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确只是护卫。”风城语调沉稳地道,“但他们也不同于一般的护卫,郡主同样可以把他们当做死士,或者隐形的杀手。”
话语间,竟没有丝毫避讳地全盘告知。
青鸾闻言皱了皱眉,死士和隐形杀手?
在他们身上,她没有嗅到丝毫属于死士和杀手的气息——是她太迟钝了,还是他们隐藏的本事太强?
“郡主也不必觉得太难以置信。”顿了一下,风城接着道,“除非有人透露,否则没有人能察觉到他们非同寻常之处,并不是单单郡主一人迟钝。”
“哦?”青鸾眉梢忍不住挑高,“这句话…本郡主可以理解为是安慰的意思吗?”
安慰她受伤的自尊心。
风城淡淡一笑,“郡主若认为是,那就是吧。”
或是出于练武之人特有的敏锐,苍凤修的这些手下,除了起初见到她时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之外,这几天似乎不但已经无形之中接受了她的存在,并且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她并不只是亡国公主这么简单的一个身份。与她说话时,也浑然没有潜意识地带上对小孩子的敷衍口吻。
这一点,让青鸾觉得很愉悦。
29.第29章 势在必得
青鸾能感觉到,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也找不出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不同寻常之处,但他们俨然已经把她当作了一个成年人在对待——或许,只是出于敏锐的直觉。
直觉这个东西,大多时候压根无法解释,却偏偏让人深信不疑。
青鸾觉得有趣极了,她想,这些人日后与她一定会是好伙伴,因为他们与以前的她,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看着风城和海岩告退离去,青鸾缓缓勾起唇角,眼底划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春暖花开的季节,处处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阳光明媚,是个晒日光浴的好天气,只是…有些太过无聊。
虽然自己现在的外表年龄只有十二岁,但说实话,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在她眼里,才真真是个孩子。
而她与一个尚未断奶的孩子,委实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培养。
心念微转,青鸾站起身淡淡一笑,“本郡主的热水应该已经备好了,我先去沐浴。皇上,容我告退。”
“青鸾姐姐。”雪瑶嘟了嘟嘴,这才有插话的机会,“你都还没有陪我玩呢。”
青鸾摸摸她的头,“待我沐浴完,我们去外面逛逛如何?”
雪瑶眼睛一亮,“真的?”
青鸾笑笑,“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雪瑶欢快地飞蹦起来,兴高采烈得像只蝴蝶,“我都好久没有逛过市集了,上次出宫逛时还是皇兄刚继位那会儿呢,至今都有…嗯,整整六年了。皇姐皇姐…别睡了,我们却外面逛逛吧,我要买好多好吃的…”
苍静雪被晃得实在无力,无奈地睁开眼,慢慢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乐得快要忘形的某小孩,慢条斯理地拎过茶壶,在自己的杯子里注入满满的一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即便是牛饮的方式,在她做来也端的是无比优雅,且带着从容潇洒的味道。
青鸾轻提着裙摆,走上长廊时,突然回头,淡淡道:“早上我昏迷之后,是谁给我输了真气?”
三个时辰的马步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超负荷,若不是有人输了真气帮她打通了身体各处经脉,现在应该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但是,这个问题在这三人面前问,完全等于是白问,因为青鸾昏迷时这三人还没有来。不过,苍静雪却出乎意料地知道答案。
“还能有谁?”她悠哉地睨了一眼长廊上的青鸾,漫不经心地道,“我家皇叔呗。”
青鸾轻轻挑眉,心情突然莫名地变得愉悦,“长公主殿下,你怎么知道?”
“这帝都里,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苍静雪淡定地回道,“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一个答案,却偏偏寻不到答案的,尽可以来找我。”
青鸾闻言,嘴角笑意加深,“好极了。”
说罢,转身朝回廊深处走去。
长廊曲折幽回,青鸾一个人闲庭信步似的慢慢走着,一路走一路折下长廊外蔓延盛开的花草,心底却百无聊赖地想着,热水和花瓣不知道准备好了没有?
