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看着夏泉那张倨傲嚣张的脸,轻轻地转过头掀开侧面的帘子,口气淡漠地道:“夏泉,我嫁给你们相爷之前,曾有一段日子钻研周易算卦之术,世间万物万事,都可生成卦象,你可知道,我在你脸上看到什么?”

夏泉冷笑,“夫人看到什么?”

袁氏放下帘子,看着他,“你眉心上布满衰败之气,气数已尽,安排你的后事吧。”

夏泉哈哈大笑,“想不到夫人也做起神棍来了。”

他驾着马车,往摄政王府而去。

安亲王这两天都在摄政王府坐镇,听得有人来报说袁氏要见他,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深呼吸一口,“请她进来。”

他努力地平静神色,看着她从树影下走来,一身青色的衣裳与石榴树仿佛是一色的,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眼睛里,也不复多年前的神采。

他的心,便莫名地痛了起来。

他记得多年前,曾有一次去袁大学士府中,她在微雨中的凉亭里作画,画的是对岸的湖,她咬着画笔头,不甚满意,蹙起眉头凝视着湖面上的烟雾浩渺,他忍不住走过去,说:“这般美景,只管欣赏便可,强行搬入画中,虽可栩栩如生却总觉得失色。”

她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扬唇一笑,把画卷收了。

那一个笑容,叫天地失色。

于是,她看着风景,眼里有着奇异的神采,他看着她,她便是他世界里最美丽的风景。

如今,她依旧是他最美丽的风景,只是,她眼里却已经没了风景。

思绪游离间,袁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许久不见,可好?”他想这个语气应该是足够平和的,如果不是眼睛一直移不开,这一次见面,应该算是良好。

“好。”袁氏回答。

夏泉也跟着进来,站在一旁,一直拿眼睛瞧着安亲王和袁氏。

“请坐!”安亲王道。

袁氏走过去,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显得无比的端庄,和其他的贵妇人无疑。

“我今天来,是要替丞相跟王爷说一声对不住,他日前鲁莽冒犯,望王爷恕罪。”袁氏规规矩矩地说。

安亲王嗯了一声,“转告他,这个道歉大可不必。”

他没说原谅不原谅他,只说不需要道歉。

袁氏嗯了一声,“嗯。”

她也不道谢,仿佛她真的只是来转告一声的。

抬起头,她看着府外快速行走的下人与巡逻的侍卫,问道:“子安在吗?”

“子安出去了。”安亲王没敢说真相,怕她担心。

袁氏转头看着他,“子安,是我袁翠语的女儿。”

安亲王脸上竟露出了稚气的笑容,“本王知道。”

袁氏又嗯了一声,有下人上来奉茶,她接过端在手中,不甚经意地说了一声,“如今这么多皇子中,我最为欣赏的便是太子。”

安亲王侧头,又笑了,这一个笑容叫夏泉看得莫名其妙,然后,听得安亲王说:“是的,太子确实值得欣赏。”

这话听在所有人的耳中,都不觉得讽刺,仿佛是真心的赞赏。

袁氏便起身了,“王爷事务繁忙,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夏泉一怔,“夫人这就走了?一场来到,不与王爷叙叙旧吗?”

夏泉觉今日这三句对话太过值得怀疑了,她仿佛就是来完成任务的,可相爷的意思,是希望她与安亲王拉拉家常,叙叙旧,说说往事,才说太子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她很欣赏太子,便算了事?

袁氏便看着安亲王,“王爷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安亲王摇摇头,“说完了。”

袁氏又嗯了一声,看着夏泉道:“王爷没有话要与我说,走吧。”

夏泉心里很生气,但是碍于安亲王在场不敢发作,只随便拱手便走在了前头。

袁氏回头看了安亲王一眼,那眸光包含了太多,但是安亲王读得最清晰的便是拜托,拜托你照顾我的女儿。

安亲王轻轻地点头,眸光痴痴地送她离去。

他从来不在袁氏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多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他不觉得爱一个人是特别羞耻的事情。

夏泉回去之后,把两人的对话都说给了夏丞相听。

夏丞相听了之后也很生气,以袁氏的聪明才智,她不应该这样说,她有一百种方式可以拉拢安亲王。

她不情愿,是什么原因?是她认为自己这一次对她的好是假意吗?还是在试探他?

