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生下来就有,五岁多的时候被家人烙上去的。”

“你确定是五岁多就有了?”他又追问。

赵敏点头,很确定地告诉他:

“是的!”

文昊这才轻叹一声,然后小声道:

“那你应该不是琉璃了。琉璃脖子上是没有那东西的。”

“琉璃到底是谁?”她再次问起这个话题,然后想了想,再道:“我跟她长的很像吗?”

文昊点点头,也不隐瞒,诚恳地道:

“是的,很像。”

送你一根簪子

然后将缠住她手臂的白棉布打了最后一个结,再放回被子里帮她盖好,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

“对不起姑娘,你这伤我也只能暂时止住血。可是伤口上有毒,虽不至于马上就致命,可若是再耽误几天,怕是就……”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直站在旁边的妇人打断了去。

那妇人往前走了两步,看了几眼赵敏,再一拉自己儿子的衣裳,道:

“文昊,我可跟你说,这人咱们不能留!谁知道是什么来路,就算不是朝廷要犯,也一定是与人结怨的。那伙人凶神恶煞的,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再找来。到时候给咱布庄惹来祸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哎呀娘!”文昊一跺脚,指了指赵敏,道:“娘你看这位姑娘这样子,咱们怎么能把人就这么赶出去?那不是作孽吗?”

“作孽就作孽!”妇人很坚持,“作孽总比丧命好!”

“娘……”

年轻人还想要劝慰,却见那妇人已经上了上前想要把赵敏从床榻上往起扯。

赵敏怕她再把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又给碰开,于是赶紧开口道——

“等一下!大娘!请等一下!”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往自己头上摸。

她记得头顶有一枚纯白的玉簪,是王府里的丫头给她别上的。

“这个给你!”将簪子从头发上取下来之后,赵敏赶紧往那妇人手中塞去,然后道:“大娘,我只求你留我几日,等我的伤口好了些我马上就走。”

妇人将那簪子拿在手里,本来还是想要坚持将人赶出去,可是东西一被握住之后便马上意识到那是上好的玉料打制而成。

可惜了王府里的好物件儿

再仔细瞧去,便见得簪子通体纯白,看似不透明,却又让人觉得晶莹通透。

握在手里很温润,染了人的体温,不一会儿的工夫就不再冰凉。

她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东西,再瞅瞅床榻上躺着的人,忽然就道:

“我说……你就是琉璃对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物件儿?如果是普通人家,怎么拿得起这么贵重的物件儿?这东西怎么跟墨王府门口挂的那块大匾是一样的?可是……”她再顿了顿,便又疑惑地道:“可是琉璃不是已经……”

话说不下去,便停下来盯着床榻上的人一直看着。

赵敏没理会最后的话,只是轻叹着,心道这可不就是从墨王府里弄出来的东西么。

不过还是得告诉她:

“我不是琉璃,你们认错人了。”

文昊也跟着道:

“娘,虽然这位姑娘长得跟琉璃几乎一模一样,可她应该不是。您想想,如果真的是琉璃,怎么可能在大半夜里被人家追赶呢?”

这么一说,那妇人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点点头,不再问这话题。

拿了人家的东西,她再不好赶人,于是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就退出屋子。

文昊留下,又将她肩口的旧伤重新换了些药。

赵敏轻叹,道:

“还好你懂医术,要不然我这伤又是麻烦事。”

文吴却并没有她这般乐观,只是接话道:

“我这医术治别的行,但是要解这奇怪的毒可就没办法了。”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通晓医术,但也只是治药,却解不了毒。

更何况在文昊看来,赵敏所中的毒应该不是太常见的。

我不是青楼里跑出来的

伤口处已然开始泛了黑,但流出来的血却还是正常的暗红色。

“我肩上的伤没事了吧!”赵敏又开口问去,那是早上的伤,发簪插的不深,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

文昊也点了头,跟她道:

