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郡王脸上露出迷茫惊疑的神情,咂巴咂巴嘴,掠着短短的胡须犹豫不决,想是要下什么决心而这个决心又不好下似的。
议政王冷眼瞅见,不觉暗自冷笑: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他作对!此时听了这话,懂得怕了吧?
古元贺见父王不开口,心中恼火,冲着卫统领冷笑道:“哦?莫非,你们是亲眼看着那刺客逃入了我们府上?”
卫统领怔了一怔,勉强道:“倒是——没有亲眼瞧见,不过,这儿是死胡同,周围人家我们都搜过了,只有——”
“只有我们理郡王府还没搜过是吗?”古元贺冷笑,傲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条狗——狗眼看人低的狗!堂堂郡王府,是你们说搜就搜的吗?自己没本事抓住刺客,反倒赖到我们头上,哼,当我们郡王府好欺负么!”
古元贺还没说完,理郡王和大儿子古元佑连忙喝住,卫统领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张了张欲回骂两句又不敢,只得生生忍住了。
“贤侄别生气,”议政王淡淡道:“既然周围都搜过了没有,郡王府上也搜上一搜又有何妨?那刺客甚是凶狠,若不尽快找出来,潜伏在理郡王府上万一伤着了人也不是玩的!”
“哼,”古元贺冷笑,道:“搜不搜是我郡王府的事,危险不危险也与议政王无关,恐怕还用不着议政王操心!”
“议政王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理郡王慢吞吞说着,顿了顿,又道:“这刺客既如此藐视王法,必不是什么好人!元祐,吩咐下去,命府上侍卫好生戒备着,各角落里都巡查一遍看看有无可疑之处!”
“是,父王!”古元佑躬身谦谦答应,瞪了满脸不服与出言的弟弟,随即低声吩咐了一旁的管家。
“王爷,小人愿意助大公子一臂之力!”卫统领精神一振,不必议政王提醒,立刻主动自荐,心中暗暗得意:哼,理郡王又如何?见了我们王爷还不得乖乖听话!
谁知,理郡王却摆摆手,直截了当认真道:“不必了,郡王府有这个能力,用不着卫统领相助!”
“父王说的不错,”古元佑也温文儒雅而又坚决无比说道:“理郡王府上倘若进了刺客还要劳烦议政王相助,传出去府上也不用做人了!父王还管着宗人府呢,不能堕了威仪!”
“可不是!”理郡王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已经很不满意了,总说我太过软弱不能成事,唉,若是连这事都要议政王代劳,陛下那里非要发雷霆之怒不可!议政王,你可得给小王这个面子啊!你放心,只要那刺客在我们郡王府上,一定将他搜出来,交给刑部处理!”
议政王顿时气结,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这是,三下两下居然让他给绕了进去!本来明明是自己的事,现在竟变成了他的事了!
他有些困惑的悄悄睨了理郡王一眼:莫非,这个人这些年一直在装傻?可是看他这副强忍着忐忑的样子,又不像是做戏……议政王脑子里突然就乱起来,他突然之间就觉得,原本熟悉的人他是一个个都开始看不清了……
既然是人家府邸上的事,他一个外人,理所当然不好插手。否则,传了出去不但理郡王不要做人,连他也不要做人了!
卫统领顿时情急,刺客是在他带队追逐下弄丢的,若是不找回来,自家主子还能轻饶了?他一时忍不住叫道:“那刺客定是在郡王府上,郡王爷莫不是想要包庇吧!”
“你说什么!”古元贺大怒。
“卫统领!”古元佑低沉的声音也含了愠怒:“窝藏刺杀朝廷重臣的刺客这可是顶大帽子,理郡王府戴不起,还请卫统领自重才是!”
“卫显!退下!”议政王不得不出言喝退卫统领,脸上凌厉之色一闪而隐,半响,他方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么就请理郡王小心了!本王前来,本也是要知会理郡王一声此中的凶险厉害,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帮一把,既然郡王这么说,本王也就安心了!告辞!”
