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闷,上了顶楼去吹风。”

“哦,上七楼去了。”

“嗯。”

“没什么事早点回家,外面风蛮大的。”

“知道了。”看,还是家人好,有家人的地方,才有关心。他怎么忍受得了没家人的地方,自己跑去留学?这不是活受罪?

才刚止住的泪,因为想到他要出国又冒上来了。电话显示已经挂线,于非飞把它收进口袋里,一骨碌站起来。风真的很大,吹得头发凌乱。放眼过去全是大厦的屋顶,头上顶着灰蒙蒙的天,而她的心,跟这天一样。

她缓缓地走向梯间,虚掩着的铁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那个不想见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眼前。

“你……你怎么会上来?”于非飞拧着眉,猛然想起刚才老妈的电话,心头无名火起。“你利用我妈?”

戴展鹏轻轻带上铁门,双眼一直盯着她,慢慢朝她走过去。

于非飞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会被他摆一道。一直以来,自己仿如孙悟空般,即使很机警,仍然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她眨眨眼,眼角干涩,泪已流不出来,只剩下忿恨。

“于非飞。”戴展鹏去到她跟前,神色从容不迫,刚才的着急已不复见,说话淡定。“我们好好的谈谈。”

他告诉自己,此刻不能着急。她大概是气在心头,他更要平静。见她眼睛带红,肯定是哭过。心里一紧,他突然有些怨恨自己。

“没什么好谈!”于非飞冷着脸,踏开步子越过他。

戴展鹏在她擦身而过时迅速掳住她的手腕,沉着声道:“对不起!对于隐瞒要出国的事,我说对不起,好不好?”

对不起?如果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他不说还好,一道歉,她的眼泪又要来了。“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杀了你,再跟你说对不起,你会接受吗?”

“非飞!”戴展鹏按着她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对着自己。

于非飞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戴展鹏这么眼明,怎会忽略到她眼底的湿润?他心里一揪,更自责,忍不住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知道我坏,我不应该不告诉你。我害怕,怕你不理我。”听到她的呜咽声,他叹了口气,眼底是沉重的无奈。“你别哭,我要做什么,你才会不哭?”

“那你别去!”于非飞猛的抬起头,泪眼蒙蒙地瞅着他。“你别出国,别走!”她被脑里突如闪过的念头吓住。不要他走!只要他不出国,她就原谅他!对,就是这样!她心急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哀求:“你不要去!我不要你离开我!”

“……”他极度挫败地低喊,就怕她这样!“于非飞,我告诉你,这次是好机会。你知道吗?我要成为总工程师,我要做最好的那一个。出国是通往这条路的最好办法,回来后,我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我不要!”于非飞大叫着打断他的话。“其实你现在够好了,对不对?大鸟,我并不贪心的,我只想我爱的人在身边,就这样而已!”

“于非飞你听说!”戴展鹏闭上眼呼了口气,张开时,眼里坚定无比,没有半分犹豫。“于非飞,做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现在虽然你觉得我不错,但五年,十年后呢?如果我们没有更好的条件,是很难坐得更高的。我要拥有更高的成就,就需要更大的实力。这是我做人的目标,也是为了能帮你实现愿望而做的最大努力。”望着她眼巴巴的瞪着自己,他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语气柔和了下来:“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只去两年,两年后就回来,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般,抚着她的发顶,于非飞就一直瞅着这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说服她了吗?不然为何嘴角带有笑意?于非飞,你真失败,你的要求,人家根本没当一回来。

“戴展鹏,你真以为,我会等你吗?”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别说两年,就算是两个月后的事,也无人能预料到。于非飞从没这么坚持过,她非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你如果坚持出国,我们就完了!”

听了这话,戴展鹏有些气了。他出国并不是去玩,她怎能如此胡闹,把分手随便说出来。“你不要任性,这种话不能乱说!”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吗?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不会等你!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于非飞对自己心底的想法前所未有的笃定,或许是他的态度惹怒了她,也或许是她真的想考验他的真心。如果是爱她,就会答应她的诉求!

