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衣的男子蜷缩在铺着柔软毛毯的大床上,绝美的面上苍白如纸,冷汗涔涔,黑色的发丝凌乱垂着,有几缕落在面上被汗水打湿,他也无暇顾及,整个人不停地在颤抖。

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受着痛苦,唇瓣上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却仍然无法抑制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甚至是低嚎。

无寂眼底有着清晰的惊恐之色,他家主子虽然身体不好,但素来是个能忍的人,就算每次被皇上召了去然后伤痕累累地回来,也从来不曾在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这一次若非真的痛到了极点,他绝不会如此…

九倾没说话,加快脚步走上前,将药箱搁在案上,打开取出里面的金针。

脱了绣鞋,九倾径自上了床榻,靠近角落里的夜瑾,素手微抬,温柔地撩开散落在夜瑾面上的凌乱发丝,声音温和却透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夜瑾,是我。”

恍惚中听到这个清冷温柔的声音,夜瑾下意识地抬头,然而随之而来的痛苦很快便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死死地咬着唇,眼底里隐约流露出疯狂迷乱的色泽。

九倾取出一根金针,素手绕到他的颈后,金针精准地扎进了后颈风池穴。

体内仿佛被万千只虫蚁啃噬的痛苦,随着金针入体似有缓解,夜瑾闭眼,慢慢松开了被自己咬得残破不堪的唇瓣,身体却还在几不可察地颤抖。

“王爷,我需要褪了你的衣服。”九倾温言告知了一声,见夜瑾没有说话,便伸手解开他的前襟,露出白玉般细腻匀称的胸膛。

第77章 王爷的意志很强

常年卧病在床,几乎很少出门的夜瑾,肌肤很白,但是他的身体却丝毫也不柔弱,宽肩窄腰,线条优美流畅,身段劲瘦而有力。

此时因为体内剧烈的痛苦折磨,他的身体被自己抓出了一道道红痕,褪下了衣服,那些红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无寂,去唤紫陌过来。”

焦急地候在外面的无寂闻言,转身匆匆而去。

三根金针分别刺进胸前檀中穴,华盖穴,以及头顶元宫穴,从容地做完了这些,九倾看着精神渐渐松懈下来的夜瑾,视线在他残破的唇上一掠而过,“这是王爷体内的忘忧发作了。”

忘忧?

夜瑾垂眸,想起了九倾对于忘忧的评价。

掺在伤药中,能使伤口快速愈合,不留疤痕,但是容易成瘾,发作时很痛苦——

的确很痛苦,痛到让人恨不能死去。

“这种痛苦,很陌生,很难熬…”夜瑾声音嘶哑,苍白的面上汗水慢慢滑落,说完他抬眸,看着眼前的九倾,“行针是为了解毒?”

九倾摇头,“只能缓解痛苦,这种毒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

不,不是没有解药,但解药也是毒药,发作时只能继续使用忘忧才能消除这种痛苦,但夜瑾既然已经明白了这种毒的可怕之处,当然不会再任由自己被忘忧控制。

而九倾,既然是为了给夜瑾解毒而来,自然也不可能再让忘忧继续祸害他的身体。

所以她说没有解药,也是对的。

但是没有解药,是不是代表,以后时不时地会发作一次?

夜瑾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以后多久发作一次?”

“王爷不必太担心,忘忧虽然没有解药,却并非不可解。”九倾淡淡一笑,“这种毒发作起来很凶猛,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还有情绪上的焦躁狂乱,伴随着其他多种症状,让人难以控制自己。”

夜瑾盘膝坐在床上,情绪虽然已经平复下来,但是九倾说的话,一字一句都验证了他方才亲身体会的滋味,唇角一瞬间抿得发了白。

就像此时,虽然有金针压制,但是体内依然有断断续续的,像是经脉被撕咬的痛间或传来,脑子里偶尔出现的狂乱,让他有嗜血的冲动。

“王爷的自制力已经非一般的强大,所以方才才没有失控。”九倾此时的声音格外的柔和,透着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此时早已经失去理智,或是杀人,或是自残,总归不可能好。”

