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顿时收了声。

齐耀文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是小齐氏的弟弟,当初陆元被人拖入建宁太子的泥潭时,齐耀文也跟着搀和了一把。不过他只是个小喽啰,且一直跟在陆元身后,所以案发后,圣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人物,也就没有整治他。

但之前没有整治,并不意味着以后就安全了。如果梅氏将此事捅了出来,圣人肯定不会放过齐耀文。

为了娘家的亲人,这次连小齐氏也不敢轻易插嘴了。

一个人p掉了所有想为难谢氏的女人,梅氏威武呀!谢向晚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婆母是如此的可亲可爱。

屏风外的陆离也不禁露出笑容,虽然梅氏的母爱来得有些晚,且还带有一定的功利性,但聊胜于无,梅氏能当众回护他们夫妻,陆离已经非常满足和感激了。

勾了勾唇角,陆离露出痞痞的笑容,道:“我知道你们想将我和谢氏扫地出门,甚至还想将我们开除宗籍…”

陆离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人,凉凉的说:“这也无妨。待我出了国公府的大门。我就直奔锦衣卫去投案,将我如何培养暗探、如何窥探百官*、甚至藏匿建宁太子的事儿全都说出来。而你们,便是同党!”

“…”靠,你丫也太无耻了吧!

除了梅氏和谢向晚,在场的所有陆家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离。

老夫人更是颤抖着手,骂道:“好你个逆子。自己寻死。还想拉上旁人,竟、竟敢污蔑长辈和族人。陆家若是被夺爵、抄家,与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这么想看到陆家落败?!”

陆离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道:“老夫人这话真是好没道理。难道就许你们作践、欺侮我们夫妻,却不许我们奋力反抗?哼,我年纪轻。见识浅,不如老夫人见多识广。我只问一句,这世间可容得下被赶出家门、开除宗籍的人吗?”

在古代,被宗族除名的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不管他本身有多出色,也很难被主流社会接纳,名声也将尽毁——你丫的人品到底差到什么程度?还是做了多少恶事?竟然被‘出族’?!

老夫人别开脸。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陆延德和陆延年等人脸上有些讪讪的,沉默良久。陆延德才道:“…分家吧。二郎也成家立业了,索性将你们这一房分出去,你们也好清清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陆延年反应很快,赶忙跟上,“是呀,分家好,左右你们现在也在山里住着,基本上和分家也没有什么的区别。等分了家,我、我再给你们单独写个族谱——”另立族谱,这是要分宗的节奏哇!

陆延年到底没有无耻到家,后头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其实,他也不想让陆离分宗,陆离可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男丁。无奈他惹上了官司,还牵扯到了锦衣卫,唉,锦衣卫是什么人,所过之处必定家破人亡。

陆家传承至今不容易啊,可不能断在他们手上。

“分家?分宗?”陆离笑了,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不过,他还是想听听谢向晚的意见。

就在这时,屏风里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咳声。陆离听得分明,正是谢向晚的声音。唔,看来娘子也很想脱离陆家这些人哪。

“好,我同意!”陆离一锤定音。

接下来便是讨论分家细节,正好族长和族老都在,也不用找见证人了。

陆延德直接让梅氏拿出家里的田产、房产和铺面等的册子,按照祖上的规矩分家:陆延德一同三个儿子,嫡长子继承家业,所以国公府府邸、永业田、功勋田、祭田等全都由陆元继承,余下的产业一分为三,三个儿子每人一份。

至于远翠苑的下人们,梅氏发了话,陆离夫妇想要,就直接带走。若是不想要,可按照人头折算成银子补给陆离。

许是怕了陆离的‘损人不利己’,这次分家分得还算公正,陆离拿了自己的产业,又去了趟远翠苑,将事情说明白后,询问所有的下人,可有人愿意跟他们去昌平。

陆家下人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知道陆离夫妇惹了官司,被陆家人赶出了家门。是以,除了李奶娘一家,以及陆离的几个心腹丫鬟、小厮,竟无一人愿意跟着他们。

不跟就不跟吧,陆离正好还不想要呢。

确定了人手,接下来便是搬家,旁的无所谓,谢向晚的嫁妆还在陆家的库房守着呢,这个必须全部搬走。

不过,现在谢向晚根本顾不上这些,分完家,她就直接拉着陆离一起往谢家赶去。

马车飞快的驶入谢家所在的巷子,来到大门前,下了马车,谢向晚和陆离便大步往里走。

不想,刚走到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哎哎,站住,你们什么人呀,竟敢擅闯民宅?!”

