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因为顾惜而起,最终矛头自然还得对准顾惜。

懿贵妃在后宫这么些年,自然也不是愚蠢的,当即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也看住了顾惜:“庄妃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皇帝看了一眼顾惜,倒是没开口。不过看那样子,也没再继续一味护着顾惜的架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陶君兰说的那句话,由此生出了忌惮的心思。毕竟,那也是实话,太后这才刚去了,这头就要大肆的封皇贵妃,也着实有点儿不像话。而且太后之前的态度……

顾惜见皇帝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倒是十分失望。不过形势摆在这儿,也由不得她继续沉默下去。最终权衡之下,顾惜只得起身冲着皇帝一拜:“皇上,臣妾私以为懿贵妃姐姐和静妃姐姐说得很是。太子妃这话也在理。毕竟太后刚去了没多久,热孝都没过。着实也不适合谈及此事儿。不过,皇上厚爱,臣妾却是感激不尽。”

说完这番话,她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皇帝,那架势颇有些委屈。

“庄妃妹妹虽说极好,可是毕竟资历太浅了。”懿贵妃再度开口,柔声的劝慰皇帝,那架势就像是一个老妻劝慰自己的丈夫,虽说话不中听可看着懿贵妃那态度却已经是让人心里慰贴舒服了不少:“皇上宠爱庄妃妹妹,臣妾也能理解。庄妃妹妹温柔可人,又对皇上体贴有加。换做是谁,也会喜欢庄妃妹妹的。封皇贵妃我们都没意见,可是太子如今早已经成人,也不似九皇子那样需要人照顾。如何还需要过到庄妃妹妹名下?”

懿贵妃抓住机会说的这番话着实点到了关键之处。是的,若是只封皇贵妃也没什么。毕竟皇帝死了不也就是一个皇太妃?不也一样要跟其他人一样,住在清冷的宫殿里,了此残生?所以,说到底大家反对的也不过是将李邺过在顾惜名下这件事情。

当然,谁都明白皇帝这么做不过是想要母凭子贵罢了,毕竟如果李邺是太子,作为太子的养母,那也是尊贵体面的。对顾惜以后来说,那绝对是可以让她在后宫横着走了。

不过,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大家才都没提起这件事情。只拿李邺早已经成年来说事儿。

英妃也是开了口:“是啊皇上,其实臣妾也觉得,太子让庄妃养着也并不妥当;

。毕竟,庄妃还要养九皇子呢。”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仍是不曾开口。身上的气势如同山岳一般的压在众人身上,让人感觉到了不可言喻的压力。

不过,谁也没改口。

顾惜等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只能乖巧识趣的对皇帝道:“英妃姐姐说得极是。其实臣妾也从未想过要将姑姑的儿子夺到自己名下养着。臣妾已有了九皇子,心里已经是很满足了。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求。”

顾惜既都如此说了,皇帝自然也不会再非要坚持。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之后册封皇贵妃还是这事儿就取消了,那又是以后的事儿了。

皇帝不痛快的甩袖而去,顾惜飞快的跟了上去扶着皇帝走远。

至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之后便都是各自一笑。不少人眼里都有嘲讽和幸灾乐祸顾惜进宫时间不算特别长,可是在宫里却不见得讨人喜欢,不少人都是厌恶她的。当然这里头或许是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其中,可是也不影响大家的同仇敌忾。

至于皇后,倒是也没见失望,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那么慢慢的走了。

至于陶君兰,低声向懿贵妃和英妃道了谢,便是也打算回端本宫去。

懿贵妃笑道:“我去看看那孽障,正好顺路,咱们一道走罢。”

陶君兰笑着答应了。她当然是看出来了懿贵妃这是有话想要和她说。于是当下干脆建议慢慢走过去横竖她怀孕之后每日也是要散步的。

路上,懿贵妃果然是开了口:“太子妃觉得这事儿可算是完了?”

