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将章知府安排在了户部,补了年老辞官回乡的户部左侍郎的缺。

古清华也没有忘记对议政王的交换条件,命太医给慕臻看病,太医装模作样诊断一番,然后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宣称世子爷已经痊愈了!议政王阴沉了一路上的脸色终于得以稍稍缓解,看到自己王妃那喜极而泣的神情模样,自我安慰自己这一趟总算不是一无所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东南郡,包括古清华在内。

这一次剿灭海盗与以往不同,以往出战的是不熟悉海域状况的、战斗力不怎么样的水师,这一次则是借力打力,采取分化政策。而且,汪海容一伙是海盗中力量最为强大的,已经被她所收服,她相信,这一次的胜算有九成九。

古清华踌躇满志,在翟凤城中等候着东南郡的好消息,与沈流连的书信往来十分频繁。

出乎意料的,还没到最后期限,古清华便接到了沈流连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密报,说汪海容等只花了四十天便平复了所有的海盗!撒狂一干真正穷凶极恶的海盗被格杀干净,招安的连同汪海容等在内一共一千九百多名!

古清华大喜过望,将沈流连的密报宣扬于朝,众朝臣们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没脸。他们跟当时的东南郡官员一样,无一不是反对者,但是,此事却是国之喜事……

最后,不尴不尬的诸人在议政王的带头下,匍匐在地,不得不向古清华叩首恭贺。

古清华心中畅快,喜气洋洋抬手道平身。她不等议政王开口,忙道:“招安海盗一事,本就由沈太傅负责,善后事宜,理应全权交由他处置,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她怕议政王搬出吏部来跟她抢人事任免权。

众臣心里正吊在那里不知哪样,哪有本钱跟她叫板,纷纷都下意识摇头,说“无异议”,个别拍惯了马屁的还加上一句“陛下圣明!”之类的。议政王心中恼怒,也无可奈何。

虽然没有再派遣朝廷中人过去指点,古清华仍是暗中遣了苏浚过去一趟,她将自己的想法跟苏浚商量之后,苏浚便又悄悄潜出宫外,快马加鞭南下。

那收服的一千九百多名海盗中,有四百多名情愿回家跟家人团圆的,沈流连和苏浚一商量,每人发放一百两银子安家费让他们回家。

剩下的,有的早已无家可归,有的舍不得兄弟们,有的想吃碗公门饭,有的回去也不知道干嘛的,都留了下来,等候沈流连安排。

沈流连与苏浚、东南郡官府核心成员、万海龙、汪海容等商量之后,从中挑选了一支二百名的队伍留在沥州城,双腿不便的万海龙与跟他形影不离的老包也留在沥州城,算是沈流连的幕僚。

撤消禁海令之后,需要这些熟悉海域的人与地方官府一起巡逻码头,管理这一片海域——他倒是想多留些人,又怕他们人多容易聚众闹事,只得统统分散开来。

这样,还剩下一千三百人。

苏浚从中挑了包括三黑子、大刘、闵子山、孟延寿等在内的共三百人,让他们前往都城,补充羽林军的力量。

剩下的一千人,则分为两拨,一拨由汪海容、另一股海盗头目于龙带领,前往蓝湖水师;另一拨由钱四、郝方带领,前往易州水师。相信有了前来学习经验的那三十名水师将领军士的穿针引线,他们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刁难。

临走之前,苏浚唤来各头目,均暗暗嘱咐了一番。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打发干净,苏浚和沈流连等都大大舒了口气,商量着要如何重修码头,发给商人们制造海船的凭证,将海外贸易轰轰烈烈的做起来。

不料,传来消息,二公主的人占据了南阳附近海域各处岛屿,态度暧昧不明。

沈流连和苏浚不觉都蹙了蹙眉。事关皇家辛秘,他自持身份,不便多言。苏浚满心里只有一个古清华,却顾不得这许多,想了想道:“沈太傅,请派人加紧巡逻,加强戒备,静观其变,先看看南阳那边究竟下一步要做什么!”