夏丞相吞下一口气,阴恻恻地道:“好,袁翠语,我便陪你玩一场。”

安亲王与袁氏相见的事情,苏青很快就打听了回来,告诉了慕容桀与子安。

慕容桀看着子安,淡淡地道:“明显你母亲当年选错了人。”

子安手里端着药,勺子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先喝药再说话。”

慕容桀皱起眉头,“夏子安,为什么你开的药总是那么苦?”

“不苦,我尝过!”子安把瓷勺子再往里推一下,撬开他的唇,“喝。”

“你再尝一口,你如果能不皱眉,我就喝。”慕容桀把她的手推开。

子安低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咕咚一声咽下,面容平静地道:“不苦,而且加了甘草有些香甜。”

慕容桀低低咒骂了一句,“莫非是本王的舌头出了问题?”

他端过药,一口饮尽,苦得是呲牙咧齿。

子安迅速拿着碗走出去,到厨房里装了一碗清水,使劲地漱口。

加了那么多黄连的药,怎么可能不苦?苦死了!舌头都快苦得麻木了。

出去之后,三个大男人在讨论袁氏选对选错男人的事情进而还讨论到自己的身上了。

苏青说:“其实看这个夏大小姐的长相和性情,都跟夏槐钧这个老狐狸相去甚远,真怀疑她是不是捡回来的。”

萧拓这个大嘴巴听得苏青说这个问题,便看着慕容桀道:“你那晚跟夏子安一起睡了,你为什么要跟她睡?这传出去你的清誉就被毁了。”

子安听到萧拓这样说,啼笑皆非,是她的清誉还是他的清誉啊?

然后,便听到慕容桀懒洋洋的声音,“萧拓,之前跟说过的陈家小姐,你去见过没?”

“你咋这么爱多管闲事啊?”萧拓不高兴地说。

慕容桀淡淡地道:“嗯?所以呢?你现在不是多管闲事吗?”

苏青哈哈大笑起来。

子安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听着三个男人在里面说着与所有争夺无关的事情,这种感觉,特别舒服。

只是,天空缓缓地飘过来一丝黑云,渐渐地把明媚的日头遮蔽了,子安知道,慕容桀伤愈之后,京中所有人的嘴脸,便都看得分明了,这一场争斗,也即将来临。

第九十六章又一股势力

京中各自筹谋,部署,但是在这所院子里,却前所未有的太平。

附近布防的侍卫每日都会来禀报三次,显然没有搜查的人到这边来。

这里是萧拓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萧拓在这里拥有一所民宅,加上京中真正寻找慕容桀的人马只有安亲王与慕容壮壮的,就连贵太妃,都只是虚张声势地找了一下,便算了事。

因为她心中有数,她亲眼看着慕容桀死去,她的侍卫也回复说夏子安死在了乱葬岗上。

她自然也想到是萧拓把慕容桀的尸体带走,萧拓这样做,是要故弄玄虚,他认为只要文武百官一天没见到慕容桀的尸体,慕容桀便不算薨了。

“那黄口小儿,到底是过于稚嫩,以为带走了阿桀的尸体,那些人便不谋算了吗?梁太傅心中有数,他既然纠结了人入宫去请皇太后主政,便是断定阿桀死了。”

贵太妃坐在太师椅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慕容桀是她的儿子,他死了,做母亲的自然心痛。

可有什么办法?她不得不这样做。

贵太妃身边伺候的人丝竹姑姑轻声道:“太妃,今日孙侧妃来过,问起王爷的事情,看来,她已经知道。”

贵太妃擦干眼泪,“安亲王以为可以封锁消息,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如何能封锁?简直荒谬,告诉孙侧妃,说阿桀死了,让她准备守寡吧,叫她回娘家哭一哭,也好叫孙大人知道。”

“已经告诉她了。”丝竹姑姑说。

贵太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丝竹,你也怪哀家,是吗?”

