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民国女配[穿书]》作者:烟秾
文案:
好似每一个接受新思想的民国男人都反对包办婚姻,
坚决离婚只想与心爱的白月光产生新思想的碰撞。
穿成佛系女配的方琮珠冷笑,斗战胜佛也是佛系!
林思虞看到了《申报》的离婚声明,
呵呵,大丈夫何患无妻,
若我以后给方琮珠一个眼神,
我就是大猪蹄子!
后来,大猪蹄子真香……
食用指南:1.架空民国,背景模糊,考据党勿入
2.破镜重圆梗,不吃这类梗的小天使们可以不用点开啦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异能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琮珠,林思虞 ┃ 配角: ┃ 其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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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寂寞深闺海棠残
“琮珠,琮珠!”
耳畔似乎有人在喊她,方琮珠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琮珠,你这个傻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是死了母亲可怎么活啊!”
耳边传来一阵哀哀戚戚的哭泣声,有人捉住了她的一双手在不住的摇晃。
母亲?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有母亲?
方琮珠疑惑的朝那声音发源地看了过去。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坐在床边,穿着元宝领的大褂,领口有一颗镶钻的纽扣,从那纽扣后边开始延绵的镶嵌三条香葱滚边,再朝下边看过去,滚了三道边的衣袖里伸出了一双手捉住了她的手。
“琮珠,你可算是醒来了,吓死母亲了!”
那妇人一把将方琮珠搂在怀里,先是抱紧一下,松开以后看了看她,又一次抱紧。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扎着长辫子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朝床这边走过来:“小姐,该喝药了。”
“翡翠,你把药放下,我来喂她。”
听到“翡翠”这两个字,方琮珠脑袋里“哄”的一声响,顿时明白了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她穿越了!穿回到了她最近正在追的一本民国文里边!
而且,很不幸的是,她没有穿成女主角,却穿成了那个书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佛系女配方琮珠。
方琮珠出身极好,江南纺织大王的长女,长得格外漂亮,彼时被称为苏州一枝花。
当年临时政府需要军费,右参赞林书明回苏州筹款,同乡专营纺织的方正成捐出大洋五万,出手阔绰让林书明刮目相看,当时便结了个儿女亲家,给长子林思虞定下了方家长女方琮珠。
这桩亲事本来不过是一门政治联姻,林家需要钱,方家需要名,两家一拍即合,彼此都相中了对方的儿女,只称是天生一对佳儿佳妇,自然要成了这桩姻缘。
只是林书明这个右参赞也没做多久,因着临时政府垮了台便逃回了老家,在乡下过了几年田舍翁的日子。眼见着四处烽烟骤起,林书明起了活络心思,想去上海试试运气,人脉虽有,可还需钱财打点,索性就帮儿子办了婚事,希冀儿媳妇能带一笔可观的嫁妆来林家。
方琮珠对自己的夫君非常满意,她曾远远的见过他一面,觉得夫君乃是这世间第一俊秀有才之人,恍若芝兰玉树一般耀耀生辉,能嫁给林思虞,真是她这一生最幸运之事。然而万万没想到林思虞对这桩包办的婚姻很不满意,一心想要挣脱这婚姻的樊笼,结婚以后他就径直回了上海念书,和方琮珠没什么来往,夫妻间的感情淡得像纸一样。
被三从四德教育过的方琮珠忍了下来,卑微屈膝的过了一辈子。林思虞奉上峰命令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公务,因为种种历史原因不能回到中国,方琮珠还以林家长媳的身份赡养林思虞的父母,一直照顾到他们去世。
然而林思虞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却写着:“我本想和方琮珠好聚好散,谁知她却诸般刁难胡搅蛮缠,而且正是她让我和菀言产生了极深的误会,多年以后在旧金山相逢时才得解释清楚。”
方琮珠看到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一个女子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忍不住气得发飙:“如果我是那文中的方琮珠,我一定要滋润快活的过一辈子,哪里会像她这样委委屈屈!”
