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进了永寿宫,在进去之间,陶君兰想好了许多说辞。可是真正见到了太后,她却发现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竟是都悄无声息的化作潮水消退了个干净。
干巴巴的行礼请安过后,陶君兰就已经是完全的无措了。
倒是太后也没因为她之前的拒绝而有什么恼怒,反而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可想好了?”
陶君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随后伏在地上以额头触地,郑重而又肃穆的回答太后的问题:“回太后的话,奴婢想好了。”此时此刻,她心中一片宁静,丝毫没了忐忑不安,只是静静的,耐心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她伏在地上,努力的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将杂念彻底摒弃开去,深吸一口气后才轻声道:;
第一卷 第82章 恩典
陶君兰伏在地上,只觉心中一片澄静,深吸一口气后便是轻声道出自己的决定:“奴婢想求太后给个恩典,放奴婢出宫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殿室里安静如斯,几乎可闻落针之音。
一点点湿意缓缓从背脊沁出,又慢慢渗透重重衣衫。陶君兰动也不动,一直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地砖,倒是不觉得冰寒,反而她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清明。
而太后,垂眸审视着地上泥雕石塑般的陶君兰,眼底渐渐的透出怒意来。
“陶氏,你不知好歹吗?”太后开口,声音威严冰寒,几乎能将人冻成冰块一般。旁边立着的嬷嬷轻轻一颤,心中明白:太后这一次是动了真火了。之前纵然也有过怒气,可却也是吓唬的成分居多。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从心底透出来的怒气了。不过,在嬷嬷看来,这一次太后动怒,也着实是这陶氏宫女太过得寸进尺了。
太后是谁?太后这样尊贵的人,给你一点脸面,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太后的底线。能做皇子的妾侍,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你还是二品大员的千金,也是不辱没了身份的。况且,。现在你也不过是个宫女。
说好听点,叫得寸进尺,说难听点,那就叫给脸不要脸。
太后问话,陶君兰自是不能不答。当下仍是不动,只诚恳道:“奴婢心知此求太过,也辜负太后一片好意。只是奴婢无法违背本心。且殿下也知此事,若再见面,只恐以后都不自在。”
太后闻言冷笑:“你是怕邺儿不自在,还是怕你自己不自在?说来说去,到底是你自私罢了。”
陶君兰无言以驳。
“你以为,我对你生了一点怜悯,你就能为所欲为?陶家的家教,就是让你得寸进尺,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们?”太后微喘一口气,似乎即便是这样的斥骂之后,仍是薄怒未消。
此话诛心,陶君兰忙称不敢。太后却是依然冷笑:“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真以为邺儿对你上了几分心,我就不敢将你如何了。你却是痴人说梦!我且告诉你,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比你好的也不知凡几。你但凡识趣些,就该毕恭毕敬的次好好伺候着邺儿,而不是该这样做三做四的出幺蛾子!”
看来,在太后的心中,陶君兰根本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了。更只怕,从此之后太后心中对陶君兰那一点点怜悯之意也没了;
“你既想出宫,我若不成全你,倒是显得我不仁了。这既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好,就给你这个恩典!但是有一点,从此以后你不许再靠近邺儿半分!”太后声色俱厉,冷道极致。
陶君兰却是微微的舒了一口气,郑重叩谢:“谢太后的恩典。”
太后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嬷嬷:“宋嬷嬷,按照规矩,宫人犯错被贬出宫,该有什么规矩?”
宋嬷嬷面无表情:“杖责二十,扒去宫服直接拖出去!”
“那好,就这么办罢。”太后悠然的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冷冷而笑:“若不给个教训,倒是真当天家是好耍弄的。以后再让别人学了去,这宫里还要不要安宁了?”
宋嬷嬷应了一声,上前来拉陶君兰。陶君兰再度叩谢太后:“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而陶君兰则已起身,跟着宋嬷嬷低头退了出去。
出了殿室,宋嬷嬷便是唤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这宫人冒犯太后,按照规矩责罚二十,撵出宫再不得录用!”
