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里,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仍旧用手撑着下巴,淡淡的看向窗外。

目光并没有什么焦点,闲闲散散的,神游天外。

他并没看到她吧?她吁了口气,想来也不会看到她的吧。

继续往前走,心里是没被发现的侥幸,还是没被发现的失落,她并不能分得太清。

又回过头去,悄悄看一眼,记下他坐的位置。

因为下一堂课,她们班也是公共课,也是那个教室。

早早的到了那个教室,她忐忑的看过去。

靠窗,倒数第二排。

没有人。

于是松了一口气,拒绝了身边想要跟她一起坐到前排的同学,走过去,坐下来。

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一样,怦怦的开始跳动。

这是他前一堂课才坐过的地方,他坐过的椅子,他靠过的窗户。

她把课本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就看到了他在桌上画下来的东西。

蓝色的原子笔的痕迹,斜斜的几条线,高音符,线上的黑点,以及一些散乱的无意义的涂抹。

那是五线谱么?

她微微皱了眉,手指抚过桌面,稍长的指甲划过木质的纹理,留下咯吱咯吱的轻声。抬起手来时,指腹沾上蓝色的油墨,沿着她的指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她将桌上的线谱抄下来,记到日记里。

夜静无人时,便轻轻哼唱。

或者,她和他拥有了一点共同的东西了。

哼着那曲子的时候,她想,带着淡淡的喜悦。

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恋便随着声音漫延出来,一阵难言的震动,滑过她的皮肤毛发,骨骼经络,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柔软起来。

那旋律便化成了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在寂静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那天她如往常一般的上学去,微低着头,但心情却很好。她轻轻的哼唱那段短短的旋律。

他骑着自行车,唰的从她身边掠过,然后唰的在她前面停下来。

她被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尖锐的摩擦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抬头,看到了他的脸。

他跨在自行车上,依然是白衣黑裤,但脸上却带着一丝诧异的表情,看向她。

她红了脸,低下头,黑发垂下来,遮了她的眼,只听到他在问,“你刚刚在唱什么?”

他的声音。

如珠玉般清越,密密的穿行在她慌乱的情绪里。

她又退了一步,低低的答,“没…没什么。”

他静了一下,“哦”了一声,又骑上他的自行车走了。

她站在路边,望向他的背影,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怯懦。

明明应该微笑着迎向他的目光,大声的回答他的问题,“是,那是你的曲子。我在唱你的曲子。”

可是她做不到。

他的眼看过来,她便紧张得不知所措。

何况,她见过他拒绝人,那样冷漠,那样决绝。

目光望向地面那个急刹车的痕迹,只觉得有什么从那里钻出来,发了芽,抽了枝,开了花。

冷艳的,妖娆的,诱惑的。

长满了刺的一朵花。

一伸手,便会伤得鲜血淋漓。

于是她退却,绕开,然后走回自己固定的路线上去。

再次近距离的接触,是那次考试。

一个年级所有的班级都打乱了分散开来,她和他凑巧的分到一个考室。

那一场考化学,才不过开场十几分钟,他便站起来,携了自己的卷子,走向讲台。经过她的位置时,她微微侧了眼,看到他的考卷上,除了名字和选择题,一片空白。

他将考卷放到讲台上就向外走,监考的老师拦住他,“这位同学,至少要半小时之后才可以离开考场。”

他漂亮的眼睛斜斜的瞟过来,目光冷洌,“抱歉,我并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老师怔住,于是他走出去。

而她,再无心思考试,何况化学本来就是她的弱科,匆匆做完了会做的题,便交卷出去。

考试中的校园,安静得连虫鸣鸟叫都像是刻意用扩音机放出来的。

而吉它的和弦在这种安静中有如天籁。

她徇声而去。

他坐在树下,手中抱着一把半旧的吉它,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略低着头,微垂了眼,轻轻吟唱。

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里筛下来,在他身上映下无数细斑,更衬得他望向吉它的眼神深情款款,如坚冰在阳光下绽裂,呈现出春水初融的澄澈与温柔。

她站在树后,静静的听。

直至他在吉它弦上划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她的位置,问:“如何?”

她怔了怔,原来他早已发现她这听众的存在。

于是她站出来,强压住自己过快的心跳,淡淡微笑,“很好听。”

他也笑,又垂下头来,手指轻轻划过琴弦,细碎的留海下面,平日里如冰的轮廓,温暖而柔软,像有一池春水,在嘴角慢慢的浸开。

他说:“再一星期,我要去参加比赛,那是我迈向梦想的第一步,在那之前,有人肯来做我的听众,真是太好了。”

他说完,又开始弹唱。

有一段,是她早已熟悉的旋律。

她怔了一下,有一个瞬间在猜想他是不是有意唱给她听的,然而他的眼只看向自己手里的琴,面如止水。

她轻轻咬了自己的下唇,靠在身后的树上,只做最安静的听众。

看着他弹吉它的样子,她心里有一种酸楚,然后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背。

那里,曾经有人掉过两颗眼泪在上面。

她曾经因那两颗眼泪感同身受的痛彻心扉。

原来他,并非是有意伤人,而是早已心有所属。

他的整颗心,甚至整个人,都已交给了音乐。

无暇旁顾。

她从那天起,开始给他写信。

用各种各样有漂亮天空的信纸。

写很多很多的字。

她的点点滴滴,又或者,他的点点滴滴。

用雪白的信封装起来,端端正正的写上他的名字。

然后,放进自己的抽屉,锁起来。

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接触,便这样过了大半年。

毕业前夕。

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之后便要各分东西一般,所有的事情都被放到一边,剩下的,唯有别离。同学间忙着写通讯录,约好一起聚餐,更夸张的,便在一起抱头痛哭。