戴展鹏开始只道她在生气,说的都是气话。但当飘进耳里的话越来越过份,他的火也上来了。他板着脸,语气僵硬地说:“你这是在威协我?”

“随便你怎么想!你就当我迫你吧!出国,分手,你自己考虑清楚。”这是二选一,于非飞心里在呐喊,不要后悔,说出这话,就不能后悔!

这丫头似乎是来真的,戴展鹏心脏突然猛跳,忙把她抱住,连求带哄道:“我们不要吵,非飞,你看,我下个月就要走,能相处的时间根本不多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于非飞挣扎了几下,推开他。第一次这么专心的看他的脸,从那双有神的眼睛,到高挺的鼻子,英俊如他,就算绑在身旁整天对着,也可能会守不住,更何况跑到那么远?就当是她自私吧,她真的没信心,她只能用这个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轻轻地摇摇头,于非飞木然地别过脸,不去看他热切的两眸。“戴展鹏,我是认真的。既然要分开,就没必要互相绑住。在你做好决定之前,不要来找我!”说完,没半分留恋地转身。

“于非飞!”戴展鹏大声叫,她只顿了顿,没回头,走得很干脆。

痛苦的抉择

出国!分手!想不到这臭丫头竟然要他在两者之间选一个!戴展鹏扔下手里的铅笔,把身体靠向椅背上。

签证已经出来,手头上交接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其实一切已成定局,还能选择什么?

已经快十天,她倒做得绝,说不见,就真的不见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气两三天就没事。大家依然有见面,前晚庆祝老妈老爸复婚的饭宴上,她都有出现,还神色如常。他坐她身边,她都没有反对,还举着杯子祝贺人家新婚快乐。席间老妈把他要留学的事说了出来,于爸爸还拍着他的肩说他有出息,于妈妈微笑着看看他,又看看笑得僵直的女儿,沉默不语。

饭后从酒店里出来,她说什么也不肯上他的车。六个人,确实很难挤一辆车。老妈很识趣,说他们吃得太饱,要散步回去,还一语双关的说应该给年轻人多点间,其他人听了都掩着嘴笑。结果她没有再拒绝,上车后却不说话,任他开着车瞎逛。到他忍不住开口,她才轻轻说了句,你做好决定了吗?他顿时语塞。车子开到家楼下时,她等了会,他还是没说话,她很失望地下了车。

心里对于留学一事,从没有半分犹豫。他其实在等,等她软化,等她说支持他。

唉!戴展鹏发泄地踢了踢台脚,感到很无力,叹气。

身后传来敲门声,他转过头,见老妈站在门口。戴展鹏回过身,拾起桌上的铅笑,装作很忙的继续胡乱画着线。

邓碧云走进来,到床边坐下。瞄了眼摆在儿子跟前的白纸,似有所悟。最近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她大概能猜出几分。那个挂在他心头的女孩,自从上次送汤上来后,便再没在这间屋里出现过。

“儿子呀,有空也不去拍拖?”

戴展鹏顿住,侧过头瞥了老妈一眼,继而又再唰唰唰的在纸上画起来,线条重叠重,几十条三两下就堆成一团灰色。突然笔尖一拐,铅芯断了,纸也被戳穿。他烦极的扔掉笔,再重重地抓头。

邓碧云把一切看在眼里,这个儿子一直淡定得很,对任何事情都能应负自如,如今这样子,实属少见,想必这次是很难摆平。“我说儿子,女孩子是要哄的。你有时间在家烦燥,不如花时间去做点实际行动吧。”

戴展鹏揉揉额角,无力地说:“妈,她说如果我出国,就跟我分手。”

“呃?”这话如炸弹般,轰得邓碧云乱了。“小非飞不赞成你出国?”

“嗯。”戴展鹏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她说不等我。”

“真的?”两年的时间,很长吗?邓碧云不解了。

“她说既然我要离开,就没必要互相绑住。”

“那你怎么决定?”

“妈!我没可能不去的!”

“这样哦。”邓碧云若有所思的说了句,脑里迅速转动。

戴展鹏不说话,神情很寂寥。真头痛,要怎样才能让她软化呢?他甩甩头,才发现老妈还坐在身边。他疑惑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的?”