然而,当她睡醒以后,这个“如果”就变成了“确实”。
她真的成了书里的方琮珠,抱着她哭泣的是她的母亲方夫人,江南纺织大王方正成的夫人蒋敏莘,托着药碗站在床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翡翠。
这进展到书里的哪一处情节了?方琮珠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纱衣,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从她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应该是春夏之交,是她成婚快一年的时候。
早一日婆婆卢林氏命人喊她去了主院大堂,不由分说责备了她,说她和林思虞成亲都快一年了,却没见肚子里有动静。
“思虞是林家长子,到时候是要继承林家的,结婚一年了还没见有喜讯传出,也不知道你这肚子到底生不生得出来?”卢林氏的脸拉得老长,脸色一片黑:“若你是生不出鸡蛋的母鸡,那就赶紧把窝给让出来,给思虞纳一房小妾,让她替林家开枝散叶。”
方琮珠被卢林氏训斥了一通,心里委屈得不行,可又开不了口说出事情真相。
自从成亲以后,林思虞就没有碰过她,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她胆怯害羞,也不敢把丈夫的所作所为抖出来,害怕别人会以为她的丈夫在那方面是个无能之人——家里有花容月貌的妻子,然而丈夫却没有碰过她一指头,这不是无能还能如何解释?
受了委屈找不到人诉说,她只能回娘家。
卢林氏倒也没有拦她,挺直腰杆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回去和你母亲商量商量也好,莫要说是我林家欺负了你。你母亲是个贤良淑德的,自然会知道该教你如何去做。”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嘴唇拉了下来,就如一个半圆的弧,看上去有些凶恶。
方琮珠匆匆忙忙应了一句,带着贴身的丫鬟回了娘家。
起先方夫人听说女儿在林家受了刁难,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可是等着气头过去了,她这才开始琢磨这事情:“琮珠,你们成亲快一年了,如何会没有动静呢?平素你可算过日子的?”
方琮珠掩面哭泣:“母亲,琮珠尚未圆房。”
只有在母亲面前,她才敢将这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这话从嘴里轻飘飘的溜了出去,她的心瞬间又沉重了几分。
“如何会有这样的事情!”方夫人大惊失色:“思虞他、他、他……他竟然……莫非他不能人事?”
这事情真是骇人听闻,方夫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看到母亲这样子,方琮珠心里难受,不由自主为林思虞辩护:“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思虞只是从未和我同床共枕过。”
方夫人皱起了眉头,瞅了一眼坐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女儿,叹了一口气:“琮珠,你难道就不知道诱他进你房间不成!这世间只要女子主动一点,男人还能不上道?更别说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就是铁石心肠都会动心!”
这话说得有些重,方琮珠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母亲,这般不知羞耻的举动,女儿如何能做得出来!”
那天晚上,方琮珠就自杀了,然而她被救了过来。
方琮珠看了看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女人,心里亮堂堂的一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不是方夫人这样的大家主母该做的。
方夫人心疼女儿在婆家受到欺负,可又顾忌方琮珠对林思虞的感情,不好出面去林家撕逼一番,只能曲线救国的想了个方法,让下人去苏州的行乐之所弄了些药来,交代方琮珠务必把这些药让林思虞喝了:“这些东西是助兴之物,给思虞喝下他自然会动情,你只需曲意奉承便是,最好是算准了日子让他进你的房子,一举得男,你在林家的地位就稳固了。”
方琮珠面皮薄,她本来极不愿意这般做,可她实在太爱林思虞了,为了留住他的心,也为了巩固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她还是接受了母亲的提议。
回家以后,按着母亲教的法子,在合适的日子里用计把林思虞骗到自己房里,喝过那药的林思虞与方琮珠颠龙倒凤了一个晚上,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与她睡在一张床上,指着她生气的吼了一顿,只说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青lou女子的勾当来,彼时便收拾东西离开上海去了北京念书,不愿意再见到她。
后来方琮珠果然一举得男,可从此她也开始了自己在林家大院里的佛系生活。
丈夫就算回来都不愿意见她,最后竟然登报声明和她离婚,把她扔在林家大院寂寞空虚的过了一辈子。
方琮珠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坐在床板,一脸紧张的方夫人。
接下来,应该是方夫人要给她谋划出路了。
方琮珠低下了头,心里头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方夫人的药她肯定是不能要的,她才不想把方琮珠的线路重新再走一遍。
书里的方琮珠走的是佛系女配的路线,自从和林思虞闹翻以后就安安静静生活在林家大院,只盼着她的夫君林思虞能回心转意与她破镜重圆。
这林思虞是一只金饽饽吗?这么值得她惦记?方琮珠有些恨铁不成钢,莫怪鲁迅先生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样大好的青春年华,这般花朵儿一样的容颜,不去好好享受生活,却要大半辈子活在念经诵佛中,值得吗?
