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后又想了一想,觉得李邺可能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着出去散散心的。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别的事儿,这也正常。

于是她也就没再纠结这个,调整了心情之后便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心道,或许晚上李邺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或许可以好好再谈谈。

然而,让陶君兰意外的是,当日夜里李邺却是没回来。只是让周意回来说了一声他今儿歇在太后宫中,陪着太后。

听到这个话,陶君兰心里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失望。不过面上她自然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笑道:“那你好好照顾太子罢。”说完便是打发了周意。

然而她却是不知周意出了端本宫后到了李邺跟前,如实将她的话说了之后,李邺登时一脸的失望,迟疑着问道:“太子妃果真如此说的?没说让我回去?”

周意点了点头。

李邺顿时一阵尴尬,最后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道:“那就去太后那儿吧;

。”心里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到底慎儿和果姐儿的存在,以及别的女人的存在,还是在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留下了一些疙瘩和痕迹的。他和陶君兰一直以来都回避了这个问题,都以为这样就可以慢慢消失无痕了。可是没想到却是都想错了。

这样的问题竟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爆发了出来。

不过,追根究底却是他的错。若是当初他不是那么身不由己,或者非要隐忍,这些疙瘩自然也就不会存在。

李邺心里,此时只觉得后悔。甚至,他也后悔不该让太后提起这个问题。

只是后悔也无用了。叹了一口气,李邺背着手缓缓的往寿康宫去,心里便是开始盘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端本宫去

接下来两日,陶君兰没想到要去寿康宫请李邺回来。李邺也是绝口不提要回来,只是每日派周意来回禀一声说不回来了。而每每此时,陶君兰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知道了,不咸不淡的嘱咐两句。

两人倒是都像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或者说说故意回避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谁也没拉下脸来主动一点。

这么耗了两日,倒是皇后和武王那头的动静险些都被忽略过去。

皇后和武王见了一面,是武王主动去请安的。而后,武王又去见了他的生母静妃。再接着,静妃郁郁不乐了起来。

陶君兰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虽说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不过却是能够猜出一个大概来:皇后和武王达成的一致共识,显然是伤害到了静妃的利益或者感情了。

陶君兰想要看看到底武王和皇后想要做什么,所以也就没去干涉此事。只是静静等着皇后发招。比起武王,其实她更忌惮王焕志。

可是王焕志却是什么也没做。甚至连门也没出过。似乎压根也就不在意陶家平反以至于王家受创的事情。更甚至连他的父亲他也不曾去探望过,只是在家中和一对新买的胡姬花天酒地。

陶静平却是完全忍不住了如今平反的事情已经就只差一点点了,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面对陶君兰说的暂时将这事儿停一停,他也有点儿不乐意了。

九公主这日进宫来给陶君兰请安时,便是提起了这件事情:“静平的意思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机会难得,还是不应再忌惮等待下去了。早一日昭雪,早一日父母才能瞑目。”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必然陶静平是忍耐不住了。想想也不奇怪陶静平再怎么成熟懂事,其实年岁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且,这事儿本也就只差那么毫厘之距了,别说陶静平,就是她心里也是期待得很的。

不过,这事儿却还得从长计议。只是她也不直接说自己的意思,反而问九公主:“你觉得呢?”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我也觉得静平说得很对。”经过了这么一场磨难之后,她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总算是有些进步了,正是因为这些进步,再加上以前的教训,以至于九公主现在已是完全不想再去违背陶静平的意思了。

再说了,九公主是真希望陶静平在结束了这件事情之后心情能好些;

。这些日子看着陶静平为这事儿失望忧心,她心里也颇有些着急的。

看着九公主这样的态度,陶君兰虽说心头叹息了一声,可唇角却是翘起拉出一个弧度来:“其实这般倒是也很好。你们夫妻能同心,我瞧着很高兴。”

九公主微微有些羞涩,不过更多的却是欣喜:“这么说,太子妃是同意了我们的提议?”