丝竹姑姑神色一僵,“不,奴婢怎么会怪太妃?太妃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贵太妃深深地呼吸一口,眼泪便又滑下来了,“若非不得已,哀家不会这样做,他主政之后,哀家三番四次提出要把老八传回京中,他都不同意,那是他的亲弟弟啊!而且,那日在宫中与他说话,哀家让他远离夏子安,他竟让哀家回府享受哀家该有的荣华富贵,从那一刻起,哀家便知道不能指望他。”

丝竹姑姑轻声道:“王爷或许只是希望太妃能过一些安稳的日子。”

贵太妃冷笑,“是吗?他不争取,哀家怎么可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如果真有这份孝心,哀家之前与他说一旦皇帝驾崩,让他夺权登基,他怎会三番四次地反对?如今还嫌弃哀家多管闲事,哀家能指望他吗?若他不登基,哀家到死的那天,都只是贵太妃,一辈子都要屈居在她之下,哀家哪一样比她差?不,哀家不甘心,既然他不明白哀家的苦心,不理解哀家这么多年受的屈辱,哀家也不需要顾念这份母子情。”

丝竹姑姑为她续了茶,“太妃心里不难过吗?”

贵太妃继续冷笑,却又一直掉泪,那神情叫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是一种狰狞的扭曲,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悲伤,“难过,怎么会不难过?他是哀家生的,哀家的亲子啊,可哀家有什么办法?但凡哀家还有一条活路,都不会愿意叫他去死,哀家永远记得,当年为了生他,差点儿掉了一条命,可也是值得的,之后连续一个月,先帝都陪在哀家的身边,并且封了哀家为贵妃,这孩子,是先帝与哀家心头的宝贝,哀家舍弃了他,心如刀割啊!”

丝竹姑姑悄然落泪,“奴婢明白太妃的苦楚。”

贵太妃一把拉住丝竹姑姑的手,“从哀家与她对立以来,你一直都是支持哀家的,你记住,哀家是被她逼得没有退路,才不得已为之的。”

丝竹姑姑安抚着她,言不由衷地道:“是的,奴婢明白,太妃是没有退路了。”

“按照脚程,老八该什么时候到?”贵太妃陡然语锋一转,神色有几分温柔,之前的悲痛也在脸上消敛。

丝竹姑姑道:“太妃下手之前,南怀王便开始启程,从那时候算起,如今已经早到了,但是,为了不惹人怀疑,估计最早也得明儿晚上才入城。”

“是啊,老八做事一向谨慎,若过早入城,便会引人怀疑,明日晚上虽说也早了一些,但是也说得过去,毕竟兄长亡故,他心中悲伤,日夜兼程回来,无人会怀疑。”

丝竹姑姑瞧着她额头的伤,道:“太妃那日不该真撞过去,若撞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贵太妃伸手触摸了一下额头的伤口,又一口喝尽杯里的茶水,冷冷地道:“若不是这样做,她怎会下旨?她看着祥和,但是老奸巨猾,若不是殿外还有这么多官员,她也不会下这道旨意。”

丝竹姑姑不置可否,只是继续为她续茶。

翌日傍晚,南怀王慕容川入京,只带着几名侍卫,风尘仆仆地直接便进了宫。

寿安宫外,依旧有臣子跪着,连续几天,这些人轮流着跪,梁太傅每日都在场三四个时辰,其余时候,便出宫活动。

南怀王入到宫的时候,梁太傅也刚好在。

梁太傅站在石阶下,看着那晒得黝黑的人一步步走来,他后背挺得很直,一脸的悲伤,几年前的锋芒,如今已经悉数敛去,一身玄色衣裳越发映衬得皮肤发黑,只看这表面,就是一个沉稳,敦厚的人。

梁太傅心中微惊,如果如今南怀王还是以前那个嚣张狂傲,不可一世的性子,还好对付一些。

但是显然,几年南国阳光与台风的磨砺,让他变了。

“太傅大人!”南怀王走到梁太傅面前,先拱手行礼。

梁太傅连忙还礼,“王爷路上辛苦了。”

“还好,还好,多辛苦,也到了。”南怀王眼圈微红,又再谦卑地拱手,“小王先拜见母后,回头再说。”

梁太傅拱手,看着他的背影,小眼睛眯起来,露出一抹凶光来。

“太傅大人,只怕慕容川这一次回来,是要分一杯羹的。”本在底下跪着的吏部尚书上前道。

六部当中,唯有吏部尚书如今为梁太傅所用,尚书省的崔大人对吏部尚书早有不满,所以,他便投靠了梁太傅。

梁太傅冷冷地道:“或许,就是他出手杀了慕容桀,皇太后下旨到如今才过去几天?他便已经从南国回到了京城,虽说可以日夜兼程,但是,本官却不信他与慕容桀这般的兄弟情深。”

第九十七章想都别想

吏部尚书道:“如今皇太后拒绝不见,也不下旨让太子监国,更没说自己主政,这如何是好?我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反而会让慕容川主动钳制我们。”

