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到底不算太过木讷,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起身主动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一次的确是该好好奖赏二弟。二弟此等胸怀胆色,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哦?”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面上神色不显,“你弟弟打了胜仗,你觉得该如何奖赏才好?”

“不若封二弟为亲王。”康王犹豫一番之后,便是说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来。

亲王,并不是什么王爷都能更进一步的被冠以亲王的名号。若是没有对朝廷做出什么贡献,或立下什么功勋,又或者是特别的被皇帝喜爱,否则是绝不会有此殊荣的。

至今朝里的一共也只有三个亲王罢了,其中两个是先皇的亲弟弟,一个是皇帝的堂兄弟。都是在先皇时期册封的。皇帝至今也没册封过自己的兄弟为亲王。

所以,康王的这个提议,显然是让人惊讶又诧异的。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李邺打了胜仗,可说白了也是没那个资格能获封亲王名头的。即便是得了,也会让人议论纷纷,甚至诟病。当然,要是皇帝特别宠爱这个儿子,那又不一样了。至少从那之后,李邺的地位那绝对都是水涨船高。

其他三位亲王都是垂垂老矣,其中一个更是卧床多年也不知哪一天就要驾鹤西游。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亲王手里,其实都是没有实权的。更在朝里说不上什么管用的话。若是李邺成了亲王,那就是朝里第一个拥有实权,能说得上话的亲王。

那影响力,自是不言而喻。

陶君兰猜想,皇后打的主意是,即便是李邺真被皇帝封为了亲王,那正好就让李邺公开支持康王坐上太子之位。到时候,皇帝就是乐意,也的考虑考虑了。

她只想说,皇后的算盘的确是打得精明又响亮。

不过真要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她觉得还是愿意的;

。至少,这件事情虽说有坏处,可也有莫大的好处。李邺成了亲王,再讲能说话的消息公之于众,那么……李邺的身份会一下子压过康王,获得更多人支持。

就是皇帝,也是会更考虑李邺,而不是康王。

所以,一时之间陶君兰也是忍不住多了抬头看向了太后——之所以看太后,是她明白李邺资历不够,皇帝多半都不会应下。而太后若是愿意支持的话,那就又不同了。哪怕是为了讨太后的高兴,皇帝也极有可能应了这事儿。

太后显然也是有些明显的意动了。

不过,有心动的,自然也有反对的。庄王明显就是不乐意的,在庄王看来,打仗的是将军和兵士,关李邺什么事儿?所以,他便是起身言道:“儿臣却是认为不妥,这次打了胜仗,最大的功劳应该是将士,更应该重重赏赐他们才是。至于二哥——到底年轻了些,只怕不能服众。”

太后扫了一眼庄王,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服众?亲王是皇帝封的,谁不服?”言下之意,也就差没问庄王是不是他觉得不服气了。

庄王不敢和太后争辩,只一直看着皇帝。殊不知这般却是更加惹恼了太后:“庄王,怎么我这个做祖母的,竟是还不能问你几句话了?”

皇帝也有些不痛快——庄王这不是故意惹了太后不高兴么?便是瞪了庄王一眼。只是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所以还是使了个眼色,示意庄王赶紧赔不是。

太后这话有些严重,庄王立刻便是忙跪下了,大声认错赔罪:“孙儿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孙儿知错!还请太后消消气!”

太后的心思其实也不在这个事情上,当下也没太计较。而且毕竟今儿是中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庄王到底是还是要给他几分脸面的。

太后更在意封李邺为亲王的意思。可也不好直接要求皇帝,便是夸赞了一番康王:“你心疼你弟弟,知道你弟弟辛苦,这是好的。颇有长兄风范,日后也要保持才是。尤其是你做大哥的,日后更要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康王一听太后这话,顿时就明白自己是作对了。当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大声的笑着应了。

不过皇帝始终没再说什么,这个话题也就被含糊了过去。大家继续看歌舞喝酒,倒是重新将气氛给活络了起来。这一场中秋宴,到底是没以清冷收场。

陶君兰自也是没寻到机会和皇帝提起皇后之前说的事儿——事实上,即便是有机会,如今她也不好再提了。毕竟,皇帝怕是这会子不愿意再听见李邺这个名字?