陶君兰微微摇头,直接否定了:“不,我还是不同意。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再等一等。横竖证词摆在那儿,谁也不可能否认。咱们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九公主顿时皱起眉头来,有些不大同意的样子。

陶君兰也不想多说,直接下了决定;“好了,这事儿就这样决定了。”

话都这样了,九公主自然也不会再反驳,脸上却是写满了失望。

“穆儿怎么样了?”陶君兰笑着问起九公主的儿子,借此来转移话题。

果不其然说起儿子,九公主登时也就忘了别的,眉飞色舞道:“穆儿身子极好,也很好带。奶娘偶都说穆儿一点不娇气,是个极好的。”

陶君兰也笑:“那就好。只盼着他和拴儿一样,是个皮实的。男孩子还是皮实点好。你说是不是?将来你也别嫌烦,等到他大了懂事了,你就是想再看看他那样,他也不肯了。”

两人说起孩子来,时光倒是过得飞快。一转眼时辰也就不早了,九公主便是起身告辞。

陶君兰起身相送。

走到了端本宫大门的时候,九公主忽然顿住脚步低声问道:“听说太子妃和太子闹别扭了?”

陶君兰顿时一怔。然后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呗。”九公主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将异状遮掩了过去。然后又低声道:“其实呢,这有的时候男人也好面子。太子那人我了解,虽说温和可亲,可也有些脾气。这么耗着也不是法子,反倒是叫人看笑话。所以要我说,太子妃不如后退一步。”

九公主也是一片好意,不管接受与否,陶君兰都是笑着到了谢:“多谢你劝我。”

送走了九公主,陶君兰便是沉吟起来九公主到底是从谁那儿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呢?

要说这事儿人尽皆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和李邺纵然真在闹别扭,可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太后身子不好,李邺和太后感情好,所以在太后那儿留的时间更多罢了。而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异状,就是脾气也没外露,更不曾对谁抱怨过。别说宫里其他人,就是端本宫里的人,也有许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的。

所以,这事儿还真是怪了。

陶君兰琢磨了一阵子,心里倒是也有了猜测:其实不外是两种。一种是端本宫出了内鬼,或是李邺身边出了内鬼。第二就是九公主是李邺请来的说客。;

第一卷 第678章 泪落

陶君兰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便是去了太后宫中。这是唯一一个她不用见李邺却是能将意思传达给李邺的法子了,或许也不算得是唯一的法子,只是却是唯一一个可以隐蔽提醒李邺的法子。

因为担心有内鬼,所以她怕真直白提醒了李邺之后,别人也就知道了。自然还是只能尽量隐蔽为好。

到了太后宫里,陶君兰才知道太后的身子是真的越发不好了。这两日几乎粥饭都不用了,只是喝药。而且人大半时间都是在昏睡,清醒的时间都很少。

陶君兰知道了这个之后,倒是愣了好一段时间才又慢慢平静下来。太后的这种情况,对于老年人来说似乎也很常见。太后的年岁,毕竟也着实不小了。就算此时突然驾鹤西游,似乎也并不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

只是,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儿,真看着这一日慢慢道来甚至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心里的滋味却是很不好受。而且更是觉得无法接受此事儿。

在她想来,太后就应该身体康健,看到拴儿娶亲也是情理之中。

张嬷嬷显然也是心里难受,低声对陶君兰道:“太后这几日,念叨最多的还是皇上。太后嘴上说不在意,可是那是太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不在意?除了皇上,也就惦记太子和拴儿了。一会儿太子妃见了太后,就多宽慰宽慰太后吧。”

陶君兰自然不可能拒绝。

只是等到她真见了太后的时候,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一下子掉下来。什么叫风烛残年?这就是了。此时的太后,俨然就是风烛残年了。仿佛马上就要燃尽的蜡烛,火苗已是再微弱不过,一阵风吹来或许都会灭掉。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测,也证明了常理。

太后倒是也还算清醒,睁开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唇角便是微微动了动:“太子妃来了?”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然后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太后显然还没忘记关于慎儿那个提议,便是问道:“你可想好了?”