梁太傅阴沉着脸,并无说话,眼底的光芒越发冷厉,似乎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皇太后坐在高座上,看着几年不见的南怀王,心里自然是有感触的。

“起来,让母后看看。”

南怀王走上前去,又复跪下,伏在皇太后的膝头,痛哭起来。

“儿臣不孝,未能承欢母后膝下,还连累母后要担心儿臣。”南怀王哭得十分伤心,眼泪浸湿了皇太后的裙摆。

皇太后不免心疼,也凄然泪下,“你孤身一人在南国,难为你了。”

“不,是儿臣罪有应得,儿臣当初太年少气盛,心头高,皇上贬谪儿臣到南国是对的,这几年,儿臣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且与南国的名士来往,更明白在世道理,儿臣真的错了。只是,儿臣在南国,竟不知道皇上…”他说着,声音哽咽,男儿泪不断地落下,好不伤心。

皇太后抱着他,连连悲凉地叹息,“国运不济,国运不济啊!”

皇上重病,阿桀主政,却又出了这些事,这年头到底怎么了?

孙公公在一旁见两人都哭成一团,便上前道:“王爷,贵太妃日前也受了伤,加上摄政王的事情,她伤心过度,身子支撑不住,您还是赶紧出宫去陪着她,免得她想不开啊。”

皇太后松开他,抹了一下眼角,“是啊,你赶紧去陪着你母妃,她老年丧子,经历人间大痛,很需要亲人陪伴在身边,你赶紧去吧。”

南怀王磕了几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咚作响,皇太后急忙亲手扶起,“好了,好了,该珍重自个。”

南怀王哭着说:“就让儿臣再磕几个,儿臣这些年,实在想念母后,想念大家,每逢佳节,儿臣对着京城的方向磕头,只是,母后却看不到。”

皇太后心软了下来,本来对他回京还怀着一分警惕和担忧,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改过了,竟冲口而出,“孩子啊,母后何尝舍得你在南国?这一次回来,多陪陪母后,多陪陪你母妃,回南国的事情,暂且不提。”

南怀王摇摇头,“不,办完皇兄的丧事,儿臣就回去了,如果母后思念儿臣,儿臣在返京探望。”

皇太后怜惜地道:“你这孩子懂事了许多,哀家对你放心,好,你且回去吧,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孙公公在旁边听着,不禁摇摇头,皇太后始终是心软啊。

南怀王走后,皇太后擦拭眼泪道:“这孩子如今是又黑又瘦,看来在南国过得很苦啊。”

孙公公道:“是的,南国靠近海边,日晒厉害,且海风也伤肌肤,王爷是京城人,气候不惯,饮食也不惯,自然就瘦一些的。”

“南怀王变了很多,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我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皇太后说。

孙公公淡淡地道:“太后,从南国涉海回到内地,再从内地回到京中,南怀王能如此迅速回到,可想而知,这份心,让人…”

他把话止住,没有说得太明白,希望皇太后自己能领会。

皇太后自然领会,但是却微微责备地道:“你啊,杞人忧天,多虑了,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回到,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莫非他能早知道阿桀出事?荒谬,必定是在得到消息之后才回京的。”

孙公公见她这样说,便不再辩解,只是留了个心眼。

从下旨到接旨回来,这个时间太迅速了,不得不防,尤其,他还是南怀王。

南怀王出了宫,翻身上马,便急速往摄政王府而去。

贵太妃见到阔别多年的儿子,泣不成声,“你可回来了。”

南怀王却轻轻地推开她,“母妃,他的尸体为何失踪?就没有派人去找吗?”

“找了,但是找得回来也好,找不回来也罢,你兄长到底是死了,是母妃亲眼看着他死的。”贵太妃凄然落泪。

南怀王听得是亲眼看着他死的,神色才和缓一些,“尸体失窃,是何人所为?母妃没有怀疑吗?”

“应该是萧拓做的,他想隐瞒你兄长薨逝的消息,稳定朝政,但是,如今京中人人皆知,他就算藏起尸体也于事无补的。”

南怀王点点头,“萧拓不得不防,还有,那夏子安到底是什么人?儿臣在城外的时候命人打探消息,京中的人都说是夏子安带走了他。”

“夏子安,夏丞相的嫡女…”贵太妃把子安的来历和最近与子安有关的事情都说给了南怀王听,最后,加了一句,“不管这个夏子安的医术有多高明也没用,她已经死了。”

南怀王对夏子安不太上心,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相府嫡女,弱女子被捆绑到乱葬岗,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他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多年筹谋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

但是,他的狂喜只是维持了一下,便道:“接下来,我们要当众揭穿梁太傅与太子串通,伏杀当朝摄政王一事。”

贵太妃问道:“你的兵马呢?”