“哦?”邓碧云似在想事情,被儿子一问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她挺了挺身,坐正,再往门口瞄了瞄,轻着声说:“儿子,你爸最近精神不对劲。”

“不对劲?”最近他因为那丫头的事都烦得一个头两个大,父亲的情况倒是没留意多少。

“嗯。他现在化疗做到第四期了,前两期没什么,很正常,这一周,我发现他连说话都挺没力的,而且胃口越来越差。今天我给他煎的中药,喝了后又全吐出来。我知道这些都是做化疗的后遗症,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身体会顶不住。我想,这个化疗我们有必要做下去吗?昨天我给你哥打电话,他说他在那边找了一个医生,专攻这个病的。我就想,好不好跟你爸回加拿大算了。”

“你问过爸的意见吗?”

“他没所谓。”

“这……”戴展鹏一时拿不定主意。父母要走了,他大概也要跟着离开。于非飞那边,该如何解决?突然发现一切已经迫在眉睫。

“儿子,船到桥头自然直!”邓碧云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所有问题,总有解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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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非飞其实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她每天都过得胆颤心惊,生怕他突然给她一个不满意的答案。有时候她想,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她这样威迫,会不会有反效果?可是如果真分开了,她怎么办?只要想到他将不在自己身边,她的身体便不由得发抖。

那天在酒店吃饭的时候,戴妈妈把他要留学的事宣布出来,而他平静地接受家人的祝福,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几乎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直到回到家,他都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她真的可以用这个作赌注吗?

“非飞!非飞!”

“诶?”于非飞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愣住,左右看看,老妈不知啥时候从房间出来。客厅里本来就只有她一人,电视开了很久,为何没声音的?啊!原来她开电视后,一直忘了切换到机顶盒的频道上。

“神不守舍的,干什么了?”方女士坐到她身边,发现女儿的黑眼圈很大,快要变成国宝了。这段时间都没见到她笑,是因为心上人快要出国的缘故吗?

“哦,没事。”于非飞举起遥控,对着电视随便按了一个频道。晚上八点多的时段,播的是黄金档的剧集。不知在播什么,却无意外地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桥段,如穷瑶般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好雷人。偏偏于非飞只觉身同感受,才看了几秒便入了戏。当女主角哭喊着叫男主角别走的时候,她竟跟着一同掉眼泪。

方女士万般无奈地摇头,这种剧情,连自己看了都嫌做作,她竟看得如此入迷。“女儿,做戏来着,不要太认真。”

于非飞愣愣地擦着眼泪,呜咽着说:“妈,要分开什么的最讨厌了。”

“唉。”方女士长嗟一声。“你有跟他谈过没有?”

“什么?”于非飞犹未从剧集里跳脱出来,侧过头看了老妈一眼,马上又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去。

“嗖”一声,电视屏幕突然黑了屏,苦情戏码瞬间消失,只剩下模糊的倒影。

“啊!”于非飞大呼一声,转过头,只见老妈拿着遥控瞅着她。“干嘛把电视关了?”

方女士叉着腰,劈头说:“妈想让你专心的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呀?”

这孩子!方女士只差没被气死,尖着噪子提高音量:“当然是你跟小鹏的问题!他要出国了,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于非飞喃喃的接下老妈这句话,缓缓地垂下头,侧面看过去,眼角还泛着泪光。她也好想知道,她该怎么办?他似乎已经铁了心,一定会走,不会动摇。其实一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要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想到根本不能改变的事实,她不禁悲从中来。

“唉。”方女士轻叹一声,把她的头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女儿呀,按大道理来说,男儿志在四方。他能有更好的发展,更好的机会,你是该大度一点,全力支持他。”

“妈,万一他变心了怎么办?”于非飞缩着肩,好像已经能预见到,很多女生围在他身边转的景象。

“那是。”方女士随即接了一句。

“妈!”于非飞大叫着抬起头,见到老妈一脸正经,并不像开玩笑,人马上清醒过来。她怎么会跟老妈在说这事?她跟本没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事。缩着肩,于非飞喏喏地说:“你,你知道我们……”

方女士斜眼睨着她,语带不屑地说道:“我是你妈!”