“肩上的是小事,最要紧的还是这处新伤。”边说着边打量起赵敏,半晌,再道:“有些话也许不是我该说的,可我实在也很好奇,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与人结怨到这种地步。半夜里被人追赶不说,还受伤中毒,又……又只穿着里衣,你该不会是……”

赵敏眉头一皱,顺着他的话就猜到了接下来的意思。

于是主动接口道:

“我可不是青楼里跑出来的!”然后又赌气地白了他一眼,说:“外头的衣裳是在逃跑的时候为了骗那些人扔掉的。”

说完之后再叹一声,然后又跟面前人问道:

“我听下毒的人说这毒要等十日才会发作,那我这些天应该没什么事吧?”

文昊点头:

“你受的都是外伤,而且单从伤口上来说,是没有大碍的。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下地。除了有两处伤的左臂活动起来会有不便之外,别的也没什么。”

这话让赵敏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至于她还有十天的时间,只要不影响行动,应该就会让她想到一些办法。

……

迷迷糊糊地睡了两天,虽然文昊已经在方子里下了可以稍微化解毒性的药材,可是赵敏的意识还是一直都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徘徊。

她中的毒虽不至于马上发作,可是精神却总是很难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这张脸的真面目

总算是在第三天头上,身体的疲惫缓解了一些。

赵敏从床榻上起身,又自己将一直摆在枕头边的一套新衣裳换了下来。

好在这里是布庄,那大娘又很会裁衣服的样子,这才让她很方便的就有合身的衣裳穿。

虽然跟王府里那套华贵的锦袍比不了,但样式还是很漂亮。

赵敏不太会穿,再加上受伤的手臂活动不是很灵活,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穿好。

桌案上有一面铜镜摆着,赵敏突然很兴奋地往那处扑过去。

打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不是守灵就是受伤逃命,根本也没有机会照过镜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长得是什么样子。

铜镜的清晰度虽不及二十一世纪的水银镜,但好在现在是白天,还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赵敏靠近窗边,铜镜的表面上,一个娇好的面容很清楚地映了出来。

这张脸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清清秀秀的,尖尖的下巴,明眸皓齿,容颜娟好。

左眼角的下面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再配上她做为赵敏这个身份而惯有的坚强的目光,实在是精彩到了极致。

忽又想到了还有另一张被收起的人皮面具,便赶紧又起了身,去翻外床榻边那些她换下来的衣物。

许是出于对她的尊重,那些东西并没有被拿去扔掉。

赵敏很快就找到那张面具,再拿回镜子前摆弄一番,然后按着自己的理解往脸上贴去。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也不用涂抹胶水之类的东西,一遇到皮肤很快地就融到一处。

街上驶来奇怪马车

贴好之后再用镜子去照,只见这一张脸五官端正,面容整洁……却也仅此而已。

说实话,她是有些失望的,这张脸比起前世的赵敏来要差上很多,比这面具下的那张脸也差了好多。

直到这时她才想明白,看来李修和李墨那两兄弟之所以会对她特别的留意一些,看来除去自己是元儿侍女的身份,吸引他们的,就只有锁骨处的那一朵梨花烙了。

她不再多想,以手沾了水,又把那张面具撕了下来。

下面未施半点粉黛的脸清丽可人,让她都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你起来啦!”有人走进屋子,她回头,是文昊。

赵敏放下铜镜,再不着痕迹地将那张面具塞入怀中,然后站起身往外头看了看,便返回身掀开帘子主动走了出去。

这是这么些天来她第一次主动走出房间,也是第一次在这样有阳光的上午来张望古时的大街。

布庄的大门打开着,上午的客人很多,赵敏就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大街上的一切。

文昊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扯着一匹布。

“比比看吧!”他将那布推到赵敏身旁,“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你既然暂时要在我们这里住下,总要给你多准备几套衣裳才好。”

“哦。”赵敏无意识地点着头,却并不往那匹布料上看去。

她只是好奇地往大街的一头去打量,因为就在那边,正有很热闹的一群人往这一头走来。

走在前面的人大概有十几个,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又一辆的马车。

那马车并不是正常的那样有着五面都围起的棚子,而是驮着一顶顶软轿。

选秀,假元儿进宫

离得还太远,她只看到那软轿上坐着人,却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长像。

马车很多,一辆接着一辆,很快就经过了布庄门前。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扯了扯在身边的文昊,跟他问: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子坐在马车上?她们是要去哪里的?”

