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莲自是喜不自胜,拉着林嬷嬷问了半晌,末了又从腕子上拔下来一只红玉镯子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也没客气,直接就收下了。因得了陶君兰的嘱咐,所以也并没有对姜玉莲多说。所以最后姜玉莲倒是觉得太后这是原谅了她了。觉察到姜玉莲这样的想法,林嬷嬷忍不住哂笑了一笑,不过因笑容太淡,所以姜玉莲倒是没瞧见,依旧沉浸在欢喜里喜不自胜。

林嬷嬷回了沉香院,少不得将这事儿同陶君兰说了。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哂笑一回,末了才道:“既是这般,且让她欢喜着吧。对孩子也好。”当然,也不仅是对孩子好。将来待到姜玉莲意识道不过是她自己自己为是后,姜玉莲肯定会失望透顶。到时候,该是多难受?

姜玉莲做的那些事情她还没忘呢,所以,自然也是没那个必要去对一个心心念念要和她过不去的人推心置腹不是?她乐得看戏。

刚进冬月,陶君兰就冷得已经翻出了大毛的衣裳穿上了;

。可饶是如此,也是不敢出门的——穿得多了,下雪路滑,怕摔了。

所以,每日里她便是只沿着自己院子里的回廊走个几圈,走到微微出汗便是作罢。一则是强身健体,二则也是为将来顺产做准备。

有时候她在廊下走的时候桃枝正好过来了,便是也偶尔跟着过去看看果姐儿。果姐儿长得好,皮肤雪白眉眼也细致,倒是像李邺更多些。反倒是红渠的影子并没留下多少。

果姐儿也才几个月,所以倒是也没太活泼,大多数还是吃了就睡,极少数的时间会玩耍一阵子。不过时间也不长就是了。

陶君兰瞧着果姐儿,倒是也觉得生个女儿挺好——虽说栓儿是她亲生的,可要真说起来,栓儿的确是没有果姐儿好看的。当然,小子和姑娘是不能比的。小姑娘到底是要细致惹人怜爱些。至于栓儿……如今年岁越大了,就越是有些人嫌狗厌的味道了。

陶君兰虽说没在栓儿身边,可也是周奶娘说过一些栓儿干的“好事儿”,譬如有一回,栓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只青色的拇指大的肉虫子,塞进了一个小宫女的脖子,吓得小宫女都哭了。譬如再有一回,太后养的一盆兰花刚冒出花蕾,就被他掐了。

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所以她是真有些担忧栓儿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的。

不过栓儿有时候也是极好的。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也会动了,栓儿有时候能安静的在肚子上趴老一阵,就为了和“弟弟妹妹”说话,感受一下胎动。

陶君兰心想:栓儿至少还是友爱兄弟姐妹的,这一点已是让人很欣慰了。而且,大多数时候栓儿也算是讲道理,并不一味胡搅蛮缠。

冬月中旬的时候,边关又传来了捷报——当然,那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不过,满朝上下还是十分高兴就是了。

皇帝兴致上来,便是去狩猎场转悠了一圈——现在的动物虽说没有秋季那般肥美了,可也是不错的。不过这样的事情,陶君兰自是不可能跟着去搀和的。所以,她自是事后才听人说起的。

与她说起这事儿的还是沛阳候夫人。

“七皇子年岁不大,骑射倒是好。”沛阳候夫人一面细细的将橘子皮剥成倒垂海棠的样子,一面笑着与陶君兰闲话:“狩了一头雄鹿。还猎到了两只狐狸一只獐子。皇上很高兴,狠一顿夸奖。”

“的确是不错了。”陶君兰也笑,捻起一粒酸梅放进口中:“这样的成绩,想必也是当日的翘楚了。”

“不止呢。”沛阳候夫人将橘子瓣上的白丝一条条撕去,“听说是夺冠了。皇上因身子的缘故只转悠了一圈打了两只兔子便是作罢了,就是康王和庄王武王也是没能比过七皇子。”

