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展鹏脸微微一热,坐回椅子上,交叠着的双手上下转换了几次。或许这个人现在心情,就像那丫头不理他时的心情一样,很郁闷,很无奈。
“我听你妈说,你现在是建筑师?”戴兆扬打破沉默。
“嗯。”淡淡的回应。
“工作顺利吗?”
“还好。”
“我的儿子都很出色!”大儿子是会计师,小儿子是建筑师,戴兆扬很欣慰。
戴展鹏不语,他不知要怎样把话题接下去。明明是最亲的关系,却因为分开了这么多年,变得不知要怎样跟这个叫父亲的人沟通。
儿子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戴兆扬很高兴,话不禁多起来。“真希望你大哥能回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有机会的。”
“可以吗?”戴兆扬抬起头,望着儿子的双眼满是祈盼。这是他十多年来的渴望,多少次梦里回旋,想的念的都是以前一家四口开心快乐的时光。
戴展鹏微微移开视线,抿紧嘴,久久才道:“你安心治好病吧。”
“哦。”戴兆扬失望应道。以为儿子会给自己肯定的答复,谁知……是他太心急了。他搓搓额角,勉强地笑了笑,转移话题:“等我病好了,或许你可以去温哥华走走。你哥一家四口都住在那,他新添的小女儿很可爱,像个公主。”
“嗯。”其实很快就会有机会,十二月底,他就要飞去温哥华,入读哥伦比亚省理工大学的建筑管理培训课程,为期二年。想到这,戴展鹏就头痛。他还没跟于非飞说这件事,真不能想像跟她会有什么反应。
“小鹏,你能原谅爸爸吗?”
“啊?”戴兆扬突然问得这么直接,戴展鹏有点措手不及。
见儿子很为难的样子,戴兆扬很小心地重复问道:“能吗?”
戴展鹏闭上眼,脑里尽是他小时候把自己骑在肩膊着转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快乐。能原谅他,就这般原谅,会不会太便宜了他?
戴展鹏内心在挣扎,直到听到一声叹息,才缓缓睁开双眼。面前这个男人,紧紧锁着眉,花白的发脚昭示了他的苍老。岁月,其实对任何人都这般无情。
戴展鹏揉了揉眉心,沉着声问:“妈妈原谅你了?”
戴兆扬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妈妈这次在温哥华住了三个多月,发现其实她可以适应那边的环境。平常在家带带孩子,假日我带她出去走走,她说这样的生活蛮写意的。她还说,当年我们这样分开,很笨。我们还有意复合,但是……”戴兆扬歇了一会,喘了口气,再说话的语气特别无奈。“我现在这样,我怎敢?”
父母竟然要复合,这是戴展鹏意料不到的事情,而且老妈竟然说可以适应温哥华的生活,想必她作了很大的让步。既然当事人都有此打算,他当儿子的,还能说什么?
“你先治好病吧。既然妈妈都原谅你,我……我还敢有什么意见?”
听到儿子的话,戴兆扬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俩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再说什么,男人与男人之间,或许不需要很多的话语,特别是俩父子,有些事不用细说,也会明了。
坐了一会,于非飞跟邓碧云拿着午饭回来。因应戴兆扬的情况,邓碧云为他煮了小米粥。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今天吃了一碗半的粥水。吃完后,戴展鹏才和于非飞出去觅食。
走在医院的林荫小道上,于非飞抿着唇笑咪咪,身边那人瞧见她这得意模样,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没呀。”她侧头望了他一眼,笑意更浓。
“没才怪!”看她似笑非笑,那双眼好像洞悉了什么,闪着狡黠的光,整个人奸得跟乌贼一样。
“你,噗!你是不是跟伯父和好了?”于非飞尽量控制自己别笑得太放肆,怕惹火了这个闷骚男。
“和好什么?”他抵死不肯承认,脸嗖声红了。
于非飞快步走到他跟前,与他面对面。“我看到了,刚才你帮伯父盛粥,还为他拿纸巾。”她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挑逗地说:“害什么羞?别不好意思了,来,给姐笑笑。”
“不要玩。”他捉住她的手,才一秒时间便把她拉进怀里,抱住,头无力地搭在她的肩上,情绪颇低落。“于非飞,我希望自己不会领悟得太迟,我不想他有事。”
于非飞被他的话慑住,原来人到担心时,都会这般无助。她拍他的背,安慰道:“别担心,一定会没事。”
“妈妈要跟他复合。”
“咦,真的吗?”俩人年纪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有此心。
“嗯。”戴展鹏点点头,想到那人可能有事,心里便刺刺的痛。父母好不容易才决定走回一起,他真不想其中一人又要离去。
“于非飞,我们以后都别吵架,好不好?”他把她抱得紧一紧。对二人即将面对的问题,他突然害怕起来。万一她不赞成他出国怎么办?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对他以后的工作会有更好的帮助。但如果他出去了,她被别的人追走了怎办?