第205章 忽然昏倒

在自己家的大门外被个不认识的人拦了下来,谢向晚登时立起了眉毛。她就知道父亲和兄长一出事,家里只剩下妇孺,定会有人来谢家捞好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谢家‘富’名在外,任谁提起‘京城首富’都会直接报出谢家的名号。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竟来得这般快。

“谢福呢?”谢向晚也不想跟这人废话,直接问道。

谢福是谢家的管事,专门负责门房以及外院的护卫。

“谢福?谁是谢福?我只认得万大爷,从未听说过什么谢福?”伸开双臂拦住谢向晚的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到方才的嚣张。

谢向晚却清楚的扑捉到了那抹神情,心道:看来这人认得谢福,只是不想承认。至于那人提到的‘万大爷’,谢向晚眯了眯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日父亲将谢贞娘母子几个接回了京城,暂时将他们安顿在了谢家。

唔,这么说来,此次跳出来闹事、企图鸠占鹊巢的不是旁人,恰是万家的那几个极品咯?!

如此有些事便能说得通了,比如谢嘉树父子前脚被锦衣卫带走,谢家后脚便有人来强占。原因很简单,因为强占的那些人本身就住在谢家,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且还能仗着自己是‘主人的长辈’而‘假传圣旨’,最后达到抢掠、侵吞谢家财物的目的。

谢向晚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也不准备跟个跑腿的奴才多废话,直接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擅闯民宅的匪人给我绑了!”

谢向晚的话音方落,三四个壮硕的婆子便从她身后闪了出来。这些婆子是刑房的掌刑妈妈。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手上颇有把子力气,捆人、掌刑什么的更是全挂子的功夫,哪怕面对一个男人,也能毫不费力的将人制服。

那男子拼命的挣扎,嘴里还喊着:“你凭什么捆人?来人呀,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抢劫——”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团不怎么干净的棉布巾子。

婆子给他塞完嘴。拍了拍手,冷声道:“眼里没有主人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奶奶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你连主子都不认得,还敢叫唤?大小姐回来了,你居然还敢阻拦?真真好大的胆子!你喊呀。若是能把巡城御史喊来才好呢,我们正好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侵夺主家财物!”

婆子一边骂。一边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死手狠掐了几把。那小厮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疼得直接滚出泪来。形容很是狼狈。

谢向晚连看都不看,直接抬步进了谢家。陆离紧紧的护在她身边,嘴里低声说道:“阿晚。还真被你料中了,果然有人想趁火打劫啊。只是不知大嫂和阿安他们怎么样了!”

谢向晚目不斜视的疾行。“放心吧,万家的人不过是挑梁小丑,大嫂一个人就能对付。阿安可能出去打探消息、寻找门路去了。”

谢家背后有许多隐藏的靠山,不过,这次牵扯到了锦衣卫,谢向晚也有些不敢确定了。说话间,谢向晚也不禁带着几分担心。

陆离赶忙劝道:“阿晚,你不要太过焦心了,岳父是靖难功臣,大舅兄又是圣人得用的人,更不用说谢家的祠堂里还供着太祖手书的‘义商’匾额…圣人应该不会将谢家赶尽杀绝。”再不济,谢家还有他这个女婿,他与圣人、太子都有些交情,只要谢家没有搀和谋逆的大案,总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谢向晚的脚步微缓,扭头看了看陆离,“二爷,幸好还有你。”

她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刚刚在陆家经历了那些,谢向晚彻底放开了心防,不再只是单纯的把陆离当做丈夫,而是一个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陆离多聪明的人哪,谢向晚又是他的爱妻,稍微有点改变,他都能感觉出来。听了这话,他不禁挺直腰杆,保证道:“放心,一切有我呢。”

谢向晚用力点头,女强人做得久了,也希望身边能有个靠得住的男人。

跟陆离说了两句话,谢向晚紊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脚步也不禁放缓。

一路来到谢家的正堂,还没进门,便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哎呀,侄媳妇,我们是表兄嫡亲的亲人,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现在表兄和向荣侄儿出了事,谢家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外头的人还不定怎么惦记咱们谢家的家业呢。我看不如让你表叔和表姑丈过来帮个忙,他们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好歹也能帮你应酬外头啊…”

谢向晚停了下来,站在廊庑下侧耳听着。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不是万华年,那么便是万华堂那个‘能干’的老婆杨氏咯?