陶君兰顿时一挑眉,也不知是被酸梅酸的,还是因了沛阳候夫人这番话。

不过沛阳候夫人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可不是么,这风头出得有些太大了。”

陶君兰点点头:“怕是皇后该觉得不高兴了。”

沛阳候夫人幸灾乐祸的一笑:“可又有什么法子?康王自己不争气,怪的了谁?再说了,也是皇后自己养出来的;

。”当初皇后那般养着康王,她就觉得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果不其然。说句不好听的话,除开身份之外,康王比得上自己哪一个儿子?

看着沛阳候夫人面上若有若无的一点得意,陶君兰便是也跟着笑:“康王倒也是憋屈,做大哥的处处不如自己弟弟,想必也是难受。就是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因此针对七皇子。”

沛阳候夫人断然道:“以皇后的性子,能当做不知那才是奇怪呢。虽说七皇子还小,可毕竟是一年大似一年了。”

陶君兰点点头,也为七皇子担忧。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皇帝毕竟不是当初的皇帝了,也不会再让皇后那样轻易得逞就是了。当然,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事儿也轮不到她来操心不是?

“宜妃怕也是要得意了。”想起中秋宴上宜妃的态度,陶君兰又笑了。

沛阳候夫人摇摇头:“你却是错了,宜妃在皇后跟前,一贯都是谨慎的。又做低伏小的,皇后也不容易捏到错处。宜妃能平安生下七皇子,养到这么大,也不是什么运气就能概括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心知自己只怕是小看了宜妃,当下便是忙点头应了,又笑着道谢:“多谢母亲提点我。”

沛阳候夫人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陶君兰:“平日也该多吃些果子什么的,将来生出的孩子才水灵漂亮呢。”

陶君兰含笑接过,心里微有几分暖。又投桃报李的将点心盘子推过去:“母亲尝尝这个点心,今儿刚做的,味道极好。加了酸梅汁的,开胃又不太酸。”

“姜氏再有一个来月也就要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沛阳候夫人捻了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后,便是又问出这么一句来。

陶君兰一怔,随后摇头:“也没什么打算。她要生,我总不能拦着,自然只能什么都不做了。”

沛阳候夫人一听这话便是坐直了身子,一扫方才安逸的神色,拢了眉头肃穆道:“你却是糊涂!她身份颇高,和你平起平坐,若真生了儿子,对你可是极大的威胁!现在或许瞧不出来,可栓儿如今在公里养着,和端王也没太多相处得时候。端王纵是心里疼爱,可也到底是淡了些。如何比得上天天看着日日抱着的?姜氏若真生了儿子,端王天天看着,难道就还真能不喜欢了?那可是他的骨血!”

陶君兰一怔,苦笑起来。她心里明白,沛阳候夫人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都是极有道理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害死姜玉莲?别说她愿意不愿意,只说有没有机会下手?应姑姑两个虽不喜姜玉莲,却还是要护着姜玉莲的安全的。

至于对孩子下手,她就更做不出来了。而且,真做了,李邺日后知道了,那么就是有再深的情分也是不管用了!

“若她生了儿子,你纵然下不去手,可也别让端王接触太多了,你可知道了?”沛阳候夫人一看陶君兰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下不去手,便是出了个最简单也最笨的法子。

陶君兰思量片刻,点了点头,缓缓道:“我肚子里这一个,和姜氏那一个就差一个月,倒是也不怕。”;

第一卷 第329章 童言

冬至节的那日,陶君兰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康王妃是和陶君兰一路进宫的——事实上,是康王妃故意约了陶君兰一起进宫。用康王妃的话说:“既都是进宫,不如一起,正好路上也互相可以说说话,做个伴儿。”

康王妃对待陶君兰的态度是有些微妙的。那架势,倒像是康王妃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刘氏这么一号人物,直接将陶君兰当成是了端王妃。不管是态度,还是别的,都无形的将陶君兰的身份抬高了几分。