“也只有如此了!”沈流连点头轻叹,然后又迟疑起来:“若是……若是——”

苏浚会意,笑道:“太傅放心,陛下先前说过,若是二公主只是在南阳动作,咱们且不必管她,由着她去就是了!若是她想趁机控制东南郡海域岛屿,”苏浚微微冷笑:“那就是另一股海盗了!”

对待海盗,该当如何,不用说,他自然知道。

沈流连心一沉,脱口断然道:“不会的!二公主到底是陛下的亲姐姐,食的是皇室俸禄,断断不会做这等事!”

若真做这等事,跟叛逆无异,沈流连实实不愿意他们姐妹走到这一步!

“在下觉得也是!”苏浚笑了笑。

没过几日,探子回报,二公主人马按兵不动,似乎志在占领,不在侵犯别地。而且,南阳从前的三大港口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带着工具干活的人,似乎——在修复港口。

沈流连目光霍然一跳,讶然道:“二公主好快的动作!”同时,他也放下心来了,古青霜的目的在于控制自己地盘上的通商口岸,而不是侵占东南郡的地盘。

“看来落霞等港口也得赶快动工了,”苏浚与沈流连相视。沈流连点头不语。两人都明白,陛下争强好胜,此事断断不能落在二公主后头的,何况那样也着实丢朝廷的脸面!

第140章 苏侧夫夜探王府

苏浚完成了任务,一路北上回都。

在离翟凤城三十里外的和平镇,苏浚进了一家客栈,估摸着由此回到翟凤城恰好关闭城门的时刻,方离开客栈,穿着一身普通的青灰长衫,脸色也改变得蜡黄了些,这才出门、上马,往翟凤城中驰去。

他估计的刚刚好,恰好赶上最后一拨人进城,苏浚回过头,望望赶着人群呼喝“快、快!”即将收工回家的士兵,不觉微微一笑。

他寻了个僻静地方的小馆子,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皮、一盘酱牛肉和一碗米饭、一小壶酒,不声不响吃着,不时望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今晚,他要去做一件事,明日才回宫向古清华复命。

天色渐晚,夜色由浅变浓,小馆子里经历了由冷清到热闹再到冷清的过程,此时,除了苏浚,只剩下两桌人了,小老板一脸勉强的倦色,不时打着哈欠,在等着关门。

苏浚抬头望出去,月色极淡,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差不多,他心中紧了紧,起身结账,走出了小馆子。

苏浚辨明方向,捡着小路,毫不犹豫往东南方的议政王府行去,然后,在王府周围一条无人的三尺小巷中脱下身上的青衫,露出内里的玄色夜行衣。他熟练的掏出一块黑布,将下半截脸也蒙了起来,在后脑系了个结,身形轻快,无声无息的跃入议政王府。

王府富贵,僻静的后花园处此时虽无人至,路旁的石制灯座中仍点着浅浅的灯火。苏浚掩藏在一丛深色浓郁灌木中,从怀中掏出一纸地图,接着微光仔细的看起来。

为了得到一份真实详细的议政王府地图,苏浚费了不少功夫打着古清华的旗号跟慕天南周旋。

他来到翟凤城已经三年了,父亲交代的事,也该有些眉目了!他再不动手,父亲没准等不及要自己来了。

苏浚想着,先帝虽然下旨命爹终生不得入翟凤城一步,但他老人家终究是两朝名将,他若寻个理由上书向当今请旨回都,再加上自己如今与清儿的关系,清儿未必就肯驳他的回。到那时,议政王势必警惕,对清儿可不妙!

苏浚的指尖在地图上渐渐移动,最后定在东北角一座两层的重檐四方楼上。他仰头微眯着眼盘算了算,借着各处花木建筑回廊假山等的掩映,不过两刻钟便靠近了那四方楼的院子外头。

这是议政王的内书房幽篁居,他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在楼中。

此刻,院中灯火明亮,但是楼中却无灯火,想来这晚,议政王并不在此处。苏浚心里一宽:否则,他可就白来一趟了!

