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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还有谁?”邵宏笑了笑,“他其实对我母亲觊觎已久,找了好几个中间人才和我母亲搭上线,两人好了之后,简直把我母亲宠上了天,可惜我母亲没那个福气。”邵宏叹口气,挪了挪屁股下面的靠背椅,接着按摩起樊敏的腿来。
“呵呵,看你手法挺娴熟的,应该经常为你母亲按摩吧?”顾菲菲也笑了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母亲有你这个好儿子。”
“是啊,不经常按,肌肉会萎缩的。”邵宏使劲抿了下嘴,望向母亲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憧憬,“不仅如此,我心里还有更高的目标,我希望母亲可以逐渐地恢复感官知觉,乃至终有一天能够苏醒过来。”
“祝你早日实现愿望。”韩印微笑一下,又皱了皱眉头,接着说,“我知道先前你可能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仔细回忆回忆,你母亲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老实说,我母亲平常接触的人比较多,我不敢打包票她一定没与别人结仇,但以我所知道的,她心胸一向很宽,不太可能会得罪什么人。”邵宏一脸坦诚说。
“你们母子的关系怎样?”韩印刻意咧了咧嘴,放大脸上的笑容,他不想让邵宏觉得这个问题有特别的针对性,便做出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关系非常好,虽然她平日里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但我们家还是很讲民主的,她从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邵宏深叹一口气,一脸动情说,“咳,我父亲去世得早你们应该也都知道,虽然我奶奶家和姥姥那边条件都不错,但我母亲还是坚持亲自带我,这么多年她既做好一个母亲的本分,又适时承担起父亲的角色,可以说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用在抚养我长大成人上。你们说,面对这样的母亲,我有什么理由不对她好些呢?”
从康复医院出来,一直到坐上车,韩印始终沉默不语,抬手扶着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整个人像静止了一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顾菲菲已经很熟悉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刚刚在与邵宏的谈话中,有某个点触动了他,给他带来启示或者灵感,此刻他正在大脑中追寻着这份灵感,去试着解开案件中的一个个疑惑。
默默地开了会儿车,顾菲菲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发现那个邵宏有问题?”
韩印缓缓点了点头,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说:“我刚刚在想,如果把邵宏放进‘3·26’车祸事件和‘8·13’专案中,似乎很多问题便都可以找出一种解释来。”
“是吗?那快说来听听。”顾菲菲急切地说。
“那就先从有强烈占有欲望的樊敏说起。”韩印凝神整理了下思路,“占有欲太强的人,其实映射的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理,而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本能的防御神经很强,会为自己准备很多张‘面具’,以至于他们外在的形象具有很高的欺骗性。但是他们也会累,也有力不从心、疲惫不堪的时候,那么他们想要毫无顾忌地以‘真面目’示人,便只能在面对亲人、朋友以及真正熟悉他们的人的时候。可以说,越是与他们关系亲密的人,越是他们想要时刻摆布和占有的对象,甚至会不惜运用谩骂和暴力手段来达到目的,所以我相信樊敏和邵宏的母子关系,未必真如邵宏说的那么和谐。或许是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吧,总之,邵宏在这个问题上一定没说真