“多谢表婶,只是表叔、表姑丈都是我们谢家的贵‘客’,我怎么好劳烦你们?”周氏也不恼,淡淡的说道:“再者,父亲和大爷只是被叫去问话,并不是被抓进诏狱,只需将事情说清楚便能回来,最多不超过两三日。短短几日,谢家也没什么可应酬的。即便有应酬,我们二爷也能独当一面。”

周氏嘴里的二爷,也就是谢向安,早就过了十三岁的生日,最近一两年跟着谢嘉树做生意,人稳重了许多,越来越有大人的模样。

有句话周氏没说:就算谢向安不能应对外头的事务,谢家还有个江南名士的女婿呢,哪里用得上这一群没廉耻的表亲?

“是,侄媳妇说得也没错,我们也希望表兄他们能平安无事,”这次说话的不是杨氏,谢向晚听了听声音,确定此人应该是万华年,只听她柔声细气的说道:“不过。带走表兄和侄儿的可是锦衣卫啊。锦衣卫的大名,不用我说,想必侄媳妇也清楚,到了他们手上,还能有个好?侄媳妇,你别恼,我可不是诚心咒表兄。我只是担心。表兄他们已经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上,咱们家的其它人和东西,可要保护好了…”

抓人、抄家。那可是锦衣卫的绝活,如今谢嘉树和谢向荣被抓了,那么接下来便是查抄谢家了吧。

万华年的意思很清楚,趁着锦衣卫还没有动作。提前将谢家的产业都转移出去。即便不能全都转走,好歹也将那些值钱的宝贝弄出去。如此。也算给谢家留条后路啊。

至于谁负责转移财产,万华年‘自告奋勇’的推出了自己的夫君李燕来和兄长万华堂。

“侄媳妇,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贪图谢家的产业。而是想帮表兄和表侄儿,”万华堂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口吻,缓缓说道:“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要。只是暂时帮你们保管一些日子,待表兄他们父子两个出来了。我们再完璧奉还。”

周氏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心道:你们还真当别人跟你们一样都是蠢货?

“多谢表姑,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家好。但这事不能这么办。”周氏声音平缓的说道。

万华堂有些急躁,见周氏油盐不进,不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荣哥媳妇,你到底是这么回事?我们好心来帮忙,你却推三堵四的,怎么,你是不是见荣哥儿进了诏狱,便有了贰心?想趁机卷走谢家的产业?”

周氏暗自翻了个白眼,公爹和丈夫被锦衣卫带走了,小叔子又跑出去打探消息,周氏只觉得身心俱疲,现在她只想安静一会儿,然后想办法找门路。

结果这群极品却苍蝇一样围了上来,嗡嗡嗡的说些‘不过大脑’的蠢话。也就是周氏教养好,这才忍着没有发飙,换个脾气火爆点儿的你试试,听了万家人的话,不拿着大扫帚把他们轰出去才怪呢。

“表叔这话什么意思?您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吗?”周氏跟万家人纠缠了这半日,她也瞧出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更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跟这样的市井无赖打交道,不能用太文明的方式。

周氏猛地站起来,凌厉的双眸扫过在场的几个人,冷声道:“我周氏是谢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我的儿子则是谢家的嫡长孙,我会卷走谢家的产业?真是开玩笑,这谢家的产业有一半原本就是属于我儿子的,我又何必行此腌臜伎俩?!好了,几位是谢家的表亲,关系虽然远了些,但勉强算是亲戚,我们谢家仁义,不忍你们流落街头,这才收容你们,但你们也当自重。做客人就该有做客人的自觉,谢家如何,与你们并没有干系。”

万家人见一向文静娴雅的周氏忽然翻了脸,还说出如此刻薄的话语,顿时都愣住了,就是杨氏也有些错愕。

周氏继续道:“父亲和夫君被锦衣卫带走,前途不明,我知道几位担心被谢家连累,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几位,更不忍心连累亲朋。这样吧,待会儿几位便离开谢家吧!我事务繁杂,便不亲自相送了,诸位慢走!”

“谁、谁怕被连累?哪个要离开谢家?”万华年见周氏翻脸赶人,急赤白脸的喊道,“我、我不走,表兄对我们一家这般好,如今他出了事,我们要留下来帮忙。”就算走,也要带着谢家的产业走!

