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嫉妒心和虚荣心,当真好笑的很,她饶有兴致地盯着萧靥儿瞧了半响,这才最后落在君卿睿身上,将他愤怒不悦的神情瞧在眼中,旖滟心头一阵讥讽。
男人她还不够了解吗,都是自大自私的畜生,永远只准他们欺辱女人,却不准女人跳出他的掌心一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才最好,将女人当成提线木偶般控制才能满足他们那颗自大的心,可这样了,时间一久却又嫌这样的女人少了新奇刺激,失了味道,随之便会弃之敝屣。
尤其像君卿睿这样的男人,更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就该围着他转,如今她这个仰慕者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便觉得遭了背叛,起了重新掌控的征服欲,说不定这会子他还在以为她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呢。
简直可笑,幼稚!
对这种人旖滟连周旋敷衍都懒得,更不愿费半点心思在他身上,她毫不掩饰厌恶之色,目光从君卿睿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身边侍卫身上,清声道:“确实不必准备笔墨纸砚!”
见她神情厌恶根本不看自己,君卿睿眉头又纠结了几分,可一听盛旖滟的话,他便眉宇舒展了,暗道她不过是在勾他的兴致,还不是照样不愿被他休弃,盛旖滟果真还是原本那个盛旖滟,他就说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变了呢。
可接着他便察觉了不对,盛旖滟方才说话竟然毫无一丝停顿,清扬的声音,吐字清楚,话语流利,且语气蕴含了不尽的强势,那种发号施令的语气,竟然出自一向怯弱,唯唯诺诺的盛旖滟之口?!
他瞳孔一缩,而坐在他身前的萧靥儿也杏眼大睁,已是忍不住惊呼道:“盛妹妹,你你都好了,不口吃了吗?”
旖滟瞧向一脸错愕和惊惧的萧靥儿,似笑非笑地扬了下眉,这才悠然地道:“是啊,我都好了,怎么瞧着萧家姐姐不为我高兴呢?”
方才旖滟第一句话不过区区几个字,说的流畅倒没什么,此刻她一句话说完,果真再不结巴磕绊,不仅萧靥儿瞪大眼睛惊讶起来,便连君卿睿等人也都露出的震惊之色!
而对萧靥儿来说,盛旖滟生的比她美,可却一直比不上她风光,处处都被她压上一头,因为有她萧靥儿这个才女,盛旖滟这个中紫国第一美人便沦为了笑柄,盛旖滟一向都是陪衬萧靥儿的绿叶。
如今盛旖滟突然不再口吃,人也一改从前,散发出了光芒来,且这光芒叫萧靥儿竟无法直视,她又怎能高兴的起来?非但无法高兴,她还惊恐万分,方才顶着盖头,感受到的那股将失去一切的直觉又强盛了起来。
016解婚约上
因着旖滟的话众人皆瞧向了萧靥儿,萧靥儿面上的愤恨等色来不及收回,现在她骤然转变之下,一张美美的小脸便显得有些狰狞,失了平日的优雅。
察觉到众人惊愕怪异的眼神,她只能迅速地尴尬一笑,方干巴巴地道:“怎么会,我我自然是替盛妹妹感到高兴的。”
她说着低头咬了下唇,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微微侧身,睫羽轻颤地冲君卿睿道:“靥儿扶柳之姿,承蒙殿下不弃,感激不尽,不以为报,可盛妹妹她痴慕王爷,不愿王爷写下休书,靥儿也是不能害了盛妹妹的。如今盛妹妹得上天庇佑,不再口吃,殿下还是迎娶盛妹妹为妃吧,靥儿靥儿这般已无脸再嫁他人,愿意一生不嫁,来还殿下的情意”
她说着两串珠泪滚过白皙的面颊,宛若雨打梨花,端的是楚楚可怜,一副遭受坏女人迫害,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小白花模样。
被她这样一说,倒成了旖滟恶毒,心胸狭窄,明明人家郎情妾意,却非要拆散人家,害的第一才女就要孤苦一生,简直就比那戏文里迫害白娘子和许仙不能厮守的法海更可恨嘛。
旖滟冷眼瞧着萧靥儿演戏,并不理会众人或同情,或愤怒的神情,见君卿睿揽着萧靥儿低声细语的安慰,她眸底落满了讥诮之色。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的!翼王殿下明明不喜欢你,你非要缠着殿下,靥儿姐姐和殿下天生一对,都是你,非要拆散他们,你太歹毒了!”