陶君兰看着太后殷切的样子,以及带着期待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却都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勉强笑了笑,点点头道;“就依太后所言。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太后自是一脸惊喜,甚至还伸出手来握住了陶君兰的手,用力攥住:“果真?!”

陶君兰强忍着泪意点头。

这个时候,她如何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如何还能让太后失望?

太后笑容灿烂起来,连连道:“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

面对太后的夸奖和赞许,陶君兰只觉得承受不住,忙低下头去假装看自己的手,含笑道:“太后这么说,我却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好。到时候太后您可要多提点我啊。”

声音里尚且还带着笑,可是实际上眼泪却是一滴滴的落了下来。砸在了晚霞色的裙子上,登时就晕出了一朵朵湿润的花来。

太后叹了一口气:“无妨,我相信你能做得好。你也别有太大负担,毕竟不是你亲生的,疏忽一些也无妨。而且,你孩子多,不可能每个都面面俱到,大面上不出错就行了。”

“嗯。”陶君兰的眼泪掉得越来越急,自然是不敢多说话,只怕露馅。毕竟,这会子她连哽咽都快忍不住了。还怎么继续装出笑意来?

“生死生死,有生有死,老而不死是为妖孽。你也看开一些。我老了,也该彻底撒手享福了。”太后笑了笑,然后这般说了几句。

陶君兰愕然的抬起头来倒是忘了自己此时满脸都是泪痕。

她这么一抬头,太后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当即吃力的举起手来替陶君兰擦泪:“傻孩子,哭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以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也别记恨我。”

陶君兰已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纵然她曾经怨过太后,可是现在,在太后帮了她这么多之后,指点了她这么多之后,她还有什么可记恨的?感激都来不及了。只是她刚和太后相处出感情,却没想到……

“以后替我护着太子和拴儿。”太后笑着拍了拍陶君兰的手,“别让我失望。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那些。”

陶君兰除了哭着点头之外,什么也是做不了了。

“好了,你也别再和太子闹别扭了。这事是他提的不错,可若不是觉得合适,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你纵然现在不理解他的心思,将来多想想,总能明白的。”太后言道,似有些伤感和遗憾:“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何必浪费在斗气怄气上?他对你已是极好,可他也不只是你的丈夫啊!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啊!”

陶君兰只是点头,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放声大哭起来,心里是真委屈。既为了李邺,也为自己,更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别扭。

“好了,你回去罢。我精神不好,想睡了。今儿太子回去,你也别拦着他不让他进门。”太后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随后却是阖上了双目,似乎是真的累了。

陶君兰见状,到底是还是只能忍耐住哭泣慢慢退了出来。

张嬷嬷也跟着陶君兰退了出来,眼里也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跟随太后多年,此时看见太后这般,其实她才是那个最为伤心难受的人。毕竟,这些年的朝日相处,那种感情不是假的。

“太子妃也要想着肚子里的这个,身子重要。”张嬷嬷哽咽的劝着陶君兰,几乎泣不成声。

陶君兰心里难受,却也明白的确是如此,便是只能慢慢的克制自己将眼泪慢慢忍住了。末了又低声对张嬷嬷道:“嬷嬷这些日子好好的照顾太后罢。千万精心些,若有什么千万别耽误,赶紧来告诉我们才是;

。”顿了顿,她又道:“不,还是让太子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太后”

张嬷嬷苦笑一声:“太后若是想要太子照顾,自然也不会赶着太子回去了。太子妃您也别来了,太后她如今……其实也并不乐意见人。”

陶君兰一怔:“为何?”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才又凑近了陶君兰道:“太后已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好面子不肯叫人看见她这幅摸样,所以如今除了吃药,别的汤水已经一概不用了。”

陶君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登时愕然的捂住了嘴巴:“这,这,这怎么行?”

