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陶君兰多多少少有些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沉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结果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半年之前,她明明还想着如何远离李邺,可是如今,她却已经是心心念念的盼望着看到李邺了。该说世事无常呢?还是该说她自己善变呢?
陶君兰自己都有些苦笑了。照着这么下去,只怕她和李邺是再也分不开了吧?或许根本不用以后,现在已经是如此?
就在陶君兰失魂落魄的想着这些的时候,丁嬷嬷却是面色古怪的过来了:“小姐,门外来了个客人,说是您的旧相识——”
陶君兰顿时大为惊奇,她的旧相识?当下下意识的便是问丁嬷嬷:“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却是个女子。”丁嬷嬷如实相告:“年岁和您差不多。容貌也不错。看穿着打扮,家境也是不错的。是姑娘打扮。她说她叫采鸢。”
采鸢?!陶君兰糊涂了。;
第一卷 第116章 贤名
怀着狐疑,陶君兰见了来人。结果,竟真的是采鸢。
多年不见,采鸢自然也不是当初还带些青涩的摸样了。成熟了许多,也沉静了许多,一开口的时候也不像是当初那样开口就呛了:“君兰,可是好久不见了。”
既真的是采鸢,陶君兰也就将心里的狐疑放下了,也是笑着招呼道:“是许久不见了。不过你却是没怎么变。一晃眼,还以为时光倒流了,回到那会子咱们在宫里的时候呢。”一面说着话,一面便是将人让了进来。
采鸢进门后打量了一番,顿时便是笑了:“这小院可够精致的。花了不少心思。”
陶君兰被说得有些不自在——这宅子是李邺的,自然是精致的。和她却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若是采鸢知道这个,怕是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了……
好在采鸢也没多问,随后便是笑道:“当时听说你出宫了就想来看看你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好在今儿总算是见着了。你倒是比那会儿更瘦了些,怎么出了宫反而还过得不好了?要我说,出宫了多好?自由自在的。不像是我们……”
“宫里有宫里的好,”陶君兰微微一笑:“至少不必为生计发愁。再怎么总是饿不死的。而且,宫外也并不如你说的那样自由。担心害怕的东西,却是更多了。”在宫里的时候,只担心犯了错受罚,可是出了宫呢?这样也要担心,那样也要担心。
不过陶君兰很快又反应过来,忙一笑言道:“说这些做什么?怪没意思的。你也难得来一趟,今儿我可要好好招待你才是。”她心里不是不疑惑采鸢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更不是不疑惑采鸢是怎么出宫的,不过这些她都没问,就是不愿意破坏了当初的姐妹情谊。
只可惜,陶君兰不问,却不代表采鸢能不说。几乎是坐定之后,采鸢就主动开了口:“如今我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算是个二等宫女。”
陶君兰心里暗叹一声,知道今儿这个旧是叙不成了;
。不过面上却是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身边当差?那可是不错。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了。”不过,她自己却是在听见皇后两个字的时候,神经绷紧了:今儿采鸢来,怕是和皇后有关……
“哪有你的福气大?”采鸢微微一笑,神色平静:“伺候皇后虽然好,可总也比不上伺候皇子。至少,还有个别的出路。当初咱们那几个人里头,就数你们两姐妹混得最好。你看绿柳,虽然承宠了也怀孕了,可是却没想到孩子却是没保住,连身子根本都伤了。文杏也不过是个闲职,混日子罢了。我虽然在皇后那当差,可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混出头。你妹妹没想到却是机缘巧合的得了太后的喜欢,以后也不必再发愁了。还有你,即便是出了宫,端王也对你如此好。”
听着采鸢的历历数来,陶君兰的面色却是渐渐的有些发沉。末了只勉强一笑,声音淡淡道:“这是什么话?我却是听不懂了,端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采鸢似笑非笑的看着陶君兰,“你又何必装作不懂呢?”
