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君兰望眼欲穿的期盼下,终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当下忙冲过去,一把拉住早就伸出手来的陶芯兰。先也不说话,就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对方。
陶君兰看得一脸是笑:“不错,长高了,胖了一点。也漂亮了。”倒不是胖了,主要是开始有了少女的风韵,胸口渐渐的有了起伏。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下颔慢慢的就尖了起来。越发衬得一双眼睛煜煜发光,水灵无比。
可以好不违心的说一句,陶芯兰的容貌,比起陶君兰来更为动人。
陶芯兰却是嘟嘟嘴,不大高兴:“姐姐瘦了。”比起上次来,更加显得单薄了。这还是冬天穿得厚,若是夏天只怕就更加看着单薄了。
陶君兰摸了摸脸颊,面带笑意:“有吗?”
“姐姐一定没好吃饭。”陶芯兰仍然嘟着嘴,絮絮叨叨的就数落起来:“是不是舍不得银子吃好的?还是做事儿太累了?我可告诉你,身子最重要。钱都是小事儿。姐姐那儿没了,我这还有。太后对我极好,赏赐是常常有的,还有月钱。我都给姐姐留着呢。”
陶君兰听着,忍不住笑着捏了妹妹的脸:“倒是有大宫女的架势了。看来果然是没受亏待。”
陶芯兰笑着躲开,又问:“姐姐年纪可不小了。上次在宫里遇到端王身边的内侍,他说姐姐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可是真的?什么时候成亲?我连嫁妆可都备下来了。”
这些话让陶君兰顿时就有些无言了,好半晌才苦笑一声:“你这小姑娘,倒是替我操心上了。”
陶芯兰嘟嘴不乐意:“你是我姐姐,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陶君兰不愿意扫了妹妹的好意,当下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在回答陶芯兰的问题时,却是有意的隐去了一些内幕,简单道:“本来看好一家,不过后头因为一些缘故没成。”顿了顿看了一眼陶芯兰后,才有道:“我最近,遇到了孔玉辉。”
一听孔玉辉这三个字,顿时陶芯兰的脸就拉下来了,脸色阴沉得跟暴雨之前的天空一般:“怎么遇到他了?这么差的运气?”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了:她对孔玉辉还仅仅是恶心,根本还没达到憎恨的地步;
。可是陶芯兰不一样。孔玉辉,可以说是陶芯兰最恨的人,也是最不能提起的人。
看着陶芯兰这样的脸色,陶君兰就觉得剩下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不过,想了想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孔玉辉托人向我提亲了。”
这话一出,顿时就像是点燃了火药,陶芯兰顿时就炸了锅:“什么?他竟然还敢向你提亲?真是不要脸!当初他是怎么做的?他怎么就敢这样?”
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剩下的话了。
而陶芯兰见陶君兰这样,顿时就将脸一板:“姐!你可别告诉我你答应他了!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不许嫁给他!听见没有!你想想之前他们孔家做的那些事情!”
不得不说,陶芯兰的脾气的确是比陶君兰急躁烈性许多。就对待孔玉辉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来。对待孔玉辉的时候,陶君兰还能勉强维持住礼貌和客气。可是陶芯兰则是不能,相反的只怕会立刻暴跳如雷。
看着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陶君兰也不敢再沉默了,忙摆手摇头:“没有答应,没有答应!”
陶芯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孔玉辉说,他能帮陶家翻案。”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话说出口了:“若是我愿意嫁给他,他们孔家就会帮我们翻案。”
陶芯兰也怔住了,不过等到醒过来神来之后,却是一下就冷笑出声了:“这么说,他竟然还敢用这个威胁我们了?别忘了,当年是他们孔家在我们陶家最低谷的时候,狠狠的踩了一脚!”
陶君兰仍是苦笑:“我当然记得。这些都印在我骨子里,哪里能忘记?”
“那就得了。”陶芯兰盯住陶君兰的眼睛:“再说了,凭什么我们要相信他?万一他根本就是骗我们的呢?而且,就算真的有,凭什么就相信他的真的会帮我们?孔家一向都是擅长骗人的!”
陶芯兰从心底,就根本从来没有相信过孔玉辉。在陶芯兰看来,孔玉辉根本就是骗子的代名词。根本不能相信。
陶君兰依然只能苦笑。“可是难道就不试一试?”
