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是张燕的男朋友?”韩印问。
“对,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他是本地人,也找到工作单位了,那时已经不住在学校。”董晶晶说。
“他在什么单位上班?”韩印又问。
“百分教育。”董晶晶补充说,“是一家文化教育培训机构,在文安有很多家门店,江枫在那儿做英语培训老师。”
“你和张燕关系特别好?”顾菲菲问。
“对,我们俩是最好的闺密。”董晶晶说。
“你觉得她会不会是因为在学校压力太大,想逃离一段时间?”顾菲菲问。
“不会。”董晶晶斩钉截铁地摇摇头,“当初她借高利贷时,财务公司要求她留下辅导员和两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作为紧急联系人,所以实质上只有江枫和我,还有辅导员,收到了张燕的裸照。除了辅导员向院方做了汇报,我和江枫都帮她保守着秘密,直到她失踪后,警察来学院调查,消息才扩散出去。而且除了她走时的那身衣服,她其余的衣物和日常化妆品什么的,都留在宿舍。”
“噢,是这样啊!”韩印跟着问,“那你琢磨琢磨,从你的角度看,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帮张燕解决贷款的问题?她在校外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吗?她那天最有可能是去见谁?”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暗自琢磨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是……陈嘉峻。”董晶晶踌躇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
“为什么?”韩印追问。
“他暗恋张燕很长时间了,给张燕发过好多肉麻的求爱微信,张燕都给我看过,不过张燕从来没搭理过他。”董晶晶说,“这个陈嘉峻家里巨有钱,平时花钱特豪气,我相信只要张燕张口,他肯定愿意借。”
“既然是这种情况,那张燕做微商时为什么不向陈嘉峻借钱,而是选择了裸贷?”顾菲菲问。
“你们是没看到陈嘉峻那人,太丑了,又矮又胖,还满脸青春痘。”董晶晶撇着嘴不自觉地摇摇头,一脸厌恶道,“长得难看也就罢了,咱不能为这歧视人家,关键还特别花心,特别变态。经常听他在班里公然讲自己又跟哪个女生上床了,用什么姿势,还说哪个小姐长得漂亮,他花了多少钱跟人家上床什么的。有一阵子班里男生都传他得过性病,巨恶心。就这德行,还觍着脸追张燕,可能在有钱人的意识里,觉得多泡几个妞很正常。”说着话,董晶晶突然“扑哧”笑出了声,随即立马又收住笑容:“对不起,张燕还杳无音信,我这么笑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想起那天早晨她迈出宿舍时,脸上决绝得好像要奔赴刑场的表情,我就有点忍不住。不是去见陈嘉峻,还能是谁?”
“为什么当初你不向办案人员反映这个想法?”顾菲菲问。
“没人像您这样问过我,而且我也是自己瞎琢磨,再加上那会儿一直挂念着考研的成绩,心里很乱,不想惹麻烦。”董晶晶脸上现出一丝歉意的微笑。
“江枫、陈嘉峻,还有当时和你们在一起住的韩玲,他们的联系方式你都有吗?”顾菲菲摊开记事本,望向董晶晶问道。
“江枫的手机号码是181……韩玲的是135……陈嘉峻好像在什么地方当老师,具体我说不清,你们可以去问问我们班当时的辅导员张峻峰老师,他一定知道。这会儿他就在学院,我刚刚还看到他了。”董晶晶顿了下,又补充说,“韩玲你们应该问不到什么东西,她比较内向,一般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张燕失踪的那天,她一大早就去上班了。”
“好,特别感谢你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可以给我们打电话。”顾菲菲记下江枫和韩玲的手机号码,把记事本放回包中,顺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晶晶。
“好嘞。”董晶晶说。
董晶晶是个细心懂事的好女孩,一直把韩印和顾菲菲送到辅导员张峻峰的办公室,才和两人作别。
张峻峰个子中等,穿着朴素,看起来人过中年的模样,似乎就是大多数人心目中老师和蔼可亲的那种形象。说话语速很慢:“除了高利贷追贷的因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会让张燕失踪。”
“陈嘉峻那个人怎么样?”韩印微笑一下问。
“富二代,外强中干。”张峻峰不假思索说,顿了顿,反问道,“你们怎么想起问他的情况,张燕失踪和他有关?”
