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明日要下雨,二少爷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伞。”

“…”

愣了半晌,二少干笑两声。

“这样吗?呵呵,我记住了,多谢叶儿提醒。”

“昨日多云,月亮都不曾见着,叶儿倒是看见星星了。”

嘲弄的声音传来,我嗤笑一声。

“只要心中明了,有什么是看不见的?”

“叶儿这话,还蛮富有禅意。”

得二少一赞,我顿时轻飘飘起来,伸手接过翠花端来的茶,正想开口,却被翠花一声尖叫声打断。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是滚烫的茶水尽数扑在我手上,灼痛刺得我一个激灵,额头顿时弥了一层细汗。

“叶儿!你为何要用针刺我!”

翠花泪眼盈盈的看着我,愤愤举起手指放在我眼前,那白皙的指头尖果然有一滴血珠。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但是我从未与你作对,你却处处针对我,今日我好心为你沏茶,你竟然还如此对我,你,你欺人太甚!”

一番话,将我数落的左右不是人,好似我就是那人见都应唾一口的坏女人。

“叶儿,你…”

二少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是那眼神,已经显现了他此时对我的不满。

“翠花,你没事吧?手可还痛?”

两人执手相看,全然不顾我这个真正的受害者。

手背已经烫起了水泡,火辣辣的疼,我呆然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平日泼辣的嘴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

上天啊,你若是现在不飘几朵雪花来证实我的清白,就太对不起我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半晌,然后默默转身,包着一眼眶的眼泪水,跑回了家。

这么多年来,和双花斗智斗勇,眼泪都是默默流在被窝,因为在别人面前流泪,不仅不会引来同情,只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更加的作威作福。

没有人能做我的后盾,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帮我说话,帮我打架,所以,我只有努力的坚强起来,用自己瘦小的肩膀扛起所有。

推门而入,本想冲进被窝大哭一场,却与人撞个满怀,随即被揽入一个宽阔的胸怀。

“这么急急的跑回来,是知道我饿了回来给我做饭的吗?”

依旧是戏谑的声音,我却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衣襟,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的鼻涕眼泪全留在月白的衣衫上,我依旧不尽兴,还想哭下去,却被流氓箍住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

“哭一会就行了,女人哭多了容易老的。”

“死流氓,本姑娘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女人,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本公子也再告诉你一次,本公子不介意将你变成女人。”

“…”

我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嚎哭,却又被流氓抓住了手臂。

“手背伤的如此严重。”

流氓皱眉担忧的表情映入眼帘,我吸了吸鼻涕,瓮声道:“我被人陷害了。”

流氓却是笑,双指在我头上弹了一下。

“就这样也叫陷害?不过是乡下女子间的小闹小打罢了,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陷害。”

彼时,我尚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当他一语成谶的时候,我方明白,他那时哀悯的语气和悲悯的眼神,都不足来形容真正被陷害时的心情,那是一种绝望到毫无生意的悲哀。

“别哭了,乖,来,进屋去吧。”

流氓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温柔,我泪眼朦胧的看了看他,心里有些酸。

“流氓…”

“嗤,这声流氓还真是煞风景,叶儿你若能叫我一声沈婪,我想我会更喜欢的。”

“沈婪…”

“恩,沈婪,叶儿可要记住了。”

说话间,他已将我横抱起来,走进了屋内。

心突然跳的很快,我看着他微挑的嘴角,有一丝的心迷神乱。

“如何?本公子长得有魅力吧。”

我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随即大窘的摇了摇头。

“别晃了,我头晕,你好好在床上休息吧,我也别指望你给我做饭了,我还是自己上集市买点东西吃吧,顺便买些烫伤药膏回来。”

我瓮声瓮气的哦了一声,待他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他这样的美男子去集市被我们村儿这些女子看见了,可就是真真的羊入虎口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听见推门的声音,沈揽尘左提点心右拿药膏的站在门口,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回…回来啦…”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将东西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再也不说话。

“喂,流氓,喂…”

“沈婪,阿婪,小婪婪,你怎么啦?”