太监应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冲着陶君兰一伸手:“这位宫人且跟我去吧。”
陶君兰心知这是自己该承受的,也不反抗求饶,挺直了背脊就跟着去了。其实,太后说得很对。她一开始是有了侥幸心理,也有些依仗的意思。是她自己太狂妄了。她凭什么以为,她就是特别的,太后就会凭着怜悯而答应了她的请求,给一个恩典?
其实,能这样出宫去,已经是运气好了。陶君兰心里是明白的,太后说的二十杖,已经算是轻巧了。至少性命无忧,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若真照着规矩来,她只怕出了宫门就直接被扔进了乱葬岗了。
出了永寿宫的宫门,陶君兰便是出声问那公公:“不知一会儿挨了刑罚后,是直接就出宫去呢,还是可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再出宫去?”
太监“呵呵呵”的笑了几声,颇有些讽刺的味道:“你还想着回去收拾东西?倒是不必了,一会儿我会派个小太监去帮你收拾的。”
得了这么一个回答,陶君兰顿时也就沉默了。随后心中不由得苦笑:让人去帮着收拾,只怕等包袱到了自己手上之后,也就彻底的剩不下什么了吧?她纵是不情愿,可是到了这会子显然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罢了,罢了。她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这是自己选的路,又何必在这会子还怨天尤人?陶君兰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自然也就将这事儿彻底的抛开了。横竖,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刚破家的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了。出宫后,再怎么样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不管是去接绣活,还是去寻个厨房的差事,都是能做的。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趴在那儿第一棍子落在身上的时候,陶君兰还是痛得险些叫出声来。接着第二棍,第三棍……她甚至不得不咬紧了牙关,这才能忍耐住那种棍子落在肉上的那种尖锐而又闷钝的疼。
陶君兰心中数着数,第五棍子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大约都被冷汗给湿透了;
。等到第十棍子的时候,她模糊的感觉到,只怕腰臀上那一块的肉肯定都烂了,甚至于连痛觉都麻木了。
后面的十棍子,却已经不像是打在她身上了,而像是打在她的意识上,一棍又一棍的,让她意识涣散,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等到二十棍子完毕的时候,陶君兰已经感觉不到腰臀以下的部分了。甚至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一个劲儿的冒冷汗,忍不住的轻轻战栗。
恍惚听见有人说了一声“完事儿了,抬一边去吧。”顿时她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放松下来,就更觉得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了。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似乎将她抬到了一边,又似乎有人还替她擦了擦汗。还有人去扒她的衣裳。
陶君兰下意识的赶忙抓住衣襟。艰难又破碎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不……”纵然知道对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可是她还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身子。
“快松开手。”有人哽咽的劝她。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满心疑惑:怎么听着像是青姑姑的声音?挣扎了一下,到底最后艰难的睁开眼睛,吃力的扭头去看。因为这会子腰臀上都是伤,自然是只能趴着了。所以不转头往后看,是看不见人的。
没想到果真是青姑姑,陶君兰微微一怔,“姑姑怎么来了?”声音暗哑又虚弱,听着全然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青姑姑见陶君兰清醒过来,也顾不上心疼了,气急败坏的就是狠狠在她肩上拍了一掌:“你这孩子,怎么恁的糊涂?就算相出宫,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陶君兰勉强一笑,“姑姑别担心,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听她这样说,青姑姑顿时更加难受了,心疼得厉害,眼泪都扑簌簌的往下掉,想再责骂几句,可是看着陶君兰惨白的脸色和背后那一片透着血的破烂衣裳,顿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哽咽着勉强出声:“还没什么?纵然是皮外伤,可没个三个月肯定是养不起来的。”
陶君兰仍是笑;“我年轻,不打紧的。”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歉然的看着青姑姑:“只是以后怕是不那么容易见姑姑一面了。”
青姑姑心里微暖,又是扬起手来,只是到了最后那落下的巴掌到底还是放轻了许多;“你既然知道,还这么做?真是气死人了。”不过随后想起正事来;“好了,现在这些都不打紧。我先给你换件衣裳,上写药。不然等血干了就撕扯不开了,到时候更难受。一会儿我再陪你出宫去寻个客栈,买个小丫头。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出去了,总要安排妥当了才能让我安心。”
陶君兰还想逞强,却被青姑姑看出来,狠狠瞪了一眼;“你还不听我话了不成?”
