋子少说也得值上千两银子,且先收着罢,等明儿得了机会再还给凌公子,让他自己处理去,哪怕施舍给那些穷苦人家也是功德一件,岂不比白扔了的强?”

虽然语气仍十分不好,但到底还是将东西留下了。

丹青方悄悄儿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心里不无同情的道,凌公子,看来您又得转换战术了!

陆明萱的生辰过后,她一直悬着心提防陆大夫人或是陆明凤找她的麻烦,但一连过了七八日,都什么事儿也没有,也不知是陆大夫人忙于准备中秋过节的事一时顾不上理会她,还是有人劝过她了,总之一切都风平浪静。

又过了两日,眼见中秋佳节已近在眼前了,一直称病好几个月都不曾过来国公府的福慧长公主忽然过来了,与大家伙儿先行过国礼又行过家礼后,便开门见山与陆老夫人道:“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一家团圆的日子了,本宫想着珠儿养了这么久的病,只怕也该大好了,所以想接她回来过节,一家人也好团聚,未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几个月不见,福慧长公主瘦了一些,颧骨都凸显了出来,越发给人以一种凌厉的感觉,想来陆明珠被送走这几个月,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陆老夫人早不对这个尊贵的儿媳抱任何希望了,只要彼此大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闻言因只是淡淡道:“当初送县主出去养病乃是老国公爷亲自下的命令,我却是做不了这个主,长公主若是实在想念县主了,何妨亲自与老国公爷说去?”

心里却在冷笑,那日四丫头闹出来那场事儿这么快她便忘了不成,如今贺家大爷与怡安县主可还没成亲呢,这时候将四丫头接回来,是觉得这段时间京城没有出新闻,打算以己身娱乐京城的民众吗?

福慧长公主若是敢直接去找老国公爷,就不会到陆老夫人这里来兜圈子了,如今见陆老夫人不但不如她的愿,眼里还有鄙薄之色一闪而过,又是生气又是羞恼,可还不能发脾气,骑虎难下之下,只得打发了自己的贴身女官去求见老国公爷,想着她都先低头了,老国公爷多少也该给她几分颜面罢?

只可惜福慧长公主注定要失望了,她的贴身女官很快带回了老国公爷的话:“四丫头病得那般重,岂是将养几个月就能痊愈的,少说也得将养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的才有望大好,长公主做母亲的,难道竟不希望女儿大好不成?如今接回来,岂不前功尽弃了?”

若说这话的是陆老夫人,福慧长公主还敢争上一争,但换成老国公爷,她便不敢造次了,只得气呼呼的拂袖而去了。

☆、第四回

宫里三大节,正旦,万寿节和中秋节都是一年里最隆重的日子,每逢这三个日子,皇上便会领着一众皇子在前朝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所有外命妇也会进宫向皇后朝贺,端的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定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中秋一大早便男的穿朝服,女的按品大妆了,由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带着进宫去了,一行人在午门前分了手,老国公爷领着陆中冕和陆中昱往乾元殿朝见皇上去,陆老夫人领着夫人和福惠长公主往寿康殿朝见皇太后去,——本来这样的日子内外命妇都该向皇后朝贺,而不是向皇太后朝贺的,奈何徐皇后至今“凤体未愈”,如今宫里是罗贵妃统摄六宫,但即便罗贵妃再受宠,说穿了也不过一小妾尔,皇上再是宠爱她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内外命妇朝见她去,故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一早便下了旨让命外命妇是日都去寿康殿朝见皇太后去。

婆媳三日到得寿康殿正殿外时,就见外面的空地上早搭好了帷帐,内命妇在中,公主郡主们在右,外命妇在左。

但与徐皇后千秋节时一样,这样的场合那些低品级的命妇是没资格进帷帐的,只能在芜廊下面站着等,所以外命妇的帷帐内都是一些高品级的命妇,也所以彼此都称得上是熟人。

一进帷帐内,陆大夫人便觉得里面所有人的都有意无意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是如芒在背,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她只恍惚听到了‘皇后娘娘’、‘大皇子’之类的字眼,不由在心里将众人骂了个臭死,看向与外命妇帷帐一幕之隔的内命妇帷帐的目光也跟淬了毒的刀一般,罗氏你个贱人,都是你害得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失了势,累得我今日沦为众人笑柄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且等着看将来大皇子正位大宝后,你们母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倒是陆老夫人神色如常的与熟人们打着招呼,瞧着竟是丝毫也没受徐皇后与大皇子失势之事的影响一般,有心人看在眼里,便禁不住暗自猜测起来,看来就算将嫡长女嫁给了大皇子,定国公府也并没有真站到大皇子的阵营里去啊!

不多一会儿,就由内侍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升宝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