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思簪望着她略带疲倦的神色,有些半信半疑地。

思且垂着头又道:“再一会儿内务司的人便到了,若是不想被牵连,就快点走吧,我跟你……没有话说了。”

她手脚都被捆绑着,说完这句,却艰难地挪了下身子,将脸转过去,不再看岳思簪。

岳思簪望着她半垂的剪影,微微怔了怔,抬手往前,似要在她肩上一碰,然而却终究停下。

她的嘴唇动了一动,却也终于没有开口,只是缩回手来,站起身往外便走。

思且跪在地上,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打在自己膝头:她一直以来拼命保护的人,到最后,在她的生死关头,竟毫不关心她的死活,如此绝情。

思且心如死灰,垂泪不语。

而岳思簪走到门口,那宫女将半掩的门拉开,忽然之间,两人皆都惊怔。

门口处几个人依次从旁侧现身,看服色,分别是内务司的官长,宫廷禁卫统领大人,还有一位,面容清秀的,竟是凤仪殿的首领太监子规。

岳思簪惊地后退一步,内务司司长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岳贵人来此作甚?”

岳思簪神色不定,道:“妾……妾听闻有奴婢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特来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是吗?”禁卫统领凛然冷笑,迈步进门,望着地上的思且,“看样子贵人娘娘是知道了?”

岳思簪道:“是……既然几位大人来了,那么就不打扰了。”提步就要往外。

内务司司长一笑:“贵人娘娘且慢。”他一动,身后两个内务司的差人上前,便挡住了岳思簪的路。

子规反站在旁边不动声色。

岳思簪道:“这、这是怎么了?”

内务司司长道:“贵人娘娘怕是走不了的。”

地上思且看到此,心中惊疑不定,她比岳思簪聪明了不知多少,看两位大员都在,子规也在场,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立刻大声叫道:“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大人们不要牵扯别人。”

她说罢之后,岳思簪回头望向她,却看到一双滚着泪的红色眸子,岳思簪心中惊疑不定,她又不是个聪明的,心悸不能言。

而禁军统领却淡淡道:“牵扯与否,轮不到你这谋逆害主的奴才说,敢问书记,已经写好了么?”

他这句话来的突兀,现场之中一片静寂,在思且同岳思簪的惊疑目光之中,却见在这空屋子里的角落,那个落满尘灰的破柜子“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衫手中握着纸笔的掌书记,徐徐地走上前来,道:“回两位大人,属下从头到尾,记录的清楚明白,请两位大人一览。”

思且只觉如五雷轰顶,当下绝望地闭了眸子。岳思簪却还定定看着,也明白了大事不好。

内务司长将纸接过来,道:“这位掌书记,是我内务司最顶用的,最擅敏闻强记,分毫不会出错。”

“多谢大人。”那人完事,便退了后。

那内务司司长说罢,垂眸扫了一眼那供状,冷笑着念道:“岳贵人道:‘你都说了吗?你当真没有向娘娘把我供出来?’宫女思且道:‘我什么也没说。’岳贵人道:‘可是为什么我听了信,说你事到临头又犹豫……’——岳贵人,还要我继续念下去吗?”

果真分毫无错,岳思簪眼前发黑,惊呼叫道:“不……不会的!”倒退往后,却被两个内监押住。

内务司司长蔑她一眼,冷笑道:“贵人娘娘果真是哪里也去不得了,来人,伺候岳贵人前往内务司吧!”

岳思簪叫道:“我不去……我不去,跟我无关!”叫嚷不休,却被封了嘴押着走了。

思且也被拉了出来,经过门口,便看子规,含泪求道:“公公,求你替我向娘娘求情,公公,求您跟娘娘说,饶了她一命吧……”

子规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离开,白皙的脸上透出几分冷清。

内务司的同禁卫处的两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对子规道:“公公可要同去?”