陶君兰心知这事儿怕是不能再更改,当下也就不再勉强,而且她现在的确也是精神不济,只勉强说了一声谢谢,便是又昏沉沉的迷糊过去。因有青姑姑在,这一次倒是彻底的安心下来,不再那么强打着精神,不敢真个儿昏过去。
青姑姑看在眼里,又叹一声,带着些埋怨:“怎么就这么犟呢?真是个不省心的。”随后又替陶君兰换衣裳,上药擦汗,忙碌个不停手。;
第一卷 第83章 侄儿
等到陶君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青姑姑安置在了一顶小轿中,晃晃悠悠的出了宫门。
见她醒来,青姑姑轻轻的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轻声道:“再睡一会,等下就到了地方了。”
于是陶君兰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结果这么一睡,足足就睡到了后半夜。生生被背上火烧般的感觉疼醒的。之前刚挨了打的时候还不觉得多疼,可是现在缓过来了,就觉得背上疼得厉害。几乎是疼得人不能忍受,疼得人忍不住的就痛呼出声。
陶君兰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疼了,咬着唇呻吟了一声。
“小姐醒了?”一声惊喜的呼喊,接着一个脑袋就凑了过来。十二三岁的样子,面黄肌瘦,头发也是稀疏发黄。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大得近乎有些空洞骇人。
陶君兰惊了一惊:“你是谁?”看环境她已经猜出来,这会子必然已经不在宫里了。可是这个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张口就喊小姐。倒是让她糊涂了。
“青姑姑将我买来的,让我好好服侍小姐。我……奴婢叫青枣。”小姑娘有些腼腆和怯懦,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陶君兰,手也扭来扭去,似乎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一听青姑姑,陶君兰就明白过来了。当下也收了惊奇和防备,冲着青枣微微一笑:“也不用叫我小姐,就叫我君兰姐就成。”她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如今更是被赶出宫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当什么小姐?
青枣倒是也听话,当下就改了口:“君兰姐。”
陶君兰觉得胳膊有些发麻,便是忍不住动了动。结果顿时就疼得浑身冷汗直冒,脸色都白了。
“君兰姐别乱动,”青枣吓了一跳,忙扑上来将陶君兰按住了:“青姑姑说了,不许乱动。不然伤不能好,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其实不用青枣说,陶君兰也知道怕是最近都不敢动上一动了。这一动,伤口这么个疼法,她根本就受不住。而刚才那一下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感觉到了到底后背上的伤有多大的范围。腰臀部分,估计如今已经没了一块好肉了。
陶君兰不由得苦笑:这出宫付出的代价,还是真有点儿太大了;
。如同青姑姑说的,这样的伤势,怕是好一段时间都得好好养着,不仅不能下床,说不定连动也不敢乱动的。估计,这就是太后故意要给她一个惩罚吧?
当然,她也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其实这样的处罚,也不算冤枉。
青枣却是已经趁着陶君兰发呆的当口端了药过来:“这是青姑姑抓的药,说是对伤口有好处的。”
陶君兰努力仰起头,就着青枣的手将药汁一饮而尽,随后才问:“那青姑姑现在呢?”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青姑姑怎么可以出宫的?而且,还亲自去将她从受罚的地方接了出来……又给她找了地方,抓了药,还买了个小丫头……当然,不得不说青姑姑的确是办事妥帖周到的。几乎是面面俱到了。至少她这样一来是不必在身体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去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情。
陶君兰是真心的感激青姑姑。若是没有青姑姑,也不知道她这会子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不知道青姑姑有没有生她的气?她这么做……怕是青姑姑会觉得伤心和生气吧?