白如玉见旖滟不再结巴,人也全然变了模样,更得了太子高看,早便按捺不住,此刻见萧靥儿落泪,她当即便跳了出来,带头谴责起旖滟来。
旖滟被她指着鼻子骂,原本清冷的面容瞬间变了一副模样,她抬手捂着心口,肩头瑟瑟一抖,泫然欲泣,无所适从地瞧着白如玉,神情是那样的委屈可怜。
她原本生的便绝美,此刻盈盈的眸子满是水光,卷曲而纤长浓密的睫羽,沾染了泪水愈加黑亮,闪动着晶莹水色,一颤一颤,仿若沾染了露水振翅欲飞的蝶羽。
烟雾一般秀雅的眉轻轻的蹙起,那挺秀的鼻尖委屈地皱着,细小可爱的贝齿轻咬下唇,微张的上唇像被风雨吹打的海棠花瓣般颤巍巍的抖动。
美人含屈,明明已无力支撑,却还强撑着倔强地不肯当众垂泣,那种震撼人心的美简直叫望着她的人都为之心碎,甘愿万死,只为换她展颜一笑。
什么叫技高一筹?有了这等对比,先前萧靥儿外露的可怜登时变失了所有色彩,谁还会记得她的委屈?
四下蓦然一静,万众瞩目,旖滟心里讥嘲,前世她的容色不过中上,只要她想,便可以抓住任何人的心,不管男女老少,如今盛旖滟的容貌简直得天独厚,萧靥儿想在她面前演戏,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她颤抖着睫毛,咬着唇,似终难以自持,她猛然抬起袖子掩了下面容。
众人见此,无不唏嘘不忍,自动脑补着美人黯然落泪的画面,然而被广袖挡了面容的旖滟却飞快的侧头冲着萧靥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这是毫无遮掩的挑衅,是对萧靥儿的讥讽和不屑。
萧靥儿自然也明白旖滟的意思,她见旖滟对自己眨巴眼睛,又惊又愕,又气又堵,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昨夜还被自己气得浑身颤抖,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盛旖滟!她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旖滟便又换了神色。
而君卿睿自然也将旖滟的动作瞧了个真切,感受到身前萧靥儿浑身发抖,显是怒不可遏,他黑眸翻涌。这个女人,她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两面三刀,她,太是嚣张!
因广袖遮掩,角度问题,也只有萧靥儿和君卿睿,君卿洌,司徒轩,白如玉这几个离旖滟近的人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不过转瞬,还不等萧靥儿反应,旖滟已撤了衣袖,微微仰头作势隐忍着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水,接着她才冲白如玉道。
“白姐姐实在想错我了,我先前痴缠于翼王,皆因婚约之故。太后指婚,作为臣女,我不敢不放在心上,我虽不才,但却是读过女戒的,知道女子一经订婚,便该守好自己的心,从一而终,所以即便翼王不喜我,我也要求自己偿还太后的恩德,规守妇德。
只是今日大婚我遭受翼王抛弃,羞惭之下险些自缢而亡,万幸醒了过来我才得顿悟。翼王甘愿冒着违逆先太后,不孝不悌的骂名,也要迎娶萧姐姐,萧姐姐和轩公子已经定亲,可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翼王动情,这可见两人是真心相爱,我又怎忍心让有情人因我终不能成为眷属呢?
我自缢时曾在迷蒙中见到了先太后,她老人家哀叹连连,神情悲伤,直说因她牵错了红线,这才让我凄楚多年,让翼王殿下因不能如愿而怨怪于她,她怜惜于我,已同意我遁自己心意而为。今日我来这里,并非是要阻止翼王殿下的”
她说着,面上神情已再度恢复了清雅,似明珠洗尘,若阳光冲破云层,整张脸为之一亮,瞥向君卿睿和萧靥儿,道:“我不叫侍卫去娶纸墨,只因我和翼王并未成亲,既未婚,又何来休?”