至于亲王一事,她更是觉得只怕是没戏。皇帝的态度已是很分明了。

皇后那头也没追究此事,约莫也是明白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再提这事儿的。

带到散了宴席,陶君兰便是出宫回府。因今儿是中秋,所以街上也是特别冷清的。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大约都是回去过节了。马车走在宽阔的石板街道上,声音便是格外的清晰。加上马蹄的哒哒声,莫名就让人心情也清冷清冷起来。

陶君兰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今儿的月亮也虽然圆,却也不算特别亮,许是天气的缘故,天上甚至是有几片厚厚的云。

看到月亮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李邺。不知此时李邺在做什么?约莫也是吃了月饼赏了月,准备睡觉了罢?或许,他还想家了。想她,想栓儿?

摸了摸肚子,陶君兰忽然又有些委屈,忍不住低声呢喃:“今年中秋,到底还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一起过了。”李邺不在,栓儿也不在,一家四口就只剩下她和肚子里这一个还能时刻在一处了。

想到孩子,她至少不觉得那么难受了。短暂的伤感之后,到底是重新振作了起来,笑着拍了拍肚子:“等你爹回来,肯定会大吃一惊。到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中秋一过,天气便是飞快的转凉了。再下了几场秋雨后,秋衣便是都挡不住袭人的寒气了。待到过了九月九重阳节,更是只能拿出薄袄子才行了。

陶君兰忍不住有些担忧:“边关冷的早,也不知王爷如今可有御寒的衣服。要不要差人送过去。”

红螺一面替陶君兰梳头,一面笑着宽慰:“这话说得。难道去了边关,王爷就不是王爷了?再说了,那边也有人家,也有商铺,能买到这些东西的。即便是现在咱们送,只怕也来不及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瞧我,倒是越来越糊涂了。”说完摸了摸肚子,又笑:“这段时间肚子倒是长得快,胃口也好了。人都胖了一圈儿了。”

想了想又问红螺:“肚子长得快,肚子上我瞧着似乎都有点儿花了?回头让人配点当初怀栓儿时候的药油,擦一擦。”虽说怀孕难免身材走样,可是能保持的话,自然也是该尽力的。她可不想日后让李邺瞧见了。虽说是老夫老妻了,可是毕竟她也是想要永远在李邺跟前都是尽量完美的。

红螺听了这话也是紧张,便是想掀开衣服瞧瞧:“我瞧瞧?前几日都还没瞧见有呢,这才几天功夫……”

“晚上洗澡的时候你帮我看看。”陶君兰好笑的瞪了红螺一眼:“这会子冷着呢,凉了肚子可不少什么好事儿。”

红螺这才作罢了。不过却也放在了心上,回头就让人去配药油了。

刚用过早饭,林嬷嬷就带着陶芯兰过来了。是跟陶君兰说买炭的事儿。

林嬷嬷面带忧色:“今年的炭没买够,天气不好,烧出的银霜炭太少了,根本就不够卖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也有点儿着急了。这冬日里冷得呵气成冰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炭取暖,那谁受得了?下人们且不说了,关键是几个主子那儿——主子有那么多,炭却不够,这谁多用点谁少用点儿?不管是谁多了还是谁少了,只怕都是不乐意的。

不过,她觉得有些蹊跷:“就算天气不好,他们也可以多烧几窑出来,怎么的还是不够了?”这东西可不是粮食,只要还有木头,那就能源源不断的造出来,没有断货的道理。

“不知谁传出的今年冷得异常,所以抢炭的多得很。别说银霜炭,就是别的炭,也是不够的。”林嬷嬷有些担忧;“炭价也是一路疯涨,朝廷都控制不住。”;

第一卷 第327章 害怕

起初陶君兰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问过了刘恩之后,却是也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不过刘恩给出的答案却是:“怕是故意炒作。有些碳行故意收购其他的碳或者是囤积起来,故意再放出这样的谣言,为的就是大赚一笔。”

