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这六年来的所作所为,除了一心为了苍氏江山,便是连身后史书上留下的是非功过,苍凤修都从来没在乎过…
苍墨白不明白,这个以皇族血脉中最小的年纪执掌最高权力的同胞兄弟,心里真正在乎的、执着的究竟是什么。
苍凤修慢慢站起身,负手站在窗前,挺拔如玉的身姿如一颗众人仰望的参天大树,牢不可破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皇朝天下。
幽深的眸底,是揽尽了天下风云的汹涌波涛。
无声的叹息,只在心里任何人窥探不到的角落。
窗外街道下车水马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帝都的繁荣昌盛。只是,表面的繁荣之下,暗藏着多少危机的漩涡?隐于暗处的野心,又还能挣扎多久?
九州八荒的天下,苍氏皇族又还能主宰多久?
苍凤修眉眼平静,眼底却是思绪沉浮。
目的么?
他能有什么目的?
偌大江山,幼主登顶,内有觊觎皇位之兄弟,外有虎视眈眈各方诸侯,内忧外患,江山风雨飘摇,稍不留神就将面临灭顶之灾,苍凤修又岂容自己行差踏错一步?
一切不过是为了…苍氏江山不在自己手中断送罢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谢锋心念微转,为了一解心中困惑,硬着头皮打破了沉寂,“臣当初也是不明白,先皇为什么会选中当今陛下作为皇位继承人?他与前太子的性子太过相像,心思根本没放在江山社稷上。”
“前太子?”苍凤修眸心微暗,微微偏首望向窗外,唇畔溢出的笑容带着些复杂的意味,“对,他们父子俩确实在某些地方很相像,但是却绝不是外人眼中看到的那般。”
谢锋若有所思,“王爷的意思是…”
“很多人都以为,当初是因为四皇兄独宠霍氏,才导致他们如今忘了本分,对皇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四皇兄彼时真正想保护的人,并不是霍氏母子。”
谢锋和苍墨白闻言,显然皆是意外,面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本王曾经也觉得奇怪,以霍氏的人品,怎么可能就得了四皇兄死心塌地的喜爱?”
是啊,六年前太子尚在时,东宫霍妃独宠,朝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来没有人会认为一个侧妃与庶子就构不成威胁。
先皇曾经私下里与太子密谈过一次,他们谈论的内容无人知晓,但自打那次谈话之后,对于太子专宠侧妃而冷落了正妃嫡子的举动也浑然不再多问,似乎已经完全听之任之。
许多人都私下里议论,若太子登基,以霍氏专宠的局面来看,极有可能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而一旦她成了贵妃,她的儿子就有了与皇后嫡子竞争储君的强大后盾。
但事情的发展,却最终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太子早崩。
太子早崩,而先皇还在。
于是,一道圣旨,秀丽如画也危机四伏的江山,交到了两个十几岁的娃儿手里。
一个十四岁的摄政,让所有皇亲大臣在历经了一番心力交瘁的心里纠结之后,选择缄口不言,便是连皇上的亲生母亲——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从此失去了对朝政指手画脚的机会,更遑论是只有普通妃位的霍氏。
后宫干政,在苍凤修手里被彻底杜绝。
“四皇兄崩逝之后,在整理他遗物时,一次无意间的机会,本王看到了他的手札。”
一份手札?
苍墨白和谢锋瞬间恍然。
他们虽然不知道手札的内容是什么,但既然苍凤修特意提出来,那么手札的内容必然是其中关键,如此便也可以解释摄政王会对皇帝百般庇护与迁就的原因了。
苍凤修微微转头,看两人的表情便知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懒得解释,也觉得根本没必要。
手札不过是一个意外,改变不了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本心,与任何人无关。
他只是就此知道了一件事,前太子真正想保护的人一直都是正妃母子,只是,他们之间究竟都有些什么纠葛,为什么他会采用迂回的手法,他在顾忌什么…这些苍凤修还不清楚,手札上也没有记载。真相是什么,或许只有当今太后知道,苍凤修对此并不关心,也没打算去问。
除非有一日…
苍凤修眼神微凝,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了太子与三皇兄的意外身亡。
身为苍氏后人,无疑的,皇上与他的父亲一样,心中皆装有江山社稷,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心里又有一样东西是几乎可以与江山社稷比重,使得他们在做许多事时总免不了被无形的东西束缚着…
如鬼魅般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逝,打断了他的思绪,苍凤修眸心一锁,静静凝视着对面,视线定格之处,是与凭栏阁并立于帝都的红粉佳人二楼窗台。
眼底划过深思,他慢慢转头,淡淡下了一道命令,嗓音出尘却清冷无情,“墨白,派人去查一下五王爷此刻在不在府里。另外,你自己亲自去查清,红粉佳人里那个与怀王来往密切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34.第34章 难能可贵
苍墨白闻言,虽有些意外,却什么也没问,低首恭敬地应了声:“是。”
应罢,径自转身走出了厢房。
房门被关上之际,谢锋忍不住低声道:“墨王对王爷一片赤胆忠心,王爷为了社稷安定,难道当真连丝毫亲情也不顾了?”