议政王说着起身。
“多谢议政王好心!”理郡王笑笑,道:“夜已深就不留议政王了,请吧!”边说也边起身,将议政王送了出去。
议政王回到府上,脸色比先前更加阴沉了几分,眼巴巴焦急等待结果的慕臻见了他的脸色硬生生把快要蹦出嗓子眼的问句又咽了下去。
“将围在理郡王府的侍卫都撤回来,”议政王冷冷吩咐:“全部改成暗卫,给本王盯死了!那府上凡有外出的人员,都要跟上!”
“是,王爷。”卫统领小心翼翼答应,想了想,又道:“这若是在从前,理郡王怎么敢这样对王爷?哼!真是小人得志!”
议政王就望了他一眼,然后又挪开目光。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动:不错,从前的理郡王哪里敢跟他说半个不字?可现在呢?难道他以为古清华赦免提拔了古氏一族,水涨船高他的好日子也来了吗?
他心里不禁隐隐有些不安,事实不正是这样吗?古氏一族,渐渐开始崛起了……
他们,可都是古清华的人……
第142章 感援手示真面目
看着那一行招招摇摇的人隐没在夜色中,父子三人方带着随从们回府。
“父王!”古元贺犹自愤愤:“您干嘛怕他,哼,这人越来越过分了!飞扬跋扈,连这等鬼话都说得出来,什么刺客不刺客,简直岂有此理!”
“好了,回去休息吧!”理郡王轻轻一叹,和蔼的拍了拍小儿子的肩头。收藏苏浚一事,理郡王并没有告诉这个直脾气的儿子,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是,父王!”古元贺闷闷应一声,跟大哥告别,回自己院子去了。
“父王……”古元佑征询的望着父亲。
理郡王沉吟一阵,道:“府上你去安排,吩咐下去,这几日出府小心些别惹事,议政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必定会暗中派人盯着咱们府上。那个人,我要去会会他。”
古元佑先是恭恭敬敬答应了父亲的话,听他说要去会会那救下来的刺客,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和关心,忍不住劝道:“父王,先让管家去见见他,安排他住一晚,明儿天亮了,孩儿再陪您一道去见他吧!”
到底是刺客啊,万一真的穷凶极恶玩命的那种,发生点意外可怎么办?
理郡王笑笑,淡淡道:“放心,跟慕弘如作对的,不会是什么坏人!就冲此人这份胆量,为父也非要会他一会不可!这又是在咱们府上,他还不至于傻到这等地步来为难为父!”
古元佑也笑了,道:“那,父王多加小心,孩儿告退!”
“恩!”理郡王点点头,只领了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引路,慢慢往水阁方向过去。
苏浚悠闲的坐在灯下品茗,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他知道议政王是个难缠的主儿,理郡王要打发他走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外院终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苏浚便放下茶碗,缓缓站了起来。
“呵呵,让这位先生久等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理郡王自门外便呵呵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透着善意,让人的心情顿时放松。
苏浚不禁莞尔,理郡王还真是个好脾气,对谁都是不动火不动气的。
“不敢当,在下先谢过王爷救命之恩!”苏浚说着,向着刚刚踏进来的理郡王拱手鞠了一躬。
“客气客气!”理郡王拱手还礼,微笑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四字还未出口,看到苏浚抬起的脸,他吃惊的“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苏、苏侧夫?”
饶是理郡王性子好脾气好也不由得慌了神脸色大变,忍不住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惊疑不定问道:“难道,难道今晚上是陛下——陛下派你——”
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埋怨古清华鲁莽。万一苏浚落到了慕弘如手里,那后果可真是——
理郡王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他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幸好,误打误撞,竟让他救下了苏浚。
理郡王顿时警觉起来,目光情不自禁扫视了一遍门窗,见都关得严严实实方舒了口气,忙道:“苏侧夫快请坐,这,这,”他“这”了两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向苏浚苦笑了一下,仍旧不相信问道:“是陛下派你来的?”