既然命运让她代替了书里的方琮珠,那就让她来活得精彩自在。
佛系?斗战胜佛也是佛系!
第2章 对面相逢不相识
窗外细雨濛濛,似乎要透过轻纱飘进屋子,屋檐前边有几丛芭蕉,绿色的叶子仿佛搽了油,几簇花朵娇艳的盛放着,暗红的花瓣镶着黄粉的边儿,包含着生机。
这可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琮珠,琮珠,你不要这样子,母亲看了真心疼!你是母亲掌心里的宝珠,自小就疼着爱着的,从那尺把长的婴儿养到十六岁,生得如花似玉任凭是谁见了都要赞一声,没想到嫁去他们林家却要吃这么多的苦!”
方琮珠的目光从窗外调转过来,看了眼前这个愁容满面哭得伤心的妇人,心中默默的想,方夫人究竟还是爱自己女儿的。
“琮珠!”方夫人一把捉住了方琮珠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些,轻声耳语:“琮珠,母亲昨晚让人去弄了些药过来……”
方琮珠苦笑,果然走到这一步了。
“你把思虞诱进你房中,在他茶水里搀入这些粉末,你便能心想事成。”
方琮珠故意做迷惘状:“为什么?”
方夫人咬了咬嘴唇,有些难为情,她一个大家主母,要开口与女儿说这些烂污的话,实在不好意思。
可是,当她看到女儿眼睛里一片迷迷蒙蒙,也只能拉下脸跟她解释:“吃了这药便能动情,你们只要圆了房,思虞得知此事的妙处,自然会黏着你不肯放手。”
“多谢母亲为琮珠着想,只是……”
方琮珠心中冷笑,林思虞把自己当一根草,可自己却不能如此自轻自贱,女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会有谁来爱惜你?
“只是现在琮珠却是想通了,何必苦苦执着?我与林思虞或是八字不合,不必如此勉强过下去,我……”
方夫人大惊失色,一把攥紧了方琮珠的手:“琮珠,你可不能这样糊涂!”
女儿想离婚?这万万不可!