“你不必一个劲地奉承本王。”

“我说的是实话,绝非奉承。”九倾微笑,“因为自制力强大,所以这毒对于王爷来说,要根除并不难。”

夜瑾心里一动。

“这两天毒会频繁发作,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今晚我会在这里陪着王爷一夜,毒发时辅以金针压制,王爷会容易熬过去。待过了三天,以后的过程便渐渐的没这么痛苦了。”

第78章 你这人好没良心

“小姐,您找我?”

紫陌穿过屏风走进内殿,看到眼前一幕,表情瞬间呆滞。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她震惊地走到床边上,颤巍巍地指着赤ii裸着上半身的夜瑾,看着自家小姐脱了鞋跪坐在瑾王身旁,脸色青白交加,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紫陌,别大惊小怪。”九倾叹了口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瑾王体内忘忧发作,我在给他行针以缓解毒性。”

说着,神色从容地从床上走了下来,紫陌忙不迭蹲跪下去给她穿了缎面绣鞋,嘴里忍不住道:“就算是解毒,也不能这般亲近呀,小姐是女子…”

“医者眼中无男女。”九倾打断了她的话,温和的嗓音能听出些许无奈,“下次别再说这种话,也不许再胡思乱想。”

是她胡思乱想吗?

紫陌眉心皱了皱,虽不说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家小姐冰清玉洁,身份高贵,怎么能随意与男子这般亲近?就算是为了解毒,也不能如此牺牲自己呀。

况且,小姐原本也不是医者。

心里这般想着,紫陌站起身的时候,就忍不住瞪了夜瑾一眼。

夜瑾坐在床上,接收到她不善的眼神,眸心微细,声音透着疏冷,“本王并未求着你们来,揭皇榜进王府也是你们自愿,你若是担心你家小姐受了委屈,大可以现在就说服她离开,本王绝不阻拦。”

话音落下,紫陌脸色霎时变了变,冷哼一声,“你这人好没良心!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就是这般态度?你根本是算准了我家小姐不会离开,所以才有恃无恐。”

“真是笑话。”夜瑾冷冷嗤了一声,“你家小姐来去自由,本王又没命人拿绳索绑了她,何来有恃无恐?觉得本王没良心,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本王以后是死是活,一概与旁人无关。”

“你!”紫陌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无言以对,只狠狠地瞪着他。

西陵皇族之人,果然良心都被狗吃了。

“紫陌,龙还丹。”九倾平静地开口,对于他们的争锋相对似乎没听到一般,径自朝紫陌伸手。

紫陌不甘不愿地自袖子里取出一个瓶子,白底紫花纹,成人拇指大小,嵌着红色软木瓶塞。

瓶塞拔了出来,一股清冽的芳香瞬间从瓶子里溢出,弥漫在空气中,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只闻着这清冽的香味,就知道里面装的定非凡品。

紫陌从瓶子里倒出一粒小小的豆粒,米白色,色泽晶莹圆润,散发着令人垂涎的冰冽清香。

九倾捏了龙还丹,转身递到夜瑾嘴边,虽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白。

夜瑾看了她一眼,正要张嘴服下,却听紫陌冷哼了一句,“龙还丹乃是圣药,有价无市,来日皇上给的万两黄金都无法抵消此丹的价值。”

夜瑾脸色一黑,正要反唇相讥,然而双唇才张开,晶莹滑溜的丹丸就已经进了他的嘴里,并且被一股力道直接送进了腹中,连让他想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第79章 男女共处一室?

夜瑾脸色黑了黑。

明明吃下去的是解毒的丹丸,但是他的表情却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

紫陌正待嘲笑一番,却听九倾不咸不淡地道:“紫陌,又越矩了,罚你三天不许说话。”

“…”紫陌一呆。

三天不许说话?