苏浚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这件事,还请王爷在陛下面前暂时代为保密。”
理郡王更加迷茫了,他听说这里头没有古清华什么事心头略宽,随即又有些不高兴,蹙了蹙眉,略带着些谴责向苏浚道:“苏侧夫胆子也真大,你背着陛下这么做,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陛下那头可怎么解释!”
万一不幸,这件事捅了出去,古清华根本百口莫辩!
“我有分寸,”苏浚笑了笑,道:“议政王府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拿到我。”
理郡王又是一声叹息。他本来还有满肚子疑惑想要问的,既然这人是苏浚,他反而不便多问什么了。怔了半响,方道:“苏侧夫这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不是”苏浚摇头笑了笑,道:“我刚刚从东南郡回来。”
理郡王不由眼睛一亮,眼底光芒闪了闪,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激动澎湃起来。
苏浚这时候下东南郡能去办什么事这是不必想也明白的。古清华连这等要紧机密之事都让他去办,可见他在古清华眼中不仅仅是普通皇夫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跟古清华摊牌,可是,这种机会哪有这么好找的?他在人眼中心里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突然之间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古清华未必会轻易相信他!如果古清华弄点事出来试探他的忠心,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引起议政王的疑心!
那是很不利的。
所幸,竟碰上了苏浚,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有苏浚帮他说话,比什么都强!
可是,理郡王又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请他帮忙隐瞒今晚的事?
理郡王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开口。他面色一肃,坦然望着苏浚问道:“恕本王直言,议政王府如龙潭虎穴,相信苏侧夫也明白那么容易来去自如的,既非陛下差遣,苏侧夫为何冒此大险?”到底有什么事那么重要,竟让你非得来这一趟?
苏浚抬眼望了理郡王一眼,有些沉吟踌躇。
理郡王浅浅苦笑了笑,凛然正色道:“本王也是姓古的,你以为这些年来本王心里就好过么?好在陛下英明,本王心里也是暗暗欢喜,今日无意竟救下了苏侧夫,这,也是天意!”
“原来王爷这些年韬光养晦,”苏浚顿时起敬,道:“天下人都误会了王爷了!”脑子里不觉回想理郡王这些年来所作所为,一时虽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但苏浚越想越觉得他其实并不容易、很不简单。
“本王乃古氏子孙,为古氏江山受点委屈值不了什么,”理郡王一眨不眨盯着苏浚:“本王怕只怕,这份委屈白白受了!”
“王爷一定不会的!”苏浚眼睛一亮,道:“陛下迟早总会收拾慕家,有王爷相助,就更多了几分把握!”有理郡王相助,古清华又怎会拒绝?
“只是,本王声名在外,不方便与陛下接洽,陛下也未必会轻易相信本王。”理郡王飞快的瞟了苏浚一眼:“而且,本王也不好判断陛下身边谁可信,谁不可信。”理郡王想了想,终于决定摊牌,很隐晦的对苏浚表示了自己的疑虑和不满。
苏浚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怪他瞒着古清华干这事,认为他对古清华的忠心很可疑,看来,除非向他摊开底牌,否则他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了。如此也好,至少说明,他对古清华是真的忠心。那么,他也不需要瞒着他了!
“王爷可知,三年前我为何会参选皇夫?”苏浚突然问道。
理郡王不觉神色微变,当初的苏浚,给人的印象是个药罐子,谁料得到竟是这样的高手呢!
“本王不知。”理郡王摇了摇头。
“这是家父的意思,”苏浚淡淡一笑。
“苏大将军?”理郡王十分诧异的睁大了眼。苏严是戍北大将军,他膝下只有苏浚一个儿子,他怎么也想不透,怎么会把唯一的儿子装神弄鬼的弄入宫中。
苏浚点点头,叹道:“家父也是迫不得已方出此下策,他怀疑,先帝死得不明不白!”