陶君兰自然是明白刘恩的意思的,不过她却还是不放心:“可这天却也的确是异常。太冷了,且冷的太早了。怕是今年这个冬天不好过。”

刘恩以为陶君兰是担心炭买不够,便是笑道:“若是真京城不好买,咱们的商行是有货船的,到时候从别处买一船回来,三五天的功夫也就能运回来。”

陶君兰倒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当下颇有些眼前一亮之感。笑道:“那好,那就赶紧去买。既是买,索性多买些,毕竟不只是咱们府上买不到。到时候相熟的人家,能帮还是该帮一把的。”

刘恩笑着应了,又问陶君兰:“侧妃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将中秋节的时候康王的提议说了:“你说,有没有法子能让这事儿成真?”

刘恩微微有些诧异,沉吟片刻后却是摇摇头:“这事儿怕弄不好就成拙了。皇上既是当场没有表态,那必然是觉得不妥的。咱们这头再做点什么,万一露了点马脚,岂不是害了王爷?到时候王爷这么些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刘恩的意思,显然是觉得按兵不动才是最妥当的。

陶君兰当然也并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她心里也明白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是她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总觉得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不过既然这会子谁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当然也不会轻举妄动,当下便是点点头:“那便是按兵不动吧。”

刘恩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过七八日的功夫,炭就已经运回了京城。别的不说,端王府的是尽够用了。

陶君兰这才觉得放心了一些,林嬷嬷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真不够的话,的确是件难办的事儿。

天冷下来后,府里的事情也就相对的少了一些——毕竟天冷了,都不出门了,就是采买也不必日日都去了。反正这样的天儿新鲜肉和蔬菜都是能放一两天的。所以林嬷嬷也清闲了不少,静灵也是闲了下来。

林嬷嬷忽然提议让陶芯兰一人管家试试看。

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是林嬷嬷觉得可以放手让陶芯兰自己锻炼锻炼了;

。这也是为了陶芯兰好——以后嫁出去了,管家的时候总不可能再让人帮衬着。总还是要一个人挑起担子的。

陶君兰应了这事儿,一则是给陶芯兰机会,二则也是让林嬷嬷歇一歇。林嬷嬷是个负责的,这些日子眼见着人都瘦了些。

她也不是木头,自然知道林嬷嬷的好处,当然也会想着回报。毕竟,虽说是太后的吩咐,可林嬷嬷做到这个份上,可不仅仅是吩咐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陶芯兰倒是也是不发憷,听闻了这话之后,便是一口将事情应承下来,笑道:“你们且歇着,瞧我的。”

众人顿时都乐了。林嬷嬷笑着打趣:“果然是有管家奶奶的风范了。等到将来嫁过去,想必你婆婆定会满意的。”

陶芯兰这顿时便是脸颊绯红起来。

不过从那时之后,陶芯兰便是果然一人揽了事儿,彻底让林嬷嬷等人都清闲下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陶君兰也叫了众人过来吃茶嗑瓜子烤火。一起聚着说说闲话什么的,日子也就打发了过去。不然这漫漫冬日冷的要死又该如何打发得了?

静灵瞧见了桃枝每日过来看果姐儿,也觉得太热心了些:“和红渠要好?怎么的不见红渠死的时候她多伤心?倒是巴巴儿的就搬出去了。这会子来看果姐儿倒是用上了这个借口。”

虽说如今静灵性子更冷了些,可是说话却还是和以往一样犀利得很,字字句句都是正中要害之处。

陶君兰笑看静灵一眼:“你这嘴倒是咱们府上第一厉害的。”

静灵没理会陶君兰,自顾自的翻了一下炭盆里的花生。待到翻好了,这才又慢慢开口,带了几许疑惑:“说起来,你倒是不觉得她太热心了?”