不是说家里养不起她,这离婚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说出去实在丢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离婚,说了出去人家都只会认为是琮珠做了错事,所谓七出之条,现在还是根深蒂固的刻在人们心里头。琮珠若是离婚回了娘家,那以后她可再也抬不起头来,会生生被唾沫星子淹死。
“琮珠,你千万别意气用事,你是不知道离婚的妇人日子有多难熬!”方夫人抓紧了方琮珠的手细细叮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你肯用心待,就是连石头都能捂热,更别说思虞这个大活人了。”
方琮珠撇了撇嘴,和方夫人这些旧式思想的妇女讲不通道理,她心里边只会坚持让她在林家熬下去,熬到老熬到死,贤良淑德的过一辈子就算功德圆满。
离婚这事情,只能是她自己来果断解决。
书里边林思虞不喜欢她,想要和她离婚,回家和父母说起离婚的事情,林家坚决反对——他家那时候已经只有个空架子,就巴望方琮珠能从娘家拿点钱过来贴补,如何能放弃这个财神爷?死活不答应林思虞离婚的要求。
方琮珠在林家大院的地位非常稳固,林思虞气急败坏,索性登报声明已与林思虞女士离婚,然后直接飞去美国公干,在旧金山重遇唐菀言,两个人终成眷属。
——既然林思虞可以登报声明离婚,那她也可以。
方琮珠抬眼,迅速看了一下方夫人,自己和她大概是说不通的,只能是先斩后奏。
“母亲,我想去上海住几日散散心。”
方夫人擦了下眼泪,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好好,我让老金备车送你过去。”
女婿林思虞在上海念书,女儿大概是想去寻他。
小两口总是不在一起怎么会有感情?多在一起耳鬓厮磨,慢慢的就会彼此看着顺眼了。
方夫人转身,朝自己的贴身妈妈招了招手:“阿大,把那药拿过来。”
床那边站着一个小个子女人,约莫四十来岁,收拾得很利落,发髻梳得很整齐,油滑水光。她走路很快,一眨眼就冲到了床边,一摊手掌,掌心里有个小小的纸包。
“琮珠,你带上这个。”
方夫人犹豫了一下,把那个纸包拿起,塞进了方琮珠的手里:“你是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方琮珠点了点头,抓紧了那个纸包。
方夫人站起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默默注视窗外良久,轻声道:“母亲希望你能尽快生个孩子,以后在林家能够立稳足跟。”
她慢慢走了两步,挨着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又看了一眼琮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琮珠,以后你带着娃儿回娘家来,家里就热闹了。”
方琮珠趿拉了床踏板上放着的绣花鞋走到了方夫人面前:“母亲,你去忙罢,别为我操心了,琮珠知道怎么办。”
方夫人点了点头:“你赶紧收拾东西吧,我这就让人通知老金去准备车辆。”
待到方夫人离开,方琮珠将那个小纸包随手一扔,丢到了门边那个小藤篓子里。
她用不着这东西,根本用不上。
卧室靠墙有一个大衣柜,老式的雕花,手环是铜质,上边嵌着精致的螺钿。
方琮珠才走到衣柜前边,翡翠就赶了过来把衣柜门打开:“小姐,你要换衣裳?”
“是。”方琮珠点了点头,一只手拨了一下挂着的衣裳。
不愧是纺织大王的掌上明珠,衣裳多得让她咋舌,每一件衣裳的用料都很好,轻软得就像挽上了天上的云彩。
只可惜款式都很保守,一律的高领,扣得严严实实,下摆宽大显不出身材。
方琮珠不知原主是怎么过夏天的,衣领扣得这么紧,不会觉得热吗?
目光逡巡,她最终挑出了一件掐腰裙裳,虽然依旧是高领,可腰部收得窄窄,能显出她的纤腰不盈一握。
衣裳是鹅黄颜色,淡雅别致,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胜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眉弯弯如拢轻烟,剪水双眸似含深情,小鼻子翘挺,樱唇一点巧笑嫣然。方琮珠不禁感叹,那林思虞莫非是个眼瞎的,这般美貌女子,他竟然全不放在眼里?
“小姐,今天梳个什么发髻?”翡翠拿了梳子站在方琮珠身后,犹豫了一下。
平素小姐最爱梳那种一丝不乱的发髻,可今日她却觉得小姐披着头发更好看,有一种慵懒娇柔的风情。
方琮珠从翡翠手里拿过梳子把头发梳直,从梳妆匣里拿出两支水晶发夹从鬓边插入,水晶亮光闪闪,和她双眸里神采飞扬映衬。
“走罢。”
琮珠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包,翡翠赶紧尽心尽责的赶上去接手过来:“小姐,我来拿。”
主仆两人走出宅子,汽车已经停在那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司机的位置上,见方琮珠走出来,按了按喇叭,讨好的笑:“大小姐。”
方琮珠钻进了车里:“去上海。”
老金咧嘴笑:“我知道,夫人吩咐了要我送大小姐去姑爷那里。”
方琮珠摇了摇头:“不,你先送我去大少爷那边。”
老金愣了愣:“去大少爷那里?”
