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青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待议论声渐渐变小,她才淡淡的说:“这是什么道理?明明知道是自己的族人,却死活不认?不认人家也就罢了,却又不肯放过人家先祖收藏的书籍。九伯祖,四伯祖,六伯祖,世间没有这个道理吧。”
三个被点名的老头儿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谢穆青却不管这些,继续道:“我方才也说了,我与谢嘉树同根同祖,过去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核实,你们可以不认他,我却不能不认。”
两人可是同一个太祖父(七世高祖)呢,血缘关系可比在场的人亲厚多了。
六老太爷被个小辈点名,不免有些羞恼,没好气的说:“你若是一意孤行,那、那——”他很想说‘你也跟着滚出谢家吧’,可又不敢,谁让他不是组长涅。
他不敢说,谢穆青却敢说,她淡淡的说:“孙女儿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诸位实在不愿意,那就分宗吧。”
虽然她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是户主,也就是这一房的家主,绝对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分、分宗?
现场一片抽气声,大家都没想到谢穆青会这般硬气,或者说对谢嘉树这个‘堂兄’如此看重,为了让他归宗,竟然敢提出分宗。
“好了,都给我静一静,不就是开个祠堂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嚷嚷什么?”
族长沉默良久,在心中权衡了下利弊,而后开始和稀泥,“青丫头,你也是,小小年纪却不知轻重,什么话都敢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
决定什么啊,您是同意谢嘉树归宗,还是同意谢穆青分宗啊!
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吧?
老狐狸!
谢穆青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她算是明白族长的意思了:你谢穆青要让谢嘉树归宗,只能走连宗这一条路,正儿八经的认祖归宗却是不用想了。而谢家也不会公开承认谢嘉树是同族。
当然,谢穆青愿意承认谢穆青是堂兄,谢家本家也不会阻止,更不会把谢穆青赶出谢家。
族长的算盘打得极好,既笼络了谢穆青,又给家族引进一个富可敌国的盐商做钱袋子,但在名分上,却丝毫不肯让步。
他觉得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殊不知,这个结果也正是谢向晚提前筹算好的。
谢向晚想得很明白,谢家不承认又如何,只要谢穆青这个根红苗正的嫡脉族人承认了,那自家也就能摆脱商户的卑微处境。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想做太康谢氏的族人,她要的只是个可以反击世人非议的借口。
“姑母,这样已经很好了,”
谢向晚拉着谢穆青的手,桃花眼儿里漾着甜甜的笑,“其实,只要你承认了我们,旁人如何,我们并不在乎。毕竟,咱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血亲。”旁人,也就是族里的其它人,都不过是同姓的路人罢了。
后头这句话谢向晚没有明说,但谢穆青却听出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妙善,你说的没错,咱们才是一家人,旁人如何,与咱们有何相干?”
自家数代单传,传到她这一代更是六亲死绝,身边的‘堂亲’虽多,却都是关系极远、且心怀叵测的族人,如今终于有了亲人,谢穆青很是兴奋。
哪怕这‘亲人’是假的,但谢穆青可以感觉到,对方对她全无恶意,甚至听她提起早些年的经历时,还自心底流露出心疼与怜惜。
有人关心,且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堂兄,这让谢穆青很高兴,对方愿意为她筹谋,她也愿意有所回报。
想了想,谢穆青道:“不过,回太康开宗祠却是必须的,否则我手里的这些藏书,宁肯留在无名山上,也绝不上缴族里!”
孤独了这么久,谢穆青也想有个受宗法保护的族亲,所以把谢嘉树一支重新写到族谱上,既是向谢嘉树卖好,也是给自己一个保证。
由此可见,谢穆青也真不是什么纯良的乖孩子。
而这也是谢向晚需要的族亲,真正有智慧、有胆识、有见地的世家贵女…
第059章 三喜临门
扬州,康山街,谢宅。
天还没亮,谢家大宅那两扇黑漆大门便打开了,一个个穿着簇新衣服的小厮,在管事的指挥下,忙而不乱的工作着。
净水泼街,张灯结彩,就是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的爪子缝儿也被勤快的小厮擦得干干净净。
瞧这架势竟是比过年还要郑重几分呢。
而更让邻里侧目的是,指挥一群小厮忙来忙去的并不是惯常在外面当差的二管家,而是谢家仆役中最有权威的大管家。
啧啧,这位是谢家的世仆出身,祖、父全都是谢家的大管家,在仆役界中绝对称得上金字塔尖的人物。
似他这样的大管家,除非是顶要紧的事儿,否则不轻易露面。
而今天,他竟领着一群小厮做这种最下等的差事。
谢家…难道有什么大事不成?