陶君兰想着顾惜连番生出事儿来的作风,便是摇摇头:“还没达到目的,这事儿肯定不算是完了。”

懿贵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皱了皱眉:“也不是我容不下人。只是我觉得若是任由顾惜这么继续下去,着实也不行。如今皇上也不知怎么了,竟是如此糊涂起来。也不知道庄妃她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皇上如此听她的话。”

陶君兰不以为意的笑笑:“估摸着是特别得皇上的心意罢。而且,皇上他手握大权习惯了,自然也不觉得这些事儿有什么。”自从开始服用丹药之后,皇帝的脾气就越来越可怕了。根本就容不得人反驳他,而且更从不顾虑他人了。以前的皇帝本性不知如何,可表面上却还是个温和的好皇帝的。至于现在么……

若不是还有李邺等人在前朝支撑着,而臣子们都还算正直,只怕这个天下早就乱了。

懿贵妃冷哼一声:“难道以前就没人讨得了皇上的欢心了?可我怎么没见皇上那样放在心上呢?就说宜妃罢,宜妃难道不得宠?还生了九皇子呢,可还不是说关就关了?就是当年的顾贵妃,也没见皇上这样啊。”

说着说着,懿贵妃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神神秘秘道:“你说是不是巫蛊之术”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懿贵妃一眼:“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懿贵妃却是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猜测:“不然你说说,为什么皇上突然变成了这样?这顾惜刚进宫的时候,皇上可没这样;

。倒是自从宜妃死了后,皇上就越发的对她迷恋宠溺起来”

被懿贵妃这么一说,陶君兰心里登时便是咯噔了一声。的确是这样的。不过,要说巫蛊之术她却还是不信,这种东西素来不过是传闻罢了,谁见过真的?所以,就算其中有什么缘故,也不会是巫蛊之术。

心里既然生出了疑惑,那么这事儿陶君兰自然也就打算查一查了。当然,这会子她也不会和懿贵妃说起。

懿贵妃当然今儿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很快懿贵妃就言归正传了:“其实今儿我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懿贵妃问得一本正经,陶君兰自然也是正经肃容的回话:“懿贵妃请讲。”

懿贵妃叹了一口气:“太子有没有和你说过,这将来打算怎么安置我那孽障?他如今腿伤也快好了,这婚姻大事儿也该操办起来了。原本我看中了一个,不过太后这下一去,倒是要等上一等了。”

“哦?是哪家的姑娘?”陶君兰笑着问懿贵妃,心里倒是有些好奇。更是忍不住想:不知懿贵妃能不能给七皇子选个称心如意的。”

“是山西太原的独孤氏里的一个姑娘,跟随着父亲在京城里来。容貌虽不出奇,不过温婉大方,管家什么的都能拿得出手。”懿贵妃说起心目中的准儿媳,脸上的笑容便是怎么也掩不住。

陶君兰讶然:“是那个孤独氏?那可真是极好的。”独孤氏是传承了好几年的大族了,家风一向不错。虽说近年来有些没落的颓势,不过也比一般的新贵更有底蕴一些。

懿贵妃的眼光倒是真的好。

“太子倒是从不跟我说这些事情,不过懿贵妃若是担心却也不必。太子和七皇子素来兄弟情深,关系也是极好,怎么也不会亏了七皇子。”陶君兰自然知道懿贵妃怕什么,所以直接就点名了七皇子肯定不会是个闲王。大可不必担心娶亲的时候被人取笑。

虽说陶君兰也没明确的答复什么,不过给了这么一句话,却也让懿贵妃心满意足了。懿贵妃笑盈盈道:“太子妃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就是了。”

“不过,我提醒贵妃娘娘一句。”陶君兰顿了顿,压低声音;“等到太后热孝一过,还是赶紧将婚事办了罢。皇上年岁也不小了,近来服用丹药更加频密”

懿贵妃顿时动容,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和懿贵妃分道扬镳之后,陶君兰便是侧头和红螺说笑:“你看,懿贵妃如今也是下了决心了。”