方琮珠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老金笑了起来:“好好好,就去大少爷那边。”
大小姐可能不好意思一个人去找姑爷,想要大少爷陪着去吧?老金嘿嘿一笑,大小姐毕竟还年轻,脸嫩,虽然成亲快一年了,还是跟没出阁的年轻姑娘一样。
方琮珠斜靠在软皮座椅上,伸直了一双腿,方家的车挺不错,里边空间大,坐得舒舒服服。
她听方夫人说让老金备车的时候,还以为是会见到一辆马车,没想到竟然是汽车,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看来民国年代的富人已经勉强跟上了西方发展的脚步。
汽车速度不慢,窗外绿柳成荫不住朝后倒退,方琮珠贪馋的看着外边的风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话果然不假,苏州山清水秀真是风景如画。
这一幕落在翡翠眼里却格外忧伤,自家小姐可真是遭了罪,在娘家受尽宠爱,嫁到林家却被人踩在脚底成了一块泥。
瞧着小姐侧望车窗之外,定然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唉,姑爷着实可恶,小姐又有哪里不好要被他如此嫌弃?
开了几个小时进了上海城,此时的上海没有前世那么大,街道也不甚宽,汽车进了市区开得颇慢,不时的还有瘦骨嶙峋的小孩子手里拿着报纸乱窜,在车窗上一通乱拍:“快报快报!昨晚百乐门情杀案!”
琮珠招了招手,一个小孩子窜到她车子旁边:“小姐,是不是想买报纸?”
“来一份今天的申报。”
她想看看当时风靡民国的离婚声明到底是怎么措辞的。
在这个年代,新旧文化碰撞引发思想观念的更新,很多包办婚姻在这种碰撞里分崩离析,登一则离婚声明就可以抛弃家里人为自己娶的黄脸婆成了最时髦的事情。
与其说是新思想的碰撞,倒不如说是渣男为了自己的花心寻的最好借口,受害者大部分都是那些勤勤恳恳在家操持的老实女人。
方琮珠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与其被林思虞抛弃,不如自己先把他给甩了。
拿了报纸看了看,各种新闻都有,也有很多小块的公告,某人买了某人某处地产,特此声明,某处有房屋出租等等,只是方琮珠并没看到离婚声明。
她有些失望,还想看看离婚声明的模板,没想到竟不能如愿以偿。
车子停停走走,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幢别墅式样的房子,前边有很大的一个草坪,铁艺的大门做得非常精致。
老金下车替方琮珠拉开车门:“小姐,到了。”
方琮珠下了车,老金殷勤的领着她和翡翠朝宅子里走。
方琮珠的哥哥方琮亭今年十九岁,正在复旦大学念书,顺便帮着家里照看上海这边的生意,这幢小洋楼是方家在上海置下的房产之一,方琮亭暂居此处。
刚刚走进大门,就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从里边走出来,与方琮珠打了个照面。
他愣了愣,旋即脸黑黑:“你怎么过上海来了?”
方琮珠略略一愣,不知道此人是谁,为何用这般口气和她说话。
他穿着一件长衫,一张脸生得极为俊秀,一双剑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高高鼻梁,若是不拉长着一张脸,可真是帅气逼人。
这人应该不是她的兄长方琮亭,据书中所写,方琮亭最是心疼他的胞妹,断不会因为她来上海而无端责怪她。
方琮珠觉得在没有摸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不宜和他面对面的杠。
“我啊,来上海开开眼界呀……”方琮珠微微一笑,双眼似有秋波点点,仿佛最美的颜色已经落在她的眼底。
那年轻人怔了怔,神色讶异,似乎不相信方琮珠会是如此反应。他站在那里盯住方琮珠看了几眼,须臾,又猛然掉头,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姑爷可真是奇怪,他平常都不理睬小姐,小姐你来上海了,他又管上你了。”
等那人走远,翡翠这才愤愤的为方琮珠抱不平。
可怜的小姐,见着姑爷就讨好的笑,说话都结巴了,可姑爷还是正眼都不看她。
方琮珠脑袋里“轰”的一声。
这人就是她的挂名丈夫林思虞?她不由自主转过头去,林思虞已经走出了大门,此时也转过身,一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方琮珠站直了身子,冲着林思虞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要哭着喊着求他垂青?做梦去吧,本姑娘貌美多金,还怕找不到自己心爱的人?