“青姑姑走了。说是十天之后再想法子来看君兰姐您。”青枣的回话倒是清楚明白,似乎早就在心里背了个滚瓜烂熟似的,此时张口就是一串儿:“青姑姑还说,让君兰姐别担心,一切先养好身子再说。还有,银子也不用担心,青姑姑留了银子的,还交了足足一个月的房钱。还说,房子也不必担心,她会想法子。”
陶君兰听完顿时就苦笑了:青姑姑这是半点也不让她操心的架势啊。当下她更是觉得,若是不养好了自己的身子,都对不起青姑姑这番苦心的安排。
“嗯,我知道了。”陶君兰冲着青枣和善的一笑,又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已经十一了。”青枣小声的回道,似乎有些不安,又忙补充了一句:“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会做很多事情的。做饭烧水洗衣,种地也会。”
陶君兰自然不是嫌弃,她就是觉得青枣看起来似乎是太小了一些,所以才问了一句。却没想到,青枣竟然已经十一岁了。几乎是看不出来,那完全就是七八岁的个子。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她也明白过来:怕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才会如此瘦弱,以至于看着完全不像是十一岁的女孩该有的样子。
看着青枣不安的样子,陶君兰心中更为怜惜,笑得越发温和一些;“不过是白问一句,你也别怕。既然青姑姑留下你,那你就只管留下就是。不必担心。”
听了她这样说,青枣这才又重新露出笑意来。接着又忙碌起来:“君兰姐饿不饿?我用小炉子吊着粥呢,肉糜粥,可香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还真饿了。当下点点头。等到喝了粥,又闲聊几句后她就再也忍受不住困倦,昏昏沉沉便是又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发起热来,整个人滚烫得像是个大火炉,吓得青枣手足无措忍不住就哭了起来。结果阴差阳错的吵醒了陶君兰,好在陶君兰自己还有些意识,知道不好赶忙让青枣去请大夫来。又借着青枣的手咕嘟咕嘟的灌下去一大壶的热水,激得浑身都冒出一层汗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等到大夫过来诊了脉,又开了药方,抓药熬药,这么折腾下来小半日的功夫已经没了;
陶君兰喝了药后,便因为精神不足又昏睡过去。只是到底睡得多了,始终有些无法彻底睡过去似的,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可要说清醒,她却是又无法睁眼,只能听见周围的动静。身上也动不了。
就这么模模糊糊的,陶君兰恍惚感觉屋里似乎来了客人,青枣似乎觉得疑惑,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话。不过恍惚之间陶君兰也没听清楚,就听见那客人说了一句:“我是青姑姑的侄儿,青姑姑有事不能来,我替她来看看情况如何了。”
陶君兰顿时就有些糊涂了:青姑姑还有侄儿吗?听这声音,也的确是个男人……
不过关于这件事情,她也没多想,因为对方既然知道青姑姑,那肯定就没错了。毕竟,她无亲无故的,谁也不会特地来看她。除了青姑姑之外。
等到陶君兰彻底退了烧人清醒了,她却是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倒是青枣提了一句:“青姑姑的侄儿长得真好看,笑得也好看。人也好,给我们带了许多吃的。味道可好了。还有些补品,说是专门给君兰姐你的。”
青枣说起吃的,似乎都快要流口水了,那副样子倒是格外的生动。让陶君兰一下子想起了燕儿来,当下也多了几分怜惜;“既然你喜欢,那就都吃了吧。反正我如今也没胃口。”
“对了,还有一盒子蜜饯,让君兰姐吃了药之后吃的。”青枣光说了一句还不够,又巴巴的去捧了出来给她看:“盒子可真好看,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盒子呢。”
陶君兰看了一眼后却是怔住了。这盒子,分明就是宫里的样式。要知道,宫里做的物价和外头的是有极其大的区别的。一个小食盒,都是有专门的印记,甚至每个宫中印记都不同。为的就是能区分开来,以免到时候有人蒙混起来借机弄出点什么事来。
这个盒子上的印记,分明就是德安宫的印记。而且还和二皇子用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毕竟当时她每天伺候二皇子吃药,哪里还有不熟悉的?
想来,这盒子蜜饯,是青姑姑怕她觉得吃药苦不肯吃药特地准备的吧?倒是将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似的。陶君兰想笑,却是笑容刚拉开,就是已经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青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怯怯问道;“君兰姐,怎么了?”