子规道:“处置这些事,两位大人比我有经验,我便不掺和其中了,两位大人自请便宜行事。”

两人便也行了个礼:“公公多礼了,但请回去禀报娘娘,我们两人必定尽心竭力,严查此事,一有消息便派人禀报,还请娘娘放心。”

子规答应一声:“有劳。”两位便领了人出去了。

子规站在原处,目送岳思簪同思且离开的方向,最后是两位大人同几个差人内监的身影,鱼贯消失。

子规抬头,望见那红墙之上的一方天空,虽然晴空万里,他心中却只觉如阴云笼罩。

耳畔忽地又响起那人熟悉的声音:

“……心里本来凉凉地有些难受,但看到你,心里便安稳多了。”

“本宫并非是在赞你,……我是在想,这是为什么。”

子规手在腰间微微握紧,眉宇之中多了一丝悒郁,静静站了片刻,才转身出了偏殿,往凤仪殿而去。

第七十六章

子规将回凤仪殿,隔着老远,就看到殿门处有几个陌生身影,他放慢了脚步,定睛细看,立刻便认出那是跟随着朱玄澹的几个小太监宫女。

本是要去回禀凤涅的,见这阵仗,子规心念转动,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一步,脚下一转,便拐了个弯儿,顺着宫墙边上往偏殿的门而去了。

他避开的及时而自然,那边上的太监宫女均未曾察觉。

而与此同时,就在凤仪殿内,朱玄澹问明了情形,脸上并无格外震惊或者骇然的表情,反而是出奇地冷静。

凤涅也是平常面色,说罢了,便又道:“本来臣妾没想要惊扰圣上,反正行事之人已经被擒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朱玄澹静静地看着她:“是吗?”

凤涅垂眸,贤良淑德仪态万千,好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姿态,温声道:“是的,臣妾知道圣上近日忙于朝政,因此不想因为此等事惊扰圣驾。”

朱玄澹本是坐着,听到此刻,便起了身,看一眼凤涅,却往旁边走开几步,才又停下,将手负在身后。

他站着的姿态很有气势,气宇轩昂,腿长肩宽腰瘦,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威严挺拔之美。

朱玄澹起身之时,凤涅便也随之站了起来,此刻望着他的背影,却察觉天子的腰背仿佛有些微妙地绷紧。

她垂眸看看手上的戒子,其中一个是银戒,雕花镂空,甚是精美,轻轻地便捻了一下,道:“此刻内务司的人该把人带走了吧,想必很快就会出结果的,圣上无须为此忧虑,何况臣妾也没事。”

从背后自也看不到他是何脸色,一直在凤涅说完之后,朱玄澹的肩头微微一动,才转过身来。

“朕早就知道皇后甚是聪慧,”他忽地笑了一笑,“然而让皇后置身险境,确是朕的过错,……朕绝不会饶了任何敢对你动心思之人,朕也向你保证,——诸如此类之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他微笑着如是说,口吻温和,沉缓,却是一股不容人质疑的气势。

凤涅也尽量微笑着,将眼前之人的神情看的极为清楚,他的确是微笑无疑,然而眼中却毫无笑意,反是凛然的冷意。

他在想什么,连她也难尽数窥知。

“臣妾知道。”凤涅行礼,便低了头。

朱玄澹抬手,在她腰间一探,略微用力握了一握,却又松开,他温声道:“受了这番惊吓,你好生歇息。”

凤涅答应,朱玄澹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话,转身出殿而去。

凤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凤仪殿门口,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想了片刻,只一摇头:“罢了……”看旁边宫女抱着小猫,她便示意接过来,自己搂在怀中。

小猫儿喵喵叫着,好像不安似的,左顾右盼着。

凤涅想到先前这猫儿灵性警惕,才引得她心生疑窦,从而避开大难,一时百感交集。

爱抚地替它梳着毛,凤涅随口问道:“可喂它吃了东西?”

宫女道:“回娘娘,先前靖王爷喂它吃了些点心……”

“没吃其他的?”凤涅摸了摸小猫柔软的肚皮,有些瘪。

那宫女有些怕,畏缩不敢言,倒是旁边悦儿低声道:“娘娘,先前思且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她照料着的……就让奴婢喂它吧。”

凤涅怔了怔,点了点头:“也罢。”摸了摸小猫,便将它给了悦儿,又道,“好生照料着,别出什么差儿。”说完,便轻轻叹了口气。

康嬷嬷在旁察言观色,便道:“娘娘,别为那狼心狗肺的奴才伤神,娘娘对她多好,当初梅仙小姐都要弄死她的当儿娘娘救她出来,对她来说便如再生爹娘,她居然不思感激,反而想害娘娘,也是苍天有眼,娘娘圣明,及时识破她的恶毒心肠……哼,此番她入了内务司,内务司那帮人个个不是善茬,用刑的手法奴婢听听都觉得害怕,必然会让她生不如死,这便是背叛娘娘的下场!”