当然,陶君兰心里明白康王妃为什么会如此。甚至她估摸着康王妃心里觉得如此对她,已经算恩宠和纡尊降贵了。可要她说,她还真不见得稀罕。

若是可以,陶君兰倒是想离康王妃远一些。毕竟,两个本就不怎么相熟的人,非要装作要好相熟的样子,其实挺折磨人的。不过,康王妃的面子,她却是不能驳了的。至少现在是不能,所以只的压着耐心和康王妃干巴巴的找话说。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陶君兰顿时微微呼了一口气,只觉得人都轻松了几分。

陶君兰是要先去太后那边的——事实上,康王妃也是该先过去给太后请安的,毕竟太后是辈分最高的长辈。不过,皇后毕竟又是康王妃的嫡亲婆婆,自然又和她不同。

而且,康王妃还要帮着皇后操持冬至的一些事情。所以,二人自也就分道扬镳了。

陶君兰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太后正在摆弄一盆刚起了花苞的梅花。

陶君兰行了礼看过去,倒是有些惊讶:“绿色的梅花?”

“可不是稀罕?统共也没培育出几盆,皇帝让人送了一盆过来给我。”太后松开手,让宫女将梅花摆好了,笑着对陶君兰道:“还别说,以往还真没见过这样颜色的。”

陶君兰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笑道:“以往只在书上听说有这样的,却是也没见过。今儿倒是沾了太后的光,长了这个见识。”

“再稀罕也不过是一盆梅花罢了。”太后笑着摇头,有些不大理解的样子:“我倒是不能理解那些花痴,爱花胜过性命的。再则,不过是颜色有些不同罢了,如何就稀罕成了这个样子?”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太后说这话,倒是很直白。当下她也随口道:“不过是各有所爱罢了。至于颜色不同就稀罕这个说法,倒是也和美人相似。颜色越是好的美人,就越是让人心神向往,就越是珍贵。花也如此。”

至于爱花如痴胜过性命的,那到底也是极少数的人罢了。大多数的人,也不过是将之当成是一盆稍微稀罕些的花罢了。就比如太后,比如她。说起来,这样的东西落在他们这样的人手里,倒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今日冬至节,端王府可准备了新鲜羊肉汤?”太后笑问,倒是不再说起那梅花。“今儿御膳房送来的新鲜羊汤,我尝了尝倒是极好。中午让人做了羊肉锅子,你陪我一道用罢。栓儿也可喝点汤吃点肉,对身子极好。今年天冷,羊汤能御寒。”

陶君兰一面笑着替太后剥橙子,一面答道:“庄子上早就送了两头活羊来。专门留着今日熬汤吃肉的;

。我让人杀了,每个院子分了一块肉,且让她们根据自己口味做去。我倒是不操那个心了。”

太后笑骂一句:“你就懒罢。”

陶君兰嬉笑卖痴撒娇,“众口难调,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刘氏如何了?”太后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来:“眼看就是年边上了,端王府也不能慢待了刘家人,好歹面子上也该遮掩过去。毕竟刘氏还是端王妃呢。”

陶君兰手指一顿:太后忽然说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说了什么?

心思微转之后,她继续剥橙子,然后答道:“年礼节礼都是按照以往王妃定的例子送的,只多不少的。就是冬至,也是让人专门送了一头活羊过去。”东西是没少,可刘氏以往暗地里给的银子和东西,却是没了,想必是因为这个刘家人才觉得不满意?

