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晨说:“捂着怎么洗牌?”
赌徒听了,嗤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老子不看照样能赢的姿态。
我松了口气。
南晨洗了两遍牌,然后开始发牌,我一边看手中的牌一边注意观察赌徒是否睁眼。
牌发了一半的时候,我拿到了一个王。
我把牌插在之前说好的位置,雷迪嘎嘎迅速把牌换到了南晨手上,南晨毫无感觉地继续将那张王扔给了赌徒。
赌徒没有发现。
如果顺利的话,发完牌我拿不到一张危险牌,比赌徒的牌更少。
如果赌徒能用某种方法知道我的牌,那么危险牌在他手里必然比在我手里对我有利。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南晨手里的牌越来越少,马上就发完了,还有十几张。
“啧。”桌子对面忽然传来赌徒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赌徒已经睁开了眼睛,整理自己的牌。
没关系,我想,马上就完了,王已经没有了,那张八应该发不到我手里。
一边这么想一边接过发的下一张牌——是红心八!
我顿时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赌徒再没闭上眼睛,雷迪嘎嘎找不到机会换牌。
终于南晨手里只剩两张牌了,一张扔给赌徒,一张扔给我。
换牌没戏了,我绝望地打开最后一张牌,愣了一下,笑了。
天不亡我,最后一张牌是方片八!
我抽掉了两个八。
不过虽然我手里没有危险牌,但是情势也不乐观。
这把我和赌徒两个人手中剩下的牌比上局要多得多,我手中有八张,赌徒手里有十张。
这回可是真的要拼运气了。
四次!只要我连续四次能抽到别的牌,就能赢他!
赌徒先从我手里抽走了一张黑桃九,我又从赌徒手里抽来了一个梅花Q。
我没有危险牌,赌徒抽牌速度非常快,而我则是小心翼翼地抽。
幸运的是,前两次我抽到的都是安全牌。
赌徒又从我这里抽走了一个方片十,这时我还有三张牌,而赌徒有五张。
顺利的话,再抽两次安全牌,我就能赢了!
我一张一张地摸着赌徒的牌的边缘,盯着赌徒,想从他的脸上解读出牌的内容。
赌徒开始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后来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最后竟然开始躲闪我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红色。
有戏!我牢牢地盯着他的脸,他往左看我就移到左边看他,他往右看,我就移到右边看他。
赌徒终于招架不住,脸部变形地看向我,说:“你能不能别看我,我看到你这副脸就想笑。”
我这才想起我还披着蜡笔小新的皮。
敢情脸上那红色不是被我的霸气震撼,是憋笑憋得!
憋个笑你那么娇羞干什么!
我收回目光,又看向赌徒手上的五张牌,最后,选择了右边第二张。
我手里只剩三张牌了。
我在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如果是安全牌,我就免费帮山上的寺庙贴一百张小广告!
我慢慢打开那张牌。
是一张王。
我真想剁了这只手,赌徒手里还有两张安全牌,抽什么不好,抽个王!
现在赌徒手里还有四张牌,我手里也有四张牌,但是情势明显对我不利,若是赌徒真的能看出牌,那么他肯定抽不走那个王,而我却有机会抽走他的八。
“呵呵呵呵呵,”赌徒在桌子对面嘲笑我,“马力术,看起来你的好运气已经走到尽头了。”
“话别说得太早。”我梗着脖子硬撑着道,“局还没完,说不定最后我时来运转反而能赢。”
现在只有一个能赢的办法了——在赌徒抽牌的时候,让雷迪嘎嘎换牌!
雷迪嘎嘎正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
雷迪嘎嘎没有反应。
我又冲他挤了挤脸。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这才想明白,我身上罩着一层蜡笔小新的皮,他看不见。眼看赌徒就要伸手抽牌了,我顾不了那么多,转过头,小声对雷迪嘎嘎道:“去,去。”
这会儿雷迪嘎嘎终于听到了,舔着棒棒糖看向我,可是赌徒也听到了,正要抽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靠得太近了。”赌徒指着雷迪嘎嘎对南晨说,“估计是影响了马力术的心情,你看马力术正在赶他,让他远点去。”
你把他赶走更影响我心情!
看着赌徒又从我手里抽走一个方片A,我简直欲哭无泪。
赌徒手里还有三张牌,抽到安全牌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六。
我屏气抽了一张,这次运气没那么差,是黑桃七。
我拔出手里的红桃七凑足一对扔了。
现在我手里两张,赌徒手里两张,轮到赌徒抽。
如果赌徒抽掉了我手里的方片二,那么我手里一张王,他手里一张八。轮到我抽,我必然得抽掉他手里的八输掉这场比赛。
如果我想赢,只能指望他抽掉王。
我一愣,忽然想起男人头和三娘说的话:
“我看小说和电影的时候,三局两胜的赌博绝对不会第二场就结束!一定会抽到第三场,这样才够紧张刺激!”