“我却是真不懂。”陶君兰只坚持道。不过心里却是又惊又怒:采鸢说那番话的时候,是胸有成足的,此时更是自信满满。采鸢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说,皇后到底知道了什么?采鸢今日过来,又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采鸢这幅态度,实在是让她没法不去揣测和惊怒。毕竟,自己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个一清二楚,谁能做到安之若素?况且,采鸢这个架势,还分明是要将这个秘密拿出来说事儿了。
“端王成亲也有两年了,端王妃一直不受宠,端王纳侧妃的事情,也是迟早的。”采鸢面对陶君兰微沉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变色,仍是笑容自若。
陶君兰压下浮躁,淡淡反问;“端王纳侧妃与我何干?”
见陶君兰始终不为所动,顿时采鸢就有些稳不住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末了意味深长的反问一句:“难道,你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端王不成?你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的有个名分不成?”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她和李邺之间的那点事儿,皇后是已经知道了吧?只是,李邺会说话这件事情……到底皇后是否觉察了?想到这个,她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很是不安,惴惴的没个底。
而这份惴惴不安的神色,落在采鸢的眼里,却显然被误会成了另外一个意思。采鸢当下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言道:“端王妃不受宠,谁若是做了侧妃,又和正妃差多少?凭着你和端王的情分,谁能越过你去?”那声音,竟是带着那么几分魅惑的味道。
陶君兰挑眉,看着采鸢却是不言语了。
采鸢顿了顿,到底是率先开了口:“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和端王的事儿,也知道了当年太后不喜你,故而让你出宫的事儿。皇后娘娘怜惜你们陶家,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点个头。侧妃肯定就是你,而不是太后选的世家千金。”
陶君兰有些讶然:她始终以为皇后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儿,可没想到,居然是来拉拢她的。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是以为她是得罪了太后,所以才不能在李邺身边?所以,才会如此特特的来给她送个“难得”的机会?
皇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陶君兰一面思忖,一面却是做出了讶然之色,随后又苦笑一声;“我是罪臣之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这一顶帽子扣着,纵然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没法子帮我吧?”纵然皇后不知道她是罪臣陶致勿的女儿,可采鸢却是知道的。
有着这一层的名声在,皇后还真的敢将她扶上端王侧妃的位置?况且,还有太后那儿的一层关系在呢。皇后,真就这么大包大揽敢冒着这么多的风险?
若是皇后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依然抛出了橄榄枝,那么显然皇后的图谋就不是什么一点点了。无利不起早,她可不相信皇后真是什么老好人。
采鸢见陶君兰似有动心的意思,当下便是一笑:“既然皇后提了这事儿,那么肯定是有万全之策的。娘娘的意思是,陶家败落了不要紧,你可以再认个干亲,正巧娘娘有个妹妹,生了四个儿子可就没能有一个女儿,想认个干女儿呢。”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皇后这是变着法子的要将李邺捏在手心里呢。端王妃本就和皇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她再认了皇后的妹妹做干亲,那么自然她以后也是摆脱不了皇后了。而李邺对她若是宠爱有加,那么自然李邺也就等于被捏在了皇后的手心里。
皇后倒是好算计。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到底皇后是怎么看中了她的?又是怎么知道李邺和她的事儿的?这样胸有成竹的找上门来,又抛出了这么一个具有诱惑力的诱饵,她就是不想上钩都难啊。
“采鸢姐姐。”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微微透出几分羞涩的情愫:“倒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这么一个人,皇后怎么会就如此看重我呢?”
“你不相信?”采鸢顿时笑了,随后老神在在一脸肯定道:“你怕什么?娘娘还能骗你不成?说句实话,若不是端王对你如此情深,娘娘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娘娘说了,端王从小命运坎坷,端王妃又是个不贴心的,若是连侧妃也是如此。那可怎么是好?所以,难得端王喜欢你,娘娘说什么也要成全了端王的。”
这番话说得可够冠冕堂皇的。这么一说,皇后倒是成了个贤人了。竟是如此关心庶子,处处为庶子想着。若真换了不知情的人,只怕也就相信了。回头再和李邺一说……李邺只怕也会觉得心中感动吧?