外人只知道谢家豪富,但具体‘富’到什么程度,却很难想象得出来。万华年却知道一些,据她估计,谢家库房里的各种奇珍异宝不算,单是黄金白银就有上千万两,光银票就能垒出一人高。

万华年和兄嫂商量过了,那些打眼的宝贝他们可以不拿,但银票、田契、地契什么的,只需往袖袋里一藏,他们便能轻轻松松的夹带出去。

左右现在谢家还没有定罪,谢家的财产也算不上罪产,就算他们悄悄拿走一些,官府也不会追究。

恨只恨这周氏太可恶,任凭他们怎么说都不松口。万华年和万华堂不愧是亲兄妹,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万华年干脆道:“反倒是你,周氏,谢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不说抓紧时间想办法,却想着将咱们这些一心为谢家的亲戚赶出去,你是何居心?还有,表兄和荣哥儿被带走也有一两个时辰了,你可曾给妙善报信?还有阿安,你故意把他支走,又有什么企图?”

万华年的手指险些戳到了周氏的脸上。

周氏偏开身子。直接躲开。正欲冷声驳斥,不想站在窗外的谢向晚开口了,“不劳表姑费心。妙善我已经来了!”

谢向晚和陆离便走了进来。

堂屋里,谢贞娘垂着头坐在上首主位上,周氏坐在另一边,而下首的两溜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则分别坐着万华堂、杨氏和万华年、李燕来两对夫妻。

见谢向晚进来。周氏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而万家人却有些惊慌。暗自嘀咕:谢向晚不是在昌平吗,怎么这么快就赶了回来?

方才他们之所以对周氏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赶紧将谢家的银票拿到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谢向晚得到消息赶回来,他们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尤其是万华年,她跟谢向晚打了多年的交道。就没有一次从谢向晚手里讨到便宜。这次来京城,又被谢向晚摆了一道。

万万没想到。谢向晚竟会如此迅速的跑来,还、还有可能听到了他们挤兑周氏的话,万家五口人,个个心中惴惴。

“妙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周氏迎了上来,原本想笑一笑,但不知怎的,见到谢向晚后,她眼圈一红,竟忍不住滚下泪来,哽咽道:“父、父亲和夫君被、被——”

谢向晚伸手握住她的手,清楚的感觉到了周氏身体的颤抖,赶忙劝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和二爷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大嫂,你放心,一切都还有我们呢。”

周氏这才想起陆离也在,顿觉失礼,赶紧跟他打招呼:“姑爷来了,我一时高兴,竟慢待了姑爷,还请姑爷见谅!”

陆离笑了笑,还了个礼,“大嫂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计较这些。”

陆离环视四周,将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贞娘身上,他象征性的拱了拱手,道:“小子见过姑祖母。”

然后又看向下首的两对夫妻,行了个精简版的礼,“见过诸位长辈。”

万华堂和李燕来见到姿容卓越、仪表堂堂的陆离时,脸上不禁有些讪讪。尤其是李燕来,他自持是个清贵的举人老爷,对一些‘俗物’都嗤之以鼻。是以今日来逼迫周氏,李燕来人来了,却没有说过一个字。在他看来,谢家的银钱确实该拿,可这话不能由他来说。

如今被陆探花撞破丑事,虽然丑事不是他做的,却是他妻子做的,李燕来同样觉得羞耻。清俊的脸涨得紫红,李燕来心里更是将万氏兄妹骂了个遍,全然忘了‘转移财产’这个招数,还是他亲自想出来的呢。

“大嫂,大郎呢?”谢向晚坐在了周氏身边的鼓墩上,低声询问道。

“大郎在后头的院子里,有奶娘和几个护院妈妈陪着。”大郎是周氏的嫡长子,亦是谢家唯一的孙子,周氏自是万分小心,谢向荣一出事,她就将自己身边的所有护院妈妈都派去保护儿子。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忍受万家人的无理取闹,直接让护院妈妈将他们丢出谢家也就是了!

谢向晚舒了口气,又问道:“阿安呢?可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周氏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凑到谢向晚的耳边低声道:“父亲被带走前,曾经对二爷说了几个人名,二爷拿了些银子分头去拜访了。”

谢向晚点点头,“那就好。”

抬眼看到周氏憔悴的神情,谢向晚有些心疼,“大嫂,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累坏了吧,这会子没事,你先去合合眼,家里还有我呢。待我料理了这些,咱们再仔细商讨下如何将父亲和兄长救出来,可好?!”