懿贵妃以前可不会对这般亲密服帖,还说这些让人抓着把柄的话。当然,她也投桃报李,同样是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和懿贵妃,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这个后宫,我总归是要牢牢捏在手里的。”陶君兰唇角翘了翘,看着红螺头上一个粉色的玉蝴蝶簪子,然后忽然就将话题转开了去;“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打算嫁人吗?你若再等下去,以后可就不找了。凭着你的身份,如今纵然是一般小官也是能嫁的了。”;

第一卷 第684章 发难

红螺一时之间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却是脸色刷白的跪了下去:“奴婢愿服侍太子妃一辈子,不愿嫁人。”

陶君兰好笑的扶起红螺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过宫里又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呢?再说了,一辈子伺候人又哪里好呢?”

红螺执拗着不肯起身:“奴婢不出宫。”

“你可知道旁人如今怎么说你?”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手来:“她们都说你是喜欢上了太子,所以看不上别人,想着有朝一日能入了太子的青眼。”

她垂眸俯视着红螺的发顶,看着那一头乌压压的头发,心里是真觉得可惜了:红螺纵然谈不上多貌美,可也称得上是清秀端正了,那是绝对能嫁个好人家的。就这么留在宫里,真的是可惜。

就像是张嬷嬷如今太后一走,张嬷嬷便是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迅速的苍老了下去。可如今,除了真心敬重太后思念太后的,别人那里还在意张嬷嬷?

或许张嬷嬷自己不觉凄惨,可是别人却是觉得。比如她。

红螺的脸色从惨白转成了潮红,她眼里几乎燃烧起火焰来,咬牙切齿道:“奴婢不知是哪个舌头生蛆的腌东西说了这番话,但是奴婢敢指天发誓,从未对太子生出过什么不该生出的心思!更不敢有这样的指望!奴婢是真的只想服侍太子妃!”

陶君兰伸手扶了她起来,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只是人言可畏,怕再这般下去你的名声也就没了。以后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

红螺服侍她多年,如今年岁渐渐大了,她若真再不放人,那可就真耽误了红螺一辈子。她虽然舍不得,可更不忍心。所以今日才有这样一问。

红螺摇头,果决断然:“奴婢此生唯愿一直服侍太子妃!至于别的,奴婢都不要!他们爱嚼舌头就让他们嚼去。”

“你为什么不想出宫?”陶君兰有些纳闷的问道。

红螺苦笑一声:“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奴婢这样的,高攀了自己抬不起头来。可若嫁低了,奴婢自己又不甘。嫁个普通人,柴米油盐看似平淡充足。可是哪里又有真的那么好呢?到时候,吃也愁穿也愁,生了孩子更愁。一大家子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奴婢在宫里好好的,又何必非要出去受罪?再说了,条件稍好的男人,大多妾侍不少,奴婢又何必去为了一个男人费心?倒不如留在太子妃身边,还更有意义些。”

陶君兰微微有些发怔。她以为女人都是想着嫁人生孩子的,毕竟女人最好的归宿似乎从来都是嫁个好丈夫,再生个有出息的儿子……

可现在,红螺这番话却是完全颠覆了这些;

。不过仔细想一想,却也似乎的确是这样。贫穷的滋味不好受,和人分享丈夫的滋味,同样不好受。倒不如都不选。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罢。”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诚恳言道。末了又提醒红螺:“日后再训斥打发人,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拉出来,光明正大的罚了。也省的那些人再嚼舌头。”

陶君兰这么一说,红螺登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说了,当下气得不轻,又怕陶君兰误会便是出声解释道:“奴婢当时也是怕太子妃知道了不痛快,毕竟当时太子妃受伤了又怀着孕,哪里能这样受气?”