就算李邺不感动,落在别人眼里,那也是有效果的——比如皇帝,能不觉得皇后贤良?比如群臣,能不觉得皇后贤良?如此一来,好名声也就这么落下了。
陶君兰忍不住为皇后的这番动作喝彩了。
“这事儿……”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诚恳的看向采鸢:“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采鸢眉头一蹙:“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件事情对你可是没有半点好处。”末了采鸢又谆谆言道,一幅贴心的样子:“这样的机会可难得。错过了这一次,你以后怎么办?难不成真这么一辈子呆在王府外头?就不想想将来?再说了,你不还有个弟弟么?你若是笼络了端王的心,将来你弟弟振兴门楣的时候,作为姐夫端王能不出力?顶着侧妃的名头,你弟弟将来办事也容易。”
采鸢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是十分诚恳的,一下子就让陶君兰想起了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忍不住凝视了采鸢许久后,她才轻叹一声:“可是到底要认别人做父母,总要慎重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一卷 第117章 可愿
陶君兰最终还是没松口立刻答应采鸢说的事情。采鸢纵然懊恼她的犹豫不决,却也只能暂且先就这么着——毕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不是?
送走了采鸢后,陶君兰便是一直在沉思这件事情:不管是拒绝与否,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况且,皇后既然精准无比的直接寻到了她,只怕她若是拒绝,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陶君兰可不觉得,皇后真的是个宽容仁慈的人。况且,真这么直接拒绝了,那可是直接扫了皇后的脸面。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皇后既然能寻到她,自然也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了李邺。
陶君兰忽然明白为什么采鸢会挑了这么一天上门来的缘故——平时李邺都是在的,可是只今儿李邺就进宫去了。专门挑了李邺不在的时候上门来说了这么一件事情,显然也是别有深意的。皇后似乎不希望让李邺知道这件事情?
不对,可若真不希望李邺知道,就不该来寻她……或许,皇后仅仅是不想让李邺知道她知道这处宅子的事情。又或者,皇后笃定了她不会告诉李邺?是了,若是如同皇后所认同的那样,她是因为太后才不能进入王府的。那么她不将此事告诉李邺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只可惜的是,皇后到底是估算错了。她和李邺,纵然有瓜田李下之嫌疑,可是终归是没有那么不堪的。
所以,她会瞒着李邺这件事情么?显然是不会的。她觉得这件事情还真不能瞒着李邺。毕竟,就算她拒绝了皇后,那么皇后肯定还会塞其他人的。所以,最好李邺还是要早有准备才是。不然,可就真被皇后给掌控住了。
陶君兰估摸着第二天李邺应该是要来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还在用晚饭的时候,李邺就一身风雪的过来了。这么大的风雪,纵然车上生了火盆,可哪里又抵抗得住?所以当李邺进来的时候,陶君兰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冷铺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陶君兰又惊又喜,又有点小埋怨:“天都黑了,又这么冷,即便是有再要紧的事儿,也不该过来了。”一面又看李邺那一身的朝服,顿时便是明白过来:他怕是出了宫就过来了。连王府都没回。不然也不至于连衣裳都没换一件。
李邺微微一笑没答话,只是解了披风随手扔给了周意。
丁嬷嬷上前去帮着周意将衣裳挂好了,随后便是拉着周意退出去了——连青枣也没给留下。
不过陶君兰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这也是李邺的意思,是为了说话方便——毕竟他会说话这事儿,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知道才好。
“吃过了不曾?”陶君兰看了一眼桌上自己刚动了几口的饭菜,想着这会子是用饭的时辰,怕李邺没吃,便是问了一句。
李邺摇摇头:“不曾;
。”虽然是在宫中参加了宴会才出来的,可是这么冷的天,上上来的菜早就半冷了,又油腻,哪里想吃?不过应景罢了。此时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倒是真得有点儿饥肠辘辘了。
“那我去给你拿碗筷。”陶君兰闻言笑了,忙将一个手炉塞进李邺的怀里后,这才又匆匆去厨房拿碗筷。去了一看才知道青姑姑已经着手在做另外的菜了,想必是周意说的。
陶君兰拿了碗筷,本想将自己用过的饭菜撤下去,不过李邺拦了:“不必浪费。”再说了,她吃过的,他也不觉得嫌弃。
陶君兰闻言,便是也没坚持——她和李邺如今可是真的豪不见外了。而且,主要是那菜也真没动几口,就这么端下去,也就真浪费了。
陶君兰亲手替李邺盛了一碗饭,又舀了汤:“你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胃。是鱼汤,鲜美得很。熬了几个时辰呢,鱼肉都炖化了。”
李邺笑着接过,缓缓喝下肚去。果然感觉胃里暖了起来,整个人也是暖洋洋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陶君兰。喝汤的时候,李邺几乎是一直是笑着看着陶君兰的。
陶君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红了脸嗔怪:“喝汤就喝汤,看我作甚?”