“她怕是想要亲自养果姐儿呢。”陶君兰轻声替静灵解惑。说到这一茬,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便是问静灵:“我且问你一事,你如实回答与我。”

静灵微楞,随后哂笑:“我如何要骗你?”若是以前或许她还会,可是现在……何必呢?她早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陶君兰肃穆开口:“桃枝告诉我,她是喝过绝育药的,你是不是也喝过?”这话是自从她听桃枝说了那番话之后便是有了猜测的,毕竟静灵以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静灵的性子是在成了李邺姨娘之后不久才变了的。从那之后,静灵性子不仅清冷起来,连掐尖要强也没了。甚至于连宠都不争了。

若是真没发生点什么,她却是半点儿都不相信的。

陶君兰怀疑,静灵和桃枝的情况是一样的。因为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静灵的面色则是在那一瞬间便是彻底变了。方才还淡淡的神色,顿时变得铁青。静灵死死抿紧了唇,手指也是收紧了,却是一言不发。

看着静灵这幅情景,陶君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纵然不是她亲身感受,她却也是觉得苦涩异常。李邺的确是挺无情的,虽说他对她极好极温柔,可是却是也因为这个而对比出他对旁人的无情。

静灵毕竟伺候了他许多年,却没想到……

陶君兰都忍不住替静灵觉得有些心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也太无情了——”

“这是交换。”静灵一怔,随后换换开口,语气虽说带着苦涩,却也不算是太过伤心难过:“当初我想选了这条路,也是我自己求的。倒不是他无情。不过,他也的确无情就是了。不放在心里的,连多余的关注都不肯给。”

虽说静灵没说得太明白,可陶君兰却也是隐约猜到了当时的情况,倒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任谁也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无情的人罢?

不过,她还是很怜惜静灵就是了。一个女人,重要的不仅是有丈夫和家,还有孩子。没了孩子,这日子冷清清的还有什么趣味?更不要说临老了连个指望都没有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

“现在想着我的确是糊涂,为了一时意气,竟是做出这样的蠢事儿。”静灵自嘲一笑,面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眼底更是带着超脱的淡然:“罢了,反正这样也挺好,日子就这么过着就是了,也不必再像是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倒是逍遥自在。”

陶君兰张了张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我彻底放弃了王爷,我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么多人里,倒是只有你是跟我说了真话,对我用了真心。”静灵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似有些冷的瑟瑟抖了起来:“可笑的是当日我在宫里还用那样的手段对付过你。后头更觉得是你阻了我的路。”

陶君兰伸手轻轻握住了静灵的手,声音柔和:“以往的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如今她们不也相处得挺好?至于前尘往事,忘记了对谁都好不是么?毕竟,难得糊涂啊。若真处处都要计较,处处都要记仇,只怕她是半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了。

谁也不是圣人,谁都有私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静灵的颤栗慢慢的缓和过来,陶君兰这才收回了手。

“让你瞧笑话了。”静灵镇定的摸了摸眼角,却明显是故意做出来的镇定,她的眼神还是有些闪躲和羞涩:“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了,我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陶君兰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既然是心里舒服了,日后这事儿也就慢慢忘了吧。”

静灵点了点头。随后跟随着丫头去洗了脸。待到洗了脸过来,却是发现陶君兰已经将她烤的花生都吃光了,便是忍不住笑:“你倒是嘴馋。也不怕吃多了上火!”

陶君兰嬉笑一声:“才吃了这么点儿,哪里就能上火了?再说了,我若不吃,放着也是烤焦了。”

静灵也不是真计较,不过是故意取笑罢了,当下又重新挑了花生放在火盆上。然后和陶君兰说话:“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我记得当初桃枝的确是和红渠十分要好的。听红渠那意思,桃枝还是那个给她出主意的。”

陶君兰也是知道这个的,当下点点头:“可不是?可谁也没想到,红渠死了之后桃枝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

“不过,桃枝在红渠怀孕时,倒是真对红渠十分好。听说每天吃鲫鱼对孩子好,可愣是每日问厨房要了新鲜的鲫鱼,让人看着火给红渠炖。”静灵嘲讽的笑起来;“红渠害喜的时候,桃枝每天变着法子的让红渠多吃。那可是比贴身的丫头都还照顾周到了。我原还想着,没想到一个是太后的人,一个是皇后的人,倒是也能搅合在一起,莫不是真住在一起事件长了,倒是跟一家人似的了。”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红渠刚死,桃枝也就跟忘了那些情谊似的了。

