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顿起,便起身上前揭帘而看。
然,里头哪还有半个人影在。
只留得几方茶盏还散着余热,以证明这里头确实曾有人坐过。
复又回来,漠视萧烁询问的目光,只回味着那雅室里些许熟悉的味道,低头浅思。
可惜,许久也不得其究竟,便也主动放弃。
这时候,说书的已经不再纠结于姜孟两国的恩仇史,早换了一则民间故事来说。
如意没再去听,到是认认真真地琢磨起那所谓的宫家还有她曾住过八年的萧家。
半年前那场惨案,她查到现在都没查明白究竟是何人所为。
现场也曾暗里搜寻了无数次,除去最后一天在一个隐蔽的地窖里被萧烁伸出来的一只小手抓住脚踝,就只有萧烁提供的那一线索:其中一名杀手嘴里有颗镶着金珠的翡翠牙。
其它的,再一无所知。
但如今得到的这一线索,可谓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如意在心里盘算着,一来二去,脑子里便清晰地罗列了这么几点——
其一:消失多年的宫家重出江湖;
其二:宫家不会是被人买凶,他们灭萧家,应该是有宿仇;
关键人物——孟
其三:赶巧了,那大盗进过萧家,虽事已过半年,但宫家还是派了人来追杀。这就说明那大盗应该是得到了某样东西,或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可就从对方只求灭口不想活捉的架势来看,应该是那大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能够绝对保密的,就只有死人;
其四:宫家有个女儿是当今赵皇的宠妃,而那妃子的名号又被冠了一个“绘”字。这就不得不让如意又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人——宫纤绘!
她是有多少年没有想起来过这个名字了?
又或者说,这名字于她来讲,没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只不过当年天玉山上那位大小姐闹了几次,只不过沾上一个“孟的前女友”这样一个身份而已。
八年了,闹也闹过,郁闷也郁闷过。
现在,就连孟都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还让得那宫纤绘干什么?
然而,这有可能就是命运的捉弄。
当她想要忘记,一桩一桩的事情却又把这一切故人又推到面前。
宫家的女儿,赵宫里的绘妃。
如果这一切都跟“宫纤绘”这个人无关,那她可真的就要感叹生命中无处不在的巧合。
所以……
如意不由得苦笑!
罗列了一大堆条条框框,最后的总结,却只在一个人——孟!
宫家与孟有关系,萧家与孟有关系,宫家灭了萧家满门,宫家的女儿是孟的前女友,且现在在赵宫里当皇妃……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想要弄明白很简单。
只要找到孟,十有八九他就能够给得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
“可是……去哪儿找他啊!”
换来钱了
下意识地就轻语出声儿,惹来萧烁一问:
“你说什么?”
如意摆摆手:
“没什么!”然后再往萧烁身边放着的那颗人头一指,道:“去!给这酒楼的老板送去,找小二,他自然会带你去找。”
男孩神色一暗,紧盯着她问:
“姐,你确定?可别害我!你功夫好,我可不行!凭白无故的给人家送颗人头,要是那老板一顿把我打死了,你可就没弟弟了。”
如意又复了一张嘻嘻笑脸,伸着一双油乎乎的手去捏男孩儿圆滚滚的脸蛋——
“烁儿放心!姐姐怎么舍得让你死掉呢!乖乖的去嘛!万两黄金在冲你招手哦!记得,让他们开银票,我可不想扛几箱金子行走江湖啊!”
……
萧烁万没想到,他那个疯子老姐说的居然是真的!
全赵国通兑的万两黄金票子此刻正被其握在手中,萧烁突然就有了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可马上就又开始鄙视自己!
什么嘛!以前也不是没富裕过,区区万两黄金对曾经的萧家来说又算什么呢?
往事在目,孩子又黯下神来。
再往之前坐的那张桌子处看去,如意果然已经不在了。
对于这种情况,萧烁早已经习惯。
他这个老姐,来无形去无踪的本事那可是响当当的!
经常是两个人在街上走着走着,一抬头,那紫衣女人就不见了!
再一回头,她又拿着串糖葫芦回了来。
眼下她先走,萧烁也明白,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去拿人头换了万两黄金,给钱的人自然是想知道站在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势必就要在后头跟着。
而他也万没想到,原来这高级酒楼居然就是那传说中的探月楼,这真是……
姐姐要出去办事
孩子把银票揣进怀里,乐呵呵地冲到大街上。
也不看路,随便转了一个圈儿,待停下来时,面冲着哪个方向就朝哪个方向走。
他知道,自家姐姐指不定就在哪个房檐顶上瞅着自己,然后悄悄跟上。
至于探月楼里的小二是不是早就注意到他那个茂世芳华的紫衣女子,那他不管。
他只知道卿如意如果不想让人找到,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他。
果然,在自己七拐八拐之下,终于在一个小胡同里,眼前一抹紫影咋现。
“姐!”孩子笑嘻嘻地扑到如意怀里,“姐!你真厉害啊!我们有钱了!”
边说着边把那银票掏出来递给如意:
“姐你看,一万两哎!还是黄金!……哦,你不要再说我没见过世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
“嗯!”如意爱怜地拍拍孩子的头,“姐不说你!姐带你住店去,咱们住上房!”