她言罢,四下静寂一片,众人好似还没从她这一番举动中回过心神来。
君卿洌见本一身清冷强势的旖滟转眼间换了个人儿般,娇弱地似一阵风都能吹走地逗着白如玉,本就有些愕然,再瞧她调皮又促狭地冲萧靥儿眨眼睛,那样子俏皮的叫人屏息心跳,他登时便没忍住露了笑意。
此刻又见她一番话闹得君卿睿面色几变,铁青一片,而萧靥儿更是神情扭曲,涨红一片,白如玉更是惊呆了的模样,君卿洌便再忍不住任由微扬的唇角无限度地挑了起来。
旖滟这一番话说的毒啊,虽然句句都是示弱,但简直就是指着君卿睿的鼻子骂他不孝不悌,甩着萧靥儿的脸骂她不守妇德,水性杨花。
事不关己,百姓们也不过是看个热闹,世人都爱看才子佳人终成眷侣,以前盛旖滟是个笑话,一个结巴草包,奢望翼王,自然比不上萧靥儿和翼王般配,所以世人便自然而然忽略了她和翼王的婚约,只为翼王叹息,为萧靥儿鸣不平,可如今旖滟的光芒远远盖过了萧靥儿,她又是君卿睿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听了她这一番话,世人登时便是另一种心态想法了。
017解婚约下
世人的心态此刻立马翻天覆地!
是啊,明明和翼王有婚约的是盛小姐,盛小姐这么多年来有情有义,可翼王却薄情寡义,不孝不悌,萧靥儿更是第三者插足,水性杨花,非但不守妇道,辜负了轩公子,还堂而皇之地勾引翼王,简直不要脸之极,可怜盛小姐这么多年遭受误解,被人欺辱,实在是不应该。
萧靥儿有才又如何,她根本没有德行,到底老话说的好,女人无才便是德,这女人才高了,就爱不守规矩,清高自许,竟不知高低,连妇道都不守了!
方才众人瞧见萧靥儿坐在君卿睿的马背上,被君卿睿护在怀里还觉着美女俊男极为养眼,被月老牵错线一直苦恋对方的一对璧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可现在再看,当下便觉着两人伤风败俗!
一个当着未婚妻的面,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一个更是当着未婚夫的面,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翼王也便罢了,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可作为一个未婚女子,萧靥儿如此淫荡放浪,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什么第一才女,根本连妓女都不如,妓女还收银子招呼男人呢,这第一才女倒是好,自动往上贴!
众人这么想着,不由又瞧向了司徒轩,却见一向挂着春风笑意的轩公子此刻脸上已没了笑容,他黯然地垂着头,身影显得有些寂寥,眉眼间更满是对萧靥儿的痛惜和无奈。
原来方才轩公子也是在强撑啊,众人叹息的同时,瞧向君卿睿和萧靥儿的目光便更加犀利鄙夷了。
旖滟直接无视掉君卿睿能吃人的目光,她转眸瞧向司徒轩,对上他的视线,她忍不住鼻翼轻动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刚才你怎么不装,拿我当枪使,这会子倒借势给自己谋利起来了。
司徒轩见旖滟美眸瞪来,也不露声色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讨好地说:咱们是一个战线的队友,别那么小气。
君卿洌见旖滟又和司徒轩会意地交换眼神,笑容一敛,驱马上前,道:“滟儿妹妹说的对,既然还未婚,又何来休弃一说?既然滟儿妹妹生死弥留之际,皇祖母显灵,已经允诺了她随心意而为,那么依本宫看,今日滟儿妹妹便和四皇弟解除婚约吧,本宫愿和我中紫国的子民们共同做个见证。”
君卿睿被旖滟三言两语毫不留情地冠上了不孝不悌,薄情寡义的骂名,见她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又当着他的面去和司徒轩眉来眼去,他气恨地搂在萧靥儿腰间的手猛然一缩,他那力道简直野蛮,像是要将萧靥儿当成盛旖滟碎尸万段泄愤一般。
而萧靥儿见众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盯着她,有些人已对着她指指点点,谩骂了起来,她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受人吹捧称赞,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到底是十多岁没经过事儿的姑娘,便是平日再能装,这会子也失了冷静,恨得面色狰狞,丑陋毕现。