李邺低下头去,唇角的笑意却是不曾消散半分。而夹了一筷子的菜,也是顺手就放进了陶君兰的碗里。
陶君兰一怔,看着碗里的菜,心里竟是有点复杂。半晌,她幽幽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肃穆:“今儿皇后派了身边的宫门来见我了。”
李邺闻声抬头,眉头已经是拢起。沉吟片刻后,他才问:“是谁?”
“唤作采鸢的。”陶君兰轻声答道,也将自己和采鸢的关系说了:“与我也算旧相识。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我们是住在一个屋的。”
“嗯?”李邺倒是也没惊奇,只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才语气平静的又问:“说了什么?”
李邺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淡然了。竟是有点儿全不在乎的意思,又或者说——她竟是觉得李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压下狐疑,陶君兰将采鸢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你没答应?”李邺挑眉,总算是有了点儿在意的意思。可是——未免也有点儿在意错了地方罢?
陶君兰有点儿恼怒,瞪了李邺一眼:“不然呢?一口答应不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可是皇后!皇后突然这么做,你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说到最后,便是忍不住会又缓和了语气,轻叹了一声;“而且,她是怎么知道这处的?你竟是一点儿不奇怪不成?”
“有何奇怪?”李邺轻笑一声,语气微冷:“皇后耳目众多,知道这个不足为奇。”
陶君兰有些发愣的看了李邺一眼,疑惑忍不住的冲口而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李邺被这么一问,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后又缓和下来,沉默片刻后,终究是点头承认了;“嗯;
。早就猜到了。”
“那你猜到了皇后会来寻我?”陶君兰忍不住语气有点急促,脸色也是微微的有些变了。身子更是一点点绷紧了。她紧紧的盯着李邺,不愿意错过李邺面上半点波澜。
李邺和陶君兰对视片刻,竟是仍点头应了;“是,猜到了。”
“那你——”陶君兰看着李邺如此坦然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李邺显然是不觉得歉疚的,因为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是平和从容的,甚至微微带了那么几许笑意。只听得他低沉言道:“当初你忽然离宫,我心自又不甘。当初你是不愿,是不肯。我想知道,那么如今呢?如今再有一次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肯不肯?”
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雪夜中听来,随着淡淡烛光摇曳,陶君兰竟是觉得有那么一种几许深情的味道。一时之间,愣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你又肯不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是让陶君兰觉得千钧般沉重。她甚至在心中也是忍不住的跟着问了自己一句:你又肯不肯?