苏浚拐弯抹角问过慕天南一些议政王府的守卫情况,再加上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他默默的守在幽篁居院外墙根下灌木后,计算着里边守卫换班的时间。

潜入幽篁居出乎意料的顺利,当苏浚掩身于二楼廊下时,望着下边精神抖擞、高大健壮的守卫时甚至有些发怔。转念一想,议政王权势熏天,乃大息朝除了清儿之外第一个尊贵之人,这么多年来,别说夜闯幽篁居,便是夜闯议政王府的事都没发生过,这些人的巡守不过例行公事而已,自然也就不那么热心了!

想通了的苏浚顿时心头大定,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施施然轻轻拨弄开了紧闭的红漆雕花门,飞快的闪了进去。

苏浚打量着室内,室内是不完全隔断的三间,除了东西更名贵值钱一点,跟普通书房没什么两样。苏浚有些焦躁的四处搜寻是否有暗格,书架柜子后头、壁画后头、地板上到处搜寻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他想了想,沿着楼梯下到下层,依次又是一番细细搜寻。

探过四壁之后,他匍匐在厚厚的毡绒地毯上,一点一点的用手轻拍地毯,试图找出地毯下方是否有异样,如果下边有地下室,总会有出口,那么,那一处的声音跟别的地面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地毯很厚,又软又绵,听起来很吃力,苏浚恼火极了,不由暗骂。骂归骂,他仍没有放弃,这是最笨的办法,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当他来回了四趟,终于在靠近西侧墙壁矮榻三尺远的地方听到了异样声音,比别处更加空远,有些瓮声翁气的感觉。苏浚精神一振,再扣了扣,仍是那种声音,最终确定,就是此处了。

他忙就要掀地毯,却不由得苦笑了笑,闷声无言。

原来,这地毯是一整张,是合着地面铺就的,一丝一毫不差,周围墙壁都有笨重的家具压着地毯。且不说他短时间内无法将各种家具挪开,即便可以,复原的时候也难免会在地毯上留下印痕,或者,跟原来家具角打在地毯上的印子不吻合,这些,都会引起议政王的警惕。苏浚无法保证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否就在那地下室中,他不敢赌这个被发觉的万一。

苏浚无奈,只好叹了口气作罢,好在总算探出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算白来一趟!趁着另一班侍卫换班时,他轻轻掠出了幽篁居。

苏浚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又加上心中不甘,索性便想在议政王府中再探探别处,没准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谁料,两个时辰之后,正当他意欲离去经过后花园一座假山石时,冷不防一只花猫窜过,踢翻了假山上一只花盆,清脆的响声引来了恰巧巡逻经过的侍卫的灯光,苏浚躲不及,长长的影子在灯影下无所遁形。

“那边是谁?出来!”巡逻的侍卫大惊,立刻扬声大喝。

苏浚暗暗叫苦,信手从地上捡起一棵石子往另一道小径旁边的枝叶间打去,人朝反方向无声窜开。

到了此刻,多争得一秒是一秒。万一落到议政王手里,议政王还不趁机除了他!或者觉得他奇货可居留他一命也说不定,不过他觉得,那样的话还不如除了他!

苏浚料不到议政王府的守卫居然有这么快的速度,他刚刚跃上墙头,身后已飞来如蝗箭雨。

“啊!跑了!”

“岂有此理!”

“快开门,给我追!”

“你们两个快回去禀报,封锁四面巷子,给我一寸一寸的找!”

说话间,侧门已经哐啷一声打开,无数人举着火把一涌而出,向着苏浚追去。

议政王府自建府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等事,别说有刺客潜入府中,便是王府周围轻易也无人敢靠近!府中侍卫们都气坏了,发誓非要将这毛贼捉拿不可!

苏浚脚下生风向着巷子深处窜去,背后那些声音虽嘈杂却大多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不禁苦笑,如果不尽快离开,等议政王府的人锁住四面通道,他便插翅难飞了!