南怀王冷笑,“已经来了,就在城外三十里,暂时驻扎在树林里不让人发现,这些年,我在京中不断培植势力,所以京中也有不少我的人,如今只等揭穿太子的罪行,便可一呼百应。”

贵太妃松了一口气,“好,好,母妃就指望你了。”

她看着南怀王,正色地道:“但是,母妃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的。”

南怀王道:“母妃尽管吩咐就是,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儿臣都答应。”

贵太妃道:“你们兄弟虽然不和,但是这一次哀家牺牲了你兄长保全你,一旦你得势,日后皇帝驾崩,你登基为帝,必须要把你皇兄也追封为皇帝,知道吗?”

南怀王保证道:“母妃放心,皇兄是为我牺牲的,就算我对他以前不念兄弟之情有诸多不满,如今人死灯灭,一切都烟消云散,我始终记得,他是我的兄长。”

他会给他一个追封的,但是追封为皇帝?他有这个福分吗?

第九十八章偷酒喝

京郊院子外。

萧拓在门口做了一个牌匾,挂在院子外的门楼上。

牌匾上写着“快活楼”三个字,这个牌匾他一直想弄,但是苦于之前忙碌,顾不上,如今趁着慕容桀在这里养伤,便与苏青两人亲手做了一个牌匾。

慕容桀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但是子安吩咐,不能走太远,只能是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几下。

“凶女人呢?”慕容桀走出来,见两人在挂牌匾,便问道。

“说是到山脚下采药,去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回来。”萧拓道。

苏青说:“不用担心,这里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如果她不怕老鼠蟑螂,估计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慕容桀皱起眉头,“谁说担心她了?快,你们进来,给你们尝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啊?”苏青听得有好东西,手里抡着锤子就进去了。

萧拓看着牌匾,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掏好东西去。

慕容桀拿了三个碗,然后从酒坛子里倒出三碗烧刀子,酒香扑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苏青看得垂涎欲滴,但是还是摇头说:“这不行的,大小姐禁止王爷喝酒,也禁止我们喝酒,说如果我们喝酒王爷的酒瘾一定会起的。”

萧拓快步进来,酒瘾已经被勾了起来,这几天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分明有一坛酒在,却半滴不能碰,反而是王爷每天都可以用棉花蘸着酒湿润嘴唇,看得他可馋可馋的。

“你傻啊,谁让你喝了去跟她说呢?”萧拓小跑着去厨房,“昨夜里还剩下点炒番豆,拿出来下酒。”

他跑进厨房,找了一下,在锅里看到昨夜吃剩的半盘番豆,正要取出去,却见夏子安手里提着两条鱼背着一些草药进来。

“回来了?”萧拓神情错愕,“这么快?”

“嗯,很近的,你饿了?”子安见他端着昨夜吃剩的花生,好吧,他们叫番豆,便问道。

萧拓抓了一把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道:“是啊,午膳没吃饱,你还抓了鱼?这么厉害啊?只两条是不够的,我一人就能吃两条,要么你再去抓,多抓几条,咱今晚开大餐。”

“够了,回头侍卫肯定得拿野兔子过来,鱼是生吃的,我回头给你们做生鱼片。”她把东西放下来,便往屋里走去。

萧拓急忙拦住,“生鱼片?什么生鱼片?怎么做的?要不你现在做,我饿了,饿得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等一下,我先进去帮王爷换药。”子安绕过他,进了屋中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好大的一股酒味,子安猛地掀开帘子,却见慕容桀躺在床上,掀起了衣衫,苏青手里捧着一碗酒,用棉花蘸着酒往慕容桀的伤口扫去,见她进来,他不慌不忙地道:“回来了?王爷说伤口有点痒,我便学你那样给他伤口涂抹点酒,这叫消毒,是不是?”