那她不是要憋死?

夜瑾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原本已经准备的反击也慢慢咽回了肚子里。

“回去休息吧。”九倾道,“晚膳之后自己一个住,当心些,今晚应该会有小鬼上门。”

一个人住…

紫陌一惊之下抬头,刚要问些什么,才蓦然想起自己被罚,嘴角轻轻一抽,只能满眼疑问地望着她家小姐。

我一个人住,那小姐你去哪里?

“今晚殿下身上的毒会频繁发作,我留在这里照看着。”九倾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会有什么大碍?

紫陌俏脸一皱,男女共处一室,对小姐的名声多不好?这还叫没大碍吗?

小姐对这个瑾王也太好了,好到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紫陌心里不满,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夜瑾。

夜瑾安静地垂眸,也没看她。

小半个时辰下来,他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只是被咬破的唇瓣还有一些血迹,脸上的汗水已经干涸,带来丝丝不舒服的感觉。

他的面容俊美清贵,安静时褪去了几分阴鸷冰冷,更显得纯净,仿佛不染人间烟火。

紫陌看得呆了呆,心里一动,好在这个人长得是真好看,小姐对他好一点似乎也不是没道理的。

这般一想,心里却是平衡了一些,在自家小姐的示意下,很快就躬身告退。

“等这阵药性过去,王爷跟我说一声。”九倾转身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待卸了针,王爷就可以去沐浴了。”

知道他有洁癖,方才被痛苦折磨得浑身湿透,这会儿只怕难受得紧。

夜瑾不置可否,九倾也没有再说什么赔礼的话,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对紫陌的言语选择了忽视。

紫陌离开,因为担心内殿无人伺候,所以无寂就走了进来。

见九倾坐在软榻上,无寂殷勤地倒了杯茶,端过去给她,“九倾姑娘累了吧,喝口茶歇息片刻。”

“多谢。”九倾轻笑,“你家主子没有性命之忧,你放心。”

“是,有九倾姑娘在,主子必然会没事的。”无寂望了望床上的夜瑾,心下松了口气,视线又回到了九倾面上,“姑娘晚膳要吃什么?属下去给姑娘张罗。”

晚膳?

九倾转头看了看窗外,残阳消逝,黑幕已经落下,轻微的风声透过窗子拂了进来,轻轻撩动着发丝,薄纱帐幔随风轻扬。

黑色的寂静中,树影婆娑,似有若无的杀气亦影影绰绰传来,丝丝缕缕,无声无息。

九倾站起身,随手关上了窗子,“随意吧,清淡点就可以了。”

清淡点?

无寂心有所动,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子一眼,心想九倾姑娘果然细心,知道主子此时碰不得辛辣油腻,所以自己便也吃的清淡了。

第80章 怕这个字,与我从不相识

这个护卫的心思,九倾是不知道的,夜瑾当然也并不清楚,否则两人只怕都要啼笑皆非。

今夜注定不平静。

去了金针,夜瑾在无寂的伺候下沐了浴,只着了一身干净洁白的丝绸中衣,跟九倾共用了晚膳,完全把中午时说的“只此一次”抛到了九霄云外。

无寂看在眼里,暗喜在心里,心忖殿下跟九倾姑娘待在一起用膳的画面真是美极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是夜,无寂守在殿外,夜瑾毒素再次发作,然而此次尚未等到他痛到痉挛,四根银针已经压制了毒素的蔓延,内殿无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萦绕在鼻翼,夜里的气氛跟外静谧。