陶君兰忙摇头:“没事儿,我这是伤口疼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是将青枣给吓到了。
青枣到底还小,并不十分明白陶君兰是在撒谎还是在说真话,只当陶君兰说真的,忙又去看伤口。见伤口好好的并没有恶化或是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又过几日,陶君兰背后的伤也渐渐的好转,青枣欢喜的同时,又数着日子天天跟陶君兰汇报:“还有两天青姑姑就要来了。”
见青枣如此盼望的样子,陶君兰也被感染了几分,也是翘首企盼着。好不容易到了日子,果然青姑姑如约而至。一进来的时候,青枣便是欢喜的叫出声来:“青姑姑来了!”
陶君兰闻言,忙也转头去看,果然看见青姑姑带着一脸笑意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她这边来了。顿时不由得也笑着唤了一声:“姑姑。”;
第一卷 第84章 急迫
青姑姑在看见陶君兰后,顿时满面的笑意就直接拉了下来,沉着脸语气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会子倒是认得我了。你做糊涂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先问问我?”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青姑姑肯定是还没彻底消气,只怕心中还对她颇为责怪,当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虚,忍不住讨好的冲着青姑姑笑着撒娇:“姑姑也说是糊涂事儿了,这不是一时糊涂么?”
青姑姑又是一声冷笑,根本就不带半点客气:“一时糊涂?我瞧着可不像是一时糊涂。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才对。”
被青姑姑说中了,陶君兰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也觉得更加心虚,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替自己辩驳。
青姑姑见她不言语了,倒是态度又缓和了几分;“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也没意思。以后你若再这样,看我不打你!你这丫头,主意忒大了些!胆子也是滔天!”
陶君兰连忙认错;“姑姑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犯这样的错了。”一次就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敢有下一次?况且,也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今后,她和皇宫也好,二皇子也罢。都是没了任何的关系。她的生活,会渐渐的恢复到平稳又平凡的状态。
陶君兰这话说得认真又诚恳,青姑姑自然也就消了气,又气又恨的瞪了一眼陶君兰后,也就不说话了。只是招呼青枣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类装好:“蓝色包袱那包点心是能放得久的,可以放着慢慢吃。绿色的是不能放的,尽快吃了才好。还有,那些药材都是给她补身子的。每样的用处你也别弄混乱了。”
青姑姑这次来,带了不少东西,甚至连陶君兰日常用的那些小东西也是不嫌麻烦的一并带了过来:“都是用惯了的,况且也是个纪念。”
陶君兰虽然也觉得欢喜,可是到底觉得这样会让青姑姑劳累,又这么麻烦,实在是也没什么必要;
。当下便是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姑姑出宫一趟也不容易,还带这么些东西。”
青姑姑只是笑:“这有什么麻烦的。等到明年二公子单独在府上住了,我想出来就更容易了。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一点绵薄的心意罢了。这里头,还有燕儿的功劳,她可埋怨你得很。说你太狠心了些,也没个机会告别就这么分开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觉得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一笑:“姑姑也说了,以后见面也不是真就不可能了。到时候姑姑出来,也带上燕儿。而且将来燕儿也总要出嫁的。”
青姑姑闻言大笑出声:“你这话却是对了。她总是要出嫁的,将来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可是多着。你下次见了她,就将这话告诉她,看她知不知道羞臊。”
陶君兰也觉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青枣虽然不明白她们二人在笑什么,却也是不由得被感染了,跟着笑起来。笑着想起了那日笑得极好看的男人,不由得冲着青姑姑感叹了一句:“青姑姑的侄儿,长得可好看了。”
听青枣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也就想起了那日的事情,不由得也跟着一笑:“姑姑什么时候还有个侄儿,我竟是不知道。”她是早就知道青姑姑是已经无亲无故了,所以心里明白肯定是青姑姑托了人过来,那人找的借口罢了,此时拿出来对着青姑姑开开玩笑倒是正好。
陶君兰觉得,那日的那个男人,估计是和青姑姑关系好的小太监。不然,青姑姑上哪去找人去?还是个男人?就是不知道那小太监到底生了怎么样一个摸样,竟是将青枣都迷成了这个样子,竟然是我恋恋不忘起来了。上次说了一回,这次又提了一回。
谁知青姑姑听了青枣的话,却是一愣:“什么侄儿?”又迷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只当青姑姑装傻,便是笑呵呵的慢慢提醒:“我却是没见到。青枣见到的。说是您侄儿,给我带了好些东西。应该就是我受伤的第二日吧。怎么姑姑倒是不记得了?”