不对呀,不是说谢嘉树带着一双儿女回乡祭祖去了嘛,谢家大宅基本上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哪里还有什么能劳动大管家亲自出面的‘大事’?
待太阳东升,天光大亮,谢家门前已经装饰一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的人抬眼看去,都会觉得那大宅的门楣都干净得可以闪光鸟。
收拾妥当,谢大管家并没有就此歇息,而是继续给几个小管事安排差事。
有好奇的八卦党忍不住凑近了几步,装作‘路过’的偷听,就听到谢大管家有条不紊的分派着:“你带几个人去城门口迎着…你、还有你领着门房的人在门口候着…你,对,就是你,还有齐老三,再带上几个伶俐点儿的去街口守着,一有消息就火速回来汇报…”
咦?还真是一幅如临大敌,哦不,是盛大出迎的架势啊。
“是。小的明白!”
几个小管事纷纷点头,而后领了各自的属下,分头去办差了。
围观的八卦党中,有与那小管事相熟的路人甲。趁着大管家不注意,偷偷拉了小管事躲到一旁,低声问道:“哟,齐三哥,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去哪儿呀?莫不是府上有什么喜事?”
那个叫齐三的小管事点点头,脸上写满得意,“没错,是喜事,大大的喜事啊!”
路人甲回头看了看仍满脸严肃在府门口巡视的谢大管家,好奇的问道:“什么喜事?竟是连大管家都出动了?对了。我记得谢大老爷去蜀郡了,难不成是他老人家回来了?”
齐三笑着说道:“好个你钱大郎,消息倒也灵通,没错,我家老爷确实去了蜀地。今儿回扬州。”
路人甲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觉得谢老爷回家算不上什么大喜事,可当着人谢家的奴仆,他又不好说得太直白,便笑嘻嘻的附和:“呵呵,说的是呢,谢老爷回府。确实是件喜事——”
齐三看着他言不由衷的样子很是好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行了,不给你闲扯了,索性告诉你吧,我们老爷此次去蜀郡为得是寻根问祖。祖宗保佑,老爷又是个有福气的,这一去还真给找到了。”
咦,有大新闻哦!
作为一名资深八卦人士,钱大郎一下子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追问道:“哦?竟有此事?不知谢家先祖是哪位先贤呀?”
嘴里说着‘先贤’,心里却很不以为然,钱大郎可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而谢家的发家史在扬州也不是什么秘密。想那谢秉德区区一码头苦力,他的父亲也是出身市井的贫民,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儿,跟什么豪门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而且,随着两淮盐商的兴盛,那些暴发起来的盐商们,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想方设法的跟有名望的家族连宗、认亲,种种花样层出不穷,只是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任盐商们使尽手段,世人也未必买账。
更多的时候,盐商们花钱买来的只是个遮羞布,也就能骗骗三岁的孩子。
似钱大郎这般热衷八卦的市井闲人,却是瞒不过的。
“啧,看来谢家也要学着前辈的模样,砸钱给自己寻一个光鲜的亲戚咯。”这是钱大郎的第一个反应。
齐三好歹是个小管事,迎来送往的见多了市面,颇有几分眼力见儿,见钱大郎笑得言不由衷,便猜到了他在吐槽什么,心里冷笑两声,面儿上却仍布满得色:“说出来不怕吓到你。知道太康谢氏吗?就是乌衣巷谢家?”
钱大郎下意识的点头,“当然知道。”人家可是大周朝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呀。
刚说完这话,他就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齐三,吞了吞口水,“难、难道府上大老爷的先祖竟、竟是——”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了,因为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
之前有不少盐商给自己‘买祖宗’,可人家弄得都比较靠谱,至少在世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可、可这谢家,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竟然敢攀附太康谢氏,那个传承上千年的世家豪族?!