一大桶热水,以及足够沐浴用的花瓣,大概能让一个娇弱的美人儿累得像狗一样瘫软在地。
不过,事情发生在那个自视清高的凝玉姑娘身上,显然就不会是这般结果了。
青鸾敛眸思索着,那个外表娇艳看起来却很愚蠢而且高调的凝玉姑娘,显然并不是真的愚蠢且高调,那只是她故意示人的假象,只是,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是谁的人?是同时搅得宫里与帝都风生水起的霍太妃,还是以痴情浪子形象示人的五王爷?或者,两者皆不是,而是属于另外的其他势力?
她混进摄政王府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施展美人计,在苍凤修身上打主意,还是另有其他目的——比如,摄政王有她想得到的东西?
苍凤修是否知道这个凝玉身份不一般?青枫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青鸾凝眉,仅仅一个凝玉,就让她心头浮现如此多的疑问,日后将要面对的对手又何止一个?
苍凤修说的很对,技不如人时,当敛尽锋芒,太过招摇了只是自己找死。
明处暗处蠢蠢欲动的敌人有很多,她既然踏进苍凤修的府邸,自然就站在了他的身边,而要帮他挡下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自己必须先足够强大。
只有这样,当某一日时机成熟时,她才能以最耀眼的姿态,与他并肩俯瞰这山河天下。
想到这里,青鸾忽然顿住脚步,想起了一件攸关她终生幸福的重要大事。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犹豫不到两秒,青鸾还是认命地转回身,原路返回。
有些问题,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才能心安。
二十一世纪的她向来我行我素,无惧天下任何人的口诛笔伐,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在乎天下人对他的评价。
“皇帝陛下。”站在回廊上,看着庭院中自得其乐的三人,青鸾淡淡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正在逗着雪瑶玩的苍聿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着去而复返的青鸾,点头道:“自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苍静雪慢悠悠地品茗,事不关己一般悠闲自在。
青鸾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如果我正式成了苍凤修的义女,受下皇上亲封的郡主封号,以后再想成为摄政王府的正王妃,是不是就是乱伦了?”
噗——
话音落下,苍静雪一口茶全数喷出,喷了对面雪瑶一头一脸。
雪瑶僵了僵,抬起袖子拭去满脸的茶水,小脸儿皱成了一团,“皇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苍静雪嘴角抽搐,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皇族里最小最得宠的小公主,“皇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青鸾无语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里颇为腹黑地想着,原来端庄优雅荣辱不惊的长公主殿下,也会有失态的时候。
30.第30章 不切实际
怪异的沉默持续了好久,久到青鸾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苍聿云才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咳,帝都里无人不知皇叔尚未成亲,而且以他的年龄也不大可能会生得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所以…嗯,乱伦谈不上。但是青鸾,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朕便先只给你一个郡主的封号,你的名字就不能写进皇室族谱了,免得以后改起来麻烦。”
青鸾挑眉,进皇室族谱?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一个与皇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外姓义女还能被写进皇室族谱里?是因为这个朝代的特殊,还是因为名义上收养她的人是苍凤修?
或者,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没有皇位的继承权,所以才没有那么严格的规矩约束?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所以写不写都无所谓。
青鸾心头思绪急转,刚要点头表示知道,却听雪瑶惊讶的声音响起,“青鸾姐姐,你真要嫁给皇叔吗?”
苍静雪嘴角隐隐抽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青鸾,端起自己的茶杯倒掉剩下的茶水,重新执壶添过。
青鸾表情显得格外平静,对雪瑶明显不敢置信的语气浑不在意,淡淡道:“有可能。”
雪瑶眼睛睁得大大的,半晌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方才她还盘算着要让青鸾姐姐入宫给皇兄为妃,而转眼间,青鸾就要嫁给自己皇叔了呢?