绝艳出尘的脸上微见苍白,额头也只是沁出了少许冷汗,夜瑾褪了上衣,盘膝坐在床沿,身姿笔直端正,微闭着眼,细细地感受着四肢静脉以及五脏六腑里,无处不在的细密刺痛。

因为有金针的压制,所以细细麻麻的刺痛虽是清晰,却并没有到不能忍的程度,只是伴随着那刺痛,一种****难耐,像是万千虫子在撕咬的感觉却也尤为清晰,让人躁动不安。

忙完了一切,九倾起身走到窗边,白色素纱裙装飘曳柔美,仿佛倾泻了一地流光。

似水般柔和平静的黑眸盯着窗外,外面月光皎洁如雪,夜色分外清丽。

然而这安静美好的夜里,却偏偏有丝缕不和谐的气息从另外一边传来。

阴冷,诡谲,肃杀。

剑气划破空气,气流涌动,天际似有乌云遮蔽了月光。

九倾安静地站着,并不说话。

床上的夜瑾沉默地闭着眼,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不消片刻,异样的响动消失,天地间归于一片平静。

原本的杀气消弭,却有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取代。

“今晚之后,不管是宫里还是瑾王府,只怕都要与平静远离了。”

“你怕吗?”夜瑾抬眸,凝视着窗边那个沉静如画的背影,心底只觉得一片安然平和,语气也莫名地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怕?”九倾轻笑,缓缓转过身来,“这个字与我从不相识。”

明亮的灯光下,她容颜精致,眉眼脱俗倾城,就像画卷中走出来的九天玄女,气质优雅,透着高不可攀的尊贵。

夜瑾眼神微暗。

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非好糊弄的庸人,他们若是见了她,只怕绝不会认为她仅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大夫。

夜瑾静静地看着她,想起她说的那个与他秘密,心头微动,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缓缓发酵。

“翎王即将班师回朝,皇上会为他办一场庆功宴。”沉默之中,夜瑾淡漠开口,“届时所有的皇亲和五品以上官员都必须赴宴。借着这个机会,我猜想,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应该都会寻找一个借口,让你与我一道进宫。”

九倾眉梢轻挑,端详着他的表情,须臾淡笑:“见就见呗,他们又不是豺狼虎豹,难道还能吃了我?”

第81章 王府外的尸首

第二天一早,被毒折腾了一宿的夜瑾,终于扛不住身体戕害之下的极度疲惫,在九倾的帮助下沉沉睡去。

回到静心苑,周遭已经恢复寂静,仿佛一夜安宁。

然而,在曲桥上候着她的仲管家表情却显然有些惊惧,见了九倾,有些不安地道:“姒姑娘,老夫一早起身开门的时候,发现王府大门外躺了一地的尸首,个个被内力震碎了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一地的尸首?”九倾微默,面上却并无多少不安之色,“不是应该禀报你家王爷吗?我只是一个大夫,不负责验尸和查案子。”

仲管家目光如炬般扫了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姒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知道,那些人是由无寂护卫一早命人丢出去的,他们昨晚应该是奉命来刺杀姑娘的。”

“刺杀我?”九倾眉梢轻挑,似乎有些意外,“我初来乍到,与人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有人想刺杀我?”

“刺客要刺杀的人是你,但是要针对的却是王爷。”仲管家道,“有人不想让姑娘治好王爷的病。”

“仲管家此言何意?”九倾略微蹙眉,“我给瑾王治病是因为揭了皇榜,瑾王殿下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谁会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谋害于他?”

仲管家摇头,表情沉沉地道:“姑娘不必去管是谁要谋害王爷,但是王府外躺了一地的尸首,可能已经惊动了大理寺。”

九倾沉默了片刻,点头,“发生了人命案,大理寺自然应该查一查的,否则岂不是白拿了朝廷的俸禄?”

顿了一下,“死的大约有多少人?清楚那些死者的身份吗?”