“那赌徒自视甚高,又口口声声说赌局难得,想把这赌局拖到第三局,第二局故意放水把赌局的时间拉长也是很有可能的。”
别管什么小说和电影,我想,这叫理论联系实际。
赌徒天性好赌,之前定的三赌赢一赌,也就是说不到最后一赌胜负未分,这就说明他想和我玩到第三赌。而刚才他又在第一赌定下了三局两胜的条件,说不定真的是想拉长赌局到第三局,多体验一下赌博的刺激。
而且,如果他一直赢,就显得比赛不公平。
如果是这样,他就有可能故意输给我!
赌徒已经摸到了我的牌,呵呵呵呵地笑道:“马力术,你觉得你时来运转了吗?”
说话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我沉稳地没有答话。
赌徒又说:“呵呵呵……如果能玩到第三局,也挺有意思。”
我心里一亮,他要是真的这么想,就有戏了,这局赢了再去和三娘他们商量商量,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赢不了他一个!
赌徒捏住了那张王,继续说:“就抽这张吧。”
抽啊抽啊!
我的内心燃烧起来。抽吧,抽了以后你就会后悔了!
“呵呵呵呵。”赌徒又说,“你肯定是这样想的吧?”
“啥?”我愣了。
“就算知道我赢的几率接近百分之百,你肯定还是希望我抽那张王。”赌徒慢悠悠地说,“或许你会想我和你玩三局两胜的游戏就是为了决定性的第三局,再或许你会侥幸地觉得你做了完全的准备让我猜不到你的牌,当然你也可能猜我会故意放你一局让这比赛显得公正一点。”
这家伙竟然全猜对了!
“你知道赌场上的输家为什么会输得血本无归吗?”赌徒冷笑着道,“就是因为他们抱着侥幸心理,明知道赌博之神没站在他们身后,明知道会输,他们还是抱着一丝有可能会赢的荒谬念头继续期望!”
我心里一沉。
赌徒抓住我手中一张牌往外抽:“你觉得那样的人会赢吗?”
“当然不会。”赌徒把抽出来的牌转过来面对我,阴险地笑了:“马力术,你现在就是那样的输家。”
他抽出的是方块二。
现在我手里只有一张王,而赌徒手里是一张八。轮到我抽牌,我只能抽掉他手中的八。
输了!
“怎么可能?”男人头叫道,“电视上都不是这么演的,理论联系实际啊,他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以后谁再和我说理论联系实际我就揍他!
南晨说:“胜负已分。”
“按照约定,第一场赌局三局两胜,这场我赢。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继续赌。”赌徒手一伸,结界骰子又回到他的手中,全部的赌具也消失了,“那么,我要收取赌注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若是赌徒赢了,则可以根据投出的骰子点数来吸走在场的人鬼妖的魂魄。
“我投出来几,你们就要给我几个魂魄。”赌徒把玩着手中的骰子,慢慢地说。
之前赌徒曾经向我们展示过他控制骰子的能力,投个六出来轻而易举。
我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骰子。
赌徒将一只骰子扔了出去,骰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面朝上的数字,是——四。
“他是故意的。”貔貅对我说,“本来能投出六,却故意投出了一个四。”
“呵呵呵呵呵。”赌徒笑道,“这屋子的灵魂没那么多,对你们还不需要那么多的点数。怎么样?”他幸灾乐祸地扫视我们,“是你们自动献身,还是我随意抽选四个魂魄带走?”
“这个可不能让你随便挑。”男人头说道,“这些人里面,我用处最小,你要收,先收我吧!”
我说:“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就是让我们难受,再见,密斯特马。”男人头冲我点点头,然后走到骰子附近,嗖地一下被骰子吸了进去。
“还有三个。”赌徒说。
“偶来!”吊死鬼说,“偶在这里也帮不上神马忙,你把偶搜走吧!”
“你要去的话我陪你。”王亮深情地握住了吊死鬼的舌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那俩人手牵手走到骰子边,吊死鬼转头对我道:“玛丽叔,你一定要赢!”
两人被骰子吸进去了。王亮的身体倒在骰子旁,貔貅现身护在王亮身旁道:“我护住他的心脉,只要五天之内还魂就没有事。”换句话说,无法还魂,王亮只有死路一条。
“1、2、3……”赌徒看向我们,“还差一个。”
“我去吧。”云美正要站出来,只见雷迪嘎嘎欢乐地向着骰子跑了过去,“真好玩,你们不能自己玩,快带上我。”
白光一闪,雷迪嘎嘎也进了骰子。
赌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间少了四个同伴,我猛然意识到这赌局的残酷,觉得身体发凉。
“正好四个。”赌徒捡起骰子,仔细看了看,“我之前说过,我赌无不胜,完全感觉不到赌博的刺激。”
“所以我现在已经改变了找乐子的方法。你以为我对你们开出那么优厚的赌博条件是因为我善心大发么?”他呵呵呵呵地笑道,阴郁的眼睛盯着我,“当然不!我只是给你们希望,再敲碎它,在赌博方面,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强。把弱者一步一步逼上绝路,然后慢慢欣赏你们这群失败者绝望、悲伤的模样,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呵呵呵呵,你们体会不到的,这事愉快得超出你们的想象。”
沉溺于赌博心理扭曲导致的悲剧!这赌徒绝对是个变态,纯纯的!