是以,她才会悄悄的将那个曾意图勾引李邺的宫女直接打发出去。还故意瞒住了陶君兰。只是没想到,陶君兰竟然早就知道了。还比她知道得多。

红蕖微微有些羞愧,低着头不敢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笑,拍拍红蕖的手臂,“好了,过去了也就算了。”

陶君兰将慎儿接过来养着这个事儿自然瞒不住姜玉莲,更甚至打算更改玉谍这个事儿,更瞒不住姜玉莲。所以,姜玉莲便是过来质问来了。

姜玉莲这次倒是没冲动的直接过来找麻烦,而是趁着这日李邺在端本宫里用午膳的时候过来的。

陶君兰得知姜玉莲求见的时候,便是似笑非笑的侧头看李邺。

李邺当然知道姜玉莲这会子过来是为了什么,当即便是皱了皱眉头,直接道:“不见。让她回去。”

不过若是姜玉莲能这般轻易就被打发了,那倒是容易了。陶君兰心里清楚必然没有效果。不过却还是淡然的继续喝自己的鲫鱼蔬菜粥,然后等着姜玉莲发难。

慎儿抱回来养着也有几日了,可姜玉莲今儿才过来,显然是酝酿了很久了。她就不相信,姜玉莲酝酿了这么久,能没点准备?

果不其然,不多时春卉就又进来禀告了:“姜良娣在外头跪着不肯起来,说是什么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肯见她了。她再起来。”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姜良娣跪在门口,刚好堵住了路。”

姜玉莲这招虽说无赖,可不得不说却也是挺管用的。她这般堵着门,进进出出都是会看见她。哪怕李邺和她能狠心不去理会,宫人们也很快会将这个消息传播开去。到时候,议论的人多了,她这头压力自然也就大了。

树要皮,人要脸。姜玉莲能不要脸,可是她和李邺不的不要脸。而且,如果她还真想想着慎儿的话,那么还真就不能让姜玉莲将这事儿闹大了。不然的话,她没想夺人子嗣,也会变成夺人子嗣了。

陶君兰依旧淡然喝粥吃菜,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李邺,无声的传递过去一个“这个事儿你来搞定”的讯息。

虽说她答应养着慎儿了,可是却没答应还要说服姜玉莲。这事是李邺提起的,自然还得由李邺来处理。这也算是她心里的一点点小小怨言和反抗罢。

说白了,她就是故意要将这个难题丢给李邺;

。谁让李邺一声不吭就给她塞了个慎儿?

李邺收到陶君兰的这个意思,倒是还有点儿无奈。末了却还是只能点头让人将姜玉莲带了进来。

姜玉莲一见了李邺就直接跪了下去,还没开口道是先流下了两行泪来。然后哽咽着道:“太子”

李邺不耐烦的搁下筷子:“好好说话!”

姜玉莲登时剩下的话就被直接堵在了喉咙里,被噎住了。不过,她也很识趣,知道李邺不喜欢之后,便是收敛了哽咽,只无声落泪的哭诉:“请太子与臣妾做主。慎儿他……”

“将慎儿给太子妃养,是太后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李邺淡淡的出声,认真的和姜玉莲对视,直到将姜玉莲看得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为止。

而陶君兰则是目不斜视,只当是两人不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那悠悠然的态度,倒像是在看好戏似的。

“可是慎儿的生母尚在,如何就需要养母了”虽说对李邺惧怕,可是姜玉莲想到慎儿,到底还是强撑着开了口:“太子妃已有两个孩子,又何苦来和臣妾抢夺慎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不开口任由姜玉莲胡说了。她当下放下碗筷,又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这才认真的看住姜玉莲开了口:“姜氏,你要明白一个事情。”

姜玉莲一脸茫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陶君兰则是继续说下去:“首先,我并不曾抢夺慎儿。慎儿再好,我也不至于就非要他不可。就像你说的,我有儿子了。别人的儿子再好,那究竟不是我生的。其次,我养着慎儿,并不是我愿意的,而是太后和太子的意思,你可明白?第三,你在指责我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能养。先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再来指责我。”

当然,她也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可让姜玉莲指责的。不过人么,总归要谦逊一点。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侧头吩咐春卉:“明儿别做奶香馒头了,我不爱吃这个。闻着有些腥,换成玫瑰花味儿的。粥里也别再加鱼了,就蔬菜的行了。”

春卉认真的记下了,不过唇上却是始终忍不住带着笑意没办法,旁边姜玉莲的脸色和表情着实是让人忍不住想笑啊!