“太后脾气倔,谁拿她也没法子。况且,其实也不仅是这个缘由。本来太后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差了”张嬷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且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的大限,只怕是真不远了。”

陶君兰看着张嬷嬷,斥责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纵然嘴上不肯承认心里也不肯相信。可是她实际上很清楚,这事儿是真的。太后的情况,真的就是这般了。

除非是神医再世,或是真有返老还童的丹药,太后大约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在回端本宫的路上,陶君兰一直都觉得自己没回过神来。而且许是哭过的缘故,她更是觉得头疼欲裂。

几个宫女看着陶君兰这般样子,倒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当即只能任由陶君兰去了,而且心里也是伤感。

太后对陶君兰或许一开始算不上好,可是后来却真真是极好的。而且,太后也一直是个和善的人,对宫人也大都和气。宫里就没有几个是不喜欢太后的。

可是太后现在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人不伤心难过。

陶君兰不知道也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很伤感也很害怕。她其实自己都没觉察到,太后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座高大坚固的城池,让她觉得有所依靠。那种感觉,让她有安全感,莫名的心安和有了勇气。

可是现在,却是突然有人来告诉她,坚固不过是她自己的幻想,其实城池早已经破烂不堪,别说依靠,就是继续存在都成了个问题。

这种心情自然是极其难受的。

心情不好,食欲自然也不好,更不想做别的事情。所以李邺回来端本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想到太后和他说的话,李邺心里一软,顿时又是自责又是懊恼起来。觉得若是他能早日拉下脸面来见陶君兰,将误会解释开来,陶君兰也就不会这般难过了。

再想到陶君兰肚子里的孩子,李邺的眉宇更是都又柔和了许多,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然后在陶君兰惊觉之前抬手拥住了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陶君兰本听见有人靠近,正要抬头看,却被揽住了肩膀,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心里顿时一松。而在听见那句沙哑的,温和的“我回来了”时,她顿时遏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第一卷 第679章 云板声

陶君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李邺怀里,半晌才闷闷道:“你怎么才回来。”

李邺柔声道歉,一下一下的抚摸陶君兰的背脊:“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这样了。”

“嗯。”有人开了头,认错的时候自然就容易得多了,当即陶君兰也闷闷道:“那日我也有不对,不该赶你走的。”

“本就是我的错。”李邺轻声言道,语气依旧温柔。又拍了拍陶君兰的肩膀,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轻轻的插在了陶君兰的发鬓上;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抬手去摸,“是什么?”

“一根簪子。太后给的,说是当年当太子妃的时候祖父给的定亲信物。”李邺笑了笑,似乎有些缅怀:“当年太后极喜欢的。总是戴在头上,后来祖父去了,这才收了起来。没想到如今又翻出来让我带给你。”

陶君兰摸了一下也没摸出究竟来,想去照镜子又舍不得起身,于是只能作罢。闷声道:“我已经答应太后了。慎儿以后就养在我跟前罢。只是先说好,将来我若是做得不好,你也别怪我。毕竟……”

“慎儿能叫你一声娘,是他的福气。他该知足了。”李邺叹了一声,倒是很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丝毫没有不痛快。顿了顿,他又道:“你也不必花太多心思,让宫人带着就是了,不过是名义上是你养着。”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说得轻巧,哪里真能这样?”既然答应了这事儿,她就没想过真要敷衍做个样子。纵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可也不能真亏待了。

“姜氏那头”她多少还是怕被姜玉莲说她夺人子嗣的。这层顾虑,让她有些烦躁。

“我会处置。”李邺言道,“不管是送走还是如何,总不会再让她打扰影响到你。”

陶君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只是想起太后如今的情形,便是有些迟疑的问了问李邺:“太后的身子”