于非飞颓然地垮下身。妈妈知道了,那爸也肯定知道。对于将要面对的事情,她没把握。如果自己跟他分手,她要如何面对家人?

曲起身体,把头埋到双膝间。如果可以,她真想自己是一只鸵鸟,把头埋到沙里,什么都不去想,不用面对任何难以面对的抉择。

气氛静了一阵子,方女士的声音又徐徐飘起。“非飞,妈一开始就跟你说过,小鹏不适合你。他太有优越感,又骄傲,不是你能驾驽的。不过既然你们好上了,爸妈也乐于接受。妈看得出,那孩子对你是有诚意的,你爸私底下还说,女儿太厉害了,竟然能让这么优秀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男人都这样,对于有上进心的年轻人特别的欣赏。你爸的那点心思,我知道。他肯定是认为,自己女儿能配到这么好的男人,是福气。”方女士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一会,继续说道:“不过女儿呀,妈妈并不想你受委屈。在妈妈心目中,不管长得美丑,你都是妈妈的珍宝。他要去加拿大,你一定会很伤心。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一串长长的泪珠滑落,湿润了她抵着的手掌。这段日子,于非飞内心不断地挣扎。是该放他走,还是要把他强留在身边。爱情面前,每个人都自私。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该大度的放飞他。然而,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希望能时时刻刻依偎在情人身边。与其说她对远距离的爱恋没信心,倒不如说她对自己没信心。凡事都有变数,那个变数,根本不是她能承受得了。

“女儿,忠于自己的想法。就算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妈!”于非飞抬起头,鼻子哭得红红的,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摔倒后,很想得到家人安慰的可怜样子。

方女士没有再说话,她只轻轻的抚着女儿的发。刚才邓碧云在电话里,说想让她劝劝于非飞。从邓碧云口中,她这个当母亲的才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在烦什么。让男朋友要么出国,要么分手,她没想过女儿做得如此抉绝。邓碧云说得很婉转,话语间无不是婉惜,儿子去深造是既定的事实,现在就只差自己女儿安然接受,好让她儿子走得安心。每个父母都是自私的,她不怪邓碧云自私。如果换了别人,她一定会认为是女方挡了男方的去路。但现在这是她女儿呀,假如将来小鹏变了心,那岂不误了女儿的一生?况且女儿现也说不肯等,她又怎能强迫她呢?

一切,还是遵照女儿自己的意愿吧。

分手的坚持

听妈妈一番话后,于非飞觉得闷极。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借口说去买东西,独自上楼。

经过六楼他家的时候,她停了一会。望着那扇开了无数次,已经变旧生锈的铁门,于非飞有刹那的恍惚。或许以后,她就不再上来了。再不会有人要抢她的苹果,也不会有人在她饿极的时候为她下面条,也没人在她生病时哄她要多休息。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他的出国而消失。

于非飞抹了抹眼角,拿出手机,发了短信,继续往顶楼走去。

晚上的天台风很大,没有灯。放眼望过去,远处的高楼大厦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于非飞并没有等很久,梯间便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来人跑得很急,在去到天台出口时停住了脚步,当见到站在矮墙前,面向外的人影时,慢慢地走过去。

于非飞知道他到了,缓缓转过身。他高大的身躯,正一步一步的慢慢移近。身后的影子,因为月色明朗,被拖得很长很长。熟悉的气息,终于飘然而至。

晚上的风有些许凉意,于非飞双手插在衫兜里,微微打了个寒颤。

这么微小的动作,没逃过戴展鹏的眼睛。他皱起眉,说话语气有些心疼:“这儿风大,上来都不多穿件外套。”说完就要脱身上的风衣。

于非飞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摇摇头。“不用了。”

戴展鹏愣了两秒,迅速握住她的手,凉的,他的眉头拧得更深。“这样吹风会感冒。”也不理她的反对,坚持脱了自己的衣服帮她披上。

衣服上有他熟悉的清朗味道,于非子深呼吸了几下,贪婪的汲取着这令人安心的气味,又想哭了。她忙转过身,望着大厦外边街景。风把她的发吹乱,也吹散了她眼里泛出的湿意。身后温暖气息再次靠近,紧接着,她被拥进宽阔的怀里,后脖窝被他的唇占领。