他相信,凭着议政王的权势,他绝对做得到一寸一寸的搜。

苏浚脚下如风。还好,目前他还没有暴露,身后还没有尾巴。但是对方人手只要到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他仍是逃不出去。

他的优势是时间,但是这个优势正在一点一点的此消彼长,很快就会转化为对方的优势。

苏浚仍是慢了半拍,连着换了好几处出口,远远看去都已经是火光摇曳,人影憧憧,他不得不一次次的缩身折回,有一两次还差一点被人发现。

所幸,这一片大大小小的巷子极多,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一时半会,那些人还找不到他。

身后的呼喝声、脚步声渐渐靠近,似乎可以看得见上方的天空隐有火光,苏浚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细听,竟发现前、后左三面巷道都有人往这边靠近,右边无路可走!他咬咬牙,往前奔了一段路,轻轻一跃,跃入了一段高墙之中。

轻轻落地,眼前竟是一大片湖光,对面临水有楼台水榭,周围起伏的灌木顶部在暗夜下连成一线,起起伏伏,犹如湖畔镶了一道花边。深黑的湖面,映着一弯极浅极浅的月色,淡淡的荷香传来,有一种异样的清香。

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的花园,苏浚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能在寸土寸金的翟凤城中占据这么一块宝地美景,看来此户人家非同寻常。这样的人家,议政王多少也会有些面子上的顾虑吧?无形中,也算是掩护了他。

苏浚正欲找个不起眼又便于撤退的小楼阁躲起来,猛一抬头,却发现前方不远处一盏灯光明亮张扬。他身子一紧,屏息往暗处缩了缩,等那人过去了再出来。

孰料,那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提着红纱灯笼就那么站在那里,一步也不往前挪了。

隐隐听得不远处的侧门被人拍得山响,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狗吠声。苏浚恍然,原来他们正是要将他赶入此死角,却不料仍给他逃掉了。他们只要略想一想,就会知道他是逃到了哪儿。

苏浚目露杀机,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英雄?好汉?大侠?”苏浚前方传来一个老年男子试探的呼唤声,他不觉一怔,透过灌木花丛细缝望过去,那老人竟是面对着他的方向。

“这位先生,敝主人无恶意,请现身一见吧!”老人又道。

苏浚愣住了,讶然睁大了瞳孔。

“先生,敝主人没有恶意。”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

苏浚想了想,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黑布,起身从容走了出来,向那老人拱手施礼道:“深夜叨扰府上,实属无奈之举,抱歉抱歉!敢问贵主人是——”

那老人朝他笑笑,将灯笼往前举了举,和气道:“这里,是理郡王府上。”

“什么!”苏浚大吃一惊,往那灯笼瞧去,果然,红纱糊着的灯笼上,正对着他赫然便是一个理字!

苏浚突然就有些警惕起来。

人人都知道理郡王是个明哲保身的,明明知道他得罪了谁,怎么可能会庇护他?这不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会有的做法!

可是,他好歹是个王爷,也不至于做这种设计捉拿他到议政王面前邀功的下作事吧?

苏浚想了想,决定相信他,便向那老人一笑,点点头客气道:“原来是王爷府上,这就更过意不去了!”

“您别这么说,快随我来!”老人客气的笑了笑。

于是便引着苏浚绕过湖畔,出了花园,又走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回廊,进了两道垂花门,过了穿堂,来到一座栽满牡丹芍药的院中。老人引他进了正面屋子,命小厮上茶,然后向他笑笑道:“先生在此稍候,我们王爷恐怕得有一会子才能过来!”

“多谢王爷相救之恩!”苏浚施了一礼,目露感激。他明白,那些侍卫明明猜到他十有**进了此处,敲了半天的门敲不开,议政王定会亲自上门拜访,理郡王自然要先应付了他方能过来!

