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还在愤怒的嘶吼着,身子更是微微的颤抖着,显见她对“谢向晚醒了”这件事,是多么的失望与憎恶。
史妈妈心头闪过许多想法,不过脸上却没有带出来,仍然恭敬的回话:“好叫老祖宗知道,小丫鬟们说,好像是老爷一大早去了山光寺,特意将慧远大师请了来,慧远大师在大小姐的房间里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心经’,而后在大小姐耳边轻轻唤了句‘妙善醒来’,大小姐就、就醒了!”
“啊~”竟然是慧远大师,他一个和尚不好好在寺里念经,搀和俗世的这些事作甚?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祖宗那个气呀,原以为能看着那个死丫头一命呼呜呢,没想到,眼瞅着她快不行了,半道竟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真是便宜谢向晚那个死丫头了。
史妈妈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心中略有不满。
一如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后宅妇人,史妈妈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而慧远大师,则是江南有名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湛,慈悲为怀,不止重建了扬州古寺山光寺,还在寺中布施救人,做了许多善事。
可以说,在扬州城,慧远大师非常受人尊崇。而他亲来谢家“唤醒”谢向晚,更是用事实说明了他的“高深佛法”和近乎神人的本领。
这么个神仙样的人物,却被老祖宗恣意辱骂,若不是牢记自己的身份,史妈妈真想啐老祖宗一脸。
缓缓低下头,表面上看史妈妈是谦卑、守规矩,而事实上,她这是不想让老祖宗看到她眼中的不满。
老祖宗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仍不甘心的“啊啊”叫着,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好一会儿,许是累了。老祖宗耐不住口干舌燥,终于住了口。
史妈妈忙抬起头来,果然对上老祖宗吩咐的双眸。
史妈妈不敢耽搁,起身去一旁方桌上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亲自端着茶盏,拿着个长柄银匙,一勺一勺的喂给老祖宗。
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盏茶,老祖宗这才微微撇开头,示意不要了。
史妈妈端着茶盏坐回鼓墩上,继续听候老祖宗的吩咐。
“啊~”下午的时候,你去把贞娘和灵均请来。
“是,”史妈妈答应一声,旋即试探的问道:“老祖宗,您、您想提前进行那个计划?”
“啊啊~~”越老越不懂规矩了。这也是你能问的?
老祖宗用力瞪了史妈妈一眼,没好气的训斥着。
“是,老奴逾矩了,还请老祖宗恕罪!”
想问的问题不但没有得到回答,反而被没头没脑的训斥了一番。可史妈妈却没有半分气恼,因为老祖宗说这话本身,就给出了答案——她确实要提前进行计划。
想了想,史妈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那今天晚上还要袁妈妈去赌钱吗?”
“啊啊~~”要,怎么不要?
老祖宗嘶哑的吼叫着,心里却暗暗得意,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哼,谢嘉树在延寿堂安插了那么多眼线,真当她老婆子不知道吗?
她知道,她都知道。而且她还知道,不止在延寿堂,就是在万家,她的好孙儿也安排了不少人盯梢,只等着她这边行动呢。
哈。行动?
谢嘉树以为她身子不能动了,脑子也跟着锈掉了吗?
四周全是盯梢的人,她会真的成箱成箱的把东西运出谢家?
她又不傻!
老祖宗非但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哪怕在中风的情况下,还是想出了声东击西的法子:故意让袁妈妈去角门那儿设赌局,让谢嘉树误以为她想从角门把东西运出去。当然,她也确实会在深夜时分,让史妈妈领着几个壮硕婆子抬几口大箱子出去。
只是,那箱子里全都是些破瓷烂瓦(中风几年,延寿堂没少更换新瓷器啊),根本不是谢嘉树所想的账册、书籍和书信。
那些真玩意儿,她准备化整为零的一次一次的让谢贞娘母女偷渡出去了。因为现在还是春天,穿的衣服也厚,在裙子里、袖袋里夹带几本书、几封书信,还是非常容易的。
再者,谢贞娘是长辈,就算谢嘉树怀疑,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也不可能去搜姑母、表妹的身。
而等谢嘉树找到证据的时候,最要紧、最值钱的东西早就把被运出去了。
哈哈哈~~老祖宗真想看看她的好孙儿看到一箱子破烂儿时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一定!
