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茯苓一道出去。
此刻的外头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尚妆瞧见,男子颀长的身姿站在院中,他的身侧,徐嬷嬷正点头哈腰地与他说着什么。浣衣局的宫女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站着,噤若寒蝉。
她也不说话,与茯苓一道低着头站着。
不一会儿,听徐嬷嬷的声音传来:“说,谁拿了太子殿下的玉佩!”
此话一出,众人俱惊!
尚妆更是错愕不已,拿了太子的玉佩,这个罪名可不小啊!这里,竟有这么大胆的宫女么?
她不免,悄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她们,无不是跟她一样露出惊愕的神色。
想来,是极为重要的玉佩,否则,他贵为太子,是不可能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的。尚妆心里暗暗地想着,那拿了他玉佩的人,若然真的被抓住,那可就惨了。
“不肯主动交出来么?”徐嬷嬷的话语里,隐隐地夹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对方可是太子殿下啊,是西周的储君,未来的国君,谁不想讨好一下他?如果现在,谁能找到那玉佩,定然能一夜之间,从这浣衣局走出去。
可,没有人站出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自说话。
尚妆只低着头,反正,不是她做的,她也用不着怕。
元聿沣转身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开口道:“给本宫搜,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领命的人忙往各个房间冲进去。
宫女们吓了一跳,却依然不敢说话。
听徐嬷嬷又道:“启禀殿下,或许,被人藏在身上也说不定。”
元聿沣朝她看了一眼,她忙笑道:“奴婢让人搜身。”语毕,她转身回来。
行至尚妆的面前,突然停下。
尚妆吃了一惊,她却轻蔑一笑,继而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茯苓,指着她道:“将衣服脱了。”
茯苓撑大了眼睛瞧着她,她说什么?叫她脱/衣服?
尚妆更是吓了一跳,说是搜身,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那是明摆着,要给她难堪。茯苓是她的婢女,她背后有齐贤妃撑腰,徐嬷嬷看不惯她,没有勇气动她,便拿茯苓开刀。
“还不脱?难道还要姑姑我亲自动手不成?”徐嬷嬷的眉头拧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之人。
茯苓咬着唇,要她在这里脱/衣服,那和叫她去死有什么分别?
可,不照办,接下来等着她的,又不知会是什么。
手颤抖着,缓缓移至自己的衣襟处,狠狠地握住。
尚妆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姑姑针对的人是奴婢,何苦用这样的方式对她?”
徐嬷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替太子殿下找东西罢了。殿下丢了东西,做奴婢的,自然是要帮得尽心尽力。”
是啊,用太子做挡箭牌,即便将来齐贤妃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否则,便是与太子对敌。
握着茯苓的手依旧没有放松,尚妆明白,让一个清白的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褪/尽衣衫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一个奴婢,也是有尊严的。
徐嬷嬷依旧笑着:“莫不是为了尽显忠诚,你要亲自动手?”
作者题外话:关于男主,晚晚一开始的时候说过,我觉得我笔下的,都是男主,因为我会给他们每一个人精彩的出场和戏份。如果你们说男主的意思是最终谁和尚妆在一起,那么很抱歉,我现在不能说。
第一卷 初识 第卌七章 香味
亲自动手?呵,那怎么可能。
茯苓看了尚妆一眼,咬着唇道:“小姐…”
尚妆不看她,双手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衫,她明知道徐嬷嬷针对的人是她,若她还是让茯苓在众人面前难堪,那么她,太失败了。
徐嬷嬷拧眉看着她,讥讽地笑:“怎么,还不动手么?再不动手,姑姑我亲自来。”
话落,见尚妆依旧不动,她终是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抓住茯苓的衣襟,欲用力扯下来。只是她没想到,尚妆的力气居然这般大。
徐嬷嬷瞪了她一眼,回头朝元聿沣道:“启禀殿下,这两个奴婢不配合,想来便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她顿了下,微微加大了声音,“来人,将这两个奴婢的衣服全扒了,好让殿下看个究竟!”
尚妆大吃一惊,她终于知道了,徐嬷嬷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有太监走上前来,伸手过来的时候,尚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手推开他们,朝元聿沣跑去。
众人俱惊,他身边忙有太监拦在他的身前,行开双手挡住她,一面喝道:“找死啊,胆敢冲撞太子殿下!”