苏浚所料不错,那些议政王府的侍卫在后园对着侧门又敲又踢折腾了半天,见里头一律鸦雀无闻不禁来气,纷纷大骂着“他妈的!”摩拳擦掌准备翻墙进来,还扬言进来之后先把这不知好歹的主人痛揍一顿再说!

不料话音刚落,里边倒是有人搭腔了,一个低沉粗鲁的大嗓门破口大骂:“奶奶的,哪家的狗没拴好呢这是?大半夜的吠个什么劲!不知道这儿是理郡王府吗?再不滚蛋老子拿绳子捆成一串拉到狗肉店去剁了!”

外边的侍卫们吃了一惊,细细一看,这才发现此处果然是理郡王府后边,一下子便没了声音。

虽然理郡王拍马也比不上议政王,他们眼里心里也很看不起这个胆小怕事的王爷,但人家终究是王爷,他不开门他们也绝对不敢强行翻墙入内!至少,要硬闯也得先请了自家王爷示下再说!

领头的侍卫十分窝火,当即忿忿大叫道:“你、你,随我回去向咱们王爷请示,你们几个去通知别处的弟兄已经有了刺客的着落了,剩下的都给我守着这儿,跟我盯死了!”

“是,卫统领!”众人大声答应,尤其是被派了前去通知其他弟兄的,立刻便跑了去了。

第141章 理郡王装聋作哑

不让搜便不让搜,哼,增派人手将这儿看的死死的,等王爷命令下来了再搜还不是一样?到时候,正好可以好好羞辱一番这窝囊王爷!

府上这么一闹,议政王早已起来,跟儿子慕臻一起在正厅沉着脸等候消息——冯士夫倒没在,出了这种事,议政王嫌丢脸,没让人知会冯士夫。他想等逮住了刺客,再将此事告诉冯士夫,与他一同审问刺客。

整个正院灯火雪一般亮,丫环小厮们敛声屏息垂手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听到卫统领的回报,议政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唰”的一下沉得像立刻要压下来的黑云。

“理郡王,好啊,好得很!”议政王咬着牙,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声音有些微微的抖。

“备轿!去理郡王府!”议政王浓眉一扬。

“是,王爷!”得用的心腹老家人忙答应着,转头吩咐小厮,然后陪着浅笑向议政王小心翼翼道:“王爷——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议政王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翠蓝色葡萄暗纹宁绸便服,不耐烦摆摆手道:“不必,就这么去!”区区一个理郡王,也值得他特意换衣服?哼!

“父王,我陪您去!”慕臻忙要求道。

议政王不耐烦瞪了他一眼,斥道:“你去做什么?你也去,府里谁来主持?”

慕臻不情愿,也不敢再说什么。

议政王不顾半夜,气势汹汹的带人直闯理郡王府,不料理郡王府大门洞开,门口灯火通明,王府上的赵管家带着穿戴整齐的八名青衣小厮正侯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议政王轿子落了地,掀开轿帘倒是一愣。

“哟,议政王爷,您可来了!小人参见王爷!”议政王还没下轿,赵管家已经领着青衣小厮来到轿子前,规规矩矩的依足了礼数向他行礼,然后赵管家站在轿旁,亲自扶他下轿。

“这不是赵管家吗?你们这是——”议政王不禁问道。他原本一肚子的气,预备气势汹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理郡王来一个措手不及,孰料,会碰上这种情况,让他顿时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那一肚子的气因诧异而化解了一半,再也撑不起那么足的气场了。

“我们王爷吩咐小人,这是在恭迎议政王爷您呢!我们王爷半夜起来,精神不大好,便没有亲自来迎,议政王爷,您里边请吧!我们王爷在大厅候着呢!”

“等我?”议政王面色一怔,随行的家人侍卫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理郡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你们王爷,怎么知道本王会来?”议政王似笑非笑:“莫非,他能掐会算不成?”