“沈婪,不要不说话啊,你怎么去了一趟集市就哑巴了啊。”

“您别不开口成么,您要是想调戏我两句也成,您这样子我渗的慌…”

也不知道几柱香都燃完了,沈婪终于开口。

“我以后再也不出这个院子了。”

“嘿?你在集市上遇上什么了?”

瞧我兴致勃勃的样子,沈婪却冷笑了一声,踱步到床边,弯□来,咬耳朵道:“我说叶儿对我怎么这么热情呢,原是一方水养一方人。”

我呸了他一口,背过身去,还听他自言自语道,要没个轻功,还真难逃出生天。

我说了,我们村儿的姑娘,个个都是生猛无比,热情似火的。

正嗤嗤的笑,手却被沈婪抓了去。

冰凉冰凉的药膏涂在上面,瞬间舒服了不少,我享受的呼出口气,听他道:“手伤成这样,这几天就别去上工了吧。”

“那怎么行!”

我一下坐直了身体。

“你很缺钱吗?我不是给了你那么多银票。”

“醉翁之意不在酒,哼哼,我才不稀罕那点钱呢。”

“那你是稀罕那里的人咯。”

有些嘲讽的声音,我心下不满,正想顶撞,又听他道:“人家却不稀罕你,瞧这烫的跟猪蹄子似的,还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关你屁事!”

我似乎是被刺中,大怒,沈婪沉了沉脸,骂了句不知好歹,便推门而出。我酸酸的吸了吸鼻涕,朝门外做了个鬼脸,捂头大睡起来。

流氓深情,表白失败

我这几日过的很是郁闷,很是憋屈。

每日去找二少,都被双花以二少不愿相见的理由拒之门外。我揪头发啊,我大把大把的揪头发啊。

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为何人人都被那外像迷了双眼,要知道眼见也不能为实啊。二少啊二少,

你就是那井底蛙,只看得见你眼前的双花,看不见我这棵为了你耗尽青春即将枯萎的小草啊。

颓然叹了口气,我倚在佛像上反复抹擦着那颗莹润的珠子,神情有些呆滞。这样下去,二少对我肯定越发的冷淡了,不行!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握了握拳,我终于做了决定。

抬眼时,眼角却瞥见一片红色的裙摆翻过,叫了声“是谁”,却没人应。撇了撇嘴,我开始满心兴奋的盘算着几日后的计划。

这种欣喜的心情一直维系到我下工,回到家的时候,沈婪一直围在我身边打转,像只苍蝇似的烦死人。我把水瓢往灶台上一摔,叉腰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死苍蝇给老娘滚远点,嗅嗅嗅,嗅你姑娘的啊,我好心好意收留你这么多日了,你不仅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日日调戏挑逗于我,妄图坏我清白之身,你这个狼心狗肺不学无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我骂的起劲,沈婪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搞得我最后实在骂不下去了,只得悻悻住了嘴,将碗瓢摔得叮叮咚咚。

“叶儿。”

沈婪突然开口,我从没听过他如此正经的叫我的名字,不由得一愣。

“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对着我骂出来,我不会介意的,不要憋在心里,会内伤。”

“…内你姑娘的伤啊,滚开滚开,我要做饭!”

沈婪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的朝后退了几步,白衣飘然的倚在树干上看着我做饭,不得不说,倒真有几分人模狗样。

“你很喜欢二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哑巴!”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关你屁事!”

“你是因为他的貌心仪于他,还是因为他的钱不可自拔?”

切菜的手僵了僵,我抿了抿唇,不答话。

“要说貌,本公子比他强,要说钱,本公子也比他多,叶儿,你其实可以考虑喜欢本公子我。”

终于受不了这聒噪的男人,我把菜刀往前一扔,大步流星的朝屋内走去。但是这男人不仅聒噪,

还缠人的很,几步便站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叶儿这番举动真真是让本公子伤心,本公子已经这番屈尊降贵了,难道叶儿还是不肯接受本公子吗?”

我仰头看着这个比我高出一个脑袋的男子,突然很是不解。

“你也说了,你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身份尊贵无可企及,自然是不缺我这样一个粗鲁野蛮的村姑喜欢,你是不是闲得慌?”