“我们在排除一切具有犯罪嫌疑的可能性。”顾菲菲接下话。
“嘿嘿,你们准是听小董说起陈嘉峻的臭德行了吧?”张峻峰笑了两声,“他这个人成天吵吵嚷嚷、嘚嘚瑟瑟的,其实骨子里既自卑又脆弱。他家里是很有钱,父亲做水产品生意的,规模很大,不过早在陈嘉峻七八岁时,父母便离婚了,原因就是他父亲和女下属出轨。后来他父亲把小三扶正,俩人又生了个儿子,陈嘉峻随母亲生活,虽然不缺钱,但实质上就等于父亲把他们娘儿俩抛弃了。再加上陈嘉峻本身外形方面很一般,比较缺乏关注,尤其是女孩子的关注,所以一天到晚满嘴跑火车,把泡妞挂在嘴边,不过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还有他其实特别抠门,别看他浑身上下都是名牌,钱夹里总是装着一沓信用卡和钞票,真让他请顿客是很费劲的。”
“他的情况您怎么这么清楚?”韩印问。
“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看学生没走过眼,就他那幼稚的做派,我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要是真那么浑蛋,哪还有心思学习,能考到我们学院来吗?大学四年也从来没挂过科,不过这小子到处宣扬,说自己考得不好,全是靠疏通关系才及的格。”张峻峰说,“至于他家里的情况,是听我的一个亲戚说的,他是陈嘉峻父亲公司的创业元老,对他们家族的情况比较了解。”
“那您知道我们去哪儿找他吗?”顾菲菲说,“我们想和他谈谈。”
“太好找了,他在品文中学当老师,教英语的,手机号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张峻峰说。
离开师范学院,下一个目的地是品文中学。张峻峰对陈嘉峻的评价与董晶晶的说法如此迥然,让韩印和顾菲菲觉得很意外,到底他们俩谁的说法更可信,待会儿见到陈嘉峻自然会见分晓。
由于事先打过电话,韩印将车停到品文中学大门口时,便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嘴里叼着烟卷从侧门走出来。韩印和顾菲菲下车,矮胖男人迎过来,说了句自己就是陈嘉峻,然后指了指街边的花坛,示意三人过去说话。
如此一来,似乎是有些心虚,韩印便更觉得董晶晶猜对了,于是用笃定的语气,开门见山说道:“张燕失踪当天你见过她,对吗?”
“对,见过。”陈嘉峻没理会花坛边的灰尘,一屁股坐上去,爽快地说道。
“是你约的她,还是她约的你?”顾菲菲抱着双臂,盯着陈嘉峻问道。
“我约的她。”陈嘉峻使劲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我承认我对张燕早有企图,那天约她出来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但我跟她的失踪真没啥关系,我们俩当天分手时她还好好的,我觉得你们更应该找她男朋友江枫问问。”
“为什么这么说?”韩印问。
“事情是这样的,我约张燕见面的前两天,我回学校宿舍拿点东西,完事之后想着张燕还住在女生宿舍,便想去撩撩她,结果看到江枫气势汹汹地拽着张燕从宿舍区大门走出来。我一时好奇,就在两人身后偷偷跟着,一直跟到图书馆背后的小树林里。然后看到江枫把手机举到张燕脸上开始嚷嚷,说什么不要脸,把身子给人家看,就为了借几个臭钱。我当时就反应过来,肯定是张燕做了裸贷交易。那时张燕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哭,江枫越说越生气,一个巴掌甩到张燕的脸上,然后握着拳头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瞪着张燕,那眼神都能杀死人。我正担心他会继续打张燕,没承想他转身撒腿跑了。”陈嘉峻猛抽几口烟,把烟屁股捏灭,准确地弹到一旁的垃圾箱里,紧着鼻子说,“我估计张燕说不定是被江枫弄死了,那天可能碍于在学校没敢下手。”
“你和张燕那天在哪里见的面,什么时候分的手?”顾菲菲问。
“在小树林偷看他俩吵架的隔天,我给张燕发了几条微信,大意是说我知道她被追贷的事了,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借给她,也不着急让她还,关键是她能给我什么。我让她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约个时间见面。没想到她很快就回信了,说可以见面,我们俩便约定隔天在美宝酒店大堂的咖啡厅见。我心里盘算着喝着咖啡,把事情谈开,然后直接上楼开房间把她给办了。”陈嘉峻大言不惭地说,并不觉得自己无耻,“隔天,我和她如约见了面,她把自己捯饬得特性感,我一度以为她这是准备从了我,可谁知她是想忽悠我。磨磨叽叽,说什么来日方长,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就算做那事也不能让我尽兴。哥们儿什么女人没玩过,能被她忽悠着?我就直白地跟她说,钱我随时备着,她想明白了随时可以找我拿,然后我们便不欢而散。”
“张燕接着去哪儿了?”顾菲菲问,“你随后又去哪儿了?”