“非飞……非飞……”他难以克制地低喊她的名字。从收到她叫他上来的信息后,他半刻都不敢迟疑。这个绝情的女人,他以为她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他。这几天他都不敢找她,生怕她又说出那让他要发疯的话。

“非飞……你终于,肯接受了吗?”他再次呼唤了她,鼻间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已经久违了那么久,他难以自持吻住她颈上冰凉的肌肤。双手慢慢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湿濡的唇,一直在锁骨和衣领间徘徊。见她没有拒绝,他惊喜的压上她的唇,狠狠地挤压,噬咬。这十天的思念,患得患失,终于在抱着她的一刻,踏实了。

于非飞没有动,任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嘴唇被咬得生痛,他的舌在她的嘴里恣意捣乱,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么深沉的吻,这么充满喜悦的呢喃,狠狠的揪痛了她的心脏。紧闭的双眼,隐隐刺痛,泪水全不受控制的流下来。额上,背上,皆是冰冻的冷汗。

不用问了,这就是答案!他真的一直,在等她妥协!

“非飞?”有水,沾湿了他的脸。他微微放开她,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她抬高。俩人的身体紧紧贴住,他可以察觉到,她身体在发抖。双手捧起她的脸,借着月色,他把她看得清楚。那紧闭着的眼,深锁的眉头,死咬着的唇,都在说明她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伸手帮她抹眼泪,才拭去,新的水气又涌出来。她就这样,不肯睁开眼睛,不肯说话,这把戴展鹏吓慌了。他以为,她是来给他惊喜的。“非飞,你别吓我!”

小时候爸爸曾教于非飞游泳时,告诉过她,要学会游泳,就得先学会憋气。鼓着气,沉到水底,时间越久,越利于潜水游泳。那时于非飞很笨,老是学不会,通常沉下去不够10秒,就会傻傻的在水底呼吸,结果老呛水。

她想,恋爱其实跟学游泳一样,你要先懂得憋气,学会忍耐,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可是,她从来就是个差学生,她一辈子都学不会憋气,所以,她决定放弃了。

“大鸟。”徐徐睁开眼睛,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珠,闪着前所未有的笃定。上来前一刻,她还曾犹豫,现在则是意志坚定。“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听到这话,戴展鹏震惊。他刚才还为她主动相约而屑喜,她甚至还让他吻她。不可能,一定是他的听觉有问题。“你再次一次?”沉着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

“我们分手吧。”她说得无比冷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般,话就这么轻易地吐出来。

“不要为了赌气而说气话!”戴展鹏放开她,抹了抹额,又扒了扒头发,双手似乎要乱抓点什么,才能踏实。“你怪我隐瞒你,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怎么做你才消气?你打我?打我让你消气,对不对?”

他突然虏住她的双手,发疯般打在自己的脸上。“啪啪啪”,很响亮。

于非飞死扯住自己的双手,遏止不住的大哭。“你别这样!别这样!”从小到大,没见过他这么失控。他一直那么自信,天塌下来,也能冷静顶住。

戴展鹏看见她眼泪流得一塌糊涂,马上停住,单手狠狠使劲把她箍住,另一只手使劲地去擦拭她的泪水,弄得她脸上的皮肤很痛。他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的无措,语气焦急万分:“于非飞,别跟我分手。我那么喜欢你,那很爱你。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好不好?”最后两句,说得那么卑微。

于非飞哭着摇头,全身无不撕裂着痛。拉住他的停在自己脸上的手,沙哑着声音哀求道:“大鸟,如果你要走得了无牵挂,我们就分手。”

“分手了,我怎么还能了无牵挂?”戴展鹏大吼,狠狠的摔开她。“你是存心让我难过,就因为我不答应你留下来!对不对?”