“尸首有十三具,皆是一声黑色夜行衣,看起来应该是高手。”仲管家道,“但是他们的身份,目前还不得而知,要等调查之后才能知道。”

九倾没说话,目光望向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湖中鱼虾嬉戏,自得其乐,一派悠然。

“仲管家。”她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王府里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禀报王爷,当然,最好是选在王爷有空的时候。”

仲管家表情微凝,“但是,他们要刺杀的人是姑娘…”

“王爷会派人保护我的,管家还请放心。”九倾淡笑,似乎并不害怕,“昨晚王爷旧疾发作,我在王爷的寝殿里待了一宿,所以并没有遇上刺客。他们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昨夜应该是扑了个空,没有找到我,却惊动了府里的高手。”

仲管家闻言,显然感到意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姒姑娘在王爷的寝殿里待了一宿?”

“嗯。”九倾点头,“王爷被病痛折磨了一夜,此时才刚睡下。”

说完了这些,她又淡淡道:“我陪着王爷一夜,也有些累了。管家请回吧,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直接去找王爷的侍卫。”

夜瑾身边无字辈的侍卫有四人,负责协助管家打理府里事务的,是无愁和无殇。

第82章 西陵的局势挺复杂

仲管家离开时的眼神复杂晦暗,似是觉得震惊,震惊之余,眼底却藏着一抹深思。

九倾不是很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对于仲管家,她也没有太多的好奇。或者说,对于瑾王之外的任何人,她都不会生出什么好奇的心思。

紫陌站在门外,看着九倾拾阶而上,见她手里空无一物,不由奇怪地道:“小姐,你的药箱呢?”

“来回拿着也麻烦,索性放在瑾王的寝殿了。”九倾说着,便进了屋子,“罚你三天不许说话,这么快就忘了?”

紫陌嘻嘻一笑,跟着她进了屋子,“奴婢知道,小姐是不让我在瑾王面前说话,我们私下里就不必这么较真了。”

九倾淡笑,不置可否,“昨晚的长寿面吃了?”

“吃了。”紫陌道,“王府的厨子手艺很好。”

九倾点头,走到膳厅,看见桌上已经放了一份早膳,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肉香味,洁白的米粥熬得莹润发亮,看起来口感不错。

九倾去了隔间洗漱,紫陌贴身伺候着,“小姐,昨晚上那些刺客不是为了刺杀而来,而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要带小姐进宫。”

九倾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些人武功如何?”

“很高。”紫陌道,“三哥和七哥都出手了,否则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九倾道:“是大内高手的路数?”

“不是。”紫陌摇头,“是见不得光的死士。”

九倾闻言,显然颇有些讶异,居然如此轻易就出动了死士?

“太后太急躁了。”净了脸,用紫陌递过来的干净洁白的毛巾拭干了水分,她转身往外走去,“为了见一个女大夫就舍了如此大手笔,注定自己只能吃了这次哑巴亏。”

死士见不得光,就算大理寺出面,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死了也是白死。

况且,还是死在瑾王府大门口——以瑾王的脾性,大理寺还没有胆量找他的麻烦,太后就算气得吐血,也拿他无可奈何。

“小姐,西陵皇朝的局势似乎挺复杂。”紫陌拉开膳桌旁的椅子,待九倾坐了下来,她才走到对面坐下,给九倾盛了一碗莹白的米粥。

九倾拿了一个包子,慢条斯理地撕了一小片放进嘴里,吃得从容却优雅。

“皇长子已经而立之年了,最小的皇子也就是瑾王,马上也要及了弱冠,可皇帝至今还未立储君,不知抱的是什么心思?”

皇子年长,皇帝却迟迟不立储君,对社稷安稳其实很不利,朝臣们心里也会生出更多的想法。

九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姐对别人家的事情没有好奇心,可挡不住奴婢无聊啊。”紫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就总忍不住想研究一下。”

“对于西陵的局势,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九倾道,“如果你真想知道,闲暇时候自己慢慢去弄清楚,小心一些,别给自己惹来麻烦就行。”

紫陌点头,“小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第83章 玩笑失了分寸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九倾每天来往在昭宸殿和静心苑之间,那一夜之后,夜瑾的毒又发作了四次,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时间逐渐拉长,痛苦也在慢慢降低。