别说春卉,就是李邺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紧绷着的表情也是崩裂开来,险些维持不住肃穆冷淡的气势。

陶君兰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告诉姜玉莲,你算什么?我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过?你在乎的,我根本不在乎!至于儿子,你自己都没资格养,更养不好,还好意思来说别人抢了你孩子?可笑不可笑?

姜玉莲倒是也不傻了,气了一阵子忽然就意识到了她根本吵不过陶君兰,便是干脆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跪在地上“呜呜呜”的哭,偶尔说一两句“慎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那是我儿子啊!”

陶君兰却是不打算再开口了。不过姜玉莲哭闹得让她心烦,她便是拿眼睛去看李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一卷 第685章 自尽

李邺也是心浮气躁,当下便是道:“你要知道,慎儿本身就已不是你的儿子了。亲亲当初你既自己将慎儿推了出来,如今自然就不该再想着。不管是在刘氏名下,还是在太子妃名下。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又有什么区别?当然有区别;

!刘氏已经死了,可陶君兰还好好活着!给了刘氏,虽说名义上是刘氏的儿子了,可是实际上却还不是要和她亲近?可给陶君兰呢?姜玉莲在心里如此回道。不过实际上却是没敢将这话说出口。

“臣妾后悔了!”姜玉莲哭道,一个劲儿的哀求李邺:“求王爷成全我这一回罢!”

“你可知我为何不将慎儿给你养?”李邺忽然如此问了一句。

姜玉莲顿时一怔,随后黯然低头认错;“以前我糊涂做错了事儿,王爷难道就不能原谅我这一回?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如今愿意改,只求王爷能成全我一片为母心肠。”

“当初你救我那一次,是算计好的罢。”李邺倒是也没恼,嘴里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却是颇有点儿石破天惊的味道。末了他也不等一脸震惊的姜玉莲再说什么,便是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继续言道:“你父亲当年不只是你一个女儿罢?你还有个弟弟对罢?虽说是外室生的,可却是你父亲的儿子对罢?姜复当年怎么被你赶出府去的,不用再提醒你吧?”

李邺越是说下去,姜玉莲的脸色也就越不好看。

陶君兰倒是不知这一茬,还颇有些震惊的看住了李邺:原来,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是被算计的?那李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姜复的事儿她多少猜到了一些。毕竟当初姜玉莲见到姜复的样子太过奇怪了。要知道,若真如同李邺说的那样,姜玉莲是将姜复赶出来了。若姜复告去了族老那儿或是衙门里,那姜玉莲可是真完了。

“所以,慎儿如何能给你养?”李邺冷淡的看着姜玉莲,眼底幽深得没有一丝情绪:“我李邺的儿子,如何能让一个心如蛇蝎,满肚子算计连骨肉亲情都不讲的人养?”

李邺这话简直是伤人至极。

不过,却没有任何的人反驳他的话。就是姜玉莲也是惨白着一张脸,心如死灰。她很清楚,慎儿是要不回来了。

“明日你便自请出宫罢。我会为你指一处庄子,让你下半辈子安枕无忧。”李邺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却是毫无商量的余地。根本就是直接知会姜玉莲。

姜玉莲整个人都似乎木然了。

李邺还有事儿,便是出门去了。陶君兰则是让人将姜玉莲“请”了回去。

其实对于姜玉莲,李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之前按照太后的意思,是该直接去母留子的。如今李邺让姜玉莲余生都去庄子上度过,虽说可能比不上现在尊荣,可是却胜在平淡安宁。而且还留下了一条性命。

当然,姜玉莲也没有权力再选择别的。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姜玉莲当天夜里突然就寻死了。是服了毒。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纵然及时请了太医过来,虽说捡回一条命,可是人却是没能醒过来,且太医也说只怕时日无多了。

毕竟当时毒已入了脏腑,根本就没办法完全清除,只能任由那些毒素继续侵蚀。太医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延缓这个过程。

当时陶君兰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其实也是刚睡下不久;