太后其实也就是提点一句,倒是没想到陶君兰会替自己辩解。微微一怔后,便是皱了眉头:“刘家女眷在外头说的却是端王府薄情寡义,端王宠妾灭妻。”

陶君兰搁下了剥了一半的橙子,蹙眉不言了。这些话,她自然是没听过的,至于辩解也是无从辩解起。很显然,刘家人这是在针对她的意思。

“刘氏被禁足,名存实亡,刘家人不满意也是正常,不过你却是更要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才是。端王如今的名声好不容易才挣回来,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没了。”太后却也不甚在意陶君兰的委屈,只如此言道。

陶君兰心头微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太后的态度,只低声应了:“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请刘夫人过府一叙。若是她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做得不周到的,也好弥补一二。”

太后夸赞一句:“你能这般懂事便是再好不过。”

陶君兰一笑置之,将橙子仔细剥完又分成一瓣一瓣的,放在白玛瑙银盘里,放在太后跟前。

太后却是摇头:“这个有些酸,吃了倒牙,我却是受不住。还是留给栓儿吃罢。他倒是喜欢吃这个。”当下吩咐张嬷嬷去将栓儿抱过来。

栓儿过来见了母亲,又有剥好的橙子吃,倒是欢喜得跟什么似得。趴在陶君兰腿上,乖乖张大嘴巴等着陶君兰喂。

吃了小半个橙子后,陶君兰怕再吃就该吃不下饭了,便是没再给栓儿,叫人收了起来。栓儿还有些不乐意,扒着宫女的裙子不许将盘子端走。最后还是陶君兰笑着跟栓儿说起肚子里弟弟妹妹会笑话,栓儿这才作罢了。

栓儿贴在她肚子上,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问陶君兰:“有了弟弟,娘就不要我了?”

陶君兰错愕的看着栓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尽量和颜悦色问道:“谁告诉你的这话?”

再瞧太后,脸色已经是铁青了,目光凌厉的一扫周奶娘。

周奶娘是知道事情严重的,当下被太后一看,顿时腿上一软忙就跪下了,连忙磕头发誓:“这话绝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如何敢在栓儿跟前说这样的话?!”

栓儿看向周奶娘,面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大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奶娘会是这样一幅样子。

栓儿有些害怕的往陶君兰怀里挤了挤。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肚子上,许是感觉到了外力挤压,肚子里那个也是动了一动。

栓儿立刻就感觉到了,也顾不上害怕了,惊奇道:“他动了!”叫完之后,他便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陶君兰的肚子看,神色所不出的敬畏。

陶君兰将栓儿揽着,勉强笑了笑:“他听见你说的这个话,肯定生气了。纵然有了弟弟,娘又怎么会不要你?”

栓儿抿着嘴不说话了。

陶君兰继续循循诱导:“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栓儿却是迟疑着不肯说。

陶君兰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看向周奶娘。

周奶娘见太后和陶君兰都盯着她看,顿时更加惶恐,连声音都带着颤了:“奴婢真不知道此事!这话真不是奴婢在栓儿跟前说的!”

太后徐徐开口,声音带着沉沉怒气:“纵不是你说的。可你却是栓儿的奶娘,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要你何用?”

周奶娘顿时不敢再辩解,只一味磕头。

陶君兰看了一眼太后,觉得太后是多少有点儿羞恼的意思——毕竟,这是寿康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这种事情,太后的面子上,也是多少有点儿过不去的。

不过,和栓儿说这番话的人,的确是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又或者是和人私下议论被栓儿听去了,也又可能是故意给栓儿灌输了这个想法。若是前一种到底是要好些,可若是后一种……

陶君兰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看向太后,柔声道:“不知这事儿太后可否让我来处理?”