青姑姑想了一想,眸光微微一闪,随后便是渐渐露出笑意来:“哦,你说我那侄儿啊。是我让他来的没错。嗨,就是个远亲,我若不是实在不方便,哪里会请他帮忙呢。”
即便青姑姑竭力的做出一副淡然镇定的样子,陶君兰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青姑姑似乎隐瞒了什么事儿,而且,青姑姑似乎很高兴,可要说高兴吧,那一闪而逝的伤感又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有些糊涂了。不过看着青姑姑没有说下去的架势,就没再将话题放在这个话题上。
而青姑姑似乎也有些私房话想要悄悄的同她说,当下还煞有介事的打发了青枣:“你去外头的酒楼里,买几个菜。都要刚出锅,趁做的那种新鲜的。一个红烧蹄髈,一个清炖鸭子,再来两个炒菜,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若是分量少,再去买个卤味。今儿中午我就在这里吃了。”说着又掏了银子给青枣。
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来不及伸手阻拦。只得道:“又让姑姑破费了。姑姑之前帮我垫付的银子,我都还没给姑姑呢。”
青姑姑哪里会在意这个?一挥手;“你也不必介意。横竖那黄白之物我也用不上,不如先给你救急;
。再说了,也没花费几个银子。你这样客气,倒是同我生分了。怎么的,是想以后我不再来了不成?”
本来陶君兰就顾虑着青姑姑的脾气不敢太客气了,如今听青姑姑这么一说,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只笑着道谢;“那我却是要向姑姑道谢了。如今这样子也没法子,等我好了,好好给姑姑行礼道谢,再亲手整治一桌酒席做为答谢礼。姑姑可别嫌弃。”
青姑姑顿时笑起来,看着倒是真欢喜了:“那感情好。”
说着话的时候,青枣已经出去了。青姑姑见状也就不再玩笑,肃穆了神色道;“你被罚的事情传到了德安宫,殿下便是去了长寿宫替你求情。你虽然受了罚,却也不算被撵出宫,倒是不会污了名声。这点你也不必担心了。不管怎么样,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能不辜负了殿下帮你求的情。为此,太后似乎对殿下也有些恼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呆呆的嗫嚅了一下,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没想到,她都这样了,二皇子还肯替她求情。当下陶君兰心中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二皇子实在是脾性太好了,好得让人几乎无法面对。以后,不用说本来就有太后的命令在,就是没有太后的命令,她也是没有脸面再见二皇子了。
按说陶君兰是该说一声“请姑姑替我跟殿下谢恩”的话的。可是犹豫许久这句话到底是没说出口。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想远离,想让彼此都淡忘对方,若是这会子再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不是变相的又让她出现在了二皇子的生活里?