齐三见钱大郎的眼睛都瞪成了铃铛,愈发得意,下巴一扬,腰杆挺得直直的,道:“没错,我们家老爷正是太康谢氏的子孙,这次去蜀郡,已经找到了能证明身份的宋末族谱…”这件事是谢大管家亲口说的,老祖宗和两位太太也都知道了,且瞧今日的架势,此事应该不会有假。
钱大郎的嘴巴里都能塞进个拳头了,喃喃的说:“真的假的,咱们大周第一盐商、扬州第一首富,竟、竟然出自太康谢氏?”
盐商世家?!这也太玄幻了吧,就好像说男人会生孩子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齐三笑得愈发得意,用力点头:“没错,一个月前,我们老爷已经去了太康,正式开了宗祠、录了族谱!”
“开、开宗祠?录、录族谱?”
钱大郎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的重复着。
“没错,而且我们老爷的嫡亲族妹这次也会跟着老爷一起来扬州,呵呵,那位谢家小姐,可是太康有名的大才女呢…”
齐三那叫一个畅快呀,虽然露脸的不是他,但主人得意了,他也跟着有光彩啊。
“谢家本家的人还跟着一起来扬州?”那么说,谢嘉树不是攀附,而是真的出自太康谢氏咯?
“是呀,有这样的贵客临门,所以我们府上才会如此郑重!”连大管家都出动了呢!齐三继续嘚瑟。
钱大郎由衷的叹道:“果是喜事,真是该好好恭喜一下谢大老爷!”
齐三却又丢出一句话,“还不止如此呢。呵呵,钱大郎,你自诩‘熟知天下事’,那我且问你,你可知道王承王齐光?”
钱大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本能的回了句,“当然知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出自太原王氏的名士齐光先生?”别说,这位还真不愧是资深八卦党,对世间的新闻很是熟悉。
“对,就是他,”齐三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瞒你说,我家大少爷已经投入齐光先生门下,现如今,齐光先生也将随老爷一起来扬州…一喜加一喜,我们谢家是双喜临门呀!”
“…恭喜!”似乎除了个这个词儿,已经想不出其他的话语来回应了。
——如此的谈话,在扬州城的数个角落进行着。
要知道,谢大管家撒出去了好几拨人,这些人除了正经的差事外,还肩负着另一项使命——传播八卦。
这也是谢嘉树的意思,虽然他人还没回来,但他要让全扬州的人都知道,他已经认祖归宗,如今是堂堂谢氏子弟。
谢大管家深知主人的用意,所以,尽可能的让下头的人‘自然而然’的将这条大新闻散播出去。
随后观察,效果极好,当谢嘉树等人的马车驶进扬州城的时候,整个扬州都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谢家大宅里的女人们更是早就知道了。
延寿堂里,老祖宗、袁氏、小洪氏,以及谢贞娘母子三个正在讨论这件事。
老祖宗很高兴,脸上的褶子里都带着笑意,“…呵呵,真是没想到呀,秉德公执著了十几年的事儿,终于让老爷办成了,老婆子我就算立时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母亲,瞧您说的…这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有大郎这样能干又孝顺的孙儿,以后您就只管享福就是了。”
谢贞娘也很高兴,娘家给力,她也能跟着沾光。
“是呀是呀,老祖宗,咱们这次可是双喜临门呀。啧啧,老爷就是厉害,竟然能请动海内名士齐光先生来家里教授大少爷。”袁氏心里泛酸,但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极高兴的模样。
小洪氏笑着点头,“可不是嘛,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穆青居士和齐光先生的大名却是听说过的…呵呵,没想到,倾慕已久的人物,如今就要来咱们家做客了,想想就让人高兴呢。”
老祖宗听到小洪氏的话,昏黄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忽笑道:“幼娘你说错了,咱们家可不只是双喜临门,应该是三喜临门才是!”
谢贞娘和袁氏不解,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老祖宗。
老祖宗却故意朝小洪氏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谢贞娘和袁氏齐齐转头看向小洪氏,就只见小洪氏双颊飞上一抹嫣红,手不自禁的抚上小腹…
第060章 爹爹爹爹
“你,你有身孕了?”