太后面色阴沉的犹豫片刻,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陶君兰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奶娘,淡淡道:“你先起来罢。别吓了栓儿。”

周奶娘这才站了起来,却还是一脸的惶恐无措。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周奶娘的胆子是有点儿小了——以往在端王府里倒是不觉得,可放在宫里,便是显露出来了。以前她也有所觉察,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现在么……

“我且问你,栓儿这些日子都是谁带的。”既栓儿不肯说,陶君兰便是打算慢慢的一个个排除过去。毕竟,栓儿身边随时都跟着人,至少都是两个,一个个问过去,总有人露出蛛丝马迹。

“一般都是奴婢一直在跟前的,偶尔是宫女青燕。”周奶娘见陶君兰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倒是镇定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陶君兰点点头,吩咐宫女:“去将青燕叫过来。”

不多时一个年岁约莫有二十的宫女进来了,请安道:“奴婢青燕,给太后请安,给陶侧妃请安;

。”

陶君兰细细的打量青燕。她自是认得这个宫女的,不过接触得不算多,毕竟一般都是周奶娘带着栓儿,青燕不过是搭把手罢了。不过,陶君兰却是依稀记得,青燕一直都挺沉稳的,完全不像是会在栓儿跟前说那样话的人。

“青燕,栓儿说,有人告诉他,他有了弟弟之后,我便是不要他了。你可知,他是从哪儿听见这话的?”陶君兰也不想屈打成招,自然态度也就和煦了许多,和颜悦色的。不过,语气却是微微有些发冷。但凡熟悉她的,都不难看出,她这会其实只是在压抑怒气罢了。

青燕倒是比周奶娘强,虽说也是变了脸色可态度到底是镇定了许多,声音也是听不出什么:“奴婢不知。”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冷笑了一声:“周奶娘不知,你也不知?!这事儿倒是奇怪了!”

青燕看了一眼周奶娘,低声替自己辩解:“奴婢带着栓儿的时候很少,况且都是身边有别的宫女跟着的,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陶君兰倒是也相信这话——栓儿身边,几乎都是时刻跟着不少于两个人的。毕竟,小孩子调皮,人少了也看不住。

不过,现在周奶娘和青燕都是否定了这事儿,倒是一下子让事情陷入了僵局了。陶君兰便是看了看青燕又看了看周奶娘,最后道:“既是你们两负责带栓儿,那么这事儿我也不问旁人,只问你们就是。三日之内,你们若是给不出交代,便是也不必怪我无情!”

当然,栓儿那头她也是打算再想法子哄着他说的,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让周奶娘和青燕什么都不做。出了事儿,也该给这些人敲个警钟了。就算最后什么都查不出,也该让她们着急一番。

青燕和周奶娘自然都不敢不应,只是神色都有些为难就是了。毕竟这事儿又不是别的什么事儿能留下痕迹,话说过了也就没了,人家不承认,难道还能查得出?

陶君兰这才让青燕和周奶娘都退了下去。随后看向太后:“太后您看?”

“你是栓儿的亲娘,这事儿交给你处置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太后的语气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不是为了陶君兰,依旧是觉得没脸面。当然,说这话也是因为觉得自个儿没脸面管这事儿。

陶君兰多少有些明白太后的心思,便是劝慰了一句;“兴许也是无意之中听见的,太后也别为这个恼怒。”

太后不置可否。

陶君兰还要去给皇后请安,想了想便是干脆带上了栓儿——打算路上的时候好好问问栓儿。

栓儿许也是敏感的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儿,说了不该说的话,任由陶君兰牵着他,却是不敢再放肆说话,笑脸绷得紧紧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全是不安。

陶君兰也没急着问,一路慢慢走,然后和栓儿说些端王府的事儿:“你想不想爹爹?”

栓儿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李邺了,不过陶君兰问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点头说:“想!”

陶君兰笑着捏了捏栓儿的脸:“还想呢,怕你连爹爹是谁都记不得了吧?”

栓儿却是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着笑着,心里却是有些微微酸,婆娑了一下栓儿的头顶,她勉力一笑:“不过不要紧,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栓儿再好好看看。下一次可不许再忘了,不然你爹爹会伤心的。”

栓儿似懂非懂的应了。

陶君兰又笑:“栓儿知道不知道,你爹爹刚打了胜仗,可厉害了。”

栓儿还是似懂非懂。

陶君兰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关于李邺的事情,也不管栓儿到底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最后才郑重的看着栓儿道:“栓儿,不管以后有弟弟还是有妹妹,娘和爹都不会不要你。知道吗?别人那样说,是故意骗你吓唬你呢。”

栓儿乌溜溜的眼睛里便是一点点的恢复了光彩,小脸上重新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真的?”