她的十指深深地扎进掌心中,不甘和恼恨充斥着她的身体,愤怒使得她连君卿睿禁锢在腰肢上的疼痛感,都没有感受到。
“她是装的!这个歹毒的女人!你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她刚才还偷偷对着靥儿姐姐笑了,我都看见了,她根本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才这么说的,她过去十年里都像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翼王殿下,怎么可能会成全靥儿姐姐和殿下!你们别被这个女人骗了!”白如玉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见形势大变,她当下气恨地狰狞了面容指着旖滟大声嚷嚷起来。
旖滟被她指骂不过一叹,便道:“诚如白姐姐所说,以前我确实执念于婚约,确实给翼王殿下和萧姐姐造成了困扰,所以今日我才痛定思痛,前来萧府,修改我以前的错误。”
她说着一夹马腹,又趋前两步,微微倾身依着马头,定睛瞧着近在咫尺的君卿睿和萧靥儿,道:“旖滟恭喜翼王觅得佳人,我知王爷心意,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特意前来解除婚约,好使萧姐姐能光明正大被迎进翼王府,更奉上我由衷的祝福,愿王爷和萧姐姐能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夕阳霞彩,晕染身后,那马上女子懒依马头,红衣艳丽如火,她言罢微微一笑,那张绝丽的面容突然便光影流离起来,令得天地为之失色,她眼波流转,浮光若影中便似天女下凡。
接着她从袖中突然抽出婚书来,素指一扬,将婚书抛了起来,纤细的身影一侧,她拔出了君卿洌腰际悬着的宝剑,手腕飞舞,剑指长空,几个绚丽的剑花挽过,那封婚书碎成了片片雪花,飘飘扬扬自她身侧飞落而下。
婚书已毁,婚约已解,她是真的要退了此亲,成全翼王和萧靥儿的,白如玉的话不攻自破。
君卿睿的身子一颤,扣在萧靥儿腰上的手不知不觉脱落了下来,他几乎是瞠目俱裂地盯着旖滟,血红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翻涌的情绪。
旖滟却盯着君卿睿,从来道此,第一次认真而淡漠得盯着他,一字字地道:“婚书毁而婚约解,从此我盛旖滟和翼王殿下陌路之交,再不相干!”
她声若莺啼,震人心弦,言罢她手腕轻转,那柄宝剑划过清光脱手而去,锵然一声精准地又扣进入君卿洌腰际垂挂着的剑鞘中。
风华清逸,堪比男儿,一地碎纸屑中,唯她独立马上,清傲不凡。
四下静后,四周炸若春雷。
“天,好美,翼王眼瞎了吧,怎舍此等美人不娶!日后怕要悔断肠子!”
“这样重情重义,善良洒脱,又忠贞不渝的女子哪里去找,翼王这次确实是丢了西瓜找芝麻啊!”
“明明是萧姑娘对不住她,盛姑娘还成全了她,这份心胸真是难得啊!”
“这才是中紫第一美人的风采,不对,只怕便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盛姑娘也担得上!”
四下议论声轰然而起,那流光四射剑气映衬着那一身清傲的女子,那般风华绝代的美,震在心头,再闻旖滟漫不经心的话,陌路之交,再不相干,原本高傲的君卿睿身子骤然僵住,平生头一次银牙紧咬,连铁青的面色都难以维持了,俊美的五官因各种复杂的情绪扭曲了起来,耳边唯剩她那句话在回荡。
从此陌路之交,再不相干!
018千夫所指
众人似都没料想到旖滟会这么干脆地就毁了婚书,登时皆愣住,风过都寂寥无声。
半响不知谁大声叫道:“盛姑娘怎能这么干脆就解除了婚约,是有人对不住盛姑娘,盛姑娘应该进宫求皇上给姑娘一个公道才是!公道自在人心,我们老百姓虽人微言轻,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些人仗势欺人的,更何况,盛姑娘这样做岂不是便宜了这对”
说话的是一个白面布衣书生,他义愤填膺的喊着,到底顾念了翼王身份,萧家势大,没有把话说完,可虽则如此,众人却都明白他吞下的话。
岂不是便宜了这对奸夫淫妇!
是的,奸夫淫妇!