元聿沣未曾想到这个小宫女会如此大胆,不免,将目光转过来。
尚妆在他的面前跪下,急着道:“殿下丢了东西要找,奴婢没有二话说。只是,殿下若是由着姑姑让人脱了奴婢的衣服,奴婢是宁死不屈的。”
她以为,为奴的那一刻,她的尊严,骄傲已经被一一践踏过。却不知,原来,在她的心里,总有着那么一道底线。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
即便是奴婢,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她的身后,茯苓也跟着一起跪下。
徐嬷嬷已经张大看嘴巴,她看尚妆根本是不想活了,她这番话,是意指太子行事有误么?她有点得意,想看看她又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元聿沣微微有些震惊,面前的宫女不止是大胆了,居然还能在他的面前说出这般不要命的话。
缓缓起身,挥手示意太监都退下,他才上前。
尚妆低着头,感觉面前的男子已经靠近,她不觉悄然握紧了双手。话,是不要命说出来的,可与自己的清白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死,也请给她留点尊严。
赫然闭上了双目,微微吸了口气。
元聿沣靠近面前的女子,她的头很低很低,她的身子很瘦小,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啊。看起来,愈发地瘦弱了。
脚步近了,空气里,似有一抹幽幽的香。
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很淡很淡,可,他依旧闻到了。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种香味。
那一刻,他的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骤然生痛。那是多年都未曾再有过的感觉。
这香…
面前的宫女。
他的眸子略微收紧,凝视着她。
院中,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没有人知道,太子会如何责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宫女。
徐嬷嬷忍不住,想笑。
元聿沣终于开口,却是问尚妆:“那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查?”
“殿下…”徐嬷嬷才要开口,见元聿沣抬眸扫了她一眼,她忙吓得咽了声。
“本宫在问你。”男子有力的手指依旧轻轻捏住女子的下颚,“说不出来,本宫会…”
那一瞬间,心头微颤,元聿沣一怔。
多少年了,或者说,不管过去多少年,这种味道,他总会,记忆犹新。而他,会心生慌乱…
作者题外话:猜猜,太子为毛会突然这样?HOHO~~
第一卷 初识 第卌八章 审她
尚妆有些心悸,却是没有从他的手下逃离。
只是,那说至一半的话,令尚妆有些惊讶。
她本能地抬眸,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只见他抿着薄唇,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他,走了神。
压根儿都没有注意到她居然抬眸,看着他。
“殿下。”她鼓起勇气低唤了他一声。
元聿沣这才猛地抽神,思绪回来面前的女子身上,身子微颤,缓缓地松开了扼住她的手。低头,睨视着她。
良久,才开口道:“全都退下,本宫亲自审她。”
茯苓吃了一惊,才要开口,却见尚妆朝她轻轻皱眉,示意她不要说话。
太子屏退了所有人,独留下她一人。尚妆虽不知他此举为何,可她却能肯定,他不会对她不利。否则,支开这么多人,便是白兜了一个圈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元聿沣,不是这般无聊之人。
众人退下。
太监小心地将灯笼搁在石桌上。
元聿沣稳了心神,才又将目光落在面前之人身上。尚妆俯首道:“奴婢,先谢谢殿下。”
他却是不动声色地开口问:“为何谢本宫?”
尚妆依旧从容开口:“谢殿下愿意单独听奴婢的话。”她已经顶撞了主子,再者,她的话,亦是拂了他的面子。低着头,见地上那抹影子并未移动,她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殿下既然来浣衣局查,奴婢以为,您心里不是没有数,东西在谁的身上。”
若然没有目标,他不会亲自来这里。
元聿沣有些惊讶,他不想,她竟然真的知道。便笑道:“所以?”
“所以您完全可以只查那人。”根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地将所有人,都拖起来。不必一个个地盘查。
他低咳一声,音色沉沉:“本宫如此做,自然有本宫的想法。”
“是。”尚妆咬着唇应声。
他的想法,尚妆也不是不知。
玉佩,定然是十分重要的。而他明*中有目标,却依旧选择逐个盘查,无非是想做给众人看看。让她们以后,都不敢再乱伸手。
当然,最后那拿了他东西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她很庆幸,只因,她不必去死。
从他屏退众人那一刻,她便知道。至于为何,她不知,也不会去问。
元聿沣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错,你很聪明,也很有胆识。”
尚妆不语,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大胆。她只是,不想活得那般窝囊。
“你叫什么?”男子又问。
尚妆微微一怔,只好答:“奴婢安陵雩。”
安陵雩,在太子面前,她又不是尚妆了。暗自叹息一声,她低头苦笑。
元聿沣西瞧了她一眼,原来,她就是那个被父皇贬往浣衣局的秀女?他不免,上前一步。才要开口,便听得不远处有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殿下,您的玉佩找着了。”
太监的声音不大,生怕打扰了他。
元聿沣猛地回神,冷了声音道:“带上来!”
一个宫女被拖了上来,她还不住地颤抖着,哭着叫:“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不知那是殿下的东西,否则,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殿下饶命啊!”