三条腿的蛤ma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到处都是!
第3章 哀声陈情苦命人
方琮亭没想到妹妹会来上海,有些惊诧。
“琮珠,你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句?”
方琮珠含笑看了一下她的兄长,个子高高挺拔,生得风度翩翩,只是略显清瘦。
“大哥,我有事情想找你。”方琮珠瞥了一眼坐在欧式沙发里的那两个年轻人:“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上去歇着,等你忙完再说。”
“行。”方琮亭喊了一句:“李妈,李妈,你把大小姐带去楼上房间!”
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匆匆忙忙走了出来,看到方琮珠也是愣了愣,旋即露出了一脸热络的笑容:“大小姐今日来上海啦?快些先去歇着,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得好好躺着。”
李妈带着方琮珠上了二楼,朝左边走了几步,推开尽头的一扇房门:“大小姐,到了。”
方琮珠站在门口朝里边看了看,这间房是典型的欧式装修,但只是简单的放着几件家具,并不显得繁杂。放在屋子中央的欧式大床上悬着白色的网纱帐幔,银色的弯钩挂着一边轻纱,另外一边却是随意的垂了下来。
“大小姐,你先坐一会儿啊,我去给你沏茶。”李妈引着方琮珠走了进去,坐到了一张宽敞柔软的沙发上,忙忙碌碌的捣鼓了一阵,端了一套精致的茶盏过来:“大小姐,尝尝这个,这是西洋那边过来的咖啡牛乳茶。”
方琮珠伸手接了过来,冲着李妈笑了笑:“谢谢你。”
李妈的脸瞬间红了,一个劲的摆手:“大小姐,您快莫要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这不都是我们该做的事吗?哪里当得这一声谢!”
大少爷念新式学堂,把洋人那一套学回来了,但凡她做了点什么事,他都会要说句谢谢,李妈觉得真是有些难受,和大少爷说了好几次,可他依旧是这样,没想到大小姐也学了这一套了。
趁着方琮珠喝咖啡的时候,李妈忙着把房间打扫了一次,虽然根本就没灰尘,李妈却还是打扫得很认真。
“大少爷让我每天都收拾这屋子的,他说大小姐指不定哪天就过来住了呢。”李妈直起腰,冲着方琮珠慈祥的笑:“大少爷为了布置这房间可是费了心,这里头的家具,都是他亲自去洋行里一件件挑的呢。”
方琮珠又看了一眼这间房,每一样家具都那么精美,淡蓝色的窗纱轻柔得像梦一样,被风一吹,下摆微微拂动,窸窸窣窣的响。
看得出来,方琮亭确实是宠爱自己的胞妹,否则不会如此细心。
方琮珠心里头琢磨着,如果自己和方琮亭说这离婚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支持她?
一盏咖啡喝完,就听到脚步声橐橐,显然是有人上楼了。
“琮珠!”
方琮亭从外边快步走了进来,拉住了方琮珠的手:“快让大哥看看,胖了还是瘦了?”
“大哥!”方琮珠站起身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是不是瘦了?”
“嗯,是瘦了些。”方琮亭看了看她的腰肢:“这衣裳穿到身上都很宽松了。”
他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你婆婆刁难你?”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方琮珠趁机诉苦:“你不知道她有多么可恨,每天都要找我的岔子,我都快要被她气死了!”