李邺沉默了一段时间,很久才又轻声开口:“太后的身子不行了。太医说了,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厚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不舍。

末了,他又低下头来,靠在陶君兰的肩膀上,闷声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我心理还是很难受”

难受是自然的。整个宫里,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对李邺都是恶意或是忽略,就是他的父亲也和他也没有太多的父子亲情。太后对李邺而言,可想而知是多重要。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青玉发冠,心里也是感同身受。很想说些什么安慰李邺,可是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什么大约都是没用的。最后只能道:“有空的话,你就多去看看太后罢。”

李邺摇摇头:“太后已不肯见我了。”

陶君兰想起张嬷嬷那番话,眼泪顿时又落下来,不过却强笑道:“去之前让人提前禀告,给太后些准备的时间就好。哪怕就去看一眼,总归也是好的。”

太后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愿意将她这般摸样展示在人前。这种心情,说白了其实不过是总结成两个字罢了。那就是自尊。

如果换做是她,大约也是会如此不肯再见人的。

“那皇上知道此事了不曾?”陶君兰又问李邺,声音里染上一丝不容易觉察的责备:她心里始终是觉得皇帝太过薄情的。

李邺没吭声。不过却是让陶君兰陡然明白了他的回答是什么。

皇帝知道这事儿了。可皇帝却……无动于衷。

虽说不该那么想,可陶君兰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要去想:或许皇帝心里,早就盼着太后早日驾鹤西游了;

。毕竟太后在一日,就始终像是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了那儿。让皇帝不得自由。

就拿要册封顾惜这个事情来说,若不是太后压着,说不得今日顾惜就真是一人之下的皇贵妃了。

“皇上最近仍是在庄妃宫里罢?”陶君兰心中一动,轻声问道。

李邺点了点头。虽说没说话,可是情绪却已经是弥散了出来,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怨恨和冷意。

陶君兰只觉得心寒。又觉得有些可怕:顾惜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是让皇帝迷恋至此?

按说皇帝自然不该是这样糊涂的人。可是事实却是让人哑口无言。

“太后终归还是挂念着皇上的。你若是有空,便是去劝一劝皇上罢。那毕竟是他的生母,怎么也不该如此”陶君兰虽说知道这样未必会有效果,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说了这番话。

李邺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沉重点点头:“嗯。”

不过,夫妻两人都清楚,这事儿未必是有用的。

这日夜里,陶君兰梦见了太后。梦里太后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也并未卧床,整个人更是年轻了不少。穿着太后的冕服,一路走到了她跟前,笑道:“我走了。”

陶君兰有些不明就里,拉着太后问:“太后您去哪儿?”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歇着了。”顿了顿,太后又道:“以后就靠你了。”

陶君兰看着太后,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忙道:“太后,您可不能歇着,还要靠您指点我呢。”

太后笑着叹气:“我累了,再说你也不需我再提醒你。”

说完这话,太后也不等她再说什么,猛的将手一抽就走,嘴里道:“时辰到了,我该走了!”话音还没落,太后却已经是走出老远,陶君兰跑了两步却发现怎么也是追不上了。心里一着急,顿时就醒了过来,

陶君兰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都是粘腻的一层汗。说不出的难受。而心里的着急感还没消散,她按住胸口,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

李邺此时也是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来后就看见陶君兰一脸惊惧的样子,便是忙问:“做噩梦了?”一面说着一面坐起身来,轻轻环住了陶君兰的肩膀。

陶君兰点了点头,张口道:“我梦见太后……”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宫中云板敲响的声音,连叩四下,接着又扣九下,随后而止。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一眼,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连敲四下,代表丧音,而后九下,则是昭告身份。九为极数。除了皇帝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和太后能用这个数字作为代表。

要知道,其实宫里有除非是四妃品级以上,否则是没有资格用云板报丧的;