太监已经谨慎地将玉佩呈上。
他一把接过,紧紧握在掌心,如是珍宝。
他仿佛松了口气,接着开口:“拖下去,打她三大板。”
太监上前拖了宫女便走,她还不停地喊着饶命。
尚妆低着头,三大板,便是指,生生地打断三条板子。那宫女,是凶多吉少。
他回眸看她,低声道:“本宫以为,你会替她求情。”
“奴婢不敢。”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她帮茯苓,只是因为不希望看到茯苓因为她受辱。
而那宫女,玉佩既然真的从她身上找出,那么不管如何,她都管不起了。
他转身,徐嬷嬷忙迎上来,帮忙提了灯笼照着。
他没有抬步,片刻,才开口:“安陵雩,从今日起,你去东宫,伺候本宫。”
作者题外话:啦啦啦,这下有好戏鸟…
第一卷 初识 第卌九章 东宫
他的话,令尚妆一下子怔住。
要她去东宫,伺候他?
徐嬷嬷脸色都变了,上前小声道:“殿下,这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徐嬷嬷吓得咽了声。尚妆依旧跪在,听他的声音传来:“还不起来。”他说着,并未回头,只大步朝前走去。
尚妆迟疑了下,终是爬起来,看了徐嬷嬷一眼,小跑着上前。跟在他的身后,开口:“殿下可否…可否再多要一个人?”徐嬷嬷和她的梁子是真的结下了,留下茯苓在这里,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元聿沣的脚步微微一滞,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淡声问:“本宫为何要怜悯其他人?”
尚妆心头悄然收紧,看来,她那未指明的话,面前的男子都清楚。是啊,他是太子,他说要谁便要谁,谁又能强塞一个人给他?
她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握紧了双手,茯苓,千万要好好的。
随着他出了浣衣局,才发现天色依旧彻底黑透了。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在灯火的包围下,隐隐地透着一抹朦胧之意。此刻的风吹上来,已显凉意。
尚妆瞧见有太监上前来,抖开了披风为他披上,小心嘱咐着:“夜凉了,殿下小心身子。”
他只“唔”了声,依旧朝前走去。
尚妆地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好多人,都说要帮她离开浣衣局,她只是想不到,她居然会这般离开。
不过是他的一句话。
*
这是尚妆第一次踏入东宫。
如果说关雎宫是后宫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那么这里,将是所有皇子都渴望居住的地方。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面前男子的背影上,他是东宫的主人,是西周的储君。也许,他的庇护,比起皇帝更让人觉得放心,不是么?
她正想着,迎面见一个粉装女子款步而来。
近了,才朝元聿沣福身道:“殿下回来了,臣妾准备了佳肴等着殿下一道用膳。”女子淡淡地笑着,此刻已经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他却抽手出来,开口:“本宫已在关雎宫用过,你若是一个人觉得闷,就叫上林奉仪一道。”语毕,也不再看她,只大步上前。
“还不跟上?”边上的太监催促着。
尚妆忙跟上去,那女子朝她看了一眼,黛眉微拧,拉住了才要上前的太监,开口问:“她是什么人?”
太监回眸朝尚妆看了眼,忙道:“回良娣的话,是浣衣局的宫女,殿下说,调她来东宫伺候着。”
秦良娣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一把推开太监,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尚妆一路跟着元聿沣入了寝宫,宫女小心地拂开珠帘。她跟着上前,入了内室,方听得他舒了口气,就着一旁的软榻上坐了。复,又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佩。端详许久,才收入怀中。
抬眸的时候,他才想起,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尚妆微微吃了一惊,忙低下头去。
他凝神,才要开口,便听外头有太监的声音传来:“殿下今日是房内用膳么?”
元聿沣应了声,外头太监便下去了。尚妆吃了一惊,悄然看了眼面前的男子,他不是说,在皇后那里用过了么?竟然是骗了秦良娣么?
他回眸看着尚妆,也不知为何,笑道:“奇怪么?”
尚妆忙摇头。
他顿了下,才又道:“她们成天只知道吵闹。呵…”他无奈一笑,朝她招手,“过来。”
尚妆迟疑了下,终是上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扣住。尚妆大吃一惊,本能地要挣扎,男子却已经将她收紧,脸埋入她的颈项,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呢喃地开口:“本宫喜欢你。”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帮晚晚把票票顶一下,谢谢谢谢了~~~~~
第二卷 逐风 第一章 香露
他说,喜欢她。
尚妆的心疯狂乱跳着。男子依旧埋在她的颈项,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际,令她生出一阵恍惚。
而尚妆,却是那一刻,猛地一震。
与其说他喜欢她,不如更确切地说,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对,味道。
什么东西掠过她的心头。
玫瑰香露!
浑身一颤,她几近本能地伸手碰触怀中的瓶子。
她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身上的玫瑰香露,只是,本能地便想到了。
咬着唇,这就是齐贤妃说要帮她的法子,这就是元聿沣为何会带她离开浣衣局的原因?
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不知道在这玫瑰香露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