这又是何必?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慢慢忘记了,才是最好的。
而青姑姑似乎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亦或是根本没想起这回事儿,倒是没什么异样,仍是肃穆的继续吩咐:“出了宫门,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以后万事都要自己操心,切不可大意了。要知道,这世上女子独自生存本来就不容易,你又是个这样的样貌,若是惹了人觊觎,那可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要我说,就在家里安生的做些绣活儿,你手艺好,也是尽够你们主仆两个生活了。”
青姑姑这番话很是在理,更是经验之谈。陶君兰听得连连点头,“都听姑姑的。”
“再有一点,你年岁也不小了,出了宫自然也就不必再耽搁了。当务之急,还是寻个好人嫁了才是正经。光靠你们主仆两个,想要撑起门庭,怕是十分不容易。”青姑姑的语气,很是语重心长,也不无催促警告的意思;“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事情,切不可马虎了。有合适的人也别急着就应了,好歹多看一看,才能看出对方的秉性。若是不好的,也别凑合了。不然将来苦日子就在后头呢。”
陶君兰脸上几乎都羞红了一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可是看着青姑姑殷切的目光,到底不好装木头人,声若蚊呐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青姑姑倒是也颇为满意了:毕竟陶君兰是个大姑娘家,大姑娘家谈论自己的婚事,哪里有不害羞的道理?而且,她也相信陶君兰不是个糊涂了,既然有了她的提醒,那么就肯定是不会犯这样的错的。
只是末了到底不放心,忍不住加了一句:“若真有好的,你想法子通知我一声,我也替你看看,把把关。”
陶君兰一面羞得面颊通红,一面却是感动得几乎有些哽咽,真诚的看着青姑姑道;“姑姑不上,凭他如何我也不会应的。”;
第一卷 第85章 狐疑
陶君兰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倒是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只是她自己琢磨着,估计这一天还不知道才要多久。
至少,现在是不大可能了。
不过这些话陶君兰自是不可能对青姑姑说,白让青姑姑觉得担心。而且,想必青姑姑也是心里有数的。
青姑姑见陶君兰应了,倒是也就没再说什么,又捡着别的说:“你是不知道,静灵知道了你的事情,倒是乐得跟什么似的。我还真就看不上她那样,怪不得殿下渐渐的就疏远了她。”
“她也是心里难受。”陶君兰却也不觉得气恼,反倒是一笑:“她本就跟殿下最久的,况且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殿下的司帐女官,谁知最后竟成了一场空。如今她看着红蕖和桃枝,只怕更加的难受呢。”
青姑姑也不厚道的笑了:“可不是?要我说,她那是自找难受。能伺候殿下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想怎么着?若能更进一步,那也是好事,可若不能,也不是她能强求的。”
说着青姑姑也叹了一口气,生出几分怜悯了:“你说这人啊,怎么总是如此?越是盼望,越是得不到。”
陶君兰也有些感慨,不由得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结果就换来了青姑姑的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小小年纪的,你叹什么气。”
陶君兰不由得呲牙呼疼:“姑姑轻些,背上的伤刚结痂,还没好全呢。”此时,她都还是只能趴在床上,动倒是敢动了,却也不太敢有太大的动作。
青姑姑听了这话,脸上更黑了几分,恨恨的扬起手来:“这会子倒是知道疼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呢?趴在那儿挨打的时候,听说你还能耐得很,一声都没哼呢。”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这个,不由得惊奇的“啊”了一声:“真没叫啊?我还以为我肯定叫嚷得到处都听见了呢。当时可疼得我浑身冷汗都快要将身上打湿了。后头人都险些昏过去。”
青姑姑本来还在生气结果一听这话顿时就又心疼起来了,最后扬起的手掌到底是轻轻的拍下去,又爱又恨的咬牙切齿:“你呀,你呀。”
陶君兰又撒了一回娇,这才彻底将青姑姑哄转了。
末了青姑姑又担心陶君兰的伤势,掀开衣裳检查了一回,见伤口的确结痂了,且淤血也散了不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再有个一个月,估摸着也就能散完了。等到伤口落了疤,也就彻底算是好了。不过结疤了肯定是痒得很,你可别去蹭。不然留下印记了,可就难看了。姑娘家家的,身上又疤痕也不好。”而且,还伤在这个位置,让人以后怎么想?
陶君兰自然是不能反驳,一一的都认真应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话,眼瞅着青枣都快要回来了,青姑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低声言道:“那个青枣是个命苦的,家里穷,姑娘不受重视,就给卖出来了。二两银子买下来的,虽然人看着不大好,可是性格却是个老实的。你好好的待她,她将来对你必是忠心耿耿的。不过,却是要花些力气教导下。”
陶君兰点点头,“姑姑看人的眼光我放心。”
青姑姑又从床榻最里头的褥子底下掏出一个匣子来,放在陶君兰面前打开来,又从里头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卖身契,好好收着。”又指其他物件:“这些都是你素日攒下来的银子和值钱物件,一件也没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的。另外就是其他的人给你留的念想。”
陶君兰顺着青姑姑的手往匣子里看,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匣子里头几乎都快装满了,都是真金实银的东西或者首饰,想来也都是各自压箱底的好物件儿。倒是没想到如今竟然都给了她。
陶君兰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人缘是并不大好的。所以,这么一看不仅仅是感动,更觉得意外:“怎么这么多?”