为了这些问题,他忐忑了好久。二年,其实二年的时间并不长,对吧?
对于戴展鹏难得露出的脆弱,于非飞不禁心痛。除了点头答应他,已不知还能做什么。“我答应你,以后都不跟你吵架,我们要好好的过日子。”
“说了不能反悔。”
“反悔的是小狗!”
男友的出国
过了几天,假期结束,疹断结果出来了,证实为结肠癌初期。大概是早有心理准备,各人听了虽然很失落,也安然接受。医生安慰说,一般结肠癌初期只要治疗得当,痊愈的机率很大。
一周后,戴兆扬做了手术。术后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加上邓碧云的适心照料,在医院休养了十天后便出院回家。接下来的时间,戴兆扬开始接受化疗。
时间就这般悄然溜走,戴家与于家两户人,几乎把所有精力与时间都花在戴兆扬的治疗中,戴展鹏更是经常家里医院设计院几边跑,一个月下来,奔波劳碌,瘦了几斤。
于非飞把一切看在眼里,每每见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都能睡着,心里更是怜惜万分。
那天周日,于非飞起了个大早,拉着方女士到市场买了活鸡,回家后在厨房乒乒乓乓的作战了整个上午,终于把一煲花旗参炖鸡汤弄好。
吃过午饭后,于非飞捧着爱心汤,满怀喜悦的往他家走去。
昨晚他又加班至深夜,不明白他为何这段时间总要工作得这么凶。自从戴兆扬做完手术回来后,他在设计院的时间明显增加了很多。大概是他也意识到自己最近太忙,所以前两天说好了,今晚俩人会去拍拖。他还神秘的说今晚有事要跟她谈,不会又是求婚吧。想到这,于非飞就偷笑。中秋那次求婚,因为太突然,害她乱了阵脚。如果这次他能认真的再来一次,她会答应的。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必要在乎恋爱时间的长短。经历了戴兆扬的事后,她更笃定自己是非他不嫁的了。
上到六楼,才要按铃,恰巧门从里边打开。于非飞慌忙往后一退,看看手里的汤没有溢出来,才定了定。
开门的是戴兆扬。“非飞?你来了。”
“嗯,我送汤上来。”于非飞举了举手里的汤,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两袋垃圾,忙说:“伯父你要去扔垃圾?要不我先放下汤,帮你拿去吧。”说着便要往里走。
“哦,不不。”戴兆扬忙摆手摇头,“不用了,我顺便去街口的超市买点东西。”
“你行吗?”于非飞侧着头问。听老妈说,做化疗会有副作用。疲倦乏力、精神萎靡不振、失眠、汗出、恶心呕吐,甚至腹泻、腹痛、贫血等,会有很多很多症状,不过眼前的人,精神状态似乎不错。
戴兆扬笑着摇头:“别担心,我整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家,都快发霉了,所以才想出去走走。你进去吧,他们母子俩在房间说悄悄话呢。”
跟他说了再见,于非飞关了门,捧着汤直接往戴展鹏的房间走去。
戴展鹏并不是存心跟老妈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如果他知道跟老妈多说了两句,会得来这样的结果,他宁可死赖在床上不醒来。
午饭的时候,戴展鹏没起来吃。邓碧云体谅他夜归,也没叫他。饭后过了一会,见他还是没动静,怕他会饿着,于是进房叫他起床。看着儿子醒了还是一脸疲惫的样子,邓碧云于是碎碎念的说他只顾着工作,连身体都不照顾好。
被老妈叨唠了几句,戴展鹏也睡不下去了,索性坐起身,才要下床,即被邓碧云按住。
“干嘛?”戴展鹏蹙起眉望着老妈。他难得一个周日有空,已经睡掉了半天。于非飞那丫头大概知道他累,也没打电话来,估计是想让他多休息。已经冷落她很久了,他想今天好好的陪陪她。
邓碧云支吾了两秒,察觉到儿子开始不耐烦,才神情正经地说:“儿子,妈想说,我跟你爸爸……”
“你是不是想说要跟爸复婚的事?”戴展鹏最受不了女人支支吾吾,马上就接下她想说的话。
“呃?你知道?”邓碧云非常惊奇儿子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她都没好意思开口,毕竟都一把年纪了,说出来会难为情。
“爸说的,你有这个意思。”
“嗯。”邓碧云点点头,“是的。小鹏,妈妈想跟他去加拿大。他这病,要有人照顾才行。妈老了,也想有个伴陪着。只是,”她迟疑的望着儿子,就担心他不接受。“你会反对吗?”