周氏还真想回房去歇一歇,她倒不是有多累,而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想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那他们呢?”周氏用下巴点了点正在跟陆离寒暄的万家人,语气中满是不屑。悄悄说道,“这些人虽然没什么能耐,可看着他们上窜下蹦的着实恶心。”

谢向晚笑了笑,“无妨,实在不行打出去就是了。”

周氏不禁笑了,小姑子嫁了人,还是这般强势。不过她喜欢。

周氏不再说什么。直接站了起来。也不理在场的万家人,径直回了后院。

万华年怒了,“周氏。你站住,话还没说完呢,你、你竟如此无礼?”

谢向晚接过话头,笑道:“表姑姑。大嫂要去照看我们谢家唯一的嫡长孙,大郎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可不能让他被一些不着四六、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惊扰了。您要是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就是了!”

谢向晚一通指桑骂槐,骂得很是难听,在场的人。就连杨氏都有些不自在。

万华年恨恨的瞪了谢向晚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妙善。谢家的事,你还是少搀和为妙。”

谢向晚无比敬畏的看着万华年。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亲爱滴表姑,您也好意思说这话?我堂堂谢家大小姐都没资格插手谢家的事,你一个‘表’亲居然大喇喇的坐在谢家正堂对谢家的产业指手画脚?

谢向晚又将目光投向谢贞娘,好看的双眼眨呀眨的,一句话不说,也足以让谢贞娘如坐针毡——谢向晚是出嫁女,她谢贞娘又何尝不是?而且,同样是出嫁女,谢向晚和谢嘉树的关系,可比她这个便宜姑妈近多了。

而且,谢向晚在谢家的地位特殊,她未出阁的时候,曾经掌管着谢家一半的产业。即便嫁了人,谢向晚仍打理着谢家的一些生意。对此,就连谢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周氏都不敢有意见。

谢向晚出面料理谢家的事,在许多人看来,甚至比周氏还要理所当然。

“咳、咳咳~~”谢贞娘接连咳嗽了几声,看了眼下首坐着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心中微微叹息,但还是说了句:“妙善一向能干,有你来照看家里,最合适不过。你表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整日待在娘家,婆家会有意见。毕竟,陆家不是寻常人家,规矩什么的也严格一些——”

谢贞娘的话还没说完,陆离就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姑祖母和表姑关心,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们陆家不会有人为了这事而苛责二奶奶。呵呵,不瞒诸位,我们顾家刚刚分了家,我是新家的家主,家里我说了算,二奶奶想回娘家就回来,想在娘家呆多久就呆多久,我都没意见!”

谢贞娘被噎了下。

谢向晚揉了揉眉心,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头一阵阵的抽疼,眼下她实在没有精力跟这些人歪缠,“好了,诸位是为了谢家好,我替父亲和兄长谢过诸位。不过,既然我回来了,就无需再劳烦诸位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回?回哪儿?

闹了这一场,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直接打包行李离开谢家。可万家人不是凡人,他们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杨氏发话,“既然如此,那、那咱们就回房休息吧。”看样子谢家产业是不能染指了,但他们住着的房舍里还有许多值钱的玩意儿呢。

在杨氏等人看来,谢嘉树父子进了诏狱,谢家离覆灭也不远了。他们只等谢家出了事,趁乱划拉些宝贝出来,也够一家人半辈子的吃喝了。

谢向晚看着万家人走出正堂,往谢家的某处小院走去,唇角忍不住的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伸手唤来那几个掌刑妈妈,“来者是客,没道理让客人自己动手,几位妈妈过去帮个忙,帮他们打包下行李,顺便送他们出府。”这样的极品亲戚,谢家实在承受不起!

几位掌刑妈妈答应一声,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丫鬟杀了过去。

“阿晚,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待会儿我就去寻苏指挥使。”陆离见谢向晚的脸色不太好,走到她身边,柔声说道。

“嗯,辛苦二爷了,我、我——”

谢向晚想站起来,但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竟直接昏厥过去…

第206章 有惊有喜

“阿晚!”陆离的心跳险些停滞,一把抱住谢向晚瘫软的身子,急声道:“阿晚,阿晚,你怎么了?”

见谢向晚紧闭双目,毫无知觉的模样,陆离心慌得厉害,回头冲着青罗几个喊道:“快、快去请大夫!”