雪瑶觉得脑子里有些凌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青鸾转身就走了,所以雪瑶的疑惑,没有人替她解答。
在她走后不久,苍静雪勾唇轻笑,“青鸾对皇上,似乎有些敌意。”
苍聿云敛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茶盏,以及茶盏里色泽诱人的茶水,低垂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淡淡一笑,“皇姐多虑了,青鸾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从外表看,的确还只是个孩子。”苍静雪没否认,只是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不过,孩子也有聪明早熟的,皇上不妨猜猜,若是青鸾和霍冰燕对上了,她们俩谁会更胜一筹?”
“她们俩?”苍聿云略做思索,“霍冰燕虽性子刁蛮了些,但心机并不深,也并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而且她的最终目的是入宫为妃,与青鸾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们俩对上的几率应该并不大。”
“若是真对上了呢?”
“这个很难说。”苍聿云缓缓摇头,“霍冰燕有霍太妃撑腰,青鸾身后是摄政王府,如果霍太妃够聪明,她应该警告自己的侄女,万万不能与摄政王府的郡主为敌。”
苍静雪闻言,沉默了须臾,幽幽叹了口气,“皇上。”
苍聿云抬眼,眼含询问。
“你知道什么是假设吗?”苍静雪隐隐有了咬牙的冲动,“我问的是假如她们对上了呢?‘假如’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谁更胜一筹才是这个问题的关键。她们俩会不会成为敌人是以后的事情,不管是霍太妃还是皇叔,都不可能阻止既定的事实。我现在只是在问,如果她们俩对上了,吃亏的最可能会是谁?”
苍聿云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提醒道:“皇姐,淡定。”
苍静雪瞪了他一眼,“故意玩我呢?”
明明没这么笨,怎么突然间反应却如此迟钝?苍静雪轻哼,原来是故意装傻。
“也不是。”苍聿云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嗓音低低地道:“朕只是不想这么早去思索这个问题,暗中算计朕的人太多,朕身边怀着各种心思的也太多,朕只是希望,能有一两个心思单纯的,无忧无虑的,慢慢长大就好,别那么快掺进泥潭之中去。”
苍静雪闻言一怔,沉默了良久,身子才慢慢重新靠回了树上,声音沉沉地道:“皇上,你已经十六岁了,性子不该再这么天真。”
苍聿云没有说话,静静地捧着茶盏,垂眼沉默。
“皇叔十四岁受命摄政王时,一口气斩杀了朝中重臣十余人,其中不乏皇室宗亲的老王爷两人,只因他们倚老卖老欺你与皇叔年幼,欲把持朝政,做手掌苍氏半壁江山的权臣。”苍静雪面无表情地望着无边无垠的天际,沉静的眉宇间是一片淡漠到近乎无情的色泽,出口的嗓音虽低柔,却带着似冰山初融时的冷寒,点点沁入心脾,让人骨子里都泛着冰寒之气,“皇上,六年来,皇叔为了苍氏江山的稳固,呕心沥血,须臾不曾懈怠。你不愿双手沾上宗族皇亲的鲜血,所有明目张胆地打着皇位主意的前朝祖辈老臣,皇叔替你一一剪除,你不愿去提防至亲之人的暗算,皇叔暗中替你挡下了多少欲致你于死地的冷箭?你不笨,许多事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始终不愿意面对事实…”
皇上捧着茶盏的双手轻轻一颤,视线定格在回廊上某处,苍静雪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朵了,进入心里,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焦距。
“说句无情的话,生在皇族之人,本就不该存有不切实际的善念。”苍静雪身子软软地靠着树干,眼睑低垂,红唇轻启,语调缓慢却带着秋风萧瑟的凉意,“从我记事时起,宫廷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女人之间的斗争,为了博得君王的一点宠爱,男人之间的斗争,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力,父子兄弟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为了那张至尊的龙椅…争斗无休无止,你不去算计别人,自有他人来算计你,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定律。”
轻轻叹了口气,苍静雪抬起头,目光冷静且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堂弟,“皇叔对你的庇护,这几年我一直看在眼里。可是我却一直也想不通,皇祖父既然在诸多皇室子孙之中选了你作为皇位继承人,除了因为你是嫡孙,必然也是因为你适合这个位子,治理天下你心里自有一套方略,你也分明早已洞察了身边所有人的心思,可你究竟是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保持着心中那一方净土不被玷污?”