“你自己喜欢就好了,我能反对什么?”戴展鹏翻着白眼,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看来最近自己的表现还未能让她满意。他不是已经主动跟那个人示好了吗?
“小鹏。”得到儿子的认同,邓碧云很感动。虽然说这父子现在关系好了一点,但毕竟是复婚这么大的事,而且还要离开这里,她的心也很忐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邓碧云眼角有泪。“妈妈舍不得你,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妈妈不忍心。”
戴展鹏揉了揉额角,因为睡不够,头扯着痛。听了老妈的话,头更痛。又不是生离死别,而且他这么大的人了。“妈,我快三十岁了。”
“在父母的心目中,即使你七老八十了,仍然是个小孩子。妈真希望你能够早日成家立室,了却我这份牵挂。啊,说真的,你恋爱了没有?”
戴展鹏再次翻白眼,老妈不是一般的迟钝。“你没发现?”
“啊?”邓碧云瞪着眼睛,一脸疑惑。“发现什么?”
戴展鹏把微红的脸别到一边去,脸色尴尬。“你明明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邓碧云茫然的呢喃着,没一会,终于脸露惊喜,“儿子,你是说,你跟非飞?”
戴展鹏抿着嘴点头,邓碧云兴奋得什么似的,张开嘴大笑。“你这臭小子,妈已经说了你好多年,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不追是很浪费的。幸好,你终于开窍了!”邓碧云双手交叠握着,难掩内心激动,一张嘴吱喳个不停。“妈还一直担心你再拖下去,人家迟早会被人追走。还好还好,你苦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什么时间苦恋来着?切!”戴展鹏不屑的啐了口。
“还不承认,是谁老叫我寄这寄哪的回来?就因为她喜欢吃。是谁毕了业有上海不待,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人家才刚毕业,你就屁颠屁颠的帮忙找工作。哎呀,儿子,你是我生的,我还不清楚你?”
“你说是就是啦。”戴展鹏随便应了一句,抓起床头的手机看看,中午一点多了。或许现在起来,还能赶得及跟她看场三点半的电影。才掀被要起来,又被邓碧云拉住。
“儿子,再聊聊。”
“还要聊什么?”
“聊你的人生大事!”邓碧云睨了儿子一眼。既然已经跟那小丫头在一起了,那好应该把婚事了一了。“妈说,你也老大不少了,如果跟非飞是确定的话,是不是该定下来了?”大儿子都生两个孩子了,小儿子一直没着落,害她还担心了一轮。既然有女朋友了,结婚是必然的事,也免得她挂心。
“妈,这事情,迟点再说吧。”
“还迟?你刚才不也说,自己快三十了?非飞也二十四了吧?这个年龄结婚,明年再添娃娃,刚好!”
“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可以,他也想按照老妈刚才说的去做,可是现在不行。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领个证摆个酒,又不用很花时间。”
“妈,”戴展鹏叹气,本来想先跟于非飞说了再跟家人说。“我十二月底要去加拿大留学,要去两年。”
“什么?你要去加拿大?”儿子竟然要出国?邓碧云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嗯。”戴展鹏淡淡地说:“是设计院安排,以培育人才的名义,全院只有我一个。”
“哇!儿子你好棒!这样更好,我们可以一家团聚了。说不定,你喜欢那边的话,还可以留下来,哈哈!”