不过片刻间,翼王和萧靥儿这对苦情恋人便沦为了众夫所指的奸夫淫妇。
萧靥儿面色早已惨白,此刻她哪里还好意思坐在君卿睿的马背上,忙乱地跳下马背。
她此刻是真的惊惶无措了,纵然她平日自认才华出众,不输男儿,心思缜密,女中无一,此刻任是她绞尽脑汁,竟然也想不到能扭转局势的法子。
她平生头一次陷入了全然的惊慌失措中,这使得她身影狼狈地滑下马背,险些跌倒。君卿睿那张妖异的面容此刻聚涌着阴厉之色盯着旖滟,根本就没有顾及狼狈的萧靥儿。
还是萧靥儿的哥哥萧啸见妹妹跌倒,匆忙奔下台阶扶住了她。萧靥儿和萧啸一母同袍,都是嫡出,他这个妹妹从小聪明伶俐,很会讨人喜欢,加之家中又只此一个女孩,长大后又样样出众,娇美动人,萧啸自然也就疼爱妹妹宛若性命,更以有此妹妹而骄傲不已。
如今见从来优雅高贵的妹妹遭受这样的打击,如此狼狈不堪,他扶住萧靥儿将她交给婢女,转头便抽出腰际寒剑刺向了马背上的妖女盛旖滟,口中喊着,“你这阴毒狡诈的女人,我杀了你,叫你在我萧府门前撒野!”
萧家乃是将门,便是女儿的萧靥儿也是学了些拳脚功夫的,更何况嫡长子的萧啸?萧啸像所有的武夫子侄一般,脾气暴躁,但天赋不错,武艺倒也算得上有些成就,他这一剑来的猛然,毫不留情,毒辣地纵身而起,剑锋直刺旖滟眉心。
他这一举止来的极为突然,众人只瞧见一道银光闪过,转瞬间便直逼马上那清华女子的门面!
君卿洌目光一凛,右手骤然抚弄向腰际,可他一握之下却是一空,指腹却擦过了一片柔腻的肌肤,竟是端坐马背上的旖滟快他一步,再次倾身抽走了他的长剑。
他这一握没能握住剑柄,却和她的手背相擦而过,他的动作因指尖传来的丝滑柔软而瞬间顿住,眼睁睁瞧着他的剑被旖滟提起。
她明明没有丝毫内力和武功,动作却能比自己还快上一步,她是如何做到的!?
君卿洌又惊又叹,只能凝眸瞧着旖滟马背上的身影不急不缓地后仰,柔软的腰肢几乎后贴在了紫电背上,躲过萧啸刺来那必击的一剑后又挥剑迎上萧啸的剑锋。
只是她的剑气尚未对上萧啸的,萧啸便被一股诡异而强大的掌风击中,整个人如一张破布,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萧啸的身体撞上一旁司徒府抬来的那顶花轿,巨大的力道将花轿砸地四飞五裂,又是嘭的一声响,萧啸倒在了一堆残屑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同时,他手中寒剑也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一枚银中泛黑的七星精钢暗器扎在他原本握剑的手腕上,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显然,他是同时受到了两个人的攻击。
那股将他击飞的无名掌风且先不提,他手腕上扎着的暗器众人却都认识,那是翼王君卿睿八岁生日时,皇帝亲自手绘,聚中紫国最好的兵器匠人,用最好的精钢锻造而成,送予爱子的生辰礼。一共八枚,平日都镶嵌在君卿睿的腰带间,既做装饰,又是利器。
君卿睿甚爱这一套暗器,随身携带,未有一日离身,葬送在他七星镖下的人命早不知凡几,本用不着人们惊讶,只是众人却皆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出手攻击萧啸,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
尤其是萧靥儿,她见哥哥跌倒惊呼一声扑了过去,眼望着萧啸手腕上的七星暗器,杏眼充满了不置信和受伤,抬眸滚着泪水瞧向君卿睿。
君卿睿刚才根本就没多加思索,手中暗器已经发出,他此刻面上也挂着一丝诧异和愕然,迎上萧靥儿控诉神伤的目光,他面上愕然尽收,冰冷沉肃起来,却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右手一抬,空气中便似有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萧啸腕上的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又回到了君卿睿的掌心。