子安本是要进来为慕容桀消毒清理伤口的,见苏青做得像模像样,便道:“嗯,是这样,剩下的我来吧。”

苏青端着酒站起来,道:“嗯,你来吧,哎,弄得我一身都是酒味,可不爱这种味道,呛鼻得很。”

慕容桀淡淡地道:“本王每天都是一身酒味的。”

刚才就听到萧拓与子安说话的声音,两人顿时一人一碗先灌下去把碗往花盆后面藏着,然后拿起萧拓那碗去疗伤,用来掩饰这些酒气?

萧拓跟着进来,一脸嫉妒地看着两人,手里抓着花生吃,隔夜的炒花生依旧干脆,咀嚼得叽喳作响。

他一屁股坐下来,看着那就酒坛子,酒虫子着实勾得厉害,心里痒痒的,便生了主意,“这坛子放屋里着实有些碍地方,我拿出去吧。”

说着,把花生放在桌子上,去抱那坛子。

慕容桀厉声道:“放下,本王每天都得消毒,你拿出去多不方便,放下放下。”拿出去以后偷喝可就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要用的时候我亲自端进来不得了吗?”萧拓酒虫子被勾起,一口不到肚子里总觉得心里要痒死了,所以不顾反对,就要抱走。

子安淡淡地道:“大将军,把酒放下。”

萧拓怔了一下,“放在屋里碍地方,房间本来小,不好走动。”

“稍等一下!”子安站起来,把那碗用消毒棉花浸泡过的酒倒回坛子里,“这一次用不完,别浪费了,下次继续用。”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苏青绯红的脸和桌子上那一碟花生米,慕容桀身上也有浓烈的酒味,刚才他让萧拓把酒放下的时候,口气都是浓浓的酒气味道。

这坛酒已经不能用于消毒了,但是,废掉它,总比让慕容桀偷喝好,烧刀子烈性太过,他伤势未愈,这种高度酒会加速血液运行,导致心脏肝脏加重负担,如今一天三次的药,已经使得肝脏和肾脏负担过重,再偷偷饮这种烈性酒,这药就白喝了。

萧拓看着她把消毒过后的酒倒回去,人都快疯了,他笃定夏子安看出他们两人喝了酒,也知道自己还没喝,他走过去,抓了一把花生放入口中,炒花生的咸味在唇齿间徘徊,齁咸齁咸的,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女人,心肠太冷酷。”

“嗯?”子安冷冷一笑,“怎么个冷酷法?大将军直说便是。”

萧拓又不好说他们想偷酒喝,也说不出子安的冷酷来,看着慕容桀,“王爷你说,她是不是太冷酷?”

慕容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打了个哈欠,十分无辜地说:“睡一觉,吃饭再喊本王。”

他霍然扭身看向苏青,苏青已经快步出了房间,留给他一个销魂的背影。

“大将军可以把酒坛子抱出去了。”子安坐下来说。

萧拓转身就走了,“累!抱不动。”还抱出去做什么?才不要喝擦过身子的酒,那伤口有脓。

他刚出到门口,便听到子安悠悠的声音响起,“对了,今晚的菜很丰盛,大将军去问问外面的侍卫,能不能弄点桂花陈酿来下菜?王爷的伤势好多了,烈酒喝不得,喝点桂花酒还是可以的。”

萧拓猛地转回头,笑逐颜开地道:“真的?能,一定可以弄的,本将这就去,今晚咱得好好敬大小姐一杯,这几天,您辛苦了啊。”

说完,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子安摇摇头,没好气地笑了,谁曾想这战功赫赫的冷面大将军,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为了一口烧酒,也真是难为了他了。

回过头,便见慕容桀把头转过来看着她,眼底有光芒,见她盯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睡一下,吃饭叫我。”

第九十九章要赐婚

子安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弄饭菜。

这两天,萧拓与苏青不断地外出,然后三人在房中商议事情,她虽没有全部听到,但是,零星的消息串联起来,也可知道如今京中局势紧张。

昨天听到萧拓说,已经开始部署,子安不知道他们部署什么,但是必定是有危险的,慕容桀如今伤势没好,要回去冒险作为大夫肯定是不赞成,但是,她没有阻止的理由和权力。

萧拓去拿酒,苏青进来帮子安杀鱼。

子安问道:“苏将军,我听你们说南怀王回京了,南怀王不是王爷的亲弟弟吗?怎么你们像是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苏青刮着鱼鳞,道:“好比夏丞相是你爹,你喜欢他吗?”