原本,按照计划,老祖宗还想再等两日,正好这几天因着谢向晚生病的事儿,谢家大宅内有些乱。老祖宗推算着日子,想着再有个两三天,谢向晚可能会撑不过去。
到那时,谢家内宅定会更乱,而她便趁着这个时候,多让谢贞娘母女两个过来几趟,将那些宝贝全都运出去。
偏偏谢向晚居然醒了,老祖宗气愤过后,又慢慢冷静下来,决定借着今天谢向晚苏醒,谢嘉树几人欣喜之下顾不得其它的绝好机会,悄悄将那事办成了。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是要麻痹一下谢嘉树,“啊啊~~”待会儿让袁妈妈去跟角门的几个人说,就说今天晚上还有牌局,让她们备好钱。
史妈妈并不知道老祖宗的真正计策,接收到她的眼神,赶忙点头:“是,老奴省得。”
…
天香院里,沉睡了七八天的谢向晚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卧床好几天,又没进什么吃食,她体虚的厉害,只看了慧远大师一眼,便又睡了过去。
“妙善?!”
谢嘉树见状,很是焦急,大声喊了一句。
周氏历来周到,忙拉住谢向荣,低声提醒道:“相公,妹妹昏睡了这些天。身子定然虚弱得很,要不要请程老太医过来瞧瞧!”
谢向荣也正欲往床上扑去,听到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娘子说的是,我、我这就去。这里——”
目光扫了扫在场的几人,谢向荣的脸上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周氏多精明的人啊,哪里看不出丈夫的担心,忙道:“这里有我呢,相公且去,另外京城来的名医还有两位留在了家里,他们都是医术精湛的圣手,不如请他们一起来瞧瞧?!”
周氏所说的那两位名医。与程老太医一样,也是太医院致仕的老太医。
他们来扬州,一则是应谢向荣所请,来给谢向晚看病。二则却是养老。
他们都不是扬州人,但早就听闻扬州繁华。且这里气候也比较宜人,养老什么的也合适。
当然还有其它的原因,却牵扯一些权贵的秘事,就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了。
两位老太医初来乍到,又是谢家请来的贵客,虽没能看好谢向晚的病,但谢向荣和周氏对他们仍是以礼相待。
客客气气的把人安置在谢家的客房。丫鬟婆子、一应物什都很齐全。
谢家的态度,让两位老太医很满意,决定暂时在谢家住下来,待家人都抵达扬州后,再作安排。
不过,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四周的一切又都是人家精心安排的,两位老人家多少有些“心虚”,总想着什么时候露一手,一来展露一下自己的医术,二来也是回报谢家一二。
是以。当谢向荣风风火火的来请的时候,两位太医想都没想,直接让小童拎上药箱就前往天香院。
待他们走进花香四溢的小院时,谢嘉树坐在外间儿,陪着慧远大师说话。
见程老太医和两位太医前后脚的进来,谢嘉树又忙站起来招呼,颤着声音请求三位老人好好给自己的女儿看病。
三位太医知道事情紧急,只简单的跟谢嘉树寒暄了两句,便抬脚往西次间去。
不过,他们到底是有涵养的老大夫,再赶时间,也没忘了冲着高坐堂上的慧远大师颔首示意。
除了程老太医,其它两位并不认识这慈爱和善的和尚是谁,也不明白对方一个和尚为何出现在谢家,但他们还是很客气的行了一礼。
慧远大师微微而笑,竖起手掌回了一礼。
目送三位老太医进了卧房,谢嘉树心神不定的继续跟大师闲聊,只是一双眼睛总不由自主的往西次间的房门看去。
“呵呵,谢施主无需担心,令爱已经无碍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好好调养几年便能康复。”
慧远大师看到谢嘉树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劝道。
“哦,大师说的是,”
谢嘉树一开始并没有留心大师说了什么,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猛地回过头,问道:“什么?几、几年?大师是说,妙善想要彻底康复,还需要几年的时间?”
不是吧,难道女儿真的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
谢嘉树脸色变得煞白,眼中更是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这几日真是把他吓坏了,唯恐女儿又变回昏迷不醒的活死人状态。
慧远大师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谢施主放心,令爱是有大佛缘的人,有佛祖庇护,定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据贫僧推测,此次昏迷,对令爱来说,既是祸事也是福运。如果贫僧没有算错的话,待令爱彻底康复后,便会一世富贵荣华,再无重大的劫难。”
谢嘉树脸色缓和了些,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师,此话当真?”
慧远大师淡淡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原本,这些话贫僧不会随便乱说,但令爱与我佛有缘,且府上对鄙寺帮助良多,贫僧便多说两句。”
谢嘉树闻言,赶忙站起来,一揖到地,“今番之事,多谢大师了,待妙善康复后,我定会待她前往山光寺拜谢大师。”
慧远大师摆摆手,笑道:“谢施主不必客气,既然令爱已经醒了,贫僧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说着,慧远大师直接站起来,不给谢嘉树挽留的时间,径自抬腿往外走。
“哎哎。大师——”
谢嘉树有些傻眼,忙追了出去,极力邀请大师再坐些时候。总不能人家来家里给孩子治病,却连碗水都不给人家喝吧。
慧远大师脚步不停。“谢施主不必送了,贫僧自己回去便好。”
没用多少时间,慧远大师便来到了二门外。站在台阶上,慧远大师抬头看了看天色,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的说了句:“要变天了,谢施主还请留步。”
变天?