接着在他掌心飞速旋转出一朵冷花,锵地一声又扣回了他腰际的七星金色宽纹腰带中。此刻他才淡眸瞧向萧啸,道:“本王一时失手,来人,扶萧公子下去疗伤。”
七星寒镖,一经出手,非死即伤,何曾听过翼王出手失误过,只是既然君卿睿如此说了,萧家便无一人敢提出异议来,侍卫将萧啸掺扶起来,萧啸竟哇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见哥哥因为自己遭受如此重伤,萧靥儿泪如雨下,心酸伤痛包裹住她的身心,甚至连再去瞧君卿睿的勇气都没有了。
君卿睿那一下不过是伤了萧啸的手,并不会有任何内伤,可萧啸这连吐鲜血,分明便是内脏受了眼中之伤的缘故,可见方才那将他挥出去的掌风之凌冽。
见爱子受了如此重伤,竟还是在自家门前,萧虎面色狰狞起来,目光锐利扫过四周众人,扬声道:“是谁伤了我儿?!有种给老子”
他话未说完,但闻啪啪两声响,竟有两道凌冽的白光闪过,随着清脆的声音,萧虎两边面颊迅速地浮现了掌印,且身体也被这两个耳光扇的踉跄两下,他顾不上感受疼痛,脸上便露出了惊惧。
方才有人暗中伤了萧啸,他没能感受到那人是从哪个方向出的手,只以为是一时不防之故,可现在他喊话时明明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浑身防备,竟然还是被人当众掌了脸,且他竟不知那人是从哪里出的手,这简直太可怕了!
萧虎面色大变,虎目圆瞪,惊恐地四处寻找。
君卿洌却已目光深邃地盯向了那顶停在萧府门前的花轿上,方才有人出手致使司徒轩的马儿受惊,他便察觉到了那股来自轿中的沉肃气息,刚刚萧啸被掌风击地飞出去,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感觉,这轿中有人!
而此刻萧虎出声时,他更是将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轿子上,萧虎被人掌嘴于无形,那轿帘竟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萧虎乃是中紫国的一品将军,武艺自然不凡,能如此轻易地叫萧虎丢尽颜面,且连对手是谁,身在何方都感受不到
君卿洌盯着轿帘的眸子不由微眯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拳也倏忽紧握。
019男儿若妖
旖滟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架花轿上,美眸闪过锐光。
这轿中人的功夫极为深不可测,若非他早先出手,她竟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即便他多次出手,她仍旧没有真切感受到他的气息,能够知晓他藏在轿中不过都是凭借多年作为杀手对危险本能的警惕心罢了。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他,轿中人就是那个先前在太傅府时调戏她的混蛋,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此人目的不明,身份不明,又有如此高的武功,三番两次插手她的事,即便他没有恶意,旖滟还是一阵厌恶,她讨厌别人不经允许插手她的事,更讨厌比她强的人,更加痛恨无法掌控的这种危险的感觉。
“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出来!”萧虎四望之后一无所获,不由再次出声,只是这次他却再不敢口出脏语了。
他粗声粗气地喊罢,四周静了一静,风过寂寂,接着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老的嫌贫爱富,不恩不义,少的蛮不讲理,以恶欺善,还有一个水性杨花,挂着才女皮囊的伪善女,啧啧,这么一家人,人人得而诛之,要什么英雄气概?爷能背后伤人已算是高看你们了。”
那是一个语调极度懒散舒缓的声音,男人的声线带着一股独有的清润之音,犹如珠玉坠于清冽冰湖之上,和先前萧虎气急败坏的声音呈现鲜明的对比。
果然是他!