对!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于非飞没了你又不会死!你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这些话,于非飞很想吼回去,但她没有说,只木然地吐了句:“随便你怎么想。”

戴展鹏愤怒得快要爆炸,挥手一拳打到旁边的女儿墙上。硬踫只会带来伤痛,他握紧拳头,完全没察觉到丁点的痛楚,手指被捏得“咯咯咯”地响。

“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我会变心吗?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他咬着牙,努力寻回丁点的理智。

男人的保证,能相信吗?于非飞仰起头,直视着他。“大鸟,我们彼此放手吧。既然要分开,就还对方自由。我不绑住你,你也别绑住我。”

“你怕我绑住你?”他略抬高了音量,狭长的双眼微眯着,眼底深得如一潭寒水,散发着冷冷的光。

“对!”于非飞直言不讳。“既然彼此不在身边,为免以后有人变心再闹得不愉快,倒不如现在干脆点。也当给对方机会,说不准能找到一个更好的。”

“于非飞,这是你的真心话?”

这是真心话吗?于非飞茫然。心已经痛得麻目,自己是不是真要走上这步?还是继续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他回来?这样的她,就能幸福吗?不,不行。她恍恍头,眼睛无焦距的望着前方。

“很好。”戴展鹏轻轻说了两个字,闭上双眼,额角一抽一抽的痛,最近睡眠质量奇差无比,都是因为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分吧。”

风,瑟瑟地吹过来,戴展鹏就在这带着冷意的初冬,垂着头转身而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了。于非飞一直在发抖的身体,突然被抽干似的,软了下来。慢慢的蹲下,耳边不停的有“嗡嗡嗡”的叫声回响。

眼泪好像流干了,痛极也滴不出半点来。于非飞,你要坚强!她暗暗呐喊,想站起来,让自己振作。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软软的,她索性坐下,靠着身后的女儿墙,撑着头,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明月。

于非飞,这是你的选择,你别后悔。这对大家都好,说不定,你还能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哈!她自嘲一笑,很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其实分手也没什么,她还可以承受,不是吗?

拿出手机,点开音乐夹,忧怨的歌声哼了出来。于非飞用手指抚着手机屏幕,这小东西,都是他送的。

不知在这坐了多久,歌唱了一首又一首,静静的地方,连灯都没有,于非飞却不觉得怕。以前从没发现这里是个疗伤的好地方,没人来打扰,可以哭,也可以闹,再难看也不会有人看见。

于非飞闭着眼,有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睡着,手机的震动,把她惊醒。

是方女士,催她早点回家。还是妈妈好,她抿着嘴笑了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摸了摸衣角,才发现他的风衣还穿在她身上,怪不得不见冷。

拔正吹乱的发,收好手机,走到他家门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塞进铁闸门的间缝里。

从今天开始,她又是自由身了。看吧,还是一个人好,轻松多了。

抵死的缠绵

恢复单身的于非飞,没有再去刻意关心他的事,只是有些消息还是会有意无意的飘进耳朵里。晚饭间听到老妈说他们已敲定离开的确切时间。是12月的13号,乘早机。听说戴伯伯做化疗的副作用很大,所以他们决定了一家三口齐齐过去。

终于还是来临了,于非飞听了后表面很平静,心底却在默默算着,还有十天时间不到。

每天晚饭后,她习惯性地上顶楼吹风。晚秋初冬的风很清凉,吹一吹能使头脑清醒,连带伤心的眼泪都会被风干。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好,她已经能安然地接受分手这个事实。

每到快十点的时候,方女士就会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于非飞奇怪,老妈总不问她的去向,催人的时间却比闹钟还要准时?

日子过得飞快,越接近他离开的日期,于非飞越觉得心烦意乱。她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这早晚得面对的。

12号那天,是周六,方女士说晚上会跟戴家的人吃饭,当是祝他们一路平安。于非飞根本不想出席,她早早起了床,背起包包独个儿跑去游乐场玩了一天。

到傍晚的时候,方女士来电催她回去,她借口说还在堵车,可能来不及。在街上游荡了两个多小时,她随便塞了点东西进肚,又到超市买了几罐啤酒。

平时于非飞很少喝酒,家里没人喝,她也不用应酬。今天心情特别郁闷,她想借酒舒解一下。

回家拿了以前做瑜珈减肥的那块垫子,拧着啤酒冲上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