谢嘉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远处还飘着几朵雪白的云彩,分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怎么会变天。
不过,谢嘉树没忘了正事,赶忙命人套好马车,他则上前拦住慧远大师,“大师寺中事务繁忙。我不好强留。不过,从城里到山光寺还有些距离,还请大师容我送您回去。”
人是他亲自接来的,如今用完了,总不能让人家就这么回去。
尤其是慧远大师这样有威望、有德行的高僧,谢嘉树更不敢怠慢。
暂时将女儿放下,谢嘉树不容拒绝的扶着慧远大师上了马车。而后一撩衣摆,也跟着进了车厢。
外头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从侧门使出,出了康山街,一路朝城外赶去。
路上,谢嘉树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谢向晚为何会昏迷。
慧远大师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谢施主不必担心,令爱此番,乃是一个极大的机缘,经此一事,她会变得更加出色。而且——”
睿智的双眸对上谢嘉树的目光。“谢施主的心愿,最后将会落在令爱身上。”
说完这话,慧远大师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合上眼睛,默默念诵着经文,一直到马车来到山光寺的山脚下,他才从容的睁开眼睛,下了马车,缓步朝山门走去。
望着慧远大师的背影,谢嘉树的双眉微微皱起,“心愿?我的心愿?我能有什么心愿,自是希望儿女平安,家业兴旺啊!”
等等,谢嘉树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他心底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将谢家打造成真正的名门望族,就像太康谢氏一样,可以名垂青史、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嘛?!
难道…谢嘉树心中一阵火热,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女儿面前,看着她康复,以便能早日看到谢氏的兴盛。
马车飞快的赶回谢家,谢嘉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天香院赶。
但刚走到中路垂花门,等候多时的阿庆便迎了上来,“老爷,那边又有新动静了!”
谢嘉树顿住脚步,扭头看向阿庆,“说,到底什么情况!”
阿庆低头小声回禀着,一边说,还一边查看四周的动向。
听完阿庆的汇报,谢嘉树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道:“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竟连兵法都通晓。好,她老人家既然有兴致玩儿,那我就好好配合一下。省得老人家玩的不尽兴,再怪我是不孝孙儿。”
听着主人嘲笑另一位主人,阿庆不敢抬头,更不敢随意插话。他知道,谢家祖孙两个的终极较量就要开始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这个小喽啰,还是安分些比较好。
“阿庆,待会儿传话下去,让她们一切照旧,”
谢嘉树冷声吩咐着,“另外,姑母和表妹过来的时候,让下头的人多尽心,毕竟来者是客嘛,切莫慢待了。”
“是,老爷!”
阿庆连连答应,听完谢嘉树的几个指令后,才恭敬的告退离去。
谢嘉树则继续赶往天香院,待他来到卧房的时候,三位太医已经诊治完毕,正凑在一起商量方子。
“程老,刘老,方老,小女到底怎么样了?”
谢嘉树满眼期待的看着三位太医,心中却暗暗打鼓。大师说女儿还要将养几年才能康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虽然是大师唤醒了女儿,但术业有专攻,谢家的还是更想听听资深老太医们的意见。
他并不知道,就在此时,远在山光寺的慧远大师,正静静的看着京城方向,手慢慢捻动着佛珠,暗道:“唉,天真的要变了…谢施主,贫僧为了还你的人情,这次可是连天机都泄露了,希望你能领悟,并尽快做好准备啊!”
第041章 匪夷所思
“娘子,娘子,小心些啊!”
在谢家与王家相连的壶门洞花门外,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正抱着个肚子,健步如飞的往谢家赶。
七八公分丫鬟婆子着急忙慌的跟在她身边,而最焦急的当属她的夫君,海内名士王承王齐光。
只见王承弓着身子,像伺候老佛爷的小太监一样,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脚下不停,努力的追上她的步伐,眼睛更如全能雷达,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密切关注着妻子的身体,嘴里更是不住嘴的劝着。
“娘子,娘子,留意脚下台阶!”
已是阳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王承的额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气息也有些紊乱。
这倒不是王名士的身体虚,说句良心话,别看王承已经年近四十,但身体却极好,长年练武让他的精神一点儿都不比年轻人差。
他之所以会冷汗直冒、气喘吁吁,实在是“吓”的——娘子都怀孕七八个月了,肚子又比平常妇人的还要大些,平日里在院子里散个步,王承都担心,更不要说似眼下这般的“疾行”了。
王承直直的盯着妻子隆起的肚腹,两个眼珠子随着那肚腹的起伏而上下转动着,小心肝儿更是一阵阵的颤抖,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就会…
啊呸!