“姐姐,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公道自在人心,父亲是否是冤枉的,总会有人给出一句公道话。不需要孔家的帮忙也是无所谓。”陶芯兰心里怕极了,抓着陶芯兰的手认真言道:“所以,你不必怕他。”
陶君兰看着陶芯兰,心中一片怜惜:“咱们女子可以不在乎,可你哥哥呢?他现在都还不能回来,本就耽误了读书。将来考科举……”
“哥哥若是知道是姐姐你牺牲了自己,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高兴!哥哥宁愿不当官,不考科举,也不愿意姐姐你这样!”陶芯兰一脸的倔强,丝毫不肯退让;“这样的话,哥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就是自己好意思,我都瞧不起他!”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了。作为一家人,她自然知道陶家人都是什么脾性。
陶芯兰斩钉截铁的拍板:“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许姐姐你和孔家人有什么瓜葛;
!”
面对陶芯兰殷切的目光,陶君兰最终还是只能点了点头。不过,关于孔玉辉只怕不会轻易放弃的话,她也没说。就是怕陶芯兰担心。
而陶芯兰得了保证,已经是重新露出了笑容,挽住陶君兰道:“姐姐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陶君兰忍不住被陶芯兰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好笑,捏了捏陶芯兰的脸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质疑我了。”不过心里却是又觉得欣慰的:眼看着陶芯兰一年年的大了,倒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当然看着也越来越稳重了,越来越像大姑娘了。想必再呆在太后跟前两年,肯定就越发的沉稳了。
探亲的时辰有限,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时间到了,陶芯兰也不敢多留,催着陶君兰上了马车后自己也匆匆的进去了。
陶君兰又是心酸又是难受,最终心里却又是高兴的。陶芯兰变成今日这样,不管怎么说总是高兴的。长大了,懂事了,在宫里也就更稳妥更让人放心了。
青枣见陶君兰心情不错,也是笑着凑趣:“我瞧着二姑娘越发漂亮了,以后肯定是大美人。”
陶君兰也笑:“这算什么?你还没看见更漂亮的呢。”只是面上笑着,心底到底是思虑重重的。关于孔玉辉,关于翻案,还有张家的事情。
她心里明白,凭着孔家的权势,只怕孔玉辉不罢手的话,自己就嫁不出去了。而要想彻底的断绝孔玉辉的执念,只怕也不容易。
虽然她心里一直不明白孔玉辉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多的手段来得到自己,但是她明白,孔玉辉既然动了念头,肯定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孔玉辉若是不放弃,那么以后她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除非她这辈子不再嫁人,就这么耗着。
可是只怕就这样,也不一定能耗赢孔玉辉。现在孔家势大,可陶家呢……只怕她悄无声息的从这条街上消失了,也不一定会有人知道。
一直回了家,陶君兰依旧思绪不定。
青枣见状,隐约也猜到陶君兰肯定是在因为孔玉辉在心烦,忙劝道:“实在不行,咱们搬家就是了。这样他也就找不到咱们了。”
陶君兰被这话逗笑了,点点头认真附和一句:“实在不行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这都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
至于上上策,她倒是有个法子,不过……
仔细的思虑了半天,陶君兰最终缓缓笑了。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不管怎么说,孔玉辉如此做,她要是不回礼,倒是成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了。孔玉辉不是要让她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非要逼着她进孔家?那么,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不是吗?
只怕到时候,孔玉辉会后悔不迭吧?
青枣第一次见到陶君兰这样的神色,顿时只觉得心头有些怪怪的:陶君兰这样,根本和平时完全不同啊!没了温和柔婉,反而从那笑容里,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让人禁不住的有点儿胆战心惊……;
第一卷 第96章 上门
陶君兰笑着招手将青枣叫了过来:“青枣,你替我做件事情可好?”