袁氏直勾勾的盯着小洪氏那尚未隆起的小腹,双手用力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瞧那恨恨的模样,仿佛在撕扯仇敌(比如小洪氏)一般。
在场的人就没有傻子,且袁氏脸上的愤恨,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到。
小洪氏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嘴里却羞涩的说道:“老祖宗,这事儿还没有准成呢,您怎么就给说出来了?”她就知道老祖宗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与其被她当众点破,还不如自己先承认了。
嘴里虽说着‘没有准成’,但她的语气已经带了*分确定,显是对这件事很有把握。
被小辈埋怨了,老祖宗并不气恼,反而很开心的说:“不是说两个月都没有换洗了嘛,定是老爷出门前怀上的。你个丫头,竟是连我都瞒着,若不是听你院子里的丫鬟说你胃口不好,还整日疲困爱睡觉,我也险些被你满了过去——”
老祖宗见小洪氏张嘴欲辩解,摆手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你这几日都为着迎接贵客的事儿忙碌着,一时没顾得上瞧大夫,可子嗣是大事,你切莫仗着年轻、底子好就不把它当回事儿。所以啊,待会儿老爷回来后,你也别强撑着,该歇息的时候就好好歇息。咱们谢家子嗣向来单薄,千万别累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老祖宗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大致意思的就是:亲爱的孙媳妇,你极有可能怀孕了哦,招待、安顿贵客这样的苦差事,你就不要管了,一切以孩子为重。
什么意思?
故意当着袁氏的面儿点破自己怀孕,是想挑唆她来对付自己?
还是这个老不死的另有企图?
小洪氏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但心里却涌入了各种想法。
不能怪小洪氏多想,实在是现如今她跟老祖宗的关系有些微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谢嘉树离开扬州前,小洪氏就敏锐的发觉老祖宗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
之前因着‘割肉入药’的恩情,老祖宗对小洪氏是各种满意、各种喜欢,她在老祖宗跟前。竟是比谢贞娘还要有体面。
可后来呢,老祖宗对她依然亲亲热热、笑脸相迎,但那笑容里却没有温度。
平日里,老祖宗也没有刻意为难小洪氏,可说话的时候,总会说一些意有所指、且让小洪氏很不舒服的话。
尤其是一个半月前,老祖宗说什么膝下空虚,又见小洪氏忙于庶务,便提出把谢向安重新接回延寿堂。
小洪氏才不信老祖宗的话,心里暗骂:狗屁舍不得。你丫若是真对谢向安有感情,当初也不会听信一个老神棍的话,将谢向安送回东苑。
再者,小洪氏‘调教’谢向安的计划刚刚开始,已经初见成效。她岂会轻易将谢向安交出去。
一旦谢向安去了延寿堂,白白便宜了老祖宗不说,小洪氏的计划也有可能败露。
小洪氏从来不是圣母,不会做‘为他人作嫁衣’的蠢事,哪怕不知道老祖宗到底在算计什么,她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的理由也很充足,“老祖宗。咱们都知道您慈爱,也明白您对阿安的疼爱,可咱们也不能不顾您的身体呀。老爷出门的时候可是反复叮嘱,定要我好好伺候您,倘或您因为‘照顾’阿安而累出什么病,老爷回来了。定不饶我呢。老祖宗,您向来最疼我的,也不愿看到我被老爷责骂吧?”
一番话说得似是恭维,却又有些不客气——小洪氏的性子就是这么恩怨分明,老祖宗处处为难她。还不兴她也暗讽回去两句啊。
今时不同往日,小洪氏已早非吴下阿蒙,早已在谢家站稳了脚跟,且那时她的月信已经推迟了半个月,还不时有恶心、犯困的症状,看过那么多的小说,饶是小洪氏从未怀过孕,她也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她马上要有儿子了!