陶君兰眉头微皱。就在听了红渠这些话之后,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测。虽说有些荒诞不经,可是却也不是真就没那个可能。

陶君兰无意识的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花生壳,轻声问静灵;“你说,红渠真的有必要要害我么?而且,她也的确是早产了,当时差点就死了。若不是有百年老参吊着命,又请了太医过来,她只怕那日就死了。更谈不上后头诬陷我的事儿了。”

静灵也是个聪慧的,一听这话便是隐约猜出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神色微微变,语气都有些迟疑:“你是说……,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至少,红渠早产这事儿是没查个明白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后头我们只当是红渠故意的,可是现在想来,却是又觉得疑点重重。红渠为什么早产了?她都那般了,如何还能想到要害我?”

除非,她有同伙,或者根本她就是受害人。若是后者的话,只怕就是宝船太监冤枉了红渠。可是宝船太监是皇帝跟前的人,他难道真的就被蒙蔽了?还是说,他是在故意袒护某些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只觉得身上立刻便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她的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事情就复杂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复杂。宝船太监是谁?那可是皇帝的亲信,谁能收买皇帝的亲信?若不是人收买了,那皇帝是什么意思?可若真是被人收买了,那以后还能相信谁?皇帝怕都是会有危险的。

想着这些,陶君兰将自己给吓住了。

静灵瞧着情形不对,忙唤道:“这是怎么了?”

陶君兰慢慢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后木然道:“事情只怕是严重了。”

这会子,她就是想再查,只怕也是无从查起了。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什么证据都没了。还怎么查?而且,红渠也是下葬了,她就是想在看看红渠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杀,也是没法子了。

陶君兰陡然生出一股懊恼和烦躁来。

“这事儿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得好。”静灵还没像是陶君兰那样想得深,所以还能保持住镇定和淡然。

陶君兰点点头,“绝不能走漏了消息。”

索性谈话的时候,也只有红螺和水纹在旁边伺候,红螺自然是不必说。至于水纹,倒也是个聪慧的,敲打一番再让人看紧一点,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只是却是怕静灵那边的丫头——

“你放心,我的丫头也是能信得过的。”事关紧要,静灵连尊称也不叫了,直接就开了口。

陶君兰点点头。“既你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想了一想,陶君兰又吩咐:“你替我悄悄地观察观察桃枝。”

桃枝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可疑了一些,或许是能作为突破口的。至于她么,则是打算想法子将当初伺候红渠的人都再买回来。红渠到底做了些什么,纵然丫头们不可能全部知道,可总也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或许能拼凑出当时的情况和事情也未可知呢?

有了这桩心事,陶君兰自然是不可能再像是以前那样悠闲了。甚至于这事儿她连林嬷嬷也没告诉——林嬷嬷毕竟是公里来的,并不是原就是端王府的人。所以,她多少也是要有所保留的。

不过陶芯兰那儿她却是没瞒着,姐妹两个还讨论了一番。不过陶芯兰的想法,倒是和她的差不多。

既是要监视桃枝,那么少不得就要让陶芯兰帮忙。不过,想要让林嬷嬷不发现这事儿,却是又要看陶芯兰的本事儿了。

陶芯兰一口应承了下来。又闷闷的对陶君兰道:“姐姐,你过得都是什么糟心日子?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最该埋怨的还是李邺这个姐夫。若不是跟了李邺,自己的姐姐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且,端王府之所以出现这么多的事情,又未尝不是和李邺的妻妾太多有关系?先是刘氏,接着是蒋玉莲,再来是红渠,桃枝……,还有完没完了?这样糟心,日子如何还能过的下去?

面对陶芯兰气嘟嘟的样子,陶君兰有些无奈,最后只打了个比方:“即便是嫁了别人,你又如何保证我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儿?内宅阴私,可不是只有端王府有。康王府,宫里,哪一个不是比这里更乱更吓人?”