理郡王心头大震,脸色剧变,吃惊道:“这——难道,难道苏大将军怀疑是——”
“除了他还能有谁!”苏浚道:“家父早年奉先帝旨戍边,终生不得回都,他老人家在京里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所以,才让在下趁着陛下征选皇夫的时机混入宫中,暗中查探先帝的死因。”
理郡王不禁黯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怅然滋味。先帝古凤倾跟苏严当年的事朝中老臣们谁不知道?他没想到的是,苏严倒是个痴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虽从此天各一方再不见面,心中竟还牵挂着先帝,为了证实一己猜测,不惜将唯一的儿子搭进来,他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人……
“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彻查先帝死因,”苏浚望了理郡王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家父得知新帝年幼,又是自小在樊国长大的,担心她会出意外,让我进宫,也有保护新帝的意思。”只是,保护新帝,到底也是为了先帝。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欺负先帝的孩子而不管!他已经对不起她了,不能连这点事也不能为她做到!
提到古清华,苏浚的心顿时温柔起来,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容,分别将近一月,他的清儿,不知可有挂念他?
理郡王点点头,心想苏严真是老狐狸,难怪一开始就让苏浚装病,他只要一直病下去,就不会吸引古清华的目光,不会吸引她的目光,就不会得宠,不会得宠,就可以更好的在暗中保护她。而且,凭着他的身手,将来功成身退,或是诈死或是别的什么法子,要离开皇宫从此改名换姓的生活,也并非什么难事!
只是,理郡王嘴角不觉也微微勾起一抹笑:他做梦也想不到吧?饶是再算计得周全,还不是跟他父亲当年一样,被陛下迷得团团转,病也不装了,顺水推舟坐实了侧皇夫之名!他二人之间相处的那种默契和亲昵,南巡一路上,虽然在人前克制隐忍得很好,可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第143章 探往事触目惊心
别的不说,单说这会子说起保护陛下时他那副神情,理郡王看在眼里,心里也安然了。
苏浚猛然回神,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手握成拳在唇边挡着轻轻咳了咳,接着道:“我在宫里曾经悄悄查看过先帝的病历卷宗,发现其中漏洞颇多,在许多关键的地方往往含糊其辞,言三语四的绕着弯,如果没有问题,何必如此!而且,卷宗并不全,还少了两册,一册是先帝去世前一年的,一册是先帝去世前一月的!”
“这,这,如果你所言是真,姓慕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理郡王心头一紧,吃惊得脸色都变了:“私盗卷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难道,他就不怕有一天被人发现吗!”
苏浚微微冷笑,道:“他自然不会怕,因为那两册卷宗仍好好的在呢——只不过,是伪造的罢了!”何况,如今先帝已经不在,谁没事会去查看这种东西?就是看,也不会去注意真伪。而慕弘如,也不见得留多少时间给人去查吧?只要他篡了位,他还怕什么人查?
“你——你确定?”理郡王更吃惊了,随即又有些疑惑,道:“可是,如果如你所言,当时负责为先帝诊治的胡太医必定脱不了干系,可他如今虽年事已高,但仍好好的留在太医院里撰写医书、传业授道,并未请求告老还乡啊!难道,他竟一点也不怕?”
“自然确定!”苏浚淡淡道:“我翻来覆去瞧了好多遍才发现其中端倪。哼,那胡太医不走则已,若是先帝一驾崩他就告老,那才容易引人猜疑呢!据我猜测,”苏浚摸了摸下巴,瞟了理郡王一眼道:“那两册真正的卷宗必然藏在议政王府中,凭着这两册卷宗,议政王可以要挟控制胡太医,所以,他根本也不会让胡太医离开太医院!”没准,他还可以通过胡太医控制太医院呢!
“所以,你才要夜探议政王府?”理郡王顿时心中一凛,苏浚的话,不无道理!
“这是其中一个目的,”苏浚轻轻叹道:“我在宫里,将那些卷宗翻来覆去的看,又暗中查看了先帝后几年的起居录,再参照苏姑姑等宫人的话,综合起来前后推敲,先帝很可能是中了毒,一种来自西域叫做沉光兜木的慢性毒。如果真是议政王下的毒,没准他府上还有,而且,我也想顺便探探他府上的秘密”苏浚轻轻笑了笑,道:“谁知,不但一无所获,反倒被他发现了!”