“妈!”都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这事,我还没跟于非飞说!我怕她会反对。”
“安啦儿子,出国是好事,而且还公费,说不定回来还能升职了。”邓碧云拍拍儿子的肩膊,想到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全家团聚,她很兴奋。
相对邓碧云的乐观,戴展鹏就显得忧心重重,想到今晚要跟她说这事,还真愁人。甩甩头,先不烦这个了。不理老妈还在傻笑,他跨脚下床。拉开虚掩的房门,想出去,结果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人。
于非飞在门外站了好半天,从听到他跟戴妈妈说他俩在恋爱的事时,她便开始偷笑。她还想,自己现在不是该出现的时候,不然会被笑。她就一直傻傻的站着,傻傻的笑着,直到他说,他要出国,她的世界噌一声,碎了。
见到于非飞,戴展鹏就像从赤道到了北极,冷极了。刚才自己跟老妈的说话,她肯定有听到。“你?”望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容,他想解释,无奈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于非飞微微垂下头,平静地说:“我送汤上来。”
房里的邓碧云听到于非飞的声音,马上跑出来。“非飞你来了?”
于非飞像寻到想找的人般,眼睛直接望着他身后的邓碧云,连眼角也没瞄他半眼。“戴妈妈,妈妈让我送汤上来,她叫你趁热喝。”她抿紧唇,把汤递了过去。
邓碧云笑着接过汤碗,边往厨房走去边说:“你妈太客气了。”
于非飞看着邓碧云消失在视线里,鼻子泛酸,眼角开始冒水气。满心欢喜的送爱心汤来,却听到让人震惊的消息。很难接受,很难很难!
“非飞。”戴展鹏轻轻踫了踫她的手臂。这丫头太平静了,出乎意料的平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听到他要出国,她应该会气得跳脚。
“戴展鹏,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要出国?”
理想的追求
于非飞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里,极力地控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戴展鹏,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要出国?”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打从懂事后,她就叫他“大鸟”。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虽然他屡听不爽,但随着她顽劣的坚持,加上俩人愈加亲密的关系,渐渐地,他听着那别名,竟觉得亲切,这已经成了俩人间独特的称谓。现在,她居然这么平静地叫他的全名。
戴展鹏知道,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并不代表她不生气。这丫头平时不高兴,就会霹雳巴拉全说出来。现在这样,反而让他着急。“非飞,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要出国。”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非飞。”戴展鹏望着她深黑的双眼,想从她的神情去猜测她的想法。而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如一利箭,让他竟然不敢直视回去。“我……大概两个多月前吧。”
“两个多月?”于非飞有些不敢置信。“你竟然两个多月前就知道自己要出国……哈,很好!很好!”
于非飞冷笑一声,心里有股强烈的悲凉情绪直涌上来,她捂着嘴,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怎么会有人可以这样自私的?怎么能?
“非飞,我们坐下好好聊聊。”戴展鹏心急地拉她的手,随即被甩回。
“没什么好聊,很好,非常好!”对于这个答案,她很失望。两个多月前,他们还没开始。哈!于非飞自嘲的摇摇头,转过身。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心里半刻都不想逗留,很怕当自己情绪失控时,还要被他知道。
洞悉到她的意图,戴展鹏慌忙从后边死死抱住她。“非飞,别走!你听我解释!”知道她此刻一走,后果不堪设想。戴展鹏非常了解她的死倔性格,也担心她独个儿会胡思乱想。“我并不是刻意隐瞒,很早以前已经想跟你说,但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出国是设计院的安排,全院就只有一个。这是很好的机会,对于以后的升迁有很大的帮助!”
于非飞微抬起头,神情木然。眨眨眼想把眼角那滴泪眨回去,然而旧的才散开,新的又溢出来。几滴形成一串,直敞下来。“戴展鹏,你当我就这么好欺负吗?”她哽咽着声音,颤抖的说出这话。心脏像被捏住般,很痛。他要出国的消息,太突然了,击得她措手不及。“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等你回来吗?”
戴展鹏僵愣住,箍着她的手慢慢放松。于非飞迅速挣脱,箭步向大门口跑去。随着“呯”的响声,戴展鹏的心也跟着狂跳了一下。
本来待在厨房的邓碧云听到关门声后跑了出来,站在客厅中央往他大声嚷道:“小非飞走了?”