说着,陆离直接将谢向晚抱了起来,一路朝天香院走去。

谢向晚出嫁一年多了,但谢嘉树疼爱女儿,谢向荣也惦记着妹子,所以天香院一直保留着,每日都有专门的下人照看,一应器具摆设也都是经常打扫,基本上和谢向晚没出嫁前一个模样。

陆离熟门熟路的进了天香院,直接将谢向晚放到了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

深深吸了口气,陆离极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心绪,伸出两指,轻轻的搭在了谢向晚的手腕上。陆离师从方老先生,除了正经的功课,医卜星相皆有涉猎,简单的医理和脉象他也知晓一些。

青罗、暖罗几个满脸担心与关切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扰了陆离。

陆离闭着眼睛,忽然露出意外的表情,眼中的惊慌之色渐渐褪去。

“妹婿,我听说妙善昏倒了,要不要紧?”

听到消息的周氏火速赶了来,来到卧房,见满屋子的人都静静的,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凑到床前,小声的询问道。

她很担心小姑子是被万家那群极品给气昏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小姑子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常清楚。慢说万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就是定国公府的那位老夫人。小姑子也不惧怕。

陆离的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道:“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待会再让大夫好好把把脉。”

周氏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旋即略带歉意的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过几个挑梁小丑。却还要劳烦妙善,唉,我、我这就去把万家的人赶出去!”

对付无赖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直接用武力碾压。方才周氏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主要还是她顾忌太多。说到底她只是个媳妇,不姓谢,倘或她将谢家的亲戚扫地出门。传出去外头的人定会非议。就是公爹和丈夫那儿,可能也要落埋怨。

但现在。小姑子因为万家的人昏倒了,周氏也有了出手的理由。

陆离摆摆手,“大嫂放心,妙善已经将那些人料理清楚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不在谢家了。”谢向晚培养出来的人还是很能干的,这一点,陆离深信不疑!

周氏神情有些讪讪。“这、这就好!”

说话间,绯罗领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周氏忙避到里间。而陆离则放下了帐子。

那大夫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经常在高门大户里走动,很懂得规矩。恭敬的行了礼,坐下,诊脉。

“恭喜陆山长,尊夫人是有喜了。”

大夫诊了好一会儿,又问了青罗几个问题,这才笑着说道。

陆离惊喜的说道:“果然是滑脉?”他方才就诊出了滑脉,只是有些不确定。这会儿听了专业人士的话,他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大夫点点头:“没错,只是日子尚浅,才一个月。”

有喜了,他和阿晚有孩子了!虽然陆离嘴里说‘没孩子也无妨’,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又有哪个不想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一想到谢向晚的腹中正孕育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陆离忍不住裂开嘴傻乐。乐了没一会儿,他又猛地想起了正事,赶忙问道:“内子方才昏倒了,这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大夫道:“妇人有了身孕,极容易疲累、爱困,尊夫人的身体底子很好,并不大碍。不过最近几天过于耗费心神,不免有些疲劳过度,好好静养一些日子即可!”

大夫说一句,陆离答应一句,态度很是恭谦。大夫瞧了非常受用,一时兴起,又说了一些孕妇调理的注意事项,陆离听得愈发认真了,只恨不得拿笔记下来。

大夫交代完,便告辞离去,绯罗忙又送大夫出去,当然,诊金和谢礼是少不了的。

周氏从里间出来,高兴的说道:“哎呀,妹妹有了身孕,真是太好了。只是——”

她猛然想起了自家的祸事,不禁面露忧色,看了看陆离,又看了看床榻上的谢向晚,咬了咬牙,她低声道:“妹婿,妙善有了身孕,须得好生静养,家里出了事乱糟糟的,妹妹在家里也休息不好。索性还是将她送回昌平…家里的事儿,还有我和向安呢。”

谢嘉树和谢向荣还在锦衣卫,生死不明,谢家的前途不知,谁也不能保证锦衣卫会不会再来查抄谢家。

周氏想着,她们一家是逃不过的,但小姑已经嫁了人,祸不及出嫁女,只要谢向晚不在谢家,应该不会有事。

更不用说现在谢向晚还有了身孕,更经不起刺激和惊吓,干脆还是躲回书院,希望圣人看在陆离的面子上,不要牵连与她。

陆离闻言,不禁有些动容,周氏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她是真心为了谢向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