31.第31章 凤衣楼主
就在王府里所有人都以为苍凤修在寝殿休息时,却并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主寝殿里压根儿空无一人。
苍宇帝都有两处有名的勾栏院——凭栏阁和红粉佳人。
这两家青楼彼此之间丝友似敌,却又非友非敌,时有合作,也曾为了抢生意而大打出手。
帝都里几乎所有男子都知道,红粉佳人与凭栏阁里的两位当家花魁是一对亲姐妹,感情很要好,但彼此之间来往却并不密切,也从来不会把私人的感情带到他们的工作当中。
凭栏阁的姐姐穆清秋是个清冷高傲的女子,据说容颜绝世,却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穆清秋惯穿白衣,一向习惯以面纱示人,进入凭栏阁的客人十之**是慕她的名而去,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如愿。性子高傲的穆清秋,挑选客人时从来只按着自己的心意,若不是她自己看得顺眼的,即便手捧万金,也得不到她解纱相见。
好色的男人向来犯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即便穆清秋花魁架势摆得十足,也仍然免不了一掷千金想一副佳人芳容的帝都贵公子与大老爷的步伐。
而红粉佳人的妹妹穆妖娆,惯穿红色透明薄纱,人如其名,妖娆含媚,秀色可餐,帝都里的达官贵人名门老爷们,只要金子给得满意,几乎无一不是她香闺里的常客。
一夜销魂,却常常让人欲罢不能。
因这二人,凭栏阁与红粉佳人皆在两年之内,赚了个盆满钵满,两个楼里的老鸨简直把这对摇钱树姐妹花捧到了天上,吃穿住行,一应用度几乎比得上宫里的嫔妃了。
与所有妓院一样,白日里休息晚上营业,所有大门小门姑娘们的闺房门全部紧闭,任何人想要白日里进入这两家青楼,也绝对会不得其门而入。
但摄政王府的主人苍凤修,此刻却待在凭栏阁二楼装饰奢华的厢房内,斜倚着软榻,微敛了眉眼,似在闭目养神。
他的腿旁,跪着一个低眉垂眼的白衣女子,姿态柔顺地给他捶着双腿。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眉宇之间一片恭敬的柔顺,端的是一个美玉丰神的绝世佳人。
软榻之侧,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年纪看起来比苍凤修大上几岁,身姿笔直,容颜俊朗,五官刚毅,眉宇间却是一片冷凝之色,眼底泛着无情的冰芒。
软榻的对面,两个男子跪在地上,低沉无绪的嗓音在恭敬地汇报着刚刚查到了的消息。
“…属下可以确定,昨天早上皇城外的刺杀,并不是来自霍太妃和苍静海,也不是出自怀王之手。”
苍凤修敛着眸子沉默,神色间带着漫不经心的气息,对眼前的回报不置可否。
气氛有些紧绷,跪在地上的两人不自觉地垂低了头,脊背上冒出些许因紧张不安而泛起的冷汗。
“说完了吗?”站在软榻旁的男子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上的两人,眼底是冰雕碎裂之后泛起的寒气,与些许几不可察的怒意。
两名黑衣男子脊背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只迟疑了不到须臾,其中一人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地道:“属下还在全力追查,这股…这股神秘的势力似乎是凭空冒出一般…目前尚无头绪…”
一声清晰的宝剑出鞘的声音蓦然响起,在这隔音效果极佳的厢房里听起来格外刺耳,令人遍体生寒。然而,就如同被忽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风拂过,声音戛然而止!
苍凤修缓缓撩了下眼皮,睨了一眼宝剑回了鞘的白衣男子,“你想做什么?”