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回答。李邺问得突兀,她甚至之前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况且,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她以为,李邺是会采取主动的。可没想到李邺竟是将选择的权力给了她。
面对陶君兰的沉默,李邺面上的那丝丝笑意,便是悄然的退去了。像是遇到了艳阳的冰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融化了。就像是陶君兰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他同样也没想到陶君兰居然会沉默以对。
斟酌许久,李邺再度开口,语气依旧,似乎并无变化,可却总听着让人觉得竟是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其中:“正妃是谁,我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力。所以我无法允诺你。唯有侧妃之位是我能许你的。正侧不同,我无法更改,也不可能宠妾灭妻。毕竟她虽与我不同心,可毕竟没犯七出之条。我能允你的,给你的,只有我这个人,这颗心。权势,地位,都没有,有的,只有这颗心。这里,只会是你一人的。不管以后如何,都只有你一人。”
李邺说着,轻轻的敲了敲自己心口跳动的位置。目光诚挚:“如此,你可愿?你可肯?”
陶君兰捂住了嘴,眼泪早已经是禁不住的滚滚而下。她万万没想到,李邺竟是会说出这么一番诚恳又煽情的话来,弄得她完全克制不住的便是落下泪来。
李邺这番话,就像是带着无限的魔力和诱惑,让她无法拒绝,让她无法不怦然心动。甚至,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离她而去,那巨大的跳动声,让她几乎有一种震耳发聩之感。
答应吗?该答应吗?陶君兰在心中轻声的问自己。只要一个字,从此以后她便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从此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又或者,他成了她的?她们将一起体验喜怒哀乐,一起走到白头……可伴随而来的,当然也不只是这些。别忘了,还有端王妃,还有府里的其他侍妾,甚至以后还会更多……
最终,陶君兰抬起来头来,和李邺诚恳的目光对视,轻声道——;
第一卷 第118章 回答
最终,陶君兰抬起头来,和李邺诚恳的目光对视,微微一笑轻声道:“惟愿此生与君携手,岁岁暮暮又朝朝。”
李邺只觉得心中蓦然欢喜,那种幸福惊喜之感,几乎让他情不自禁的便是笑起来,怎么也停顿不住。更是上前握住陶君兰的手,郑重道:“必不负你。”
陶君兰最终面颊酡红,醉了一般的靠在了李邺的肩上。
此时此夜,连风雪都悄然温暖。
之前没有答应李邺什么,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时候,陶君兰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可现在,她却是觉得更加的有点不敢看李邺了。若说李邺之前的目光里总是温柔和煦的,像是一阵春风。那么现在李邺的目光就灼灼得像是七月的骄阳一般,火辣辣的让人无法直视。
“你别这样看我——”陶君兰有些难为情的娇嗔一声,伸手盖住李邺的双眼。
李邺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更为露骨:“不看你,却是要看谁去?不看住了,万一她又临时改变主意,悄悄跑了怎么办?”
陶君兰顿时就想起当初在宫里的那一回,她的不告而别,心里顿时觉得歉然:“当初我——”
李邺用手指轻点在陶君兰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笑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李邺说这番话的时候,陶君兰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的期盼和欢喜。当下也被感染,禁不住也生出几分期许。只是随后想到端王妃和几个侍妾,到底心中还是有些黯然的——不过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毕竟,她既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自然就不该再被这些吓住了脚步。
陶家没有窝囊胆小之辈。她作为陶家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如此。当初她不愿意面对这些所以不肯和李邺在一处。可既然如今决定和李邺在一处,那么自然就不会再惧怕这些。不管风雨,她只管昂首面对抵抗住就是了!只要背后有李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陶君兰回握住李邺的手,紧紧的,坚定无比的。而后与李邺相对一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风雨无阻坚如磐石一般的情愫。
陶君兰禁不住想:只要和李邺一直这么双手交握,哪怕是地狱火海,她也敢跟着一起去的。
此时此刻,不管是顾虑,还是别的什么阻碍,都被她抛在了脑后。余下的只有满心的情意;
用过晚饭,又坐着窃窃说了一阵悄悄话后,李邺便是在陶君兰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赶在宵禁之前走了。
待到李邺走后,陶君兰便是将青姑姑和丁嬷嬷青枣都叫在了一处,轻声的将自己和李邺之间的决定说了:“我已经答应了王爷,会进王府。”
青姑姑讶然的抬头,根本没料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她今天还和丁嬷嬷感慨呢,也不知道李邺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结果,这会子陶君兰就告诉她,这事儿成了!你说,她能不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却是满满的欢喜,笑着拍了一下手掌,高兴道:“这就对了!”