苍凤修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到了窗外,清雅的嗓音也多了几分几不可察的淡漠,“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你不会不知道,皇权之上,亲情永远是个遥远且不真实的奢求。”
谢锋闻言,沉墨了须臾,才淡淡道:“就是因为难得,才愈发显得难能可贵。若你不是摄政王爷,墨王不必矮你一截,他心甘情愿听你差遣,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更是因为你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脉。”
“本王自然知道,但那又如何?”苍凤修漠然一笑,望着窗外宽阔繁荣的街道,平静的嗓音却带着一个事不关己的淡漠,“任何一样自己在乎的东西都会成为弱点,而本王身上的任何弱点,都有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所以,情感对他而言,是个必须舍弃的东西。
他不是神,纵能做苍氏社稷的支柱,却终究无法兼顾四面八方随时飞来的冷箭。
唯有去除身上所有可能会致命的弱点,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谢锋皱了眉,以自己年长对方近三十年的经历,与置身朝堂二十多年的历练,甚至是长久浸淫在权力中淬炼出的敏锐与犀利,居然也看不清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心里真正的想法。
一个年仅弱冠,却心深如海的男子。
虽然皇族中人自出生之日起,带来尊贵荣耀的同时,身上亦同时背负了属于自己应尽的责任。
而眼前这个男子,显然背负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该是如今这般看似儒雅宽厚实则冷如寒冰的无情之人。
心坚如铁,冰冷如雪。
似乎从血液冷到了骨髓里,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正常人该有的温情。
沉默了须臾,谢锋淡淡道:“王爷纵然抛却了情感,却不能否认,墨王殿下对待王爷的一片赤诚忠心,并不仅仅是因为逼不得已。”
“本王知道。”苍凤修语气亦是淡淡,“本王会尽可能地保全他所在乎的。”
谢锋闻言,一瞬间竟有些无语。
保全他所在乎的?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子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其他的是真的什么也没放在心上的,说好听点叫无私,说难听点就是冷血。
苍墨白在乎的是什么?
尊荣?权力?地位?
只怕苍凤修自己都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还保全呢。
真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个人能软化这个男子坚铁一般冷硬的心肠…
想到这里,谢锋突然眸光一亮,慢慢想起了帝都里刚刚发生的事。
他心思略略沉淀之后,缓缓开口,“王爷方才说自己的身边不能有弱点,可您刚刚收入府中的义女——那个西域王族的小公主,难道日后不会成为您的弱点?”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敌国女孩,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他破例带进了府里?而这份特别,日后会不会成为他心头割舍不掉的在乎?
“自然不会。”提到那个小丫头,苍凤修眸心划过一道奇异的光芒,面容虽依旧淡然,却可见几分柔软,嘴角甚至还隐隐浮现了丝缕笑意。
“将来她只会成为本王所需要的助力,成为苍宇皇城不可战败的传奇,震慑四海的战神。”
苍凤修这般说着,冷静的语调淡然而有力,穿透谢锋的心扉,让他心里一动,沉默了良久,慢慢地,心里生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
愉悦的叹息。
此时此刻的谢锋——帝都除了皇亲国戚之外,最大的门庭谢家家主,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若干年后将在这个男子身上发生什么事,而这件事,足以让任何一个以仰望敬慕的目光关注着摄政王的人从心底感到喜悦。
只是现在,离若干年后的那个时候,似乎还有一段不算远的距离。
不过,谢锋暗自想着,这段距离刚好可以让他们做足心理准备,一点一点见证着奇迹的到来。
厢房里又陷入了一片静默,苍凤修静静站在窗前,背负着双手望着窗外。谢锋不经意间转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正待收回目光告退之际,眼角余光瞥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不由双眼一眯,定了定眼神,有些奇怪,“海岩刚回到帝都,长公主不在府里陪着驸马谈情说爱,居然还有空与雪瑶公主一起逛街?”