文昊朝那处看了看,然后告诉她:

“那些都是秀女。皇上刚刚继位,在做太子的时候一个妃子都没讨,现在宫里要开始秀女大选了。最近三天都有秀女要往宫里送,今儿是第一天。”

文昊说话的时候神情间现了落寞,头也渐渐地低下去,而后又转到另一边,像是生怕被赵敏问起。

可是赵敏根本就没心思去理他的落寞,她只是突然间想到了李修,想到了那个在灵堂里头跟她说过话,又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把她给救上来的人。

她有点想不明白,那个人是皇帝啊,怎么可以亲自跳到那么冰的河水里去救人?

还有……在她答应要跟李墨回去王府的时候,好像从那个皇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那个时候她没心思去理,现在有时间了,可是要去回想,却又有些想不大起来了呢?

文昊这时已经回过头来,见赵敏在愣神,不想她站在这里吹寒风,便伸了手要把人往屋子里面拉。

这一拉扯,赵敏的思绪又拉了一回来。

一抬头间,刚好有一辆马车从眼前经过。

她的目光定住,既然眯起眼睛,很是仔细地打量起那顶软轿上坐着的人。

虽然那轿子四面都被纱帘围着,但她还是认得出,有一顶轿子里坐着的女子,是元儿。

这仪国有导弹?

不,应该说那不元儿,而是那天晚上她布庄里看到的、来追赶她的那些人里唯一的那个女子。

那个人除了身量跟元儿有着些微的差别之外,一张脸几乎相像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如果不是让跟元儿很相熟的人来看,根本就瞧不出她们两个的差别。

可是她现在出现在要送进宫参加大选的秀女里是怎么一回事?

赵敏被元昊拉着往屋子里面走,可是脑筋却一直都在转。

她可以确定那个坐在马车上的女子跟元儿是同党,也就是说她们都是元京那边派过来的奸细,可就是不知道元京到底想要从仪国的皇宫里头偷出什么东西来。

两个人已经回了她一直住的那间屋子,赵敏坐在椅子上,也不管元昊正捧着药箱来到她身边,正在跟她说要把伤口露出来帮她换药。

她只是一直在回想那一天在河水里撕下元儿身体上的假皮时,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字迹。

好像有什么硝酸钾、木炭、硫磺、弹丸、引信还有底火之类的。

当时情况太混乱,她一直也没有机会去细想。

现在想来,事情是有些奇怪了。

她是在二十一世纪混黑道的,那些词汇混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那些东西出现在前世就再普通不过,可如果是出现在古代,就实在是有点奇怪了。

看起来,这个大仪还真是有些值得敌国不遗余力去发掘的东西。

就连那个叫李墨的王爷也都说皇宫里头有秘密不是吗?

可是那些秘密看起来就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

想要混在民间游山玩水

正想着,元昊已经开始摇晃她,告诉她必须得开始换药了。

赵敏收回思绪,觉得自己实在太爱操心了些。

不管仪国有什么秘密,也不管那长得跟元儿一样的女人进宫去是要干什么,这些统统都不关她的事。

不是已经想过要在民间过上好的生活吗?

不是已经决定了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好多好多钱,然后拿着那些钱在这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古代好好的游山玩水吗?

一想到这些,便又有笑容不自觉地泛上唇角。

这一笑让文昊看得有些失神,打从他们见到的那天起,他所看到的赵敏不是熟睡就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现在突然笑了起来,竟让他一下子没反映过来,脱口就叫出——

“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