嗓音低柔略带磁性,听来酥骨令人迷醉。
身穿月牙白薄衫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道:“凤衣楼不留无用之人。”
“…怪不得他们。”苍凤修淡淡道,“帝都里,的确刚刚注入一个新的神秘势力,本王也还在想,这些人会是来自何处。”
说罢,轻轻一抬手,嗓音懒怠地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厢房的门无风自开,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紧接着两扇门慢慢合上,大白天里亦能教人产生了鬼魅飘过的幻觉。
“墨王殿下,您这动不动就想杀人的习惯可一点儿也不好,就不能改改?”厢房东北靠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戏谑调侃的声音,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从暗处慢慢现身,悠然看着执剑而立的月白色长衫男子。
近五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眉目斯文,眼神带着岁月淬炼出来的沉稳不惊,眼底分明隐隐流露出睿智之光,偏偏外表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派斯文平和的儒生之气。
风流雅致,眉目清淡,即便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无法忽视他身上独特而成熟的男人魅力。
而身穿一袭月白色锦衫,容颜生得魅惑风流,俊美无俦,被他称作墨王的男子,除了苍墨白,还会有谁?
听他调侃之语,苍墨白方才还满面冷寒的戾色已经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本楼主管教属下,也碍着丞相大人的事了?”
“确是不关我的事。”谢锋慢悠悠走过来,拉过一张椅子在苍凤修对面不远处坐了下来,语气淡然道:“本丞相只是觉得,你在手下们面前完全没必要带上一副冰冷的面具,以你的本事,即便以纨绔公子的形象示人,他们难道还敢挑战你的权威不成?”
苍墨白闻言,轻轻挑了下眉梢,“这就是你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原因?”
谢锋睨他一眼,不以为意地点头,“人生在世,做好自己本分的同时,要懂得及时享乐,别整天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小心英年早逝。”
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了。
苍墨白眸光微转,从白衣女子一扫而过,落到了姿容沉静儒雅的苍凤修面上。
32.第32章 心怀天下1
“看我做什么?”苍凤修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难道真的担心本王英年早逝?”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不是没可能。”谢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浑然不觉得自己大不敬的言语足以惹下杀头大罪,“任何人的精神都是有限的,你别把自己当成铁人,江山的确是姓苍没错,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你,你呕心沥血了六年,也该够了。”
真不知道这个人整天在想些什么,手握摄政大权,对皇位没有半点心思,却偏偏比皇帝还要操心劳力,真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谢家丞相该说的话。”
谢锋道:“如果皇帝是你,你让谢家所有人把心掏出来,臣也绝无半句怨言。”
苍墨白静静走到厢房中间的圆桌子旁,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走回去递给苍凤修,淡淡道:“昨晚与皇帝在御书房谈得怎么样??”
苍凤修微微坐起了身子,伸手接过茶盏,揭开杯盖轻啜一口,抬手止住了脚边女子的服侍,“清秋,你下去歇着吧。”
白衣女子收回双手,伏地叩首,恭敬地道:“是,婢子告退。”
应罢,慢慢匍匐着身子退出了厢房。
穆清秋,凭栏阁当家花魁,一向冷傲于人前,谁能想到,她在苍氏皇族摄政王面前,居然可以如此卑微?
苍墨白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去,直到她打开房门退开,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才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谢锋却不明白他究竟为何叹气。
“皇帝心里有结。”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杯盖轻刮着杯沿,苍凤修敛眸慢慢说道,是笃定的语气,“只是本王至今无法得知,他心里的结究竟是什么。”
谢锋淡淡道:“以皇上优柔寡断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你错了。”苍墨白轻笑,带着些冷嘲,“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可一点儿也不优柔寡断,他的心思可精着呢。”
谢锋闻言,凝眉思索,须臾,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苍墨白没有回答,眸光移到端着茶盏沉默的苍凤修面上,冷淡地道:“你就任由他算计?”
“若不然呢?”苍凤修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心怀天下却偏偏有一颗柔软心肠的皇帝…万年难遇。”
“哈。”苍墨白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少年天子的鄙视,“若不是熟悉你的性子,我当真要以为这句话是嘲讽,而不是赞美。”
历代皇帝皆是心狠手辣的主,否则也坐不稳地位,不是皇帝都要比人心狠,而是野心与权力的逼迫,让人不得不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可是苍聿云坐上帝位时,周遭所有障碍皆有人帮他清除,无需他自己费丝毫心神,江山天下,各方野心叛乱,也自有人替他扫平,他自然乐得悠哉。
若有可能,谁不愿意做一个天下人人称颂的仁德皇帝?