康嬷嬷有心让众宫人听听,声音便放大了些,果真周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个个自警,有那平素惫懒或者有亏的,便透出几分慌张神色。

凤涅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幸好咱们这宫内也没几个能跟她一样反咬主子的,唉……说起来本宫心里还真有几分难受,当初把她从梅仙手里救出来,又怎么知道,她居然还会再来害本宫?倘若本宫哪里亏待过她,她想趁机报复倒也罢了……”

康嬷嬷道:“就是说,娘娘待她多好!不过说来也是怪了!先头奴婢也曾听她多次说感激了娘娘的恩典,必然会好好地报答娘娘之类的话,看来也不像是违心说谎的,可……这便是她给娘娘的报答?果然是个不识好歹的贱人!活该她在内务司受罪!让奴婢看,可不能让这种罪大恶极想要谋害主子的人轻易就死,必然要好好地折磨……”

康嬷嬷越说越气,不由地再度慷慨陈词。

凤涅揉了揉太阳穴:“对了,子规怎么还没回来?”

正问着,却见殿门口一道熟悉的人影进来,正是子规。

子规行礼罢了,将在偏殿之中发生之事一一说明,凤涅哼道:“果真是她。”

康嬷嬷听得瞪圆眼:“原来先前娘娘让奴婢假意透露口风给岳贵人身边儿伺候的……是这个意思……娘娘是猜到她们是一伙儿的,所以才让奴婢透消息出去说思且要招认?也是,岳贵人听了自然就坐不住了……”

凤涅淡淡一笑道:“这招敲山震虎,还是挺管用的。”她一笑间,伸手又一揉额头,喃喃,“怎么忽然头疼起来。”

子规在下见状,便道:“娘娘,让奴婢给您按一按吧。”

凤涅一抬眸子:“哦,对了,差点忘了……”

子规急忙去洗了手,用帕子细细擦干了。

凤涅斜躺榻上,康嬷嬷替她将头饰种种都小心去了,把头发散开。

子规便上前,略躬着身,给凤涅轻按额头。

他的手指刚柔并济,力道又用得极好,人又细心,手法精妙,凤涅竟很快地适应了,渐渐地生出一种舒适之感,疼便也缓和了。

“你这手法,媲美一流按摩师啊……”凤涅闭着眼,轻声道,“不错不错……”

子规见她舒服地放松身子,面上便也露出笑意,一边按着一边道:“娘娘是太操心了……虽然这件事有惊无险,但毕竟心里头会受些惊吓的,娘娘且放宽心,以后奴婢会加倍小心,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很轻,有几分抚慰人心之意,跟朱玄澹的语气不同,少了那迫人的威严,却更为贴心。

凤涅听着,只觉得身子一阵舒适,几乎忍不住昏昏欲睡,便含糊道:“嗯,这话听了耳熟,刚才好像有人说过……”

子规本是真心说了这一句,听凤涅如此接口,便怔了怔,而后极快反应过来凤涅说的“有人”是谁,便有些色变,那手势也停了,待要请罪,又不敢就扰了凤涅。

幸好凤涅的头也不疼了,可是困倦发作,便道:“好了,你也歇息歇息,本宫睡一会儿……”

子规暗暗松了口气,康嬷嬷同他便退后数步,凤仪殿内的宫人们也悄然无声垂手侍候。

一夜过后,凤涅起身,只觉得头仍旧有些昏沉沉地疼,便免了妃嫔们来见,也去太后处派人禀报,并不提其他的,只说皇后身体不适。

凤涅指派完了,又叫子规去内务司看一看情形如何。

子规去后不久便回来,道:“回娘娘,思且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康嬷嬷在旁边插嘴道:“这贱婢当真嘴硬,都当场将她们擒下了,还敢这么说呢……难道内务司没有用刑吗?”