“她去哪儿了没和我说,我去蓝天洗浴中心蒸了会儿桑拿,做了个按摩,一觉睡到天黑。”陈嘉峻晃着二郎腿说。
“怎么结的账?”顾菲菲问。
“现金。”陈嘉峻说。
韩印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抬起头直视着陈嘉峻的眼睛:“上周四,也就是6月15日,下班之后你都在哪里?”
“上周四?”陈嘉峻皱紧眉头想了想,“我回家了。”
“你和母亲一起住?”韩印问。
“不,我现在一个人住了。”陈嘉峻说。
“这个陈嘉峻身上那股子劲儿是真够烦人的。”一上车,顾菲菲便忍不住吐槽道。
“他控制不住。”韩印表情凝重,缓缓摇着头说,“先前打电话联系见面时,他说话是彬彬有礼的,只不过见面谈到张燕,他本能的防御神经便启动了。正如张老师所说,他的个性自卑而又敏感,也许在某个时期学会了用盛气凌人和不屑一顾的姿态,来应对各种紧张不堪的情绪,久而久之变成一种习惯,甚至是本能。”
“这么说咱们的问话让他紧张了?他也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你怀疑他和张燕的失踪有关,进而也怀疑他与焦金山的案子有关?”顾菲菲说。
“他确实紧张了,但不一定跟案子有关,一般人面对警察都会紧张,何况他与张燕见面的企图很龌龊。”韩印微微笑道,“我只是试探一下罢了。”
“我倒是觉得有必要再深入查查他,回头让英雄先去那家洗浴中心调下监控,看看这小子到底说没说谎。”顾菲菲说。
“够呛,”韩印深吸一口气,“这都过去差不多1年半了,监控录像肯定被覆盖了,又是现金结账,死无对证。”
如果陈嘉峻所言“小树林”中的那一幕是真的,江枫的嫌疑的确很大,那么接下来要调查清楚张燕失踪当天江枫的活动轨迹。
见到江枫的情形与陈嘉峻差不多,可能也是不想和警察在单位里见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所以江枫选择在单位——一座米黄色三层小楼前的停车场中,与韩印和顾菲菲对话。
江枫中等个头,人很瘦,脸很白,戴着一副半框黑边眼镜,模样斯斯文文的。韩印稍微打量他几眼,问道:“张燕贷款做微商生意的事一开始你就知道吗?”
“嗯。”江枫木讷地应了一声。
“用裸体照片作抵押,你也清楚?”
江枫没出声,轻轻摇了两下头,表示不清楚。
“所以冷不丁接到张燕的裸照信息,让你火冒三丈,在学院图书馆旁边的小树林中打了她?”身子微微倚在车门上的顾菲菲,插话说道。
“你……你们怎么知道?”江枫猛地抬头,满脸疑惑道,“是燕燕说的?你们找到她了?她怎么样,受伤了吗?”
“这么说你承认对张燕使用过暴力?”韩印没理会他的追问,继续按自己的思路问道。
“我……我太生气了……”江枫嘴唇动了动,看似还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去年1月7日,也即是张燕失踪当天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应该……”江枫迟疑一下,说,“时间太久了,想不起那天都做过什么了,估计那天我应该在单位。”
江枫分明是在说谎,女朋友失踪的日子难道不应该记忆深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哪里?韩印皱了皱眉头,和顾菲菲对视一眼,随即顾菲菲抬腿向米黄色小楼走去。
江枫使劲抿着嘴唇,眼神不安地望向顾菲菲的背影。
“你慌什么?”韩印看着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的江枫,“你在赌你们单位已经消掉一年半以前的工作记录?”韩印说着话,扭头望着快要走进米黄色小楼大门的顾菲菲,又扭回头瞪着江枫,继续说:“你还有机会坦白,我们自己查到,性质就不一样了。”
江枫表情不自然地和韩印对视一眼,愣了下神,赶忙冲顾菲菲的背影喊:“顾警官,您等等,我有话说。”
等着顾菲菲反身走回来,江枫飞快眨了几下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那天,那天我在学院宿舍,和几个同学一起,帮学弟……助考。”
“你的意思是说那种场外作弊?”韩印说,“就是考生在考场里用手机拍下试题发给你们,你们做好答案再发回去?”