话音落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位公主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比雪瑶略大点的女孩,绝色的容颜与皇族出生的两位公主比起来,不但丝毫不逊色,反而更显几分夺目耀眼,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桀骜不驯之气。
谢锋略微挑眉,“那个女孩…是谁家的姑娘?”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盯着苍凤修脱俗的面容,迟疑的口吻却带着笃定的语气,“难不成,这个女孩就是您刚带回府的…小郡主?”
帝都里若有这般大并且如此特别的孩子,他不可能不认识。
苍凤修自然也看到了窗外大街上游玩的青鸾和两位公主,听到谢锋的问话,他偏首淡淡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点头,“嗯。”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谢锋转回头去,细细打量起那个女孩,虽是个十多岁孩子的外表,然而那种罕见的沉稳却是一般几十岁男子身上也难得见到的,尤其抬头转眸之间,眸底虽极力隐藏却隐隐流露出的几分睿智之光,以及让人不经意就会错过的,目空一切的傲然锋芒,让人不禁为之微震。
谢锋心念微转,恍然明白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让冷漠无情的摄政王也侧目破例了。
打破原则,换来苍宇皇朝一代新的战神,这绝不是一个虚空的妄想。
苍凤修的眼光独到,几乎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35.第35章 败家姑娘
“青鸾姐姐,我饿了。”
宽阔的街道上,雪瑶驻足转身,拉着青鸾的手臂,嘟着红润的小嘴抗议挨了饿的肚子。
青鸾抬眼去看静雪,静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看着她道:“已经是午时了,该回府了。”
青鸾挑眉,“这帝都如此繁华,难道找不到用餐的地方?”
苍静雪睨她一眼,“我们出来没跟皇叔报备,你不怕回去了又被罚?”
青鸾不以为然地道:“只是出来逛一下而已,又不是给他惹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他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再说,就算被罚,也只是以处罚的名义锻炼她的体能,她欣然接受就是。
说罢,目光四下一扫,寻找着合胃口的酒楼。
雪瑶忙点头附议,“是啊是啊,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玩够本了呢怎么就要回去了?”
苍静雪无语地看着这两人,觉得这两人才真正算是性子相投了——皆是一副幼稚的小孩子心性。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人群来来往往,许多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落在三人身上。
好奇,惊艳,贪婪,诡谲…
一个女子加上两个女孩子皆是容颜不俗气质高贵,仅从外表看,就能看出三人出身来历不凡。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身边没有男子随身保护,在惊艳好奇之余,引起有心人的惦记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青鸾三人却似浑然未觉,苍静雪在无奈之余,只得道:“帝都最有名的酒楼当属凤阳楼,听说里面有许多罕见的特色菜肴,我们去品尝一下。”
“特色菜肴?”雪瑶眼睛一亮,“肯定很美味,皇姐你去过吗?”
“没。”苍静雪睨她一眼,淡定地摇头,“都说了是听说的,我又何曾去过?不过,就当是去尝尝鲜了。”
说罢,转头道:“青鸾,你觉得怎样?”
凤青鸾无所谓地点头,视线从远处慢慢收回,淡淡应了一声:“好啊。”
眼底一丝冷意划过,瞬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三人顺着街道往南走,大约二里地的路程,在十字路口往左转,装修得最豪华,人群也喧闹的第一家就是凤阳酒楼。
此时正是午时用午餐时分,但凤阳酒楼里喧闹归喧闹,但凡来得起此处的人,就不必担心占不到座位。
“客官几位?”十七八岁的酒楼小二见有人进门,忙热情地上前迎接,见到三人的刹那间,神情略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如常神色。
“几位?”苍静雪漫不经心地撩了下发丝,视线左转看了下雪瑶,右转又看了眼青鸾,随即转回头来,正看着眼前的小二哥,“你眼神不好使,看不清我们几个人来?”
那年纪不大的小二哥被问得一窒,羞得脸色微红,一瞬间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苍静雪的似笑非笑的双眼,“那…那三位客官…坐、坐几楼?”
苍静雪目光看向青鸾,眼带征询。
青鸾四下里大略看了眼,发现只这短短时间,已经有不少视线聚在她们身上了,她皱了皱眉,淡淡道:“这里有几层楼?”
方才从外面看,只觉得这栋酒楼建筑挺高,应该不亚于现代的四层楼高度——只是,在这遥远落后的古代,居然也有如此高度的建筑了?