青枣眨了眨眼睛,答得斩钉截铁:“什么事儿?君兰姐只管吩咐我一声就是了。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做好。”
“我想让你帮我去寻个人。带几句话给她。”陶君兰虽然面上一直笑着,可是却给人一种严峻之感。
青枣心中虽然狐疑,可是却也没多问就应了。然后陶君兰便是将要让青枣去做的事情一一吩咐了。
青枣闻言当下就要出门去办事儿。最后还是陶君兰一把将她拉住,嗔怪道:“纵然要去办事儿,也先吃了饭再说。”而且,还有些具体的事情还要再交代交代呢。
当下二人做了饭填了肚子后,陶君兰就摸出了二两碎银子来:“这个银子你揣着,用来打点门房上的。记得,去侧门,千万别去正门。也别让人认出你来。说话的时候也避着人。”
青枣一一郑重应了,这才出了门。而陶君兰就在家中等着消息。
这头青枣出门便是雇了一辆小马车,吩咐车夫将她拉到了孔家侧门上。下车后便是上前去和守着侧门的婆子搭讪:“这可是孔玉辉孔少爷的府上?”
那婆子见青枣抬出的是自己家大少爷的名头,顿时一阵惊奇,不由得上下将青枣打量了一回。
青枣想着陶君兰的吩咐,便是挺直了腰板任由对方打量。末了等对方收回目光的时候,这才笑嘻嘻的又看向对方,坦然又不带任何的怯懦卑微。
“您说的的确是我们府上的大少爷。”婆子见看不出端倪来,又怕对方是有什么来头的,到底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敬之处,反而谨慎地带了几分客气:“不知道姑娘是——?”
“我姐姐在贵府当差,是孔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唤作蕊黄。”青枣咧嘴一笑,撒起谎来面上不红心中不跳的。当然,这也是陶君兰教她的。
那婆子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明显带着狐疑的又将青枣打量了一回。
“您若是不相信,也不妨替我带个话。横竖我姐姐出来一看,不也就知道了?”青枣笑眯眯的言道,伸手却是从荷包里掏出了半两银子来往那婆子手里一塞——“您也不能白替我辛苦不是?这是请您喝茶的。”
一般来说,半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可对于守门的婆子来说,也不算少了。跑一趟腿儿的功夫就能挣这么多的银子,又岂止是划算可以形容的?不管怎么看,反正这件事情对守门的婆子来说,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所以,当下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守门的婆子就点头将这件事情应下来了。连问青枣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最后还是青枣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叶青。”
守门婆子当然是不可能知道蕊黄妹妹的名字;
。所以,哪怕青枣是胡诌一个名字也不会有人发现。当然,叶青并不真的是蕊黄妹妹的名字。不过,蕊黄听见了这个名字,是一定会出来就是了。不然的话,陶君兰也不会特特的叮嘱青枣一定要报上这个名字。
守门婆子进去通报之后,青枣也就安心的坐在门边上等着,甚至闲得无聊得还拿出了一包蜜饯来吃:这也是陶君兰临走的时候塞进她怀里的,就是怕万一等太久无聊得很,而且天冷,吃点东西也能暖一些。
一小包蜜饯足足吃了一半之后,守门婆子才又出来了,这次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不是蕊黄又是谁?
青枣虽然不认识蕊黄,却也是猜到了面前这人肯定就是蕊黄了。只是处于谨慎才没贸然开口,万一不是呢?岂不是就让人看出端倪了?
青枣打量蕊黄的时候,蕊黄也在打量青枣。蕊黄在听见“叶青”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门口的人是谁了。不过,蕊黄也没见过青枣,自然也不认得,所以少不得打量一番。
守门婆子倒是多嘴问了蕊黄一句:“蕊黄姑娘,这是你妹妹?”
蕊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是。”
青枣一听这话,顿时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还怕蕊黄说个不是,到时候没法子收场呢。结果……心里不由得越发的佩服起陶君兰来。因为陶君兰一开始就说了,蕊黄肯定不会说不的。结果,果然如此。
青枣笑眯眯的又将半两银子塞进守门婆子的手里,笑道:“我想和姐姐单独说会儿话,还望嬷嬷行个方便。”
当着蕊黄的面,那婆子自然就不好收钱收得光明正大了。偷偷的拿眼睛去看蕊黄。
蕊黄自然也不会拦着,也微微一笑:“嬷嬷收着吧。拿去吃茶。”
蕊黄开了口,那婆子自然也就不会拒绝了,当下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银子,笑眯眯的让出了门房边上的小耳房,还拿出了自己的茶水瓜子来献殷勤:“我就在侧门那儿守着,姑娘们放心说话。没人会听见的。”
蕊黄点了点头,又道了谢。那婆子就退出去了,青枣站在门边看了一眼,果然是离得老远,断断听不见二房里头说话。
没了人看着,蕊黄便是不再掩饰,皱眉看了青枣一眼语气不善:“你是谁?怎么的竟是敢冒充我的妹妹了?也不怕被发现后抓起来送官?”