而今用云板报丧,又是九下,那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皇后显然是不可能的。而皇帝虽说身子不好,可是太医一直盯着,没听说有什么征兆。所以,自然也就只还剩下一个。

那就是太后。

李邺的神色最开始还有点儿茫然,可是很快就变成了木然的沉痛。他飞快的穿衣下床,低声道:“我去问问。”

陶君兰见他神色不对劲,于是忙也跟上去;“我也去。”

若换成以往在她怀着孕的情况下李邺断然不会不理她,可是现在李邺不但没理她,反而是飞快的走出了屋子去。

可见,李邺心里到底有多急切了。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忙自己穿了衣服鞋子飞快的跟了上去。事实上,此时她心里乱得跟一团乱麻似的,根本也想不起来这些事情。

她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千万不要是太后。

虽说有点儿大逆不道,可是她还是很想说,希望是皇帝就好了。皇帝死了,李邺绝不会如此伤心,更不会因为这事儿给朝政带来什么变化。

可是……她心里却也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太后的身子已经是那般了,此时突然没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并不算太过意外。

等到陶君兰看见李邺的时候,李邺几乎已经是要哭出来了。虽说他实际上并没有哭出来,可是不管是微红的眼眶还是死死抿着的唇角,还有紧紧攥着的手,都是说明了他的心情。

他这种样子,倒是比哭出来更让人看得难受。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更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是这会子她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过去拍了拍他,哑着嗓子压着泪意道:“咱们过去罢。”

李邺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拔脚就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甚至也没来得及多看她一眼。

陶君兰也不在意,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跟了上去。碧蕉吓得忙上去拦住陶君兰:“那头已经让人抬了轿子过来,太子妃略等等罢。”

陶君兰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当下犹豫一下,想起太后对自己的嘱咐,便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和着急,点了点头停住脚步。

随后,她又想起如今管理宫务的是自己,便是又哑着嗓子开口吩咐:“叫宫里好好准备着。明儿天亮之前,白布和灯笼都要挂起来,在外走动,更是都要穿孝服。违令者,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各个宫里,也让他们立刻准备起来。”陶君兰冷冷的言道:“去请庄妃娘娘起寿康宫跪灵!”

之所以特特的提起顾惜,她自然也是别有深意的。或许若不是顾惜生出这么多事情来,太后还能撑过今年。而现在……

她纵然不能要顾惜的命,可是折腾顾惜一番,让顾惜给太后赔罪也是能做到的。;

第一卷 第680章 责问

当然,这般非要顾惜过去的原因也有提醒皇帝的意思。

不过,等她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却是没看见皇帝和顾惜。

寿康宫里此时一片哭声。

李邺跪在门边,整个人都几乎伏在地上,肩膀微微的有些发颤;

。不过,始终却都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背脊,眼睛再度红了。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哭的时候,所以她又将那股泪意生生忍住。李邺此时已然是情绪崩溃,根本也不可能再去办什么事儿。皇帝到现在都没来,别人更是靠不住。所以这会子,只能她先将大梁挑起来,至少在李邺恢复过来之前,她必须挑住。

陶君兰当即也并未去打扰李邺,只是招手叫来一个平日里帮着张嬷嬷管事的宫人:“灵堂可有人负责搭建了?还有跪灵的地方呢?太后此时……如何了?”

那宫人眼圈红红的,显然也是狠狠哭过的。不过行事中虽见悲戚难过,却依然行事有度,并不见被影响。倒是个可用的。

在听完了陶君兰的问话之后,那宫人便是道:“灵堂已经命人搭建了,跪灵的地方也是准备好了。只是寿康宫到底太过偏远,所以如今并无人前来。太子妃您看”

“挨个儿宫里去通知罢。”陶君兰冷笑一声,“不过先来后到你给记清楚了。到时候我也好心中有数。”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提着云板去各宫门口报丧!她们想来也是因为睡死了所以才没听见,如今好好的提醒他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