小二的回答应证了她的疑惑,“四层,一楼是普通的大堂,价格最便宜。二楼大堂奢华些,也有包厢,价格各异,包厢里略贵点。”
说到这里便打住,略微恭敬有礼的态度显然是等着青鸾几人做选择。
“说完了?”青鸾挑眉,“你不是说有四层?难道三楼和顶楼还没有开张?”
听到青鸾的话,小二又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三人,见她们虽年龄都不大,甚至三人中仅有一人算是大人,其他两个还是个孩子,但身上的穿着却显然出自富贵之家,而且从衣服的料子来看,显然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心念微转,他语气略带拘谨地道:“顶楼今儿不开张,三楼是顶级奢华的包厢,价格分外昂贵,并非小人不介绍给三位,也不是怕客官付不起银子,只是…觉得有些浪费,三位客官若是想图个清静,小人给安排个二楼靠窗位置的包厢…”
“多少钱?”
小二哥一怔,“什么?”
青鸾冷冷道:“三楼需要多少银子?”
“三…三千两。”
三千两只是一个包厢的钱,酒菜另算。
“在三楼安排一个视角较好的位置。”说完这件话,青鸾转头,淡淡道:“我们上去吧。”
话音落下,周遭气氛一瞬间有些怪异。
她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本就醒目,而青鸾与小二的一番对话说完,一楼大堂里几乎所有在座的客人视线齐刷刷落到了她们身上。
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们,大人不在身边陪着,她们竟如此败家?
三千两银子,她们可知道这一笔多庞大的数量?寻常百姓家,一辈子的收入能有这些吗?
帝都繁华,天子脚下的臣民非富即贵,而凤阳酒楼虽然是一家昂贵的消费之地,帝都之中几乎大部分人也都来得起,但真正能一掷千金把银子花在这种地方而丝毫不嫌心疼的,毕竟还在少数。
今日这三位姑娘,倒是让许多大老爷们长了见识了。
苍静雪和雪瑶却对周遭惊疑的目光视而不见,轻笑点头。
小二哥哑口无言,只得愣愣地把三人带到了“人迹罕至”的三楼。
众人目光纷纷追随着三人,直到她们的身影随着酒楼小二消失在了楼梯尽头,才慢慢收回视线。
七嘴八舌的议论刚要开始,却又瞬间戛然而止,几个男子健壮利落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众人眼前,个个面无表情眼含戾气,冷冷扫了一眼大堂中的众人,随即收回视线径自上了楼梯。
众人似乎一瞬间恍悟,原来不是败家的小姑娘,这后面该跟着一大串护卫呢。
看来,三位小姑娘可都是有来头的,出生铁定不凡,千万惹不得。
36.第36章 有何指教
凤阳楼三楼之所以价格昂贵,并不在于装修得多豪华,也不在于有什么特别的节目,只有两个字,清静。
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脑子烧坏了特意花三千两银子只为买一个清静,帝都虽繁华喧闹,但不花一分钱想找个清静之所还是能做到的。
青鸾的脑子也没被驴踢,她选择这里自然有她的用意。
用餐的大堂并不宽敞,一张细藤条编制成的圆桌,桌面上铺着烟熏色桌布,圆桌旁边放置着四张藤条编制而成的软椅,坐躺皆宜。
四面落地窗,窗子半开半合,玄色窗幔随风清扬,除了清静,还有一种朦胧梦幻的美感。
青鸾大略看了一眼,嘴角溢出清浅的笑容。
这里哪里像个酒楼?简直就是一处男女约会共度烛光晚餐的最佳场所。
屋里子充满美丽浪漫的色彩。
怪不得要这么多银子,只是,古代人脑子也这么好使了吗?一个吃饭的酒楼也能装修得这般别致,青鸾暗忖。
“三位姑娘,要现在点菜吗?”拉开椅子让她们坐下,少年躬身候在一旁,有礼地询问。
青鸾挑眉,“有菜单吗?”
“菜单?”小二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但是只要姑娘点得出的菜,小的就能给您端上来,请姑娘放心点菜。”
青鸾闻言,眉梢挑得更高了。
与苍静雪对视一眼,她道:“你先来?”
苍静雪想了想,“听说凤阳酒楼有一道最有名的菜,叫鸳鸯戏水,我就要这一道就好了,其他的你跟雪瑶点吧。”
鸳鸯戏水…酒楼小二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却不动声色地点头,“好的,一道鸳鸯戏水。”
“本姑娘嗜辣。”青鸾道,“酒楼里最辣的菜给本姑娘来个一荤一素,再来一碗鸽子汤。”
说罢,转头看雪瑶,“你呢?”