听着青姑姑这样的语气,陶君兰的面上不争气的浮出淡淡的红晕来,眼神也不敢落在实处。
丁嬷嬷和陶君兰之间自是比不上青姑姑的那般随性亲热,虽然也是欢喜,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恰到好处:“既是如此,那有些事情姑娘也该准备起来了。”至于准备什么,丁嬷嬷没说破,不过谁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倒是青枣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进府?什么府?在这里不好么?”青枣虽然知道了李邺的身份,可是始终却也没有那个觉悟——谁让李邺每次来的时候,都随性得厉害,根本不像是个王爷呢?所以,此时大约所有人里也就青枣最是懵懂了。
青枣这么一句,倒是让陶君兰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她也没对青枣解释,只是又继续道:“若就这么进府,我大约也就能勉强算是个妾。说不定连个妾的名头都没有——所以,我决定答应皇后的招揽。若是能以侧妃的身份入府,将来我的日子能好过些不说,就是将来有了孩子,地位也不至于太尴尬。”
毕竟,侧妃和妾之间,虽说其实真追究起来是没多大区别的,可是侧妃毕竟是有正儿八经的诰封的,走出去了,那和只有一个名头的妾侍,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陶君兰的主意,她甚至也没问过李邺。当然,她心里明白,李邺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她隐隐觉得,皇后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李邺说不得是推波助澜过的。
换句话说,就算这并不是李邺的主意,她也是会冒险一搏的。不是她名利,更不是她舍不得名分。而是她心里明白,若是她真的就只是一个侍妾,那么将来她是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的站在李邺身边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毕竟也是有自己的骄傲,不是吗?至于皇后的利用——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一旦进了王府,皇后还能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而她这番一出口,青姑姑和丁嬷嬷的面色都顿时变了。青姑姑皱着眉头急道:“你怎能如此冒险?皇后那——”
“我心里有数。”陶君兰不容反驳的打断了青姑姑,面上是坚定与执拗。末了又轻叹一声:“姑姑,我若只是侍妾,将来他也会被此诟病的。”宠爱侧妃没什么,毕竟只要不过分的打压正妻就不算逾越,可宠爱妾侍呢?不仅会引起内宅争端,就是名声上也不好听。
换句话说,侧妃毕竟是过了明路的,和正妃也差不了多少。侧妃的孩子,在正妃无子的情况下,也算是嫡子了。可妾侍呢?妾侍的孩子,永远只能是庶子。即便是没有嫡子的情况下,除非过给正妃,那么永远没有继承王府的机会。侍妾,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她不想做个玩意儿。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永远低人一头。所以,在有选择的机会下,而这个选择又不算是伤天害理妨害别人的情况下,她又为什么不去选一条更好的路呢?
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点点野心和自私吧?她并不是不相信李邺会给她最好的,不会让她委屈。可是她并不想要做个什么都依赖李邺的女人。至少,她不想要在将来被其他人排挤算计的时候,还要去找李邺哭诉和帮忙。
而她的这一句轻叹,却是彻底的让青姑姑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丁嬷嬷适时开口提醒一句:“沾上容易甩开难。不过若是姑娘做好了决定,我们自也是不会反对的。姑娘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陶君兰浅笑点头:“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有分寸的,断不会为了别人,去伤害我自己的家人。”李邺将来会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最重要的家人。她如何会伤害自己重要的家人?她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能和他一起并肩携手走下去,又如何会本末倒置?