青枣摇摇头,一脸笑意:“君兰姐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我相信他。”
蕊黄一怔,随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相信她?呵,你是她什么人?”
青枣犹豫一下,最终按照青姑姑的说法给了答案:“是伺候君兰姐的丫头。”
“原来你是她的丫头。”蕊黄又怔了一下,最后又笑了:“也是,她一贯对丫头都不错。”似乎是在为青枣这样信任陶君兰找了个理由。不过很快又以奇异的语气说了一句;“没想到她还买得起丫头。”
青枣摇摇头:“我不是君兰姐买的,是别人买了送给君兰姐的;
。”
蕊黄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一直追问,而是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儿?是她让你来的吧?”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陶君兰了。青枣点点头;“是君兰姐让我来的。她说,想请你帮忙跟孔夫人传一句话。就说,明儿下午,约孔夫人在聚宾楼喝茶。”
“约我家夫人?”蕊黄的面色顿时就古怪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看了一眼青枣:“还要一起喝茶?”末了又忍不住嘲讽的笑了;“她凭什么认为我们夫人会见她?”
陶君兰派遣青枣过来,自然也是什么情况都想到了。眼下蕊黄问的这个问题,更是一早就嘱咐给了青枣。当下青枣从容不迫的笑着对蕊黄道;“蕊黄姐姐只管将这话传递给孔夫人,想必孔夫人会来的。若是孔夫人不肯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这句话,显然是充满了十足的威胁味道。
蕊黄几乎是忍不住笑了:“她怎么就还能那么自信?”这笑自然不是什么高兴的笑容,而是带着一种讥讽和轻蔑。
青枣听了这样的语气,忍不住皱眉深深看了蕊黄一眼,半晌才道:“不到最后一刻,你又怎么知道君兰姐的自信是错的?”
蕊黄说不出话来,阴沉的看了一眼青枣,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青枣也有了几分火气,当下也是冷哼一声,“那咱们只管走着瞧。你只要将这话带给了你们家夫人,那肯定她就会来的。”
蕊黄只觉得可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我根本就不会将这话告诉我们夫人,既然夫人根本不知道,那自然就肯定不会去。”
青枣顿时就越发的佩服起陶君兰来:这个可能性,陶君兰也是一早就料到了。既然料到了,那么陶君兰自然是早就告诉了青枣应对的法子。所以当下青枣按照陶君兰所说的,微微一笑看着蕊黄的眼睛轻声道:“你不告诉你家夫人也行,不过到时候出了事情,你家夫人怪罪你,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管我们的事情了。孔夫人的脾气,可不像是太好。”
说完这话,青枣就起身出去了:“时辰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家去,就不多和姐姐聊了。”
青枣潇洒的背影和清脆的笑声,直气得蕊黄一阵肝颤。蕊黄阴沉的捏着茶杯,恶狠狠道:我就不告诉了,谁能知道和我有关系?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存在于蕊黄气急败坏的时候。等到脑子渐渐的冷静下来之后,蕊黄就忍不住的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真的不告诉孙菲菲,是不是真的会牵连自身?而到底陶君兰要跟孙菲菲说的事情又是什么?真的那么严重吗?