有了这个认知,小洪氏的底气愈发足了,对上老祖宗的时候,也敢说出那个‘不’字了。
小洪氏的态度坚强,又有充足的理由,老祖宗也不能强行抱走谢向安,毕竟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此激化,虽然面儿还维持着‘祖慈孙孝’,但私底下,老祖宗和小洪氏的交锋却越来越频繁。
老祖宗年老成精,斗争经验丰富,一个半月来,小洪氏已经吃了好几个暗亏,偏还不能说出来。
逼得小洪氏只得暂避锋芒,心中更是警铃大振,哪怕老祖宗一句不起眼的话,她也要暗暗揣摩半天,然后再谨慎行事。
方才,老祖宗的那番话,分别就是不怀好意,再细细咀嚼一番,还有训诫的意味,竟是指责她只知道在揽权、在夫婿面前求表现,全然不顾谢家子嗣的安危呢。
忍着气,小洪氏故作不好意思的说:“还没有让大夫确诊呢,我也不好声张。老爷请了贵客回来,却是阖家的大事,我虽不才,却也想为老爷解忧,为家里做些事。幸而家里的奴婢能干,又有老祖宗您坐镇,事事都顺利,如今只等着老爷和贵客临门了…”
小洪氏不愿在谢嘉树即将进门的时候与老祖宗发生什么不快,所以将话题扯回了正题。
谢贞娘见气氛有些不好,担心待会儿谢嘉树进门后发现了不高兴,忙笑着打圆场,“哎呀,可不是嘛,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幼娘了。幼娘,你放心,等大郎回来了,我定会为你表功。”
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缓和气氛。
坐在她身侧的万华年机灵,忙跟着母亲一起说笑凑趣。
老祖宗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贞娘说的没错,幼娘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了,之前不知道幼娘有了身子,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再让你操劳了。这样吧,待会儿贵客来了,贞娘和大太太一起帮着幼娘招呼客人。”
小洪氏眼中闪过一抹不快。老祖宗这是把袁氏推出来和自己打擂台啊。
谢嘉树兼祧两房,谢家大宅也一分为二,东苑、西苑各有一个主母,两头大。谁也管不到谁头上。
可自从袁氏谋害谢向安的事儿败露后,谢嘉树就一直不待见袁氏,却与小洪氏的感情越来越好。
内宅里,女人的尊重和地位往往取决于男人的态度,谢嘉树对两个太太截然不同的态度,全都落在了谢家上下人的眼中。
捧高踩低是常事,哪怕是袁氏所在的西苑,奴婢们担心被失宠的主母连累,有不少人生出了异心。
小洪氏趁机拉拢,还真让她收拢了些得用的人。
时间久了。小洪氏在整个谢家大宅的地位越来越高,渐渐超过了袁氏,谢嘉树留下的大管家对她也高看几眼,一些外头的事儿,也都直接跟小洪氏回禀。
而谢嘉树呢。虽远在益州,但给家里写信的时候,一般都写两份,一封给老祖宗,另一封则给小洪氏。
如此一来,小洪氏愈发比袁氏有体面,在下人跟前也更有威势。
谢嘉树这次回归。更是直接把安置谢穆青、王承的差事交给了小洪氏,迎客、午宴等事务也都由小洪氏负责。
袁氏气得半死,可也无可奈何,盛家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插手谢家内宅的事儿,袁氏的娘家早已败落,现在更是靠着袁氏从谢家拿来的财物过日子。根本不可能打上谢家帮袁氏撑腰。
砸了满屋子的瓷器,袁氏望着空洞洞的房间,哭得肝肠寸断啊。
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洪氏风风火火的忙进忙出。
这会儿忽听到老祖宗出言帮她。袁氏心里一喜,来不及思索老祖宗为何这么做,也不再纠结小洪氏怀孕的事儿,忙开口应道:“老祖宗说的是,弟妹既然有了身子,自该好好休养,迎接老爷、招待贵客的事儿,就交给我,哦不,是交给姑母吧。我就跟在姑母身边搭把手。”
见袁氏这般知趣,老祖宗很满意,根本不给小洪氏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就这么决定了!”
小洪氏死死的捏着帕子,心里的羊驼驼开始奔腾:决定?决定你妹呀。
老祖宗又开口了,“对了,阿安呢,他老子、哥哥和姐姐要回来了,怎么不见他来迎接?”
小洪氏眸光闪烁了下,有些不自然的说:“昨儿晚上他贪嘴,吃了两个桃儿,肚子便有些不适,夜里接连起来了两次,刚才我看他脸色不好,就先让他在房里歇着。”
“他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怎么能纵着他?”
老祖宗不客气的训斥道。
小洪氏慌忙起身,告罪道:“是我的不是,还请老祖宗切莫生气。”
老祖宗正欲开口再训斥两句,门外蹬蹬跑来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回禀道:“老、老爷,大少爷和大小姐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