沈婪似乎料到我有此一问,颇为正经的凑近,箍住了我的肩膀,那张俊美无一丝瑕疵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

“因为,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我想我肯定是昨晚没睡好现在出现幻听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竟然说喜欢我?嗷,老天,耍人也不带这样的。

虽然沈婪从来没说过他的身份,但我也不是笨到看不出丝毫,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风情,眉眼间掩盖不了的傲然尊贵,不俗的相貌谈吐,这些,不是一个寻常男子所能拥有的。这样的男子,也不

是我这样一个寻常村女所能触及的。

“哎,瞧瞧,都欢喜的说不出话来了,叶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我想如果不是我病了,那一定是他病了。

“你…你伤好了赶紧走,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夜明珠我不要了,但是银票你不能收不回去,现在我不欠你你不欠我,你赶紧走。”

我有些慌乱的推开他,一直退到门口才站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恶劣。但出我意料的,他并不恼,依旧弯着嘴角。

“走吗?好啊,明日便动身。”

我刚松了口气,便又听他道:“不过叶儿定要我一起走,不然,我会得病而死。”

“什么病?”

“寸寸相思寸寸灰,自然,是相思病了。”

我想我终究是个未经世事的懵懂青涩女孩,面对从未听过的动人情话,依然动了心,虽然当时并没有明晓自己的心意,但那情根,却是种下了。

犹记得我当时双颊瞬间绯红,抖着嘴唇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接着便捂着脸狂奔跑开了,那日,他爽朗欢喜的笑声蔓延了这片天地,我跑出了很远很远依旧听得见。

佛堂每日有我的打扫显得很是干净,特别是那颗夜明珠,要多圆有多圆,要多亮有多亮,我满意的拍拍手,跳下佛台,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离开。

院内,二少身旁的小厮正不耐的等在原地,见我小跑过来,拉长着脸。

“你倒是好架子,让我等这么久。”

我讨好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麻烦小哥了,这信你千万要亲自交到二少手里,这银票你就拿着去买些小酒喝小菜吃。”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我叶儿也算是个不显露的富婆了,想那柜子里一叠银票,委实让我的身价涨了不少,唔,估摸着应该比村口屠夫家的猪肉贵多了。

虽然沈婪每日都嚷着我不和他走银票就和他走的话,不过我权当没听见,等这次事情办成了,我该是就和二少在一起了,沈婪那身份,估计也没那个脸强抢有夫之妇。

小厮一副还好懂些规矩的模样看了我一眼,挥挥手便离开了。

下了工,我先去锦衣坊置办了一套新衣服,添了些首饰簪子,顺道买了几盒香扑扑的胭脂,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沈婪斜倚在门上挑眼看着哼着小曲的我,伸手将我手中的袋子抢了去。

“新衣服新首饰,看样子,叶儿是做好和我一起离开的准备了?”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从他支起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鬼才和你走,我马上就要定下我的终身大事了,你要是不急着走,到时还可以来吃杯喜酒,唔,还要送喜礼,我也不挑,就那颗夜明珠吧。”

看着一本正经的我,他笑得不怀好意。

“莫说你能不能如愿嫁给那劳什子二少,就是嫁了,我也有法子让你变成寡妇,想嫁给除我之外的男子,叶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下辈子还可以考虑考虑。”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把他娶了又休,休了又娶,娶了再休,休了再娶,如此折腾才积累了无比深厚的怨念孽债。

最后自然以我气呼呼的回屋锁门捂头大睡结束,期间沈婪似乎一直在外面敲门,不过我没理他,让他在露天院子里呆了一夜。

第二日起身的时候,一打开门,便看见沈婪满脸委屈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望着我,随即打了一个喷嚏。

“叶儿好狠的心,竟然这番置我于不顾,要知道更深露重,我一个弱公子体不胜寒,就这么病倒了可是叶儿你的罪过,我受些折磨倒没事,但叶儿可算是损了阴德,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说完,那莹润的嘴唇微微一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心下颤了两颤,我面不改色,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做做有益身体的运动,一旁期期艾艾的沈婪又开口了。

“叶儿今儿个怎得不去上工?难不成是专程陪我的吗?我真是太感动了。”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