苍凤修没说话,只淡淡睨了他一眼,眼底一丝寒芒划过,让苍墨白为之一凛,瞬间噤了声。
似乎…有些太放肆了。
谢锋见状,抿唇轻笑,“老虎不发威,你似乎就忘了他的可怕之处了。”
苍墨白没说话,却是心有戚戚焉。
谢锋转头,看着苍凤修,“话说回来,这些烂摊子可都是前太子一手留下来的,与王爷委实没有太大关系,王爷难道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前太子…
苍凤修没有说话,微垂的眼睑盖住了所有情绪,面上神色幽深难测,令人有些琢磨不透。
苍墨白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干脆废了了他自立为帝岂不是更好?还省了许多心思,反正他坐在那张椅子上也只是个摆设——”
啪!
一声令人心惊的脆响在房里响起,谢锋一惊,不由自主站起了身,“王爷!”
苍墨白身子后退一步,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个清晰血红的五指印,嘴角溢出的血丝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
周遭的空气,像是突然凝结成了冰,多了一股让人窒息的不安。
苍凤修身子向后,再度慢慢靠上软塌,清雅的嗓音中多了一丝淡冷气息,“本王不喜听到这样的话,以后再犯,自己割了舌头。”
谢锋闻言一震,不由自主朝苍墨白瞥去,却见这个苍氏皇族六王爷,以武功称霸了江湖的第一魁首,现今江湖第一大势力凤衣楼楼主苍墨白,面色苍白,慢慢垂下了头,半晌,才低声吐出了一个字,“是。”
以十四岁之龄接下摄政之权的苍凤修,也一并接下了江湖上隶属于皇族势力的凤衣楼,而苍墨白是他亲命的凤衣楼楼主。
六年下来,在朝堂上,苍墨白与苍凤修是皇兄弟,只因摄政王大权在握,所以身为六皇兄的苍墨白,与其他皇兄一样,在苍凤修面前自然而然便要矮上一截。
而私底下,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看起来不务正业只一心钻研武艺的苍墨白,实则早在六年前就心甘情愿认了苍凤修为主,将皇族王爷的封号与尊荣全然抛到了脑后。
年纪小不足以服众,唯以铁腕冷血的手段统御下属,六年来从未刻意展现宽厚仁慈的一面,所以,凤衣楼里无人不对苍凤修畏惧入骨。即便是楼主苍墨白,在面对发怒的苍凤修时,也不能避免地噤若寒蝉。
可谢锋一直以为,以苍墨白与苍凤修的关系,这位外表儒雅实则手辣无情的摄政王殿下至少还会留有几分宽容之心,却没想到…
谢锋心里一紧,突然意识到一点,眼前这位已经名满天下的摄政王,九州四海人人敬畏的朝廷支柱,眼里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家国天下,没有半点多余的情感——包括亲情。
即便是至亲血脉,只要有一点冒犯皇权,企图颠覆社稷的想法,他都会毫不容情地予以毁灭。
这是苍凤修强加给自己肩上的责任,也是苍凤修绝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骄傲。
33.第33章 心怀天下2
厢房里,气氛凝结,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谢锋和苍墨白皆知道,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有胆量在苍凤修面前提到江山易主这样的话题——除非苍凤修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否则终其一生,苍氏皇族的宝座上,只能坐着苍聿云一人,直到他的生命终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苍墨白低声开口打破了沉寂,嗓音缓慢而艰涩,“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为了江山稳固,任何人都比不得摄政王能带给苍氏皇族的昌盛繁荣,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莫说是霍太妃之流,怕是四海八荒所有无法遏制的野心,都会一瞬间自发消弭,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挑战属于苍凤修的威仪。
而倘若只是因为这是先皇的意思…苍墨白并不觉得,连宗族血亲都不在乎的苍凤修,会是一个迂腐的把已逝之人的遗旨看在眼里并且牢牢记在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