陶君兰灿烂一笑,用力保证:“自是真的。”

栓儿便是越发欢喜起来,抱着陶君兰的胳膊不放手。那副依恋的样子,倒是让陶君兰心酸了好一阵子。

感觉到眼角有些发涩,视线也有些模糊,陶君兰便是忙侧过头,用帕子不着痕迹的按了按,不让自己露出异样之色来。

一路行至皇后宫中,栓儿见了皇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倒是逗得皇后笑得不行:“跟个小大人似得。不过这礼到是越学越好了。栓儿果是聪慧非凡。”

陶君兰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忙谦虚:“娘娘谬赞了,不过是小孩子贪新鲜罢了。他心里怕是什么都不懂呢。”

不管如何,她都是不愿意让皇后太在意栓儿的。更不愿意让皇后觉得栓儿是个聪慧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是很明白的。而且,还有李邺那个前车之鉴,她自是更要小心才是。

好在皇后也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栓儿身上,笑着让宫女给了栓儿一个佛手抱着去玩儿,便是就挪开了目光,笑着看向陶君兰:“我恍惚记得姜氏是快要生了?”

陶君兰笑着点头:“也没多久了。还有一个来月。”

“那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皇后这话,破有些意味深长:“可要我帮忙?”

陶君兰不敢肯定皇后这个“帮忙”倒是是怎么帮,当然也不敢随便应承下来,于是便是回绝了:“倒是没什么事儿,也不用麻烦娘娘了。”

皇后挑了挑眉,笑着点头:“既如此那也就罢了。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儿,刚才还和康王妃说起来呢。”

陶君兰便是知道皇后有事儿要和自己说,当下心中紧绷了几分,面上却是笑:“哦?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娘娘可否也让妾来长长见识?”

“说起来,这事儿还和你有关呢。”皇后笑道,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一卷 第330章 执拗

陶君兰心里隐约猜到了皇后要说的事情,当下便是主动开口:“不知娘娘可否是要说关于刘家的事儿?”

皇后闻言一挑眉,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你竟是知道了?”

陶君兰苦笑着解释:“看来果然是这事儿?只是我却不只是知道,只是刚才在太后宫中,太后因了这事训诫了我一番罢了;

。怎么,这事儿闹得竟是这样大了?”

皇后看了康王妃一眼,却是不自己说,而是让康王那贵妃说。康王妃心里明白,这是皇后故意给了她机会,向陶君兰示好。当下也就不犹豫,将事情解释了一番:“倒是也没闹的太大,不过却也不算是小。至少,基本上有头脸的都是知道了。而且,刘夫人托人向母后告状呢。”

陶君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压下了惊异,略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怒气:“刘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却是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是让她如此恨我。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手段让我在众人跟前出风头?”

这番恰到好处的怒气,顿时引来了皇后的安抚:“你也不必气恼。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她若是因为这个中伤你,却是断断不能的。”言下之意,便是信任陶君兰,愿意给陶君兰撑腰的意思了。

陶君兰感激的看向皇后,手里甚至紧紧攥住了帕子,抿了抿唇后诚恳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肯信我。”

康王妃“噗嗤”一声笑了,末了又板起脸来指着自己道:“怎么,我就不信你了?就不谢我?”