王承用力摇头,甩掉脑中各种不好的猜想,集中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着自己的妻子。
“娘子,到天香院还有几百步远呢,不如咱们乘车吧。这样也快些!”
王承实在有些承受不住,第n次的劝道。
谢穆青抿着双唇,表情略带不虞,仿佛没听到王承的话一般,继续闷头赶路。
“唉,”王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妻子知道“真相”后会生他的气。可、可他也是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呀。“娘子,我知道我不该瞒你,但我不是也是担心你嘛。”
谢穆青仍是不话说。
王承又道:“娘子,我知道你和妙善那孩子投缘。几年来,咱们夫妻在扬州过得舒心,也多亏了谢家帮衬。于公于私,咱们都该好好对待谢家人,尤其是妙善…”
“既然都知道,你、你还瞒着我?”
谢穆青终于有反应了,她猛地顿住脚步,气息有些紊乱的说道:“妙善昏迷好几日了,我却连个信儿都不知道,真若有个什么意外。我、我岂不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不对,呸呸,妙善福泽绵长,佛祖不会这么早就把她带走的。她定能苏醒的,对不对?表哥!”
起初谢穆青还没好气的跟丈夫置气。说着说着,谢穆青的眼圈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
谢穆青并不是个感情多么丰沛的人,只是来扬州这几年,与谢家人相处和睦。
不管当初谢家抱着怎样的目的才跟她套近乎,但从谢嘉树到谢向安,谢家上上下下对他们夫妻绝对是赤诚相待。
人心换人心。谢穆青也渐渐收起了戒备,开始真心的对待谢家人。
特别是跟谢向晚,谢穆青觉得,她和这个孩子最投缘,两人都崇尚魏晋风流,都喜欢盛唐牡丹。都喜欢养生之道…太多太多的相同点,让她们相处的时候更像是一对忘年好闺蜜,每次见面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心里话。
时间久了,在谢穆青的心中。早已把谢向晚当成了她的知己。
再加上她怀了身孕,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每每感觉到腹中孩儿的胎动时,她的那颗慈母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所以,一听说谢向晚得了怪病,接连几日都昏迷不醒,谢穆青立马就急了,顾不得跟隐瞒自己的丈夫发脾气,直接出门往天香院赶。
“对,妙善那丫头可是扬州有名的观音童女,菩萨庇护,断不会就这么去了。”
王承用力点头,表情无比认真,“这次不过是微有小恙,相信很快就能康复。所以,表妹呀,你也无需过分担心。你、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表哥,”
谢穆青额角抽搐了下,她就知道表哥时刻不忘他的宝贝儿子。
哼,真是有了儿子便忘了娘子啊,谢穆青不想承认自己在吃未出世的孩子的醋,用力一扬下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去探病要紧。”
说罢,甩开王承的手,大跨步的往前走去。
谢穆青走得豪迈,王承却吓得不轻,连忙快走几步跟上,双手扶着她的胳膊,继续开始絮叨:“娘子小心…娘子,注意脚下台阶…娘子,这里路滑,千万小心啊…”
待夫妻两个赶到天香院的时候,王承已经累得大汗淋漓,而谢穆青也听得耳朵长茧。
再次推开王承,谢穆青直接上了台阶。
门口的小丫鬟赶忙扬声通传:“姑老爷和姑太太来了!”
话音方落,周氏便一脸喜气的迎了出来。
“姑母,姑丈,你们来啦!”
周氏见谢穆青额上满是汗珠儿,正一个人捧着肚子往里走,忙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搀着她的手臂,“哎呀,姑母,您还怀着孩子呢,可不敢这么不注意呀。”
谢穆青夫妇成亲的时候都年纪不小了,婚后数载都没有怀孕,如今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谢向晚出事后,周氏才没有告诉谢穆青,为的就是以防谢穆青心急之下动了胎气。
谢穆青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我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对了,妙善怎样了?”
抬眼看了看周氏眉间的喜色,谢穆青的眼中也浮现出希冀之色,试探的问道:“还是,她已经醒了?”
“嗯,”周氏欢快的点了下头,“好叫姑母知道,妹妹方才醒了,太医也给诊治过了。说妹妹已经大好了,只先前几天亏了身子,好好将养些时日便能康复呢。”
“真的?”
谢穆青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双手合十的拜了拜。“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就知道妙善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断不会——对了,她现在可还好?”
“好,好着呢,方才程老太医给扎了几针,已经醒了过来,刚才还喊饿呢,小厨房给做了些好消化的饭食。妙善刚用完,这会儿正跟父亲和相公他们说话呢。”
周氏虽不懂药理,可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要能吃得下饭,病情就能好转。
亲眼见着谢向晚似往常一样用饭。周氏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现在的周氏,每个毛孔都透着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