方琮亭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心疼自己的妹妹。
她在婆家受苦,在丈夫这边也讨不到好处。
他搞不懂为什么林思虞和妹妹为什么就过不到一处去?分明两个人很合适啊。
在方琮亭心里头,林思虞是个很好的人,有才有貌,人心相当善良,当初才在复旦公学见了一次就彼此欣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到后来才发现他竟然是自己未来的妹夫。
“你肯定会喜欢我妹妹的!”他很开心的拍了拍胸:“琮珠生得貌美如花,跟你真是天生一对!”
林思虞僵了僵,彼时没再谈论这个话题,过了一日,不知何事又提起了方琮珠,林思虞问了他一句:“你妹妹念的是新式学堂还是族学?”
方琮亭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实话实说:“琮珠没念过书,跟着母亲学着识了些字,女红最擅长,心灵手巧。”
听了这话,林思虞再也没有出声。
后来,禁不住琮珠的死缠硬磨,方琮亭邀请林思虞回苏州老家去过一趟,本来说好是安排他们在花园见一面,可没想到琮珠害羞,远远看到他领着林思虞过来,竟然羞涩害怕得不敢直面,低着头擦肩而过,可能连林思虞的长相都没看清楚。
琮珠十六岁的时候,林家派人过来商量要完婚,家里人问过琮珠的意思,看她想不想这么年轻就出嫁,琮珠只是点了点头,红了一张脸。
她点了头,这婚事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好在家里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嫁妆,一切都不慌乱。到了结婚的日子,十里红妆的把琮珠给送了过去,嫁妆之丰厚一度成了苏州城街头巷尾的谈资。
“南庄方老板嫁女儿,那可是了不得,气派得很!”
“抬嫁妆的挑子都数不清,我才晃了晃眼,就不记得前边到底有多少抬了!”
琮珠出嫁是多么风光,可一转眼间,风光不再,她和林思虞的关系已经冷若冰霜。方琮亭有些想不通,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对,如此会至于今日这般地步?
方琮亭回想妹妹成亲以后这一年里,林思虞从未和他提起过与琮珠之事,两人见面都是在讨论学习或者是现在的时局。
其实……似乎早有端倪。
“刚刚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思虞没有?”
方琮亭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今天下午他约了林思虞和几个好友在家里小聚,忽然间有人来电话说唐教授找林思虞,林思虞接了电话就赶紧出去了。
林思虞出去没多久,琮珠就进来了,这两个人或许打了个照面?
“大哥,我看到了他。”方琮珠拨弄着手腕上一串翡翠珠子:“他就这样扬长而去了呢,跟没看到我一样。”
“嗐,思虞他……”方琮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琮珠,本来以为妹妹嫁给林思虞会过得舒心自在,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的僵局。
尽管妹妹妹夫不和,这却没有影响他与林思虞之间的情谊,他与林思虞两人志同道合,很多方面都观点一致,两个人对于涌入中国的各种新思想都很好奇,常常坐在一处探究,今天下午他们便是在讨论最近一期《新青年》上的文章。
方琮亭想缓和妹妹与林思虞之间的关系,可每次提到方琮珠,林思虞都是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这话到此处就成了一个死局,方琮亭试了几次,最终彻底放弃。
这男女之事全靠缘分,哪里是靠旁人能说得通的?
“大哥,你也别再在我面前提他了,今天我来上海,首先是要来看看大哥,另外便是想请大哥带我去《申报》的办公室……”
“你要找《申报》作甚?”方琮亭有些诧异,他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妹妹,怎么也知道有《申报》这样一份报纸?
方琮珠笑了起来:“我要在《申报》上登一则离婚声明。”
“什么?离婚声明?”方琮亭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琮珠,你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方琮珠垂眸,泪盈于睫。
想到原主的这一生,她忍不住觉得心里发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见到方琮珠落泪,方琮亭慌了手脚:“琮珠,琮珠,你莫要哭!咱们有事情好商量!”