苍雪瑶默默瞅了青鸾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皇姐,嘟了嘟嘴,“我不能吃辣,我要吃甜的。”
抬头看了眼小二,她道:“凤阳楼招牌点心来两样,然后…嗯,再来两道美味的甜汤,这样就可以了。”
小二努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淡定地点头,“请三位客官稍等。”
说罢,转身下了楼。
三人第一次来这里用餐,虽然对方说了什么菜都可以点,但苍静雪和苍雪瑶都是谨慎之人,用惯了宫里的御膳,生怕脱口而出一道菜让人识破了她们的身份,所以雪瑶只表明了自己的口味,而没有具体出菜名。
苍静雪与青鸾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唇角勾笑,“说吧,选在这里除了想解决掉后面跟来的尾巴,还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青鸾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视线淡淡扫了一眼楼梯的方向,随即转过头,看向南面落地窗的位置,“这里的装修实在太过特别,你以前真没来过此地?”
“当然没有。”苍静雪叹了口气,身子软软地躺在椅子上,“本宫不是爱好奢华铺张之人,出嫁之前一直待在王府里,除了经常入宫,其他时间很少出府,嫁人之后虽偶尔会出来逛逛,但大多都是选着海岩有空的当儿,你该知道,他这个人低调得很,像凤阳楼这类高档的酒楼,他是不会来的。”
“这般说来,倒是委屈你了?”青鸾扬唇打趣,“堂堂公主殿下,连帝都最有名的吃饭之地都没来过,海岩这驸马当得太不称职了。”
“得了吧。”苍静雪眼梢一挑,笑得风情万种,“本宫就喜欢他这样儿的,那些高调张扬的公子哥儿,本宫连看到不屑看上一眼。”
好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青鸾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
不过,青鸾倒是因此而改变了起初的想法,淡笑道:“既然你喜欢低调的,那我是不是也该收敛一点?毕竟出风头这种事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有点太早了。”
“是有点早。”苍静雪点头同意了她的话,懒洋洋地抬起右手,细细打量着自己洁白无瑕娇嫩纤细的玉手,须臾,轻叹,“果然不懂怜香惜玉,本宫这只手是用来给驸马按摩的,今天却要拿它来杀人…”
说到这里,美人儿略微颦了下细眉,娇嗔地瞪了一眼表情无辜的青鸾,淡淡一笑,“回去若是让驸马闻到了血腥味,青鸾,你觉得本宫该如何解释?”
“实话实说呗。”青鸾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难不成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海岩,还会要求你做一个吃斋念佛的菩萨不成?”
雪瑶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们,“皇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吃斋念佛?什么血腥味?”
青鸾淡笑,笑容看起来单纯且分外无害,“你皇姐的意思是,我们点的菜大概还需要稍等一会儿,现在可以先来点开胃菜。”
“开胃菜?”雪瑶显然更糊涂了,愣愣地重复了一句,“什么啊?”
话音落下,突然敏感地感觉到周遭气氛有些不对,温度刷刷下降,仿佛从初春的温暖突然降临到了冷风凛冽的寒冬腊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冷嗖嗖的寒颤袭上脊骨。
雪瑶身子微僵,动作极慢地转过头去,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脸色一变,小脸儿蓦然发白,眼底流露出惊惧之色。
七个男人,高矮胖瘦皆有,年纪大小不等,年轻一点的二三十岁,年长一点四五十岁,个个表情凶恶地盯着她们三人,身上散发阴狠戾气,眼神像豺狼,一看便知非良善之辈。
雪瑶吓得面无血色,不明白为什么吃一顿饭而已,就能招来这般凶神恶煞的匪人?
“瑶瑶,”苍静雪冷静地开口,第一句话是安抚尚未见过多少宫外世面的皇妹,“头转过来,别看,也别怕。”
“皇、皇姐?”雪瑶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眼神在神色平静的青鸾脸色掠过,看着同样不慌不忙的皇姐,不知道为什么,心神突然间放松了下来。
苍静雪看清她面上惧色渐微,不动声色地与青鸾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略微偏首,苍静雪嘴角缓缓勾起魅惑到极致的笑容,冷静的嗓音透着股慵懒的味道,“不知各位追我们到此…有何指教?”
37.第37章 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