这些念头就像是乱麻一样缠绕着蕊黄,渐渐的让蕊黄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担忧。仅剩的勇气和恼怒,也都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冰雪消融一般彻底不存在了。
这一天,蕊黄想了很多:比如孙菲菲的暴躁狠戾,比如陶君兰的自信,比如自身的卑微……
最终,蕊黄还是没能够战胜恐惧。;
第一卷 第97章 忍气
中午用过午饭后,陶君兰便是穿戴一新的带着同样打扮过的青枣出门了。
一身青花粉底的裙子,将肌肤衬托得水嫩光泽,犹如春日里在风中微颤的桃花瓣一般诱人。本就天然的眉形上只用黛轻描几笔,就成了弯而修长的柳叶眉,衬得一双眸子如同最好的黑宝石一般明亮透彻。眼尾上用胭脂轻轻的扫出一点红晕来,顿时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点儿未语人先羞的气韵。再加上红唇一点,整个面容清丽又带着娇媚。说不出的让人惊叹。若再加上那衣衫勾勒出的曲线起伏,纤腰轻摆,那就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做了十五年的贵女,陶君兰参加过无数的大小宴会。也专门花费时间去学习过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出众的打扮。所以,今儿这样一番装扮,也不过是手到拈来的事情罢了。
若不是衣裳质地到底不算贵重,而钗环也是简陋普通,陶君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不过等到回过神来,最终还是淡淡一笑,将心底那股子悲伤愁绪都给抛开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所以,陶君兰出门的时候,还是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出的门。
青枣去街口雇了一辆马车,主仆两个就坐了马车一路到了聚宾楼前才下了车。位置是昨儿青枣回家路上就定好的,是一个二楼的雅间,很是清净,也不怕人来打扰。不过,就这么一个房间,就已经去了一两银子,再加上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足足一共花费了二两银子才算是作罢。
青枣已经被这样昂贵的价格吓得忍不住咂舌,虽然不好当着人面前问,不过很快她就趁着小二出去的功夫悄悄的问陶君兰:“太贵了吧?君兰姐。不过是一杯茶,两盘子点心罢了……他们是不是黑店啊?”
陶君兰被青枣这话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拿指头点了点青枣的额头:“咱们这都算是花钱少的了。要知道,一壶普通的雨前龙井就是二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名贵茶了。咱们这个茶,算是最普通的龙井,点心也是一般的。这里一向都是王公贵族们喜欢的地方,自然收费就不可能低了;
。不然,如何彰显得出档次来?”
“太不合算了。”青枣还是觉得心疼;“足够咱们一个月的生活了。”
陶君兰当然理解青枣为什么如此心疼:其实就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心疼得很。毕竟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二两银子她赚得颇为不容易。就这么浪费了,怎么嫩巩固不心疼?不过——“若是不花费些,人家只怕不会来。”
顿了顿,陶君兰又笑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说了,这钱未必就是咱们出呀。先别忙着心疼。就算最后要咱们自己出,也就当来享受一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枣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当下只能收敛了情绪站在一边。
陶君兰看在眼里,不由得欣慰一笑:青枣就有这点好,就算心里再怎么样,也明白什么叫大局,也能稳得住心底的情绪。要知道,这一点,好多人是学不会的。当然,这也和青枣从小的经历有关。
陶君兰就这么喝着茶慢慢的等着孙菲菲来。结果这么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孙菲菲进来的时候,动静和排场都是格外的大。光是丫头就带了四个,还有一个老嬷嬷。整整的五个人。又是披风又是手炉的。进来后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安稳的坐下来。
陶君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孙菲菲有意无意的,总是用手扶着自己的腰,捧着那个已经明显看得端倪的肚子。那姿态,十足十的就是炫耀。
陶君兰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可笑:不就是怀孕,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她难道会羡慕不成?那又怎么可能?
孙菲菲的目光一直在陶君兰面上搜寻,此时非但没搜寻到意想之中的嫉妒羡慕,反而看见了陶君兰的笑容,顿时心里就有些恼怒起来,面色也就不大好看了。紧紧盯着陶君兰,轻哼了一声后轻蔑的扬起了下巴,态度说不出的孤傲:“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孙菲菲的态度,就像是看着一个下人。
陶君兰淡淡一笑,轻轻冲着孙菲菲摇摇头:“孙夫人,是我寻你来没错。可是请你收起这幅态度,我并不是你们家的丫头奴仆。难道学了多年的贵族礼仪,就是让你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人的?”
孙菲菲的脸都被说红了。不过却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强硬起来:“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时间宝贵得很,没功夫和你闲话。有什么事儿,说吧。”
陶君兰却偏偏不肯如了孙菲菲的意,从容而优雅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末了才又笑道;“孔夫人对谁都是这样不成?”