“对,校内考试没有国家统一资格考试那么严格,所以比较好操作。”江枫低着头,“上午帮2015级考的高等数学,下午帮2014级考的社会心理学,一整天都待在学院里,晚上他们又非拉着我出去喝酒,搞到很晚,所以没顾得上给燕燕打电话,没承想她就不见了。两位警官我求求你们,别揭发我助考的事成吗?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找个工作不容易,我当时也是想赚点快钱帮燕燕还贷。”说到最后,江枫眼泪汪汪的,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先不说这个,你能找到人证实你说的话吗?”顾菲菲沉着脸说。
“能,能。”江枫嗫嚅道。


第六章 非礼勿言
刘晓失踪前供职于文安友好商贸股份有限公司,一位自称姓严的男财务副经理接待了杜英雄和随行的侦查员。
“刘晓是我们这儿的出纳,2014年3月份入职,到2016年10月份失踪,在公司差不多做了两年半,总体来说工作和个人表现方面都还不错。当然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随性,所以有时候说话有些直,脾气也稍微有些冲,但和同事相处得还不错。我们认真核实过她经手的票据和资金,没有发现错漏和舞弊行为,那段时期工作情绪也很平稳,她的失踪真的是毫无预兆。我们觉得原因肯定和我们公司无关,应该是她私人方面的事情导致的。”对话的开始,严经理便急着先把自己公司撇清。
杜英雄笑笑,不置可否,问:“她在公司有感情方面的纠葛吗?比如她喜欢谁,或者谁追过她?”
“没听说。”严经理边想,边摇头,“我感觉她在搞对象方面可能要求挺高的,原本有个女同事想给她介绍个医生都被她一口回绝了。”
“你刚刚说她脾气有点急,那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她在你们公司整个任职期间,有没有和谁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杜英雄问。
“要这么说起来,还真出过一档子烂事,不过那是2015年10月份的事,跟她失踪差着一年多的时间,应该不会有联系。”严经理说。
“就说说那事,具体点。”坐在一旁的侦查员催促说。
“咳,怎么说呢?算是个罗生门事件。”严经理使劲叹口气,回想了一下,“那时在办公室里,刘晓和负责财务总账的男同事李刚坐对桌。发生事情那天是个周五,刘晓好像是下班之后要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会,所以刻意打扮了一下。穿了条比较窄的裙子,外加黑丝袜,在单位里面比较惹眼。到了午休时间,吃过饭的刘晓趴在桌上睡觉,办公室里其余同事,包括李刚,都在玩手机。可谁知,突然间,刘晓忽地从座位上蹿起身,指着李刚就嚷嚷开来。说李刚打从早上来眼神就不地道,总有意无意瞟她的腿,更过分的是刚刚趁着她睡午觉的机会,李刚把鞋脱了在桌子底下三番五次用脚蹭她的腿。刘晓当着那么多同事这么说,李刚肯定下不来台,便骂刘晓是神经病,无中生有。两个人越吵越凶,谁都不肯退让,刘晓一气之下,跑到人力资源部投诉李刚性骚扰。”
严经理稍微停顿一会儿,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后来公司责成纪检部和保安部联合调查这个事件,不过当事者一个拼命指认,另一个死不承认,到底有没有性骚扰事件在办公桌下发生,也只有他们俩最清楚,调查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你怎么看这个事,李刚到底有没有做过?”侦查员问。
“我觉着吧……”严经理咂巴咂巴嘴,斟酌着说,“李刚平常就有爱脱鞋的毛病,而且他1.88米的个头,腿很长,脚不经意间伸到刘晓桌下碰到她腿的可能性也确实有,他也一直强调自己是无心的。我觉得还是因为刘晓那天打扮得确实挺艳,李刚可能多看了几眼,让她有点过于敏感了。”
“你这话说得不对,刘晓穿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李刚骚扰她,怎么还成了她的错?”杜英雄打断严经理的话,语带不平地说。
“不,不,你听我把话说完。”严经理赶忙摆手解释,“我是觉得可能李刚早上盯着刘晓看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一些火气了,所以就算李刚后来是无意碰到她,她应该也会发火。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私下里我可以这么说,要是公开表态,我还是保持中立,如果刘晓真被骚扰了,我这么说岂不又伤害人家一次?”