在陶君兰笃定自信的笑容下,青姑姑纵然还有些觉得不妥,却也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李邺纵然是她最心疼的,可陶君兰也是她心疼的,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那个口,去劝陶君兰心甘情愿的做个玩意儿一样的侍妾。那样,也未免太委屈了陶君兰了。
随后,青姑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既你要进府,我自是不能离了的。当初你说要给我养老的话,我可也还记着。”
陶君兰笑着靠近青姑姑的怀里:“自是不能忘的。姑姑若是不肯跟着我,我绑也是要绑着姑姑去的。”顿了顿又看向丁嬷嬷:“嬷嬷是个什么意思?”
丁嬷嬷闻言也笑了:“当初王爷既将我留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就没有再让我离开的道理。姑娘不嫌弃我老就行了。”
“我又怎么会嫌弃嬷嬷?况且嬷嬷也不老啊。”陶君兰笑容越发灿烂,最后才看向青枣道:“青枣,王府里规矩森严,你从小也没怎么学过什么规矩,去了也是拘束,所以我却是不打算带你了。再说过两年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
一听陶君兰不打算带她了,青枣的大眼睛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紧紧攥着陶君兰的手不肯松开,哭得无比凄惨:“姑娘若不带我去,那我该去哪里?姑娘嫌弃我了?我也不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君兰姐!”
看青枣如此凄惨的样子,陶君兰再也绷不住的心软了,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柔和的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在外头不好么?进了王府,可就没有自由了。再说了,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
青枣抓着陶君兰的手,死死不肯松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陶君兰到底拗不过,再加上青姑姑和丁嬷嬷都说规矩可以慢慢学,最终还是只能应了。
如此,有了三个贴心的人跟着,陶君兰对进府的事情,又多了几分底气。大宅院里,别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身边人的忠心。若是没个贴心忠心的人,那就相当于没了手也没脚,举步维艰。
这一点,作为做了陶家大小姐十多年的陶君兰来说,也是再明白不过的。;
第一卷 第119章 忐忑
当然,这件事情陶君兰也不会瞒着李邺。李邺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李邺的反应是:“皇后既是开了口,做晚辈哪里有不遵命的道理?”
陶君兰仰头看着李邺,总觉得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当下不由得挑眉,压低声音悄悄问;“你说,是不是你设计的这件事情?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将皇后牵着鼻子走了?皇后做了这件事情,我怎么觉得最后得利的是你呢?”
李邺笑着,蓦然伸出手来在陶君兰的脸上拧了一把,入手一片滑腻温润,顿时爱不释手的又多揉搓了几下,最后才唇角一挑答道:“你说呢?”竟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陶君兰拍开李邺的手,看了一眼就在门外候着的青枣,脸上绯红一片,轻啐了一口:“倒是我以前看走眼了。”以前她以为李邺是个温润君子,谦和而又善良。可是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了,君子不过是一层表象罢了。
真正的李邺,应该是现在站在她面前挑唇笑得意味深长的人才对。而且,这样随便捏女子脸颊的,还一脸意犹未尽的人,怎么可能是君子?
不仅是她看走眼了,只怕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更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这幅样子给欺骗住了。
面对陶君兰的轻啐,李邺却也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不管如何,总归是你的夫君就是了。”
这话登时让陶君兰闹了个大红脸,捏了个粉拳敲过去:“在胡说什么?什么夫君不夫君的?”纵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到底还没有正式的有过仪式,可李邺就这么一本正经的天天挂在了嘴上,她又怎么能够不羞恼?
况且,青枣还在那儿站着呢,听见了又该怎么想?还有青姑姑和丁嬷嬷呢。
李邺眼疾手快的将陶君兰的拳头给握在了掌心里,紧紧的攥住也不让她再逃,将她拉进怀里,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髻上,闻着发髻上淡淡的幽香,他这才低声轻问道:“你如今才知道我是这幅样子,你可会讨厌?”
问这话的时候,李邺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真正的他,到底相差大到了什么程度。虽然有意无意的,他在陶君兰面前也开始展露真正的自己,可是他还是禁不住害怕——怕陶君兰喜欢的,是那个温润如玉,谦和君子的他。而偏偏,那却并不是真正的他。所以,她可曾失望?可会觉得落差太大?可会觉得厌恶?