子规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这个,听康嬷嬷提起,便不免道:“用了几次刑……昏死过数次……只不过……”

凤涅一听“用刑”“昏死”,便皱了眉。

子规正小心地望着她的神色,见她眉峰一蹙,便立刻收了声:“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凤涅想了想,只问道:“那岳思簪说什么?”

子规道:“她起初乱喊自己冤枉,嘴硬着,后来……就认了是她串通思且。”

“她既然已经认下,思且还不肯认吗?”

“是的娘娘。”

“她倒是个有义气的,只可惜……”凤涅欲言又止,慢慢呼出一口气:“那除此之外,她们有没有招认其他?”

子规斟酌着,小声道:“娘娘的意思是……依奴婢看来,内务司同禁军处的两位大人,也颇为头疼着呢。”

凤涅会意,一笑道:“是啊,若是牵扯过去,难免要扯到范府,这范围可就广泛了,……他们放不开手脚有所顾忌,也是有的。”

如此凤涅一整个上午都在凤仪殿内足不出户,而到下午后,子规从外进内,跪地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得了一则最新消息。”

凤涅道:“哦?是什么?”

子规道:“听闻早上在朝堂上,几个谏官又闹了起来。”

凤涅笑道:“不会又是说本宫吧?”

子规摇头,肃然说道:“并不是的,娘娘容禀,他们联名弹劾丞相大人呢。”

凤涅一惊:“他们弹劾……范汝慎?”

子规道:“正是,几位谏官弹劾范大人纵女行凶,几次三番谋害娘娘您!”

凤涅听了这话,心中仿佛从迷雾里见了一道光,隐隐地有些明白,道:“你细细说来。”

子规娓娓道来。原来,不知为何,在中津行宫鹞子嘴上,——范梅仙动手推皇后不成自己反落水之时竟被传扬了出去,又加上昨日太医院首向天子上书陈奏有人用毒草汁液谋害皇后,所擒之人又曾是范梅仙的“心腹”亲近之人,纵然思且同岳思簪并未招认,但这其中的关联,有心人自当一清二楚。

正在群臣们愕然之际,却不知又从哪里传出个消息,说的是:原来现如今的皇后娘娘,其实并非是正牌儿的范家二姑娘,而是个不知名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从小寄养在范府,饱受欺凌……还数次被排挤殴打……之类,乃是个苦命的……说的绘声绘色,满城风雨。

一些范汝慎党派的臣子,有人暗中是知晓这个消息的,却也不怎么惊啧,但朝野之中有更多的人却并不知情,当下这几个消息接连传开之后,群臣哗然。

先前谏官们上书斥责“皇后媚惑,天子失德”,一半是因为后宫没有子嗣,天子的宠妃亦极少,但另一半的原因,却是因为皇后是范府出身。

范汝慎炙手可热权倾朝野,早被一些自诩清流的谏官看不过眼,又怎能容许范家的正宫娘娘如此嚣张,便想“借力打力”,打击皇后牵连范汝慎,可是如今这几则消息传出,却让众人跌了一地的眼珠子。

户部尚书姬遥同刑部尚书司逸澜等得知消息,同几个臣子一合计,听闻内务司擒下了谋害娘娘的两人,司逸澜便急急忙忙亲自跑了一趟禁卫处,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禁卫处的统领同他素来交好,便私底下把那位掌书记快笔记录下的供状说给司逸澜听,司逸澜通篇听完,紧紧牢记三句,岳思簪所说的——“你也不想想谁是咱们真正的主子”,“小姐被那贱婢害得生不如死,我恨不得她死”,以及思且所说——“娘娘已经不是以前的娘娘了”。

一想到中津行宫里发生的事,以及坊间传闻,司逸澜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匆忙回去,同姬遥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清二楚。

姬遥比司逸澜年长,人自也精明许多,听了司逸澜的话,不由地笑出声来,道:“天助我也,怪道先前范家的女孩儿入主中宫,范家还要再送个女孩儿进宫去……当初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也不见他们着急……原来他们同皇后早有罅隙!”

司逸澜道:“老姬,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姬遥道:“看万岁的意思,对娘娘甚是关情,上回我们力陈娘娘的不是,万岁爷不软不硬地把我们挡回来了,分毫不说娘娘的不是,足见维护之意……既然我们不能从娘娘身上着手,如今又知道娘娘同范家并不是铁打的一路,那么……不如我们便奉娘娘的旗号行事!”