。红螺匆匆进来禀告了这事儿,她和李邺都是惊醒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姜玉莲居然会这样做。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去看李邺,然后问他:“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邺沉吟片刻后道:“我去看看。”说着就起身穿衣。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跟着去了。

结果一进屋子,陶君兰便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的干呕起来屋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地毯上还有没处理的血迹。

这些血,都是姜玉莲吐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这毒药这样厉害,让姜玉莲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只怕姜玉莲还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屋中的情况看起来就颇有些惨烈的意思。

陶君兰受不住血腥气,红螺就忙将她扶了出去。是以她也就没靠近去看姜玉莲到底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李邺进去看了看,倒是也没说什么便是退了出来。随后就叫了姜玉莲身边服侍的宫女桑枝过来问话。

桑枝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在为主子伤心。此时低眉垂眼的样子,看着也叫人有些伤感。

“你发现的?”李邺倒是也没生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开口直截了当的问。至于语气倒也算得上是温和。不过,这温和却是没到达眼底。

桑枝低声回话:“是奴婢发现的。奴婢在外间值夜,听闻里头有动静,便是忙进去一看。主子她便已经是这般摸样了,当时主子除了大口咳血之外,已然是不能言语了。待到太医过来,主子便是已经昏厥过去,再没醒来。”

“是她自己服的毒?”李邺又问:“那你可知毒药是哪里来的?”

桑枝只是摇头,一脸的自责:“奴婢不知毒药从何而来。若是今儿主子让我在外头值夜我就多心些,说不得……”

“她自己要死,谁能拦得住?”李邺这话听着有些凉薄,却也算是实话。末了他起身来:“好好照顾着你家主子罢。”说完这话他便是打算离去。

桑枝却是哽咽的跪下了,磕头哀求道:“主子心心念念记挂着慎儿小主子。求太子让小主子回来罢,好歹让主子看一眼,了了心中的夙愿。”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戚戚。虽说姜玉莲可恨可恶,可是如今姜玉莲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寻了短见,她却难免心里有些触动。

或许,昨儿她和李邺太过分了一些?

她以为李邺是会答应这事儿的。可没想到李邺却是拒绝了:“慎儿太小,来了也是惊吓。况且她都人事不知了,看了又如何?既如此,倒不如不看,也省的将来慎儿心里一直记挂着。”

说实话,慎儿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姜玉莲了。就像是李邺说的,倒不如干脆让慎儿忘记了才好;

。而且姜玉莲如今这般,也的确是不大适合慎儿这么小的孩子过来看。没得吓坏了。

或许李邺这般对姜玉莲是有些狠心,可却也是实打实的为了慎儿好。

当然,陶君兰能理解李邺的心思,外人却不一定理解,反倒是只觉得李邺凉薄冷血罢了。

这事儿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虽说是姜玉莲自己想不过自尽,可总归还是要尽力救治的。而且毒药哪里来的也要查清楚宫中可不比外头,这毒药可不容易弄。姜玉莲能弄到,那别人会不会也弄到?若是旁人拿着去下毒,那可怎么得了?

所以,出了姜玉莲的院子,李邺便是召来了太医问话。

太医回话道:“看样子像是鸩毒,不过却也不敢断定。”

鸩毒这东西,素来是只有宫中才有的。可以说是见血封喉,最是来得快。可蒋玉莲却没死,还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会是鸩毒?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这般想着,面上就带出了疑惑来。

太医看出了二人的疑惑,便是忙低声道:“鸩毒这个服用得少了,见效自然就慢。姜良娣应该是没服多少,所以才会如此。”

“那鸩毒是宫里的?”陶君兰沉下脸来:“我记得鸩毒都在太医院保管罢?”

牵扯到太医院,太医自然也是十分紧张和在意:“的确是如此。不过这种药一般都是没有存货的,几乎都是需要时候再调配。所以……”

“那可真奇了。”陶君兰蹙眉看向李邺:“既然是这样,那鸩毒是哪里来的?”