“那李刚今天在公司吗?”杜英雄问,“我们想跟他谈谈。”
“他被调到子公司了。”严经理说。
“是他自己要求的,还是公司指派的?”侦查员问。
“两方面因素都有。任何行业都一样,作风问题是大忌,肯定会被指指点点,李刚待在公司里压力很大;而公司这边也想快点息事宁人,希望跟事件有关的舆论尽快消失,正好公司成立了一个房地产子公司,领导便找李刚谈话,希望他能到那边做财务负责人,李刚自然欣然接受。”严经理苦笑一下,“其实就等于下放。那边的房地产公司刚成立,所有东西都得从头捋顺,工作量繁重。公司规模也不大,说是负责人,其实整个财务部也就两个人,待遇和环境都比我们总公司差远了。”
“这么说李刚的利益还是受到极大的损害。”杜英雄直视着严经理说,“为什么没向先前警方的调查人员反映这个事件?”
“我刚刚也说了,刘晓失踪和性骚扰事件相隔挺长时间的,李刚平时为人也很不错,不但是我,同事们大都不认为他会报复刘晓,所以大家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严经理解释说。
“那麻烦你现在帮我们联系一下,我们想见见李刚。”杜英雄说。
“我这就让他过来,你们稍等一会儿。”严经理说着话,便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拨打出去。
李刚大高个,相貌周正,看来是走得比较急,进门时,带着一脑门子汗。介绍了身份,打过招呼,杜英雄向严经理表示要单独和李刚谈话,严经理便离开了办公室。
“你知道刘晓失踪了吧?”杜英雄先发问。
“听说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刚点点头,一脸莫名其妙地说。
“刘晓投诉你性骚扰的事,对你的生活影响大吗?”杜英雄反问道。
“你们不会是怀疑刘晓的失踪跟我有关吧?”李刚略微扬了下声音,急促地说,“我先声明:我绝没有要故意骚扰刘晓的企图,碰到她的腿确实是无心的。至于对我的影响,多少还是有点,最直接的是让我的工作多了些波折。”
“你急什么急?你瞪着眼睛盯着女孩子大腿没完没了地看,本身就是一种冒犯,装什么无辜?”杜英雄也提高了音量道,顿了顿,又缓和了口气说,“家庭呢?你爱人没怪你?”
“怎么说好呢?”李刚愣神想了想,收敛了着急的情绪,自问自答说,“既然你们是警察,我有义务跟你们实话实说,其实我和我爱人因感情不和已经分居好多年,为了孩子才没有办理离婚,只是在外人看来,我们还是和谐的一家人,所以我根本不理会我爱人怎么看那件事。”
没等杜英雄发问,李刚继续说道:“至于工作上的波折,也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我去的子公司是一家小房地产公司,失去总公司安稳的大平台,但近一年的历练,让我对房地产财务工作的流程和方法有了全面的认识。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这个行业,时下优秀的财务人员很抢手,像我这种既在大型商业股份公司做过,又熟悉房地产方面财务工作的,分分钟都能找个大的房地产公司做个财务总监什么的。其实已经有很多家公司向我发出邀请,只是我目前还处于甄选阶段,所以那件事对我个人的负面影响也仅限于那一小段时间,我实在犯不着报复刘晓,根本也从没想过要拿她怎么样。”
“能想起来去年10月18日下班后你去哪里了吗?”侦查员问。
“时间过去太久,没印象了。”李刚摇摇头,干脆地说。
“我们可以联系你爱人问话吗?”杜英雄说。
“当然。”李刚说。
晚间,支队大会议室,案情分析会。
叶曦说:“监控录像表明:陈美云被害当天,曾在抛尸现场焦金山周边的一家麦当劳中,停留近一小时的时间。分析录像中她的身体语言,她应该是与客人约好在那里见面,但到了约定时间客人并未出现,而是通过微信向她发出指示。随即在晚上8点左右,她离开了麦当劳。”