孙菲菲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陶君兰倒是也清楚孙菲菲的性格,当下也不太刺激得狠了,只淡淡道;“我听说,孔家要给孔玉辉纳妾,还是贵妾。”
“什么?”孙菲菲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忍不住一下恼怒的站起来了,指着陶君兰的鼻子大声驳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原来你还真不知道;
。”陶君兰微微笑了,面色越发的从容恬淡了。不过这份从容恬淡在别人看来是赏心悦目,在孙菲菲看来么……就是面目可憎了。
孙菲菲恶狠狠的瞪着陶君兰,好在并没有贸然的插话,而是选择了等着陶君兰接下来的话。
陶君兰也没让孙菲菲等太久,很快就又接着说下去:“孔玉辉请了媒婆,上我家提亲了。说是要以贵妾之礼让我进门。”
孙菲菲的脸色瞬间就阴沉得如同泼了墨汁一般难看。这个消息对于孙菲菲来说,显然是太不可置信了。又或者说是孙菲菲自己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很快就狰狞的带着恶狠狠的气势冲着陶君兰斥道:“你胡说!一定是你想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想横插一脚,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你不过是罪臣之女,你有什么资格进府当贵妾?相公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选你的!”
“我也很纳闷,他怎么就看上我了。”陶君兰笑容不变,仍是从容而恬淡,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当初退亲的是他们孔家,如今牛皮糖似的再贴上来,又是什么个意思?”顿了顿,陶君兰的目光落在孙菲菲隆起的肚子上,笑容越发的深邃了一些:“而且,我很纳闷,他怎么就会想到在你怀孕的时候纳贵妾的?你在孔家的地位,难道竟是如此不受重视?还有你这孩子……”
剩下的话,陶君兰并未说完,可是很显然大家都是理解没说出来的意思。当下众人面色都是齐齐一变。其中尤其以孙菲菲面色更是难看得厉害——毕竟,这件事情的切身利益,还是在孙菲菲自己身上。旁人感触在深,到底不是切身相关的,怎么也隔了一层。不如孙菲菲来得体会深切。
看着孙菲菲如此反应,陶君兰心中便是明白:她今儿的目的达到了。
孙菲菲双目如刀的看住了陶君兰,声音也是一片狠戾:“你是不是想和我抢位置?”
陶君兰毫不怀疑,此时自己但凡敢说一个“是”字,或是表露出任何愿意的神色,只怕孙菲菲就敢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当下她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摇头否定了:“若我真有那个意向,就不会跟你说了。”
“你特地跟我说,是有什么目的?想要银子还是想要什么?”孙菲菲却是不大相信,接着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笑了,忍不住轻蔑的看了一眼孙菲菲:“孔夫人,你未免门缝里看人将人瞧扁了。你稀罕的,我陶君兰可未必稀罕。你要真这么害怕,也不该防范我。根苗却是不在我身上,可别忘了。还有,你丈夫坏了我的婚事,你还不知道吧?本来我可都是要和人定亲了,谁知孔家突然插手进来。这下可好,我是嫁不出去了。将来我要真嫁不出去了,不得不屈服在孔家的威压下的话,你可不能怪我。我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孙菲菲被这话险些气得冒烟:弱女子?谁家弱女子这样的口齿伶俐,说得别人暴跳如雷偏还不敢怎么样?
若按照脾气,孙菲菲是真的想直接将陶君兰丢进护城河的。可是想想自家丈夫的脾性,以及自家的名声,孙菲菲到底是将怒气强压了下去,憋屈的对着陶君兰勉强一笑,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以后这样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也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另外,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干脆能搬走,最好再也让人看不见你。搬家的银子,我出。我还可以给你赔偿,如何?”
孙菲菲期盼的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
第一卷 第98章 熟悉
面对孙菲菲期盼的目光,陶君兰却只是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搬家?倒是个好方法。不过太麻烦了些,暂时我是不打算搬家的。下一次,若是再有人来骚扰我,我倒是不介意报官。私闯民宅,想来若是传开了去,孔玉辉的名声一定能因此声名大噪的。”
这个声名大噪,想来名声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而且,若是真闹开来,可不仅是名声不好停。就是孔玉辉的前途,怕也是多少会受到影响。毕竟,在朝为官的话,名声还是非常重要的。声名狼藉之人,从来都是不可能被朝廷看重的。
所以,这样一个威胁,顿时就让孙菲菲又惊又怒的拔高了声音:“你敢?!”