“呵呵,我又不是神仙,又怎么能掐会算!议政王真会说笑!”众人抬头望来处望去,理郡王带着两个儿子古元佑、古元贺在随从奴仆的簇拥下正大步迈来,爽朗的呵呵笑着。

议政王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股憋屈的怒气迅速在腹中生成,然后迅速窜到胸腔中。这么说,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明明知道自己府上的人在追刺客,他却偏偏要护着,还做出这种样子来恶心他,很好!跟他装糊涂!

“议政王难得上门来一次,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快请,请进!有什么话还请里边说去!”理郡王笑得真诚而好客,一脸无害。

难得来一次却是大半夜来!议政王却觉得这话十分刺耳,忍不住无声一哼,对理郡王这副模样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他本不想进去,但是一想,大半夜的,两位王爷站在门口说话,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便强忍着心头怒意,胡乱挥了挥手算是回了礼,淡淡道:“既如此,请吧!”

他却不知,在理郡王不动声色的安排下,今夜之事传出去已经会很不好听了!

试想,堂堂议政王,没有实质证据,半夜三更兴师动众上门问罪,对方明明无罪,碍于淫威却不得不派一府管家在门口等候,又亲自出来迎他进去。若是寻常百姓倒也罢了,对方也是个王爷,还是正宗的皇室王爷!他议政王这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名声还不要大涨?百姓们会怎么看此事?古氏子孙又会怎么看此事?古氏子孙又岂能容忍?只会跟古清华愈加一条心,欲除他而后快!

“呵呵,请!”理郡王笑了笑。

古元贺忍不住在灯影暗处撇撇嘴,悄悄的用力的白了议政王一眼:呸,还真当自个是谁了!一个异性王爷,他也好意思端这副架子!

来至正厅,分宾主坐下,古元佑、古元贺兄弟站在父王身后。有窈窕丫环献上茶来,议政王素来警惕,将茶碗只端起来放在唇边做了做样子并没有喝便放下了。一想到耽搁了这些时候气势更弱了几分不由心中窝火,不等寒暄立刻绷着脸冷冰冰道:“理郡王既知道本王要来,应该也知本王为了何事吧?”

“说起这事,本王在此还要给议政王陪个不是,”理郡王一声叹气,道:“家下人不懂事啊!议政王你是知道的,本王最是个好说话的,对府上的仆役们也从来没有立过什么苛刻的规矩,这些个家伙,还真是的!不立规矩一个个不知感恩反倒越来越刁钻大胆了,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不分轻重,还真什么事都敢做……”

“行了!”议政王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得要领、不在点上,自己连听都听不懂,不由脑袋都大了,忍无可忍打断了他,忍着气道:“本王不是来听你的家务事的!本王要问的是——”

“这正是我要跟王爷道歉的!”理郡王也恰恰不着痕迹的截断了他的话,瞥了他一眼苦着脸无奈叹道:“按说,咱们同朝为官又不是外人,议政王府上遭了刺客,沿途搜寻到了本王府邸一带,府上侍卫们情急之下拍门想进来搜查也很正常,家人不该那般丧声恶气对待,该好好说么,有什么是解释不清的是不是?这不,原本小小一件事,大半夜的把议政王也惊扰了,实在抱歉的很!对了,那刺客——此时可逮着了没有?”

议政王瞳孔猛然睁大一圈,登时气了个怔!岂有此理,这个混蛋话里话外什么意思?是在说他吃饱了撑的,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给被他府上挡在外边的侍卫出头?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议政王成了什么人了!恃强凌弱?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那刺客逮着了没有!哼,若不是他多事,何须他这一问!

“卫统领,”议政王脸色很不好看,扭头招呼站在身后的侍卫统领,挑了挑眉道:“你把今晚所见跟理郡王好好说一说!”

“是,王爷!”卫统领会意,微微向前跨了两小步,向理郡王施了一礼,回望了议政王一眼,便向理郡王将如何追赶刺客、如何将刺客逼入死胡同、如何发现刺客逃入理郡王府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小人回去向我们王爷报信时,这周围都已添加了人手,围得水泄不通,那刺客定然逃不出去的,他此刻,一定还在理郡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