陶君兰腼腆一笑:“自也是要多谢康王妃的。”

“都是一家妯娌,你又何必如此?若是真觉得我好,不妨叫一声大嫂才是。”康王妃亲热的言道。

陶君兰只得不好意思的小声唤道:“大嫂。”至于是不是真情实意,却是又无人知晓了。事实上,若是一般人家,也的确是该叫一声大嫂的。所以即便是有些不情愿,可也不算太不舒服。只是觉得怪没意思的。

若是真亲热,不叫那一声“大嫂”,也是一样亲热的。

太后靠在软枕上,含笑看着二人,欣慰道:“你们妯娌之间就该这般亲亲热热的,看着就叫人喜欢。”

康王妃卖乖:“以后自都是要一直这般亲热的。君兰,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微微一笑,看了康王妃一眼,含羞道:“只要大嫂不嫌弃我身份卑微,我自是愿意的。”之所以说这话,自然也是为了表明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不是有自知之明?她作为一个侧妃,自然是不能和人家康王正妃平起平坐的。

然这个却是显然让康王妃误会了。康王妃闻言倒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抱不平道:“说起来,这事儿却是让你受了委屈了。刘氏那般德行,倒是占据了正妃之位。你蕙质兰心,又替端王诞下长子,却偏偏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陶君兰低下头去,并不言语。不过却很好的传递出去了一个意思:康王妃这话,勾起了她心里的不痛快,或者说委屈。

皇后也出声了:“好了,说刘氏做什么?就她那样的,难不成还能一直站着端王妃的位置?”

皇后这话,倒像是在变相告诉陶君兰总有出头之日,刘氏不会一直压在她头上,而她也不会一直是侧妃;

陶君兰闻言便是抬头一笑,却也并不搭腔。毕竟纵然是私底下,也没有她议论此事的道理。

康王妃便是又识趣的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之前说的事上头:“刘夫人说的那些话,纵然相信的人少,可也不能任其胡说。而且,君兰你也该有个应对的法子才是。”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或许这事儿倒是不必她来动手了?

当下她便是低下头去苦笑,闷声道:“这事儿我又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上去就找人辩解,说我并未那般罢?也只能见仁见智了。”

她说得颓废,倒是让康王妃有点儿唏嘘起来,随后又热切的看向皇后:“母后也该替君兰想个法子才是。”

康王妃说这话,也有点儿想要向陶君兰施恩的意思。毕竟,若皇后真出手替陶君兰解决了这么大一件事儿,那么陶君兰心里若是不感激也是不可能的。当然,就算是心里不感激,可是面上也是会必然做出感激的样子来的。

陶君兰却当是什么都不知晓,只巴巴的看向皇后,等着皇后开口。

皇后无奈的瞪了一眼康王妃,含笑抱怨:“你倒是会找人。怎的你自己倒是躲懒了?”

康王妃笑着撒娇:“我又如何能比得上母后?母后一句话,倒是比我十句话管用呢。再说了,我不找母后,又找谁去?母后权当疼我们妯娌了。”

到底是嫡亲的婆婆,又是皇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康王妃对皇后的态度亲昵又自然,比起陶君兰的故作亲热也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皇后的态度也不知亲昵了多少倍。

皇后最终还是出了个主意:“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刘夫人只说你苛待刘氏,苛待刘家。诱得端王宠妾灭妻。你便是让人瞧瞧,你对刘氏如何好。再让人瞧瞧,你如何对刘家尊重。至于另外一条,却是不必有所行动,只让人悄悄地将刘氏做的那些事儿散一些出去就是。”

陶君兰顿时有些迟疑,“可王爷说过,不许人将那些事儿传出去——”再说了,真将那些事儿说出去了,李邺的脸面何在?自尊何在?这不是在让人看李邺的笑话又是什么?这样做,倒是和将李邺的疮疤揭开给众人展示也无不同了。

皇后看了陶君兰一眼,意味深长又含蓄道:“你悄悄地去做,谁知道?再说了,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名声。你若不自私些,又如何能洗清自己的名声?将来又如何自立?如何替栓儿挣脸面?”

皇后这是在让她选择。在李邺和名利之间选择。

陶君兰知道哪一种选择是皇后想要的,所以犹豫再三之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顿时满意点头:“你是个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