“沉光兜木?”理郡王皱皱眉,道:“名字拗口的紧,听都未曾听说过!”
苏浚笑道:“在西域大戈壁中虫蚁聚集之地,有一种叫做沉光木的树,这种树生长甚是缓慢,百年也长不了半米高,特别之处在于晚间会发出微弱的光,并且散发一种吸引各类毒虫毒蚁的淡淡香味,而此树正是靠吸取各种毒素生长。以此树浆液为原料炼制的毒药就叫做沉光兜木。这种毒药甚是罕见,就像一个活物,靠一点一点的吸取体内精血过活,不但无色无味,并且在人体内会随着气血游走,寻常大夫,很难查得到。病人所表现出来的状况也只是精神容易倦怠疲乏而已,丝毫不会察觉自己是中毒而多半误以为身体素质问题,只有在发病初期及最后阶段会出现些异常的反应,如果我猜得没错,被人替换掉的那两本册子上必定记录有相关内容!”
理郡王不觉毛骨悚然,背后一阵发冷,好一阵方道:“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毒……”他呼吸一滞,急道:“那么陛下——”
“理郡王放心,”苏浚笑了笑,道:“紫宸宫在苏姑姑防范下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陛下本人又对议政王多有警惕,从不乱吃东西,议政王的手还没那么长!而且,”苏浚略带调侃的笑了笑,道:“幸亏陛下自小也不在国内长大,议政王从前也不会有机会的!”
理郡王点点头,想起先帝古凤倾又不禁黯然。古凤倾曾经一度非常信任议政王,根本就不会防着他,议政王要下点慢性毒药,多的是机会!
“此事关系重大,苏侧夫又何必瞒着陛下呢!”理郡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陛下乃先帝骨血,她有权利知晓此事。”
“可是现在不是时机,”苏浚断然道:“清——陛下如果知道了此事,我担心她会按捺不住有所动作,现在,还不到懂得了议政王的时候!”
理郡王恍然,神情有些复杂的望了苏浚一眼,道:“你倒是一片为陛下着想的心思!”
苏浚正容坦然道:“说出来也不怕王爷笑话,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一个是我爹,还有一个就是陛下!”
“那么你母亲呢!”理郡王几乎是下意识的顺口发问。话一出口顿觉失言,不由老脸一热。
堂堂一个郡王爷,哪能随便开口问候人家妈呢……
他发誓,他问这话完完全全是出于好奇之心!绝对绝对没有唐突的意思!
理郡王清清楚楚的记得,古凤倾,先帝时元嘉五年秋,苏大将军奉旨回朝述职,那是他和古凤倾第一次见面。恰好正是上林苑狩猎之时,古凤倾便留苏严一起参加。
那日狩猎,苏严头戴红缨银盔,一身银色铠甲闪闪发亮,脚蹬玄色牛皮靴,外罩绯红披风,骑着身长七尺通体玄黑的高大骏马,原本就俊朗的五官更衬显出一股万人不及的风流英气,光是策马往人前一现,就令所有人黯然失色,加之他技艺过人,身姿潇洒利落,手中弓箭百发百中,古凤倾望着他的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唇畔的笑容比清晨的花瓣还要柔美,而苏严看古凤倾的目光,也同样隐含着无法掩饰的惊艳和怦然心动……后来,他又在一头发怒的黑熊掌下救了她的命……
古凤倾在还是太女的时候便已由自己的父皇做主纳了太子夫,那是出于稳固地位的政治需要。她在男女之事上并无什么心思,由纳太子夫到继位遇到苏严之后从没有过第二个男人。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羡慕死当时的皇夫了,都说他命好!苏严的出现,让不少人都幸灾乐祸起来。
苏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喜欢古凤倾,古凤倾也喜欢他,这就够了。侧皇夫也好,大将军也好,只要两人能够在一起,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然而,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紧接着,苏严回乡一趟,竟然带了位妻子回来,后来的事……不想可知。
而古凤倾也因此性情大变,后来……又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古凤倾的性子变得更加古怪和颓废,无心政事。于是,慕弘如如蚕食桑叶,一点一点的,不动声色的,将大权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当时,苏严带着妻子回到翟凤城,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对这位苏夫人好奇极了,纷纷猜测不知是怎样的美若天仙才能令苏大将军迷恋得连陛下都不要了!