子安便不说话了,是的,有些人名誉上是亲人,血液里有流着相同的血,可心没在一起,便不是亲人。

在夏槐钧的心里,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官途前程,重于一切,所以,任何亲人他都可以利用甚至牺牲。

他疼爱夏婉儿,但是还不是一样要用夏婉儿来笼络太子?

想起夏霖,她的心又禁不住一阵痛楚。

苏青如今对她早就没了防备,所以便继续说:“如今京中人人都以为王爷死了,各方势力都在谋夺主政之位,南怀王这一次回京,也是为此而来。”

“好大的一台戏啊。”子安说。

苏青耸耸肩,“也好,大家都别藏着掖着,你父亲如今与太傅来往很密,看来,你的妹妹是做定了太子妃之位啊。”

子安不置可否。

按照如今她所知道的局势,太子慕容桥与夏婉儿的婚事一定会被提上日程,就算皇后很不情愿,却也不能错过在这个时候拉拢丞相。

苏青继续说:“这京中局势啊,你这个小女子是看不明白的,但是你以后要嫁入王府,我便跟你说说王府的情况,你要不要听?你要听的话,今晚的桂花酒,你给我私藏一点。”

子安磨着薄刃,头也不抬,“成交。”

苏青压低声音道:“私藏的事情不给萧拓知道,他会偷喝的。”

“好。”子安快速磨刀,这回头得切生鱼片,但是,不排除苏青继续啰嗦下去,她得先切了苏青。

苏青听得她答应,便说了,“王爷是没有正妃,这点你知道的,却有一位侧妃,孙侧妃,这孙侧妃是有来头的人,她是梁太傅夫人的娘家小侄女,梁太傅防着咱王爷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这孙侧妃在府中的身份,以你不算聪明的脑袋应该也能猜到,她就是来做内应打探消息的,咱王爷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

“不喜欢为什么不打发出去?”子安倒不是说介意这个孙侧妃的存在,而是觉得以慕容桀的性子,如果他真的看一个人不顺眼,不见得会容忍在府中。

“所以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孙侧妃是要来做内应的,打发出去多不好玩啊,偶尔你得让她带点消息出去。”

子安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了,留内应在身边,是防着有一天,可以反利用。

这个慕容桀,是真的物尽其用,环保人士啊。

“王爷跟贵太妃的关系怎么样?”子安比较好奇的是这个,因为,她心里有所怀疑。

贵太妃在宫中表现的那一幕,和在将军府乃至王府表现得相差太远,让她觉得,贵太妃并不希望慕容桀痊愈一样。

做母亲的不救自己的儿子,在她以前所处的那个社会里,很少见,但是,在这个时代,经历了相府一役,她觉得,这种畸形的亲子状态,人们都比较容易接受,是因为接近权力中心吗?所以一切包括亲情都被权力弱化了。

苏青对于子安的这个问题,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只说了一句,“贵太妃是王爷的母亲。”

子安把刀冲洗了一下,“诚然,这点大家都知道。”

苏青没有再说什么,仿佛找不到可以说的。

子安便又问了,“这个南怀王与王爷的关系怎么样?”

“比你和夏婉儿的关系差一点。”苏青淡淡地道。

“有原因吗?兄弟之间不会无缘无故地失和吧?”

苏青把鱼放在案板上,“南怀王从小就很聪明,一个聪明的人,肯定不喜欢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人。”

这话看似笼统,但是可以引申出很多事情来,子安已然明白。

最后,苏青加了一句,“让矛盾激化的,应该是柔儿小姐,南怀王为柔儿小姐痴迷,但是,柔儿小姐却喜欢跟王爷在一块玩儿。”

女人?子安轻轻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柔儿小姐,怕是兄弟两人都喜欢的女子吧?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泛起了一丝酸涩。

“这柔儿小姐是谁?”子安知道不该问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还是问了。

“柔儿小姐便是柔瑶县主,是王爷的表妹。”

柔瑶县主?子安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柔瑶县主的资料,可见原主也不曾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原主一直在相府中,深居简出,对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一切正如子安所料,夏婉儿与太子的婚事,终于被提起来了。

在摄政王失踪的第七天,南怀王回京后的第二天,梁太傅正式约见夏丞相。

梁太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商讨太子主政一事,因为,明日有北漠使臣入京,皇太后必定是要设宴接待。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逼得皇太后当着使臣的面,让太子监国。

但是,夏丞相今天仿佛是来闲谈的,说太子最近总是逗留在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