翡翠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块绣花的帕子想来给方琮珠拭泪,却被方琮亭一把抢了过来,细细的替方琮珠擦拭着眼角。
可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后来竟至于一条小河似的,从光滑的脸蛋上滑了下来。
“琮珠,琮珠!”
方琮亭苦恼的喊了一句:“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方琮珠将手帕子拿了过来,自己擦了擦了眼睛,哭哭啼啼道:“大哥,你只要带我去《申报》登离婚声明就行了。”
“可是……”方琮亭还在试图劝阻她:“这等大事,当报告父母才行,岂能你我就可决定?”
“大哥!”方琮珠将手帕子一摔,坐到了沙发上边,朝着扶手一靠,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与母亲提过此事了,她不答应,我这才来上海找你的。”
“琮珠,琮珠!”方琮亭赶忙跟着坐了下来,安慰着她:“你别这么急躁,且缓一缓,让大哥好好想一想啊。”
“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大小姐在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翡翠站在一旁开始控诉林家的诸种不是,听得李妈都跟着唉声叹气:“竟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家大小姐这般美貌又知礼,十里红妆的嫁过去,还要受他家的刁难,这可真是让人听了伤心!”
翡翠把手提包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纸包来:“大少爷,你看看,看看,都把我家小姐逼成什么样子了!”
方琮亭疑惑的看了看那个小纸包:“这是什么?”
“这、这、这是……”翡翠的脸涨得通红,方琮珠溜了她手中纸包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把方夫人给她的那个药包又捡起来了,难道还以为自己到上海是来找林思虞来圆房的么?
只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刚刚好可以逼着方琮亭站到自己这边来。
方琮珠双手掩面,痛哭出声:“翡翠,这东西你还捡了回来作甚,这种烂污的东西,打死我也不会用的!”
方琮亭张大嘴看着那个纸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少爷,小姐嫁到林家快一年了,可现在还是冰清玉洁的一个人,可林家老夫人却逼着小姐生孩子,否则要给姑爷纳妾!”翡翠把那纸包交到了方琮亭手中:“这是夫人给小姐的,说是从那行乐之处得的东西,让小姐给姑爷吃了……”
方琮亭忙不迭的把那包东西甩开,仿佛有什么在咬着他的手一般:“母亲也真是糊涂,如何能这样行事!”
“大哥,我都这样惨了,你还不帮我?若是你不肯带我去《申报》登那个离婚声明,那我便自己找了去!”方琮珠气愤的站了起来:“亏得我还以为你仍是那个疼爱我的大哥,没想到你全变了!”
方琮亭的脑袋里已经闹哄哄的一片,听着方琮珠这赌气的话,赶忙拉住她:“好好好,我带你去登离婚声明!”
琮珠心意已决,自己不带她去,她也会找着过去,现在上海到处乱糟糟的,她一个柔弱女子孤身外出,唯恐遇到什么危险,必须是自己陪她过去。
第4章 尘埃落定心欢喜
汽车缓缓前行,窗外的一切仿佛在倒带,行人、电线杆和建筑物,都在朝后边退着。
方琮珠坐在车上,一双手很安分的放在膝盖上,心里却是一片澎湃,正在计划着下一步的出路。
她之所以来找方琮亭,并不只是想让他带着去登离婚声明。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女性,她独立性不错,完全可以不用方琮亭带路。
找方琮亭诉苦,最重要的是为了方琮珠的嫁妆。
方琮珠是十里红妆嫁过去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财产,既然离了婚,可不能扔在林家不管,总要有个出头的帮她去拿回来。
根据书上描写的,林家那个老太婆很厉害,自己孤身一个人回去拿嫁妆,只怕是有点难度,当然得喊上帮忙的人。
方琮亭是方家长子,在上海念了好些年的书,是见过世面的,而且最近几年他也帮着家里打理上海这边的生意,应该行动能力不错,带着他回林家去抢嫁妆是最好的人选了——方正成和方夫人都是要面子的人,连她离婚都极力反对,更别说带着人雄赳赳的跑去林家了。
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方琮亭,方琮珠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