“可若是一般人家,总会好些。”陶芯兰坚持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陶君兰微微一笑,“陈家那样的,毕竟是少数。以我当时的情况,要么就只能找个平头百姓,要么就只能给人做妾或是填房。你说,又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陶芯兰咬着唇不说话。

陶君兰板起脸来:“他毕竟是你姐夫,你这般说他,又何曾尊重过他?还是说,你心中和旁人一样,认为他不过是个废物?所以根本不必给他尊重?你若真有这样的想法,干脆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就是了!”

陶芯兰大惊失色,眼眶也渐渐红了,“我,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跟了他,不管吃苦喝蜜,那都是应该的!”陶君兰虽说心疼,可还是继续严厉的说下去:“他对我的好,难道你都瞧不见?你只觉得我委屈,可又何曾想过,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也是要定亲的人了,你难道以后就这么对你的丈夫?若有不顺心,就只埋怨他?却不想如何才能齐心协力将日子过得好?”

陶芯兰慢慢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可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往下飞快落。;

第一卷 第328章 夺冠

最后陶芯兰哭得哽咽,可还是道了歉。陶君兰这才作罢,搂着妹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时候,却也不能说那样的话。让人听见了,没得寒心。”

陶芯兰止了眼泪,看着陶君兰不说话,眼泪汪汪的像是一只红眼睛的兔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不过从那之后,陶芯兰倒是没再说过这样的话。

至于桃枝那头——连着一个月倒是都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当然,端王府里本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随着天气渐冷,姜玉莲的肚子便是吹气一样的大了起来。不过许是因为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门的缘故,姜玉莲的脾气却是见长。东西倒是被陶君兰一句不许再从库房领东西给吓得不敢再摔了。可是丫头们却是遭了秧。

陶君兰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见有人回禀这事儿了。

一时之间,姜玉莲倒是从刚进府时候娇怯怯的样子变成了跋扈暴虐的形象。秋宜院里的丫头倒是没几个想留下的,不少人出了银子托了关系想要调出来的。至于想进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如今秋宜院的气氛也是不大好。丫头们小心翼翼的噤若寒蝉,唯恐触怒了姜玉莲没什么好果子吃。只是越是这样,姜玉莲看在眼里就越是觉得不痛快和烦躁。

在这样的情绪下,姜玉莲的怀相便是不大好了。整个人都枯瘦起来,可人却是越发阴郁不堪。太医开了方子,却依旧是没什么用处。

应姑姑对林嬷嬷隐约透出一个意思来:只怕姜玉莲这一胎生产的时候不会那样容易。

林嬷嬷自是不会瞒着陶君兰,当然,太后那头想必也是告诉了的。陶君兰想着与其等到太后开口,倒不如自己率先开这个口。于是在这日进宫的时候见了太后,便是主动提了这件事情:“成日在院子里闷着,只怕姜侧妃心情也是不好影响了身子。纵姜侧妃犯了错,可到底该顾念着她是双身子的人。所以,妾想着是不是先让姜侧妃出来?”

太后盯着陶君兰看了一看,“你是真心?”

陶君兰一笑,坦荡荡的:“自然是真心了;

。难道太后觉得妾是那等子口是心非小气得不行的人?妾纵是不喜姜侧妃行事心中不痛快,也不会拿着王爷的骨血撒气。”

她这般坦荡荡的,倒是让太后有些讪讪了。轻轻咳嗽一声将不自在都掩去,太后这才点头道:“就依你所言吧。不过,也别太纵了她才是。你告诉她,既成了端王侧妃,也该有个侧妃的样子。小家子气的样子,倒是连个姨娘都不如了。”

陶君兰笑了笑,却是撒娇般的凑上去:“太后且饶了妾罢。这话说了可是得罪人,真说了,回头姜侧妃岂不是恨死妾了?这话,还要求太后您让人去说才好呢。”

太后最是受不住陶君兰这般,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也算不上反感,所以便是应下了:“罢了罢了,这事儿我便是应了。”说来也是,本就已经不对付了,最好还是别再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否则,岂不是添乱?