她避开所有人,提着一个大包,走到校园里最偏僻的角落。

她蹲□,打开那个包,露出满满一包雪白的信封来,每个信封上,都端端正正的写着他的名字。

她抽出一封来,像举行一个仪式一般,颤颤的放到自己唇畔,轻轻一吻,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着了,看着那火苗慢慢的舔食上来,看着那雪白的信封因燃烧而变红变黑,然后成为灰白的碎片随风飘散。

一封,又一封。

她缓缓将包里所有的信一封封叠加上去。

火焰窜上来,灰白的碎片如蝶般飞舞。

她站起来,唇畔挂着微笑。

他是她这一季里的春光乍现,是她所能想像中最完美的幻影。

所以,她将这些都烧成灰,藏在自己心底,连他,也不能知道。

她站在旁边,看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去,然后,离开。

她想,他永远不可能知道,某个夏日的午后,在她的心里如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作者有话要说:看…圆满了…

其实本来貌似没有安排在这里的…但阿骜自己跳出来截胡了!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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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新年特别外传

请多捧场哦

很多姑娘跟我反应说邮箱里找不到文件…

我…

在网盘里啊姑娘们!要习惯像玩RPG探索一样每个文件夹都打开看看嘛~

104什么锅配什么盖

醒来的时候,天还很早。

但阿骜竟然比我还早,嘴角带着点淡淡的笑容,睁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见我醒来,便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早。”

我应了一声,才发现他看起来精神还好,但眼下却有一抹淡淡青印,眼睛里也有了血丝,不由得打趣问:“怎么?一夜没睡么?”

“嗯。”阿骜竟然坦然应了,伸手抱了我,长长舒了口气,“总觉得…闭了眼,就会像是做了一场梦…再睁开时就什么也没有…”

“…傻瓜。”我把头枕在他肩上,轻轻骂了声。

他依然应了,就没再说什么。

心跳平稳,呼吸悠长,肌肤传来的感觉温暖安宁。

我跟着长长舒了口气。

很奇怪。

并没有觉得尴尬,或者后悔窘迫,或者别的什么。

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之前那样介意着,防备着,坚持着,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但真的发生了,似乎也没怎么样,也就这样接受了,一点矫情的心态也没有。

是…早就应该试试看,还是我最近压抑太多变态了?

“笑什么?”阿骜问。

我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搂了他的腰,轻笑了声,“我们这样…算乱`伦么?”

阿骜的身体就僵了一下,声音也**的,“不算。别忘了,我是麒麟…”

我再次笑起来,伏在他胸口,抬起眼瞟着他,“那是…人`兽?”

阿骜怔了一下,慢慢红了脸,但眼睛的颜色却隐隐又深了几分,连心跳都骤然快了几分。

感受到身下那县身体的热度,我有点无言,怕再说什么又把火给撩起来,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一大早闹腾也实在不像话。便轻咳了声,拍了拍他,“起床吧。”

阿骜闷闷应了一声。

我先坐了起来,才想起衣服被阿骜淋了半壶酒,哪里还能穿,不由就皱了一下眉。

结果还是阿骜起来披了件袍子去给我拿了衣服。

我们这边才刚穿好,就有侍女在外面敲门,端了水进来侍候洗漱。

一个个低眉顺眼目不斜视,似乎根本不觉得阿骜在我房里有什么奇怪。

…想来,这院子里大概也没什么人不知道了。

我坐在镜前让侍女帮着梳头,忍不住就咧了个无奈的笑容。

我这是在想什么…要那什么,在哪里不行,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个时机这个地方。昨天晚上怎么就那样把持不住?

得,一会要见了尚隆,还不知要被怎么取笑呢。

还没见到尚隆呢,阿骜先伸了一根手指过来,在我脸上戳了戳,表情十分不满。

“干嘛?”我问。

“笑得好诡异。”

我就白了他一眼,阿骜却又自己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诡异。”

我挥了挥手让侍女们都出去,然后才问:“怎么了?”

阿骜接手了侍女刚刚的工作,帮我把头发盘好,又在我鬓间插了朵花,然后就势搂了我,凑在镜前看了看,道:“我觉得好不真实。”

我皱了一下眉,哼了一声,“感觉不如你想像中好么?”

阿骜就笑起来,轻轻蹭了蹭我的脸,低低道:“不,很好。比什么都好。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好像心里一直缺着的那块终于被填满了,但这种满足感…对我来说,太过陌生…我就怕是自己又会错了意…”

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我看你就是犯贱!扔回去和如花他们呆在军营里,每天绑着沙包跑上十几圈就一点事也没有了。”

“嗯,那样也好。”他竟然就闷闷地应了。

我一时气结。

他又笑起来,笑着吻上我的唇角,“但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傻瓜!”

我只好又骂了一声,仰起头来,回吻他。

正难解难分呢,门口就传来重重一声咳嗽。

是六太的声音。

跟着就是尚隆的,“你看,我说不能来太早吧。”

我扭过头看向门口,果然就看到那对主从站在那里。

尚隆是一脸毫不掩饰的看好戏,六太微微皱着眉,双颊飞红,一脸尴尬。

阿骜就跟着红了脸,也轻咳了一声,松了手站在一边。

我叹了口气,扬手跟他们打招呼,“哟,早上好。”

“早。”尚隆笑着回应我。

“不知道两位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我问。神色如常。看起来人的脸皮果然比麒麟厚得多。

“啊,没什么。”尚隆就瞟了六太一眼,道,“我家小马鹿有点担心峯麒,说他昨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怕之后发生更不好的事…”

这个时候倒是没叫阿骜的名字直接用了官方称呼呢。

我咧了咧嘴,也瞟了我家麒麟一眼,那家伙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