紫陌在静心苑煎好了药,每日两贴汤药按时给他服下,以补充流失的体力。

到了第四次发作时,九倾已经无需用金针压制,单靠夜瑾自身的意志力强忍,也不再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因为反复毒发的原因,夜瑾精神很差,毒素的戕害耗费心神,以至于他的胃口也很不好,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圈。

他容貌生得极美,这一番消瘦,加上容色苍白的缘故,乍一看,竟有几分羸弱美人的风情。

九倾站在榻前,欣赏似的看着夜瑾穿上一袭红色金丝的袍服,更显得姿容夺目耀眼。

夜瑾的容色,在整个西陵国绝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的身段很高,一袭玄纹云袖红色袍服本就尊贵明艳,除了他,大概也没人能驾驭得了这般灼目的色泽,便是见惯了美人,本身也生得足够美丽的九倾,此时也忍不住看得失神了些许。

甚至看着看着,她竟破天荒地开口调侃了一句,“就算是男子,此时见到殿下这副容色,只怕也要惊艳地失了神。”

她的声音好听,温婉中带着一点柔和,因素来不怎么习惯这般与人说话,所以即便调笑的语气,却似乎并无多少调笑之意,更多的是赞美。

然而,夜瑾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却蓦然僵住了动作。

缓缓抬头,他死死地握紧了双手,用力过度使得指关节泛了白,看向九倾的眼神森冷,甚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刹那间凝结成了冰。

九倾一怔。

她没料到,自己第一次破例与人玩笑,就不幸地触怒了对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熟稔了许多,虽相识时间并不长,然而因着曾经的那一席无人知晓的谈话,他们彼此之间似乎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

因此说话时,虽没有刻意,但无形中已经消除了隔阂和防备。

但是显然,自己还是在无意间逾越了分寸。

“抱歉。”九倾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夜瑾,虽然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但是可以确定,自己说了一句犯了对方忌讳的话。

所以,道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夜瑾因为她的道歉似乎也怔了一怔,随即轻轻垂眼,周身的寒意缓缓褪去。

沉默地穿戴妥当,转身走出内殿时,夜瑾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却什么都没说,慢慢举步走了出去。

九倾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有深思一闪而逝。

“本王此时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去赴宴?”

走出了殿门,站在天阶上遥望王府内景,夜瑾淡淡开口,表情已经恢复了淡漠。

九倾道:“殿下此前不是决定避不见客,也不参加任何宴席?”

第84章 道了歉,心里果然舒坦了许多

“此次不同。”夜瑾语气淡淡,眼底似有寒气的光闪过,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此次不同?

九倾没有问他有什么不同,静了须臾,“殿下体内的忘忧已经清除得所剩无几,宴席上需得小心谨慎,既不能让人再动了手脚,也不能让御医有接触殿下的机会。”

夜瑾沉默地望着远处的殿宇楼阁,眼底流光清冷。

九倾的意思他明白。

既然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忘忧,企图以这种的方式控制他,且经了太医的手,那么不管是背后主使之人,还是太医院的太医,对此事都必然是一清二楚,并且绝对不希望他体内的忘忧被清除。

解毒的过程很痛苦,夜瑾亲身尝试过那样的滋味之后,有生之年也绝不想经历第二次。且解毒对身体的戕害太大,若是再一被人找到了下毒的机会,伴随着体内尚未肃清的余毒,对他身体的伤害将是无法想象的大。

甚至以后,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常人的健康状态。

所以九倾才希望他能在身体里的毒素肃清之前,闭门不出。

但是这一次,他必须赴宴。

“本王若要防备,便没有人有机会下手。”夜瑾一字一句说道,淡漠的声音里隐含着些许阴鸷,“况且你有跟着,本王放心。”

九倾眉梢轻挑,徐徐轻笑,“殿下对我倒是信任。”

夜瑾转头,见她面色从容平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清亮坦然,并无半分异样情绪,好像方才在内殿事情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