戴展鹏咬着唇,烦燥地抓抓头发,转身回房,匆匆刷牙洗脸,换了衣服,急急往楼下的于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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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非飞从戴家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上了这幢楼的顶层。
天台上没有人,偌大的空间只有她独自瑟缩于某个角落。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背,想借此来阻止自己狂哭出来。如果倒立能够让眼泪不流出来,她宁愿倒立。
跟他从开始到现在,嗑嗑踫踫的才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凭借着从小的了解,俩人的关系除了开头不太顺,一路下来都是甜如蜜。她从没被男人这么宠过,即使会吵架,也只当是增进感情的催化剂。她以为,自己真的就这样嫁给那个男人,跟他共建一个小家庭。
可是,他竟然一早就预谋了要出国。出国是好事,如果俩人只是邻居,即使会舍不得,她也会举脚赞成,为他高兴。可是,明明知道自己要离开,为何还要来招惹她?
从小到大,他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那么优秀,站在他身边,她都要自惭形秽了。没想过会得到他的青睐,即使他生气吃醋时,她都不敢有这份心思。虽然平时嘴硬,说话从不认输,但这其实是为了掩饰她自卑的内心。她好怕,怕人家说她配不起他。
直到他说爱她,说会帮她实现那个公主梦,她才开始有真实感,这个男人,是真的不介意她的不完美,是真的把她放到心坎里去。他把她捧上了天,让她相信,其实她也是美好的。可是,这个人,竟然从头到末都知道自己会走。他把她,从高高在上的象牙塔狠狠的摔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于非飞捂着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他怎么能这么毅然的决定走?他就那么笃定,无论他去到哪,她还是会站在原地等吗?他以为,只要他说爱她,她就会哪都不去,谁来勾搭她都不予理睬吗?
即使其貌不扬,渺少如尘土的她,也是有傲气的。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别的男人欣赏到她的优点。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推至如斯境地?再之,他的家人都在加拿大那边,说不准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于非飞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哭了出来。单薄的肩膀剧烈地抖动,强忍着的哭声,如被困的小兽,从喉咙里一声一声沙哑地传出来。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急着要挣脱。
十一月的天气秋风正浓,夹杂着阴霾的天气,吹在身上,竟如寒冬般刺骨。地上还有中秋节时烧过蜡烛的痕迹,那时候人月俩团圆,他还向她求婚。他竟然,有胆向她求婚。想到这,于非飞哭得更厉害了。他是不是想以婚姻来绑住她?要她死死的为他守着?他怎么能够自私至此?
心脏像快要被撕裂般的扯着疼,于非飞感到被背叛,被玩弄。身心如陷进充满泥泞的沼泽,无法自拔,稍一挣扎,便会越陷越深。
他下个月就走,他下个月就走。只要想到,他将不在自己身边,她便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无力的抱着双臂,蹲着的小腿已经麻掉,于非飞抬头望天空,好想有人能给她答案,她应该怎办?
口袋里电话在震动,紧接着好听的歌曲响起。
呼我喜欢就这样靠在你胸膛
呼我喜欢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呼我喜欢像这样爱得好自然
不用管别人投什么眼光
随你带着我四处地游荡
呼我喜欢一醒来有你在身旁
呼我喜欢赖在床上看你喝汤
呼我喜欢你的手放在我肩膀
像是担心我会消失一样
为我每一寸消瘦而感伤
好想就这样有你在身旁一直到天长
当时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把这首歌设成他的专用铃声?她被幸福蒙蔽了眼睛,以为这样就是天长地久,谁知……他会否曾为自己的傻气而偷笑过?
捻掉电话,于非飞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屈着双腿间。脑里空空如也,还是没法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一早知道他要出国,她就不会傻傻的陷进去。她会安守本份相亲,认识一个普通的男人,不用很帅,顺利把自己嫁掉就好。
别想,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于非飞用力的拍自己的脑门,想到自虐还没人看见,眼泪流得更凶。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响的是家里电话专用铃声。于非飞不想接,眼睛呆呆地盯着地上。有几只小蚂蚁因为她滑落的泪水,而身陷其中,挣扎了几下,慢慢地,慢慢地爬出湿滤的小水哇。她是否,也可以这般顺利的走出忧伤的困局?
音乐声停了,才两秒钟,马上又奏起来。于非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妈妈”二字。她缓缓地吐了口气,吸吸鼻子,按了通话键。
“喂。”声音因哭过而显得沙哑。于非飞抹了抹脸,再用手捂着鼻子吸了口气。
“非飞呀,拿个汤上六楼咋这么久都不回来?”方女士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仿佛知道她此刻受了委屈,是来安慰的。
可是于非飞并不想让家人担心,她捂着电话,别过头再次吸了吸鼻,然后装作轻快地回话:“没,我出去了。”
“去哪了?”方女士不睱思索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