旖滟闻声便想起了男人隔空传音响在耳畔的那轻笑声,眼中锋芒又盛了一分。不过这男人骂萧家人的话倒是贴切的很,中听的很,她喜欢。
打了人还说是高看了人家,狂妄之徒,若非骄横不知世事深浅,便是那等实力过人,有傲人资本的,这男子毫无疑问是属后者。
见萧虎面上黑白红的不停变幻,萧靥儿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旖滟清浅的勾了下唇。
随着声落,那八人抬的花轿,绣着龙戏凤的大红轿帘子无风自扬,突然飘落在地,旖滟随着众人望去,只见轿身宽大的花轿中,一个身穿红衣,身量欣长的男子大咧咧,长腿长脚,浑身无骨地侧躺着。
轿中本来供新娘坐的位置早被他抽去了挡板扔在一边,本挂在内轿四周的大红绸缎花也被扯落,团成枕头压在男人一头墨发之下,他那样子简直像睡在自家屋中一般悠然自得。
那轿子原便是暗红的冰丝绸铺地,冰丝绸缎上绣着深深浅浅的红色牡丹,男子慵懒躺着,头枕红绸花,墨发遮颜,天地独我,使得旖滟望去,只觉艳光摄人。那如玉男子便似躺在花簇似火,繁花似锦的牡丹花海中,红衣红毯,墨发如瀑,那红与黑两种颜色碰撞出极致的邪魅蛊惑来。
方才还是白衣若雪,飘逸似仙,此刻却红衣盛火,邪魅纵生,只听说过女人善变,没见过这样易变的男人,这个妖孽!
旖滟美眸眯起,紧紧盯向了轿中侧身卧着的男人,心里想着这男人方才还在太傅府,如今他是怎么到了这轿中的,众目睽睽,莫非他真会妖术不成?
只是翼王君卿睿来接新娘的花轿无声无息地被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侍卫们,轿夫们没有发现也便算了,君卿睿一直都跟在轿旁,竟也一无所知,花轿都这样了还娶什么新娘,这简直是当众打君卿睿的脸。
旖滟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君卿睿,果见那厮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更加阴郁了,就像雷鸣之夜黎明前最黑的夜空。
她被爽到了,目光又回到了轿中人身上,决定暂且原谅这混蛋的调戏之罪,寻机会调戏回来。
她的目光落过去,男人便撑起了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他这一动浑身气质又是一变,那种天生的优雅流淌出来,那一身妖娆的红色,陡然间被他生生穿出了清逸雅致之感来。
随之,掩盖在他面上的墨发散落下来,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容。剑眉,挺鼻,丹凤眼,薄唇,男子相貌秀雅,眉目清俊,可却也只是清俊而已,和同样一身红衣的君卿睿相比,他那容貌实在算不上出彩。
可众人见他相貌如是却皆不感失望,反倒觉着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男子,气场已太过强大,气质已夺人心魄,若是再生的俊美无双,给人的压力便太大了点,真就不叫人活了。
一个男人骚包外露成这模样,旖滟鄙视地撇了撇嘴。
她这厢唇角弧度没收回,那边凤帝修便瞧了过来,他的目光极清淡,可却又极为密实,像一张网无形地罩在人身上,叫人有股透不过气之感。
旖滟唇角弧度半丝不变,清洌洌的目光同样不露分毫情绪,却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凤帝修。
四目相望,一时间谁也没有移开视线,一个清淡无痕,一个清冽无波,可却分明又有什么交织在两人的视线间弥漫至心湖深处,像轻鸿羽翼般轻轻在心尖上扫过
许是不过一瞬,许已过了一刻,凤帝修忽而一笑,玉姿瑰现,风华流泻,这厮身上的气质即便是技艺最高超的丹青圣手也难画出一二来,旖滟目光不可控制地被这逼人男色引得滞了一下,接着唇角又抽了下,凤帝修的笑容便扩大,眉眼都被那笑意映的熠熠闪亮,似乎旖滟越是鄙视,他便越是开怀一般。
无耻,旖滟暗骂一声,鄙夷地转开了视线。
君卿洌自凤帝修现身便在猜测着他的身份,这样风姿的男子世间少见,可他这容貌却是他未曾见过的,也和星云大陆上成名的数位公子无一相附,他到底是谁。可以肯定,中紫国没有这样的人物,倘若他是别国之人,在此时刻,前来中紫国是做什么,可否有什么意图?
想着这个,他一时倒忽略了凤帝修和旖滟之间的眼神互动。
而君卿睿此刻面色沉郁,他迎亲的花轿被人如此糟蹋,他却毫无所知,这简直是颜面无存,他目光扫过八个轿夫,然而轿夫们却皆是一脸呆愕,显然也都不明白轿中怎会有人。
唯司徒轩目光在凤帝修脸上扫了又扫,再瞧瞧睫羽微动别开目光的旖滟,他心下一紧。方才他不过是个盛旖滟相视一笑,这男人便出手叫他差点马踢萧靥儿,倘若萧靥儿受伤,今日他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这男人是谁,和盛旖滟到底是何关系?