这些问题,都紧紧的摄住了李邺的心,让他不得不紧张;
陶君兰轻轻摇摇头,又觉得他问得有些可笑,甚至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呵,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若是讨厌,我又如何会与你如此?做君子固然好,可是活在这世上,我还是宁愿你精明世故一点才好。再说了——以前你那副样子,可比不上现在这样。”以前谪仙一样的二皇子,好则好,可总让人觉得有些遥远,不敢轻易靠近,唯恐亵渎了那份飘然出尘。可现在的端王李邺,却是让她陡然觉得触手可及。
最重要的是,不管李邺是什么摸样示人,那都是李邺不是吗?她不会讨厌谪仙一样的二皇子,也不可能讨厌端王李邺。相反的,二者都是她喜欢的,不是吗?
李邺听了的回答,只觉得一颗心陡然落在了实处。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爱慕来,忍不住将怀抱收紧了几分,声音也暗哑了下去:“我想尽快将你带进府里去。我等不及了。”
陶君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头昏脑涨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邺语气里的意思,她当然是明白的。可是,这叫她怎么回应?
最终李邺只是怜爱的亲了亲陶君兰的发顶,便是松开了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便是赶忙寻了个话题:“我先前让人将府里的图纸给你瞧了,你想住在何处?”
端王府美轮美奂,占地又广,相对的院子也是不少。为了让陶君兰将来住得舒服,李邺已经提前将图纸送来了,为的就是让陶君兰自己挑一处满意的地方。
陶君兰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有些羞涩道:“沉香院如何?那儿离你的书房近,而且院子里不少的花木,还自带个小花园。环境极好。”当然,其实后面的话都是陪衬和借口,真正的的缘由,还是前面那一句。
李邺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中顿时犹如灌了一碗****一般,甜沁沁的,说不出的舒泰。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点破这一点让陶君兰尴尬羞恼,只顺口附和:“嗯,屋子也多,将来多生几个孩子也能住得下。”
虽然是没点破,可是后面这句话,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真真是叫陶君兰彻底抬不起来头了。
而有了李邺的支持,陶君兰又暗自琢磨了两日之后,她也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按照当初采鸢留下的方法,将消息递了出去,请采鸢出来一叙。
采鸢倒是来得极其快,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消息。
一见面,采鸢也没有和气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想好了?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采鸢这样直白,陶君兰自然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当下便是笑着点头道:“愿意是愿意,但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就怕以后让娘娘失望了。”
采鸢顿时笑了,微微呼出一口气,嗔怪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这就对了!我还怕你顾念着陶家的名头,竟是不肯答应呢。你说说,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可琢磨的?换做别人,不管哪一个,不都赶忙应下了?偏生你就幺蛾子多。还好娘娘没生气。”
采鸢说这话的时候,依稀还有往日在浣衣局时候的风采,而面上的诚恳也并不像是作假的;
陶君兰心中一动,伸手挽住采鸢,口中告罪:“是我糊涂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当时不也是怕么?这样好的好事儿,怎么就落在了我头上?”
“不然怎么说你命好呢?”采鸢的语气里,不无嫉妒。
陶君兰禁不住笑了:“若能一直这么好运下去,那就好了。”
采鸢压低声音,悄悄的和她分析起来:“你放心,以后你的日子啊,差不到哪里去!虽然只是侧妃,可是成了娘娘的侄女儿,谁敢将你真当侧妃看待?就是端王妃,那也是靠着和娘娘沾亲带故才能得了正妃位置的。不然,哪里能嫁给端王?就凭着这一点,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端王妃也要给你几分脸面!你若自己再争气些,将端王的宠爱牢牢抓在手里,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说着,采鸢自己也是真的羡慕起来了,盯着陶君兰啧啧道:“幸而当初你也没被选上去侍寝,不然。哪里有今日这么好的福气?皇上虽好,可到底年岁上……哪里比得上年轻的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