艾小美接下话说:“这家麦当劳临近一条大马路,周边商铺林立,人流相当密集,又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无论是陈美云,还是她要见的客人,若混在人群和车流中,从监控录像中很难梳理出他们整个的行动路线。我们也试着调阅交通监控和一些商铺架设在门口的摄像头的录像,以及麦当劳门前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只获取到四条有关陈美云的影像。在仅有的这四段录像中,陈美云身边并未出现可疑人员,而从时间线上锁定,陈美云最后出现在画面中时,正行走在麦当劳斜对面的焦金花园住宅小区旁的焦中路上。我们实地走了一遍,这条路走到尽头左拐会进入焦北路,沿着焦北路再走200米左右,有一个T字形岔路口,而这个岔路口北行方向的马路,正是通往焦金山西坡的马路。我们留意看了下,周边都是监控盲点,是凶手与陈美云接头风险较低的地点。”
叶曦接着说:“综合判断,陈美云与刘耀吉分手后去见的下一个客人,应该就是本案的凶手。陈美云按照凶手在微信中的指示,走到焦北路岔路口北行方向的街边,随后凶手开车接上她,然后把车又行驶到焦金山西坡隐匿位置。在车里扼死了她,最后进山抛尸。”
顾菲菲说:“有关张燕的失踪案,各位应该已经知道,失踪当时她正深陷裸贷旋涡。也正是因为裸贷事件的延伸,我和韩老师在走访当中发现两名嫌疑人:一个是她的男朋友,叫江枫;另一个是暗恋她的人,叫陈嘉峻。两人都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江枫现今在一家民办培训机构做英语老师,事前并不清楚女朋友张燕是通过裸照作抵押获取贷款的,所以接到财务公司发到他手机上的张燕的裸照,怒火中烧,对张燕实施了暴力举动。不过有同学证实,张燕失踪当天一整天,江枫都在师范学院宿舍中帮学弟助考。”
韩印接着说:“陈嘉峻现今是品文中学的英语老师,富二代,因父母早年离婚,以及相貌较差,致使性格自卑、敏感。陈嘉峻觊觎张燕美色已久,当年曾趁她被追贷无力偿还之机,想通过借钱给张燕还贷与她发生性关系,也是我们目前所知张燕失踪前最后见过的相识的人。据陈嘉峻说,张燕当日拒绝了他的引诱,两人因此不欢而散。随后陈嘉峻的去向,以及眼下陈美云被害当天他的行踪,陈嘉峻都未给出特别明确的说法,有些可疑,需要调查一下他是否有不在两个案发现场的证据。”
杜英雄说:“刘晓的背景信息比想象中要复杂一点,她曾向单位投诉,遭到同科室男同事李刚的性骚扰。不过因当事双方各执一词,事情最终未有定论,而因此事件李刚则被下放至新成立的子公司。我们对李刚进行了询问,并且与他分居多年的妻子也进行了对话,虽然李刚已经记不起来刘晓失踪当天他自己的活动轨迹,但总的来看他在性骚扰事件中的挫折感并不明显,报复刘晓的可能性不大。至于性骚扰事件,我们也和刘晓的其他同事聊了聊,绝大多数人都站在刘晓这边,而有意思的是,少数站在李刚那边的人,全部是男性。这不禁让我想到一个问题:焦金山案件的凶手,如果同样以那些男性的视角去解读性骚扰事件,那是不是刘晓在他眼里也算是个有污点的女人?对于靠裸体照片换取贷款的张燕,他是不是也会有相同的解读?如此来看,张燕、刘晓、陈美云,同属于年轻、貌美、具有道德缺憾或人性污点的人,这三个人是可以划到凶手选择受害者的固定模式中的。”
“我同意小杜的分析。”陈铎接下话说,“赵丽娜也同样有道德良知缺憾的问题。她是一个狗仔记者,专门靠偷拍名人隐私获取关注度。不仅如此,她曾利用偷拍到的素材,威胁当事人进行金钱交易,结果遭到举报,导致她所把持的新闻爆料专栏被公司停掉。围绕爆料专栏试着寻找有可能报复赵丽娜的嫌疑人,我们发现受到伤害和挫折最强烈的,是原文安电视台晚间十点新闻的女主播马可莹。我们试着与马可莹问话,出乎意料的是,她有记录生活事件的习惯,虽然赵丽娜失踪已近两年了,但她仍能给出不在现场的证据,而且还有电视台方面和她的男朋友给她做证。不过马可莹提供了一条信息,她曾经约见过赵丽娜,中间牵线的人是雷天网娱乐部的主编,也是赵丽娜的顶头上司,高华生。而一开始我询问高华生时,他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另外,我们还询问了赵丽娜失踪前刚分手不久的前男友,关于他们俩分手的原因,他和赵丽娜的说辞截然相反。他说他是被分手的,原因是赵丽娜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至于具体是谁他表示不清楚。总的来说,高华生是必须要深挖一下的,鉴于他是我的初中同学,对他的调查还是烦劳你们支援小组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