这样完美的易容术,世间竟当真有,着实叫人吃惊。
司徒轩不仅擅长医术,一手易容术更是独步天下,世人皆知,他虽瞧不出凤帝修脸上的任何破绽,但是凭借他的直觉,还是肯定,这男子面上绝对涂有东西,他易容了!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辱骂我萧家人?”
四下无声,各有所思,静默过后,萧虎回过神来,可他的态度已然转变,变得客气了极多,实在是这男子气质不凡,摸不清情况,他不敢再随意得罪。今日萧家已被盛旖滟弄地灰头土脸一身臭,他此刻焦头烂额,可不想再莫名惹上这样瞧着都叫人头疼的一个男人。
“唔我啊,不过是借地打盹儿的陌路人罢了,我这好不容易睡着,便被聒噪的一群人吵醒,倘若这吵醒我的是品行高洁的高人,或是貌美无双的美人也就罢了,我也可高风亮节,不予计较。可偏偏吵了我的是一家子臭虫苍蝇,我这人素来懒怠无争,从不愿涉足无谓的争斗,可是这苍蝇臭虫蟑螂什么的近了身,入了眼,谁会忍得住不踩上一脚呢?哎,这实在怪不得我啊”
凤帝修一面说着,一面好不郁结地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苦恼地又靠回了轿中,他好无奈,好委屈的
借地儿打盹儿借到了人家的花轿里,还弄成那么一副模样,这男人简直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耐,还有他那不经意间瞥向萧虎的目光当真就和看蝼蚁一般,好不张狂,旖滟见萧虎满色涨红,气得浑身肌肉都在抖动,萧靥儿更是柳眉横竖,小脸狰狞,不由勾了勾唇,置身事外,冷眼看戏。
020心有灵犀
“你!我萧府堂堂中紫国一品将军府,于你无怨无仇,你莫欺人太甚!可是欺我中紫无人!”萧靥儿再难忍受,咬着唇,面带怒容盯着凤帝修,小脸因怒火烧地一片绯红,霞彩奕奕,双眸忍着心头惧怕控诉地盯着凤帝修娇叱道。
她那娇嗔的模样,莹然含怒的眼神,只怕多数男人瞧了都会酥上半边骨头,觉着不该叫这样的美人为难。可是凤帝修闻言却瞧都没瞧萧靥儿一眼,只唇瓣一扬便有清越的笑声自喉间溢出,“呵呵”
随着他微带凉意和讥讽的笑声,萧靥儿只觉一股威压传来,接着她双耳上挂着的碧玉耳铛,连带着脖颈上的东珠项链瞬息间像被重力揉过,一点点出现裂纹,那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随着那裂痕,更是有咯吱吱的声响传来,萧靥儿低头瞧着脖颈上的珠串,便感受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脖颈,那一点点碎裂的东珠也像是她的颈骨,一点点地碎裂,她觉着无法呼吸了,只能惊恐得瞧着那东珠串子,直至一阵风过,珠玉成为粉尘,灰飞烟灭。
同时萧靥儿头上的赤金凤冠也突然嘭地一声散列,扑簌簌变成一堆的碎片从头发上掉了下来,萧靥儿瞬间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萧靥儿面色一白,强撑的气势瞬间倒塌,不由自主惊惧地捂着脖颈退后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男人太可怕了!倘若他要杀她,此刻她她无法想象。
两眼无神,一头乱发,面色惨白,抖动如筛,这还有半点第一才女的形象可言?!众人瞧着眼前的萧靥儿只觉以前当真是识人不清,怎么会将这样的女子捧为才女,她这样委实不配。再比较高坐在紫电马上,神情清冷,却又温婉娴雅的旖滟,萧靥儿便更不堪入目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嘛。
以前是他们瞎了眼,可他们平民百姓,不熟悉萧靥儿和盛姑娘,分不清明珠和鱼目也就罢了,怎么这翼王殿下竟也瞎了眼,弃西瓜去捡芝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