司逸澜身子一震:“你的意思是……”

姬遥道:“范梅仙怎么说也是范家的女孩儿,就算不是,牵连在谋逆皇后的罪名里也脱不了干系!何况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如今我们便大行其道,子不教,父之过,我等便指责范汝慎又如何?”

司逸澜闻言,哈哈大笑:“老姬,这招儿好!万岁爷一直护着那小娘……咳,护着皇后娘娘,我们还以为他是有当人家女婿的自觉,如今范家的人要害娘娘,万岁爷若还是护着娘娘,我们就看他对范家的人怎么办!”

姬遥捋着胡须,微笑道:“好一个烫手山芋啊……素来万岁对范汝慎颜贞静一党都是哼哼哈哈,不停地和稀泥,如今……哼,就算是他当真不去处置范府,我们也要借机争取得皇后的意思……此事若是做得好,以后,后宫就不是他们范家的了!”

司逸澜笑道:“这事儿来的真巧,威远侯家的二姑娘新得了宠,正是我们的一大助力,若是再得了皇后的心意,那么……”

他仿佛看到范汝慎那只老狐狸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浑身乱颤满面痛楚的模样,一时只觉得心旷神怡。

于是,便自然有了先头子规所说的那场御前弹劾丞相的戏码。

听了子规所说,凤涅自然不知道姬遥跟司逸澜从中搅水细节,却也知道朝堂上开始风云变幻了,她正在思量其中的种种关键诀窍,却听门口有人道:“秦王殿下到。”

凤涅一怔,抬眸相看,却见门口潇洒倜傥地走进来一个人。

仍是金冠华服,手中捏着把桃花盛开的檀香扇,飘飘然翩翩然地往前而来,如许姿态风度,几乎如楚香帅附身,便要踏月留香去也,正是秦王朱镇基。

凤涅一看是朱镇基来到,先是微怔,等看清他那死性不改顾盼生辉的模样之后,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先前聚拢的忧烦却也随之暂时退却。

第七十七章

凤涅瞧着朱镇基那模样,当真骚包的不成,浑身散发着“我帅的天下无敌”的自信气场,忽然记起“他”自身的苦恼,倒是觉得十分好笑,几乎要替朱镇基精神分裂一番。

转念间,却想到自己先头遇险之事,只是一念间大概就小命不保,而这厮却仍旧一副逍遥自在之态,想想实在可恨,忍不住有点牙痒痒:她不好过,哪能独让他自在安生了去。

朱镇基上前,握着扇子行了个礼:“镇基见过皇嫂!皇嫂安好?”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遭。

“王爷,”凤涅淡淡地,“你当我这凤仪殿是你家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也不怕皇上再打你的屁股?”

朱镇基将扇子一摇,在嘴角停下来,他嘴角微抿,双眸发光:“皇兄这会子顾不上我啦……何况皇兄他现在也知道我是……咳……”

他笑吟吟地欲言又止,凤涅扫了一眼旁边的康嬷嬷同子规,道:“嬷嬷,去给王爷准备茶点。子规,你也累了许久,去歇着吧。”

奉茶这种事,自不必康嬷嬷亲自做,凤涅一说,康嬷嬷便知道是有意让自己避让,子规却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看了朱镇基一眼,才又道:“奴婢遵命。”缓缓地退了出去。

朱镇基望见子规那眼神,目送他出门,便啧啧道:“你这小太监长得真是不赖,只可惜是个太监……”

凤涅斜睨他道:“你是不是疯了,连太监也不放过?”

朱镇基道:“我不过是单纯的欣赏而已……这小太监的确是个美人嘛,可惜了可惜了。”

凤涅道:“别可惜别人去了,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现在跟太监也没啥区别。”

朱镇基一听这个,立刻肃容道:“这个是有区别的,区别还很大。”

凤涅皱眉,本能地张口欲问,脑筋一转便想到他会说什么猥琐的话,便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朱镇基便上前坐了,探身往凤涅旁边凑了凑,道:“听说范家的那两个丫头合谋要毒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