两姐弟乐呵呵地重新走回街上,而如意的笑容更灿烂,因为那两个一直跟在萧烁后面的人,已经被她一计掌风给打得直接调转了方向。
两人直奔这整条街上看起来最好的一家客栈,果断寻了间上上房。
只是萧烁不知道,那万两银票是不可能在此时此城兑换的,所以这间上房……咳咳,搞不好最后还是得用逃跑那一招儿……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眼瞅着天就全黑,萧烁迷迷糊糊地扯着如意的袖子就往脸上盖。
她无奈,把孩子从床榻上拎起来让其坐正,而后认真地说:
“烁儿乖乖,姐姐现在要出去办点事,你自己好好睡觉,不可以跑到外面去哦!”
姐,你该不会又要去杀人吧?
这话瞬间把萧烁从半梦半醒间给抢救了回来,孩子眼一瞪,马上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姐!你该不会又要去杀人吧?”
如意抹汗。
萧烁紧接着又补了句:
“每次你单独行动多半都是杀人!”
“这次……真的不是啊!”她举手投降,只道自己在弟弟心里怎么就成了一杀人恶魔了。
“那你说说是去干什么?”孩子不依不饶。
如意想了想,道:
“是去看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
……
是夜,一袭紫衣于屠华城上空飘掠而过。
偶有敲更之人抬头向上,那微深的紫色映着圆月,便与黑云无异。
路人只叹今晚的云飘得实在过快,心中揣测明日是否要下雨。
但再看星月当空,却有真真儿不像有雨的模样。
说起来,这赵国实在有趣。
别国的都城好歹都会取个响亮一点的名字,有气势,有威严!
但赵国到好,整了个“屠华城”!
如此血腥,如此……
飞在当空的女子不由得轻叹:
“不上道儿啊不上道儿!怎么不干脆就叫屠城!那多霸气……”
腾空、换气、踏足、再腾空……约摸三柱香的工夫,诺大一片皇家宫殿便已及目。
如意轻飘飘如若无形一般落上了一棵老树,绝妙的轻功身法让她这一落,枝叶的颤抖还不及有风吹过时更烈。
女子自嘲般轻笑一下,想当初拼了命的练习轻功,甚至有一次差点撑不住沉到海里。
这些都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因为八岁那年的天玉山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她想要靠自己的能力上去,想要华丽丽地站在孟的面前,让他看看那个被狼养大的、瘦得像鬼一样的孩子,也是可以出落得这般漂亮!
飞进去!
赵国的皇宫不及她想像的那般奢华,虽也算不得寒酸,但跟印象中的紫禁城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这棵老树很高,却也仅够她越及宫墙再往里看去一点点,想要窥视更多,势必就得只身探入。
如意足尖轻起气运丹田,蓄满了足够掠上天玉山的内地向天空中窜去。
这是她选择进入皇宫的方式,让自己飞到最高,让地面上的人看起来她就小得像是一只鸟。
然后华丽掠过宫墙,无声无息地飘落至赵国的权利集中地。
“从未见过面的老朋友”,如意挑唇轻笑,身形不缓,直奔这座皇宫左半边的目标之处而去。
的确是从未见过面的老朋友啊!她是不是应该期待这一见会有个惊喜?
适才还在空中时,已将下方这一片金瓦银砖的皇院看得个一清二楚。
左边偶有光亮,一间间小院错落有致,隐约间还能看到花草。
从理论上来讲,这种地方应该是妃嫔所住之处,该叫后宫。
而另一头,也就是右边,早已经是一片漆黑,除去巡视的禁军之外,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这种情况,就说明那头应该是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到了晚上群臣各回各家,自然就冷清下来。
而对于目标地点的选择,如意也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纵观整个儿皇宫,于那最正中方向而立的寝殿,那一定是皇帝睡觉的地方。
而在那正后方向,便是皇后所居。
其次呢,有可能是太子,也有可能是最受宠爱的妃子。
这赵国有没有太子她没打听过,但那个最受宠的绘妃可是她今晚要找之人。
所以,略小于皇后卧寝的那一处所在,就是她现在要去的地方。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终于掠进那间宫院,门匾上写的是什么如意没心思看,她只是以影魅般的身法直奔卧寝而去。
一直到了窗根儿底下,这才停了下来。
但瞅瞅四下无人,便又一闪身,顺着没有掩好的门缝无声无息地挤了进去。
彼时,里间儿的烛火还都燃着,如意身子一腾,直接让自己整个儿人都贴到了房梁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看不到影子,甚至就连屋里的烛火都没有半点拨动。
但宽敞富丽的卧寝里,一个只着白锦里衣坐在妆台前拆卸首饰的美人却轻轻地“咦”了一声。
然后四下张望几番,再跟身边侍候的小宫女问: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那女孩摇摇头,答:
“回娘娘,除了咱们宫里的龙涎香,奴婢没有闻到其它的味道。”
如意也跟着轻点头,她也闻出来了,这整座寝殿都环着缕缕龙涎香气。
那是极高贵的男子才会用到的熏香,想必定是赵皇常来,所以这里才被允许燃上。
梁上女子撇撇嘴,心里有些得意。
看来是找对了啊!
“怎么会只有龙涎香呢!”下面的主子又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明明我就有闻到一楼甘松,忽然飘来,浓了一下,现在又有些淡了。”
这话说得像是自言自语,像是不确定,却又实在是很确定。
如意又是一笑,仅凭这一点她便知,底下坐着的女人,一定就是宫纤绘了。
这不是她疏忽,杀手做了两世,怎么能不明白在出使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把能够暴露自己的标志性的东西去掉。
就比如说身上的香气!
故人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