可是,苏严对他这位妻子保护得很好,朝中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就是古凤倾欲宣她一见,都被苏严给找借口挡下了!
大家只知道,苏大将军和苏夫人,是青梅竹马……
所以,理郡王听苏浚这么说,才会因为那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好奇而下意识顺口的问起苏夫人来。
苏浚倒没有生气,只是眼中一黯,苦笑道:“听家父说起,家母素来身子弱,当年生下在下就因失血过多去世了……”
“原来如此。”理郡王忍不住有些唏嘘,暗暗在心里叹了句红颜命薄。
话说到这里,理郡王也有点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的味道了。二人又说了些闲话,理郡王便道:“慕弘如不是个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本王这府邸周围势必布满他的暗探,没准府上每一个出去的人都免不了被人跟踪,苏侧夫可有什么办法离去?”
苏浚沉吟半响,苦笑道:“此事,要瞒过陛下,恐怕是不可能了!”
理郡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不错,本王的轿子可以直接入宫,苏侧夫明日只要藏在本王轿子中料想可以安全入宫,但这样一来,势必瞒不过陛下去的。”
议政王今晚上这么一闹,这件事第二天整个翟凤城的人都会知道,向来关注议政王动向的古清华理所当然也会知道。只要将两下里对起来,不难发现苏浚就是那个所谓的刺客。
“如此,还请王爷帮个小忙。”苏浚笑了笑。只要两人窜供,还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理郡王苦笑,叹道:“只好如此了!”他跟苏浚一样的想法,此事的真相,还是先不要告诉古清华的好。
第144章 议政王触怒龙威
第二天,苏浚没有回宫,而是在理郡王府上呆了一日。理郡王只是在奏折中夹了一封信,古清华见信之后眉头挑了挑,然后将林芝萧炎传来,如此吩咐了一番。
次日,理郡王的轿子进宫时,守门负责检查的侍卫看到轿子中的苏严只当是空气,轻松放行。
进了宫,在林芝等的安排掩护下,苏浚要回到**就太容易了。
议政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刺客竟然是宫里的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理郡王府……
只能说,他又一次的栽了。
苏浚回承庆宫之后,洗去一身风尘之后便往紫宸宫去,等待古清华下朝回来,好将东南郡的情况向她禀报。而此时朝堂上,也正热闹得不可开交。
事情的起因自然便是前天晚上议政王府和理郡王府闹得沸沸扬扬的刺客一事。
古清华十分震怒,凤目圆睁冷冷的盯了议政王一眼,扬手将一本折子掷到议政王跟前,沉声喝问:“议政王,这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议政王这两天正为了刺客的事心里发堵,烦躁的要命,见了这折子不由脸色大变,满腔怒气直冲脑门,当下也不顾是不是在朝堂,他霍然挺直了身板,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瞪着古清华冲着她大叫道:“这是谁写的折子?谁说的!”
折子上说他不分青红皂白,前天半夜里亲自带着家仆侍卫上理郡王府上耀武扬威的扬言要搜查理郡王府,硬说理郡王藏匿刺杀他的刺客,逼得理郡王大开中门亲自出迎,再三表示清白,又赔了半日好话他方才罢休。然而直至今日,他府上的人还乔装埋伏在理郡王府邸周围,这根本就是藐视皇室,仗势欺人!
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文武百官无不目瞪口呆的望着议政王,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虽然大家都知道议政王跋扈,知道他打心眼里看不起陛下,可是,在朝堂上他虽然傲慢,大规矩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有这样当面咆哮顶撞过陛下。
古清华的脸色“唰”的变得阴灞如五月阴雨的黄梅天气,诸臣一个个垂头,连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