陶君兰报以一声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孔家都敢仗势凌人了,我一个罪臣之女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孙菲菲气得不轻,盯着陶君兰胸脯起伏得厉害。不过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去,勉强而僵硬的一笑:“放心,以后不会再人来打扰你的。”
这场无声的较量,到底还是陶君兰胜利了。当下陶君兰也不久留,干脆的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是一笑:“如今我是穷人,也给不起茶钱,就请孔夫人请客吧。”
孙菲菲又是气得一噎,张口就忍不住讥讽;“看来果然是囊中羞涩了,连这点钱都要计较。啧啧,可惜了,陶家大小姐也有这一天。”
不过孙菲菲注定却是要失望了,因为陶君兰根本就不等到她开口已经拉开门出去了。末了还细心的将门关上了。那些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最后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孙菲菲气得直接就将桌上的点心盘子扫到了地上。
不同于孙菲菲的气恼,陶君兰却是带着浅淡笑意的。事实上,即便是听见了孙菲菲最后那一番话,她的心情也是不错的。因为,她已经可以遇见孔家会闹腾成什么样了。孙菲菲一直是孙家的掌上明珠,不管是孙菲菲的父亲还是三个哥哥,都对孙菲菲疼宠有加。不然也不会让孙菲菲养成了跋扈的性格。孙家的势力不比孔家小,孙菲菲在孔家受了委屈,孙家不可能不管。而且还是纳贵妾这件事情。到时候,孔家肯定会焦头烂额。
而至于纳妾这件事情,那便是绝对不可能再成了。说不得,孔玉辉以后连出门都是要被孔家的人监控住了。不说别的,反正他是不可能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青枣见陶君兰高兴,自然也是笑眯眯的;
。出了房间就主动道:“我去找车——”
“嗯,去吧。”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反对,事实上,她今天这样的装扮也着实不适合走回去,太招摇太惹眼了。
二人一起走下楼,陶君兰就在门外等着,青枣则去找车。
青枣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就在陶君兰跟前停下来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这辆马车显然不是青枣找回来的,而是哪个世家大族的马车,不然也不会如此华贵。车身的木头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坚硬又好看。但是一般人家,除非是家具肯用这样的木头,谁家的马车会舍得用这样好的木头?更别说马车上镶嵌的贝壳螺钿的装饰了。还有用来做门帘和窗帘的月光纱,更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陶君兰在让的时候,还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的两个小琉璃灯笼。灯笼上一般都有家族的标记。一般来说,是家族的姓氏,再加上特殊的印章。这种方法,能够让人一眼就认出马车上人的身份。
琉璃灯笼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端”字。
端显然不是姓氏,而能用端来代表身份的……全京城陶君兰也只想得到一个人:那就是端王。只有端王,才能用自己的封号“端”来代表自己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马车上,坐的是端王府的什么人?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加快了。接着急忙便是将头低下去了。人更是往里头缩了缩。不管是端王府的什么人,她都并不想要遇到。更不想要被人认出来。
可是事情却是显然不会朝着陶君兰所设想的去发展。很快陶君兰就发现自己的躲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充作窗纱的月光纱被掀开了。当看见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永远都带着温润从容的脸时,陶君兰就直接呆在了当场。
四目相对之下,陶君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也不自知。只是最后,她到底还是匆匆的移开了目光,带着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不过,短暂的失神之后,陶君兰便是回过神来,也是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便是想起了自己该做什么,当下忙定了定情绪,冲着端王李邺蹲身行礼:“民女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李邺一直盯着陶君兰看,最终唇角一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个熟悉的笑容和动作,顿时让陶君兰生出一股恍惚来:仿佛一切突然就会到了过去,似乎一切都不曾变化。端王还是二皇子,而她还在宫中,还在他身边服侍。而不是如今的互相已是陌路。
恍惚过后便是熟悉。陶君兰觉得李邺这样一个熟悉的动作,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下子就让她心中的陌生和隔阂都如同春日里的冰雪,不知不觉就消融了。而那种早就融入了骨髓里的熟悉感和亲切感,顿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陶君兰看见二皇子含笑冲她招了招手。
陶君兰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她靠近一些。犹豫一下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靠了上去。
陶君兰靠近的时候,李邺觉得几乎闻到了陶君兰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