见太后应了,陶君兰微松了一口气,欢喜的向太后道谢:“多谢太后疼我!”

“我记得她月份也是不小了。”太后忽然提起了姜玉莲的肚子。

陶君兰也不奇怪,笑道:“是不小了。我虽没亲眼瞧见,可是却也是听林嬷嬷说,肚子倒是比我的这个大得多。不过毕竟是最多年边上就要生了,现在大也是正常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端王能不能赶上这孩子出生。还有你肚子里这一个——”

“应是能的。”陶君兰虽不确定也无把握,可是却还是宽慰太后:“临走前王爷便说过会尽量在年前赶回来的。再说了,冬日大雪茫茫,草原部落也无法再打仗,想来到时候也能赶回来。”

太后却是不如陶君兰乐观,只摇头道:“打仗这事儿,哪里像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若是年前能结束战事倒是好,若是不能……且有饥荒打呢。”

“不过王爷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纵然真要打得久,也是不必一直留在那边的罢。”陶君兰想了想问道,她对这事儿也是不了解,不过是猜测罢了。

这一次她倒是猜对了,太后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若是真到了年边上,只怕皇帝也是要召了端王回京的。”

陶君兰闻言,心里倒是觉得只怕皇帝是在太后跟前已经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要么就是太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那就好。”

一时又说起栓儿来:“说起来,栓儿也快要两岁了,倒是比寻常孩子更淘气些。也该寻个严厉些的嬷嬷管教起来了。”

太后却是不在意,摆手道:“才多大?就要管教了?且让他再淘气几年,待到开蒙读书了,有夫子教导呢。那时候,自然也就慢慢的好了。”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咱们李家的孩子,也该有些脾性。真软绵绵的跟个小姑娘似得,倒是连男人的血性都没了。”

陶君兰听着这话,总觉得太后是有些影射谁的意思。当下便是笑:“我也是担心他闯了祸,给太后您惹麻烦不是?再说了,他以后顶天了也只是个侯爷罢了,性子也不好太大了。看着也不像话。”

虽说栓儿将来能袭爵,可是却不再是王爷了,降了一级便是成了侯爷;

。那时候哪里还能再嚣张?再说了,就算不降,仍是王爷,可也毕竟不是皇帝。还是一样要低头。

当然,这是建在李邺一辈子不再有什么动作,也不去争抢什么的基础上。若是李邺将来一旦和康王争起来。赢了倒是好说,可输了的话,却是只怕连王爷都没得做了。

太后笑着摆手:“皇帝疼栓儿,自会给栓儿安排好的。你却是不必操心。”顿了顿,似是故意岔开话题一般:“听说康王妃最近老是给你送些东西?”

“恩。”陶君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估摸着想拉拢王爷呢。虽说王爷没有实权,可毕竟是王爷,若将来能站在康王那边,对康王自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博个美名儿。”

这话她说得并不避讳,主要是因为也没有旁人在。而且,她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并不会为了康王妃的示好而失去防备和清醒。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心中满意,拨弄了一下松纹白瓷的茶杯,这才淡淡的赞许了一句:“你能看明白便好。”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当下便是松了一口气。

“果姐儿可好?”太后倒是还记得这个从小没了亲娘的丫头,顺嘴问了一句。

陶君兰心中一动,便是趁机到:“果姐儿是个好带的,吃饱了不哭也不闹。身子也十分健壮。王爷有个姨娘唤作桃枝的,倒是喜欢果姐儿,每日都要过来瞧,一呆就是小半日。”

太后也没往心里去——事实上也就是顺嘴一问,问过就算了。至于桃枝,她就更没放在心上了,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又陪着栓儿呆了大半日,直到下午陶君兰才是出宫回了端王府。

既然太后允了,陶君兰也就没迟疑,直接就让林嬷嬷去秋宜院那边将太后的吩咐传达了。当然,太后说的警告敲打的话,她瞒住了。至于为什么她不让人说这是自己的功劳,也是觉得只怕说了姜玉莲更要多想了。且当是积德罢了。毕竟,姜玉莲还是个双身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