李邺看了一眼天色,却是没再继续讨论下去,只催陶君兰;“你先回去歇着,这事儿我去查就行了。”虽说这事严格说来该陶君兰去查明的,不过陶君兰现在怀着孕,自然不适宜操劳。所以李邺自然而然就将此事儿揽过来。

陶君兰知道李邺的心思,当下心中微微一暖,也就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便是回去歇着了。

只是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姜玉莲的情形她是没看见,可是她一闭上眼,心里就忍不住去想象。再加上当时闻到的味道和看见的血迹,她自己倒是有点儿被吓到了。

心浮气躁的,她便是叫了红螺进来陪自己说话。

“你说,我们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些。”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犯愁:“这下可好,端本宫的主子又要少一个。原本就已是不多了,如今更不知要被人说嘴成什么样。”

幸而如今皇后没功夫插手端本宫的事儿,不然的话,这可不是一个往端本宫塞人的好时机?

别说皇后,就是宫里其他人,少不得也要议论此事的。到时候皇帝万一动了心思,直接塞人过来,她倒是还真不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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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86章 烫手

皇帝倒是没往端本宫塞人,而是直接过问了这件事情。

甚至,还是在朝堂上直接问起了李邺这个事情:“听说太子的一个良娣中毒了?太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因了昨儿熬夜,李邺的面上还可看见倦容,眼睛底下也是有些发青。此时皇帝这么一问,众人顿时露出了几分了然来:原来太子的神色不好,是这个缘故啊。

李邺也是微微有些讶然。他没想到皇帝会过问起此事儿,毕竟皇帝最近连朝政上的事儿都不怎么过问了,更别说后宫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皇帝问起,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了当就承认了:“姜良娣服毒自尽了。”

“自尽?为何?”皇帝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又这么追问了一句,还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李邺纵然不太想回答,可为了避免旁人误会,还是仔细解释道:“太后生前便是安排好了慎儿要养在太子妃陶氏的名下,如今姜氏知道此事,便是不同意。我训斥了她几句,兴许是想不开罢。”

大臣们此时都有点儿面面相觑各自茫然的意思:这说着朝廷大事呢,怎么好好的又说起皇家自己的家事了?而且,还是太子的。这让他们如何自处?插话不好,不插话似乎气氛更诡异?

于是,众人便是一直在插话和不插话之中犹豫。而他们犹豫的这个功夫,皇帝便是已经皱了眉头训斥李邺了:“这夺人子嗣之事怎可做?纵然是太后吩咐,也该多思量一番。闹出这种事情来,岂不是叫人笑话?太子你连家事都处置不好,以后还怎么处理家国大事?!”

皇帝这般一训斥,李邺皱了皱眉头,却也强忍着没去分辨什么。只顺着皇帝的话认错:“是,以后我必好好处理这些事情,不会再这般了。”

他是懒得分辨了,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心慈手软了。姜氏这般会折腾,就该按照太后一开始的吩咐来才对,而不是想着她毕竟服侍了他一场,又生了慎儿就心慈手软。以至于无端端的生出这般多的事端来。

“不过,朕怎么听说姜氏并非是自尽?而是被投毒?”皇帝忽然又这么说了一句,顿时便是惹得大臣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听些八卦也就罢了,关键是怎么这会子八卦有更加凶猛的架势?这投毒,可是就严重多了!

李邺同样是一惊:“父皇是听谁说的?儿臣怎么不知还有这样的事儿?谁会去害姜氏?这恐怕是无稽之谈。”

皇帝淡淡的一抬手,吩咐宝船太监:“去将人带上来。”

宝船太监看了一眼蹙眉不言的李邺,退下去不多时就带了一个丫头上来了。那丫头李邺倒是也认识,正是姜玉莲身边服侍的桑枝。

因了昨儿还见过,李邺当然不会就忘记了。当下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住了桑枝,想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幺蛾子。

桑枝倒是根本没敢看李邺,瑟瑟缩缩的跪下了,伏在地上移动不敢动,请安也磕磕巴巴的。显然是有点儿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