我气得挥起拳头就冲赌徒的脸揍去。赌徒手一扬,竟然用一张扑克挡住了我的拳头。
“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有两场赌局。”赌徒不屑地笑道,“留点力气想想明天赌什么吧。”
说完,赌徒阴阴地笑了几声,扬长而去,剩下那张挡住我手的扑克,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一下就少了四个人,我和云美三娘面面相觑。云美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赌徒说的没错,他对付我们确实用不着把点数投成六,小二楼人均土地占有面积不小,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刚刚已经把外来人员王亮都搭进去了,现在小二楼就剩我、三娘、云美,所以他下次不要说四了,投个三我们就全得玩完。
到时候他就可以带走小鬼。给我护体的貔貅回天庭继续过逍遥日子。我的人生就此了结。
小鬼扒着门看着我们,说:“啊啊……啊……”
我正要去翻摩斯密码的书查他说什么,貔貅忽然道:“他说你们不要再为他的事费心了,下次赌徒来,他去和赌徒说,他自愿跟赌徒走,条件是让赌徒把其他人放回来。”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什么?”
貔貅道:“那些摩斯密码我已经背下来了。”
云美跑过去抱住小鬼道:“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小鬼又依依呀呀地叫起来。
貔貅翻译道:“他说你们都是好人,不要为了他一个人牺牲这么多人。”
“没有用的。”三娘摇头道,“那赌徒穷凶极恶,又认定自己必赢,就算你说了这个条件他也不会退出。”
小鬼眼圈红了。
我走过去,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道:“放心,我肯定能赢。”
小鬼看着我,又啊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料想肯定是些感激我的话,说:“你不用太感谢我,我的名字是雷锋。”
貔貅说:“他只是说你用这种脸靠近他,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马上就把那蜡笔小新的皮给扯掉了。
到了晚上,我和云美三娘聚在一起,商量明天的战略。
云美说:“今天应该我去。这样雷迪嘎嘎留下来可以帮你们换牌。”
我安慰她说:“既然他能猜到我们的牌,那么下把我们肯定也不会赌扑克。”
“既然牌没有动过手脚,他也没有使用法术。”貔貅道,“我们必须要弄懂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看穿我们手中的牌。”
三娘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来回顾一下今天的赌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说完,拿出玉盘。
今天赌局又重新在玉盘里呈现了一遍。看完之后,我没有发现赌徒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于是又问三娘和云美:“你们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云美困惑地摇头。
三娘说:“那就再看一遍吧。”
我们三个循环着看了一晚上,甚至放慢了动作,将雷迪嘎嘎神乎其神的换牌技艺都看得一清二楚。
结果看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眼看天已经大亮,赌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现,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赌徒看到牌的原因。
“这要怎么办?”云美急得团团转,“他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不知道第二把要赌什么,万一又赌了他能赢的……”
“哎……”三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忧郁之色。
我看着玉盘里赌徒的身影,经过一个晚上,我已经把赌徒的每一个动作、表情甚至嘴角的痣上刚刚长出的毛茬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对女人都看得没有这么认真过。
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到底他用了什么方法看到了我的牌?
“再放最后一遍吧。”三娘说,“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还找不到,我们就必须得放弃这边,抓紧时间讨论下一把的赌局。”
赌局再一次在眼前回放。
我盯着赌徒。
开局,发牌,理牌,抽牌……
如果他要看我的牌,应该会看向我手中的牌的方向。
可是他看向我手的方向的时间并不多。
大多数时间,他是在看向我的身后。
三娘和云美两个都是实打实的美女,男人看他们也不奇怪。
但是这会儿我看了就莫名地来气:“你瞅瞅,他还老盯着你们看,叫什么赌魔,叫色魔算了。”
“哎呀。”三娘忽然一惊,将玉盘上的画面定住,道,“小马哥,你仔细看,他不是在看我们!”
我说:“不是在看你们是在看什么,他不就是在看你们的脸吗?”
说话间云美已经拿出了一把尺子比对:“马力术,你看。”
我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竟然还有这种事,太扯淡了。
赌徒看的,是三娘的眼睛!
他看的是眼睛!
我们连忙又重新看了一遍视屏,果然发现赌徒在赌局中有意无意地去看三娘和云美的眼睛。
三娘和云美就站在我身后,我看牌的时候她们肯定也能看到我的牌,而赌徒又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牌!
抽王八这游戏,只要知道了牌,胜利的几率就是百分之百!
“这算不算作弊?”我说,“他定下的规定不是不能作弊吗?”
“应该不算。”貔貅说,“他钻了游戏规则的空子,他之前说过他不使用法术,但是现在只能说明他利用了自己超凡的视力,并不能算违反规则。”
我看着玉盘察觉到一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光看三娘和云美,完全不看我的眼睛,为什么?”
云美看着地上蜡笔小新的皮说:“大概是怕笑场吧。”
“赌徒马上就要来了。”三娘说,“无论如何,我们得赶紧商量下一场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