青姑姑顿时笑;“宫里岁月漫漫,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出宫,出了宫又是个什么下场。留着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放着发霉罢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了你,倒是正合适。说不得将来她们出宫没了去处,还要来投奔你呢。”
顿了顿青姑姑又道:“再说了,平日你是怎么帮她们的,她们心里能真不明白?平时看着不对付,可是未必就是真讨厌了你。静灵是大丫头,她们多少也要顾及几分。如今你都出来了,她们自然也觉得平时对不住你,也有些歉意补偿的意思。”
陶君兰顿时也禁不住笑了;“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样的,我还真当我自己不受欢迎的很呢。至于投奔,这算什么?将来姑姑出宫了,我给姑姑养老。”
“这话我记着,将来出宫就来找你。”青姑姑爽朗大笑出声。
不过,其实就算是这样,青姑姑的老也未必就轮得到她来养,二皇子对青姑姑那么敬重,将来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养老也是必然的。陶君兰如此想着,二皇子的脸倒是慢慢的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也不知,他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失落?有没有觉得怅然?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逝罢了,很快就被陶君兰赶出了脑海去。更是告诉自己,以后这样的念头,还是不要再有才好。
陶君兰将脑子腾空之后,便是冲着青姑姑笑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姑姑以后可是我的嫁妆,有姑姑在旁边,我做什么都不怕。”
青姑姑被逗得越发笑得厉害:“没想到我竟是作用那样大。难道没了我,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陶君兰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正说笑着,青枣就回来了。她们也就再绝口不提宫里的事情,只捡着未来的事情说。譬如,青姑姑已经托了相熟的人寻房子。想来应该能找到一个便宜又实惠的房子。再譬如,又教导青枣以后要紧看住门户,千万不能马虎了。因为这关系到陶君兰的闺誉;
说说笑笑的用了饭,青姑姑也没再多坐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了:“我也该回去了。再晚就该误了时辰了。”
陶君兰也心知青姑姑是不能误了时辰回宫的,否则就不是误事这么简单了。当下也不好出声挽留,只得依依不舍道:“姑姑慢走,若有空了千万再来。”顿了顿又有些期期艾艾:“还望姑姑替我多留心留心我妹妹,时常点拨一二才好。否则,只怕她年纪小,走了岔路也不知道。”
青姑姑郑重的应了:“你放心,你的妹妹那儿我肯定会看着的,你现在最大的任务,也就是好好养着身子。”说着便是赶紧出去了。再絮叨下去只怕真就要误了时辰。
陶君兰自己不能起身,忙让青枣跟出去送人。
青枣自己也是乐意的,当下干脆的起身跟了出去。
青姑姑见青枣追了上来,冲着青枣和气的笑了笑:“你好好伺候着小姐,以后再也不怕被人卖掉,更不怕吃不饱饭饿死。知道吗?”
青枣怯怯的看了一眼青姑姑,似乎对青姑姑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忙又保证了一句:“我保证会伺候好小姐的。”
青姑姑爱怜的看了一眼青枣,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郑重又严肃:“你若是做了什么不利小姐的事情,那我们就只能将你再卖掉了。”
这话顿时让青枣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雾气,表情更是惶恐到了极点。看来这个威胁,真是吓到了她了。
青姑姑却是十分满意,微微一笑也并不多说了。不过走了几步后,又随意般的问了一句:“上次你见到那个来看你们小姐的人,长得什么样?身边可还跟着什么人?”
青枣顿时就糊涂了,狐疑的看了一眼青姑姑:怎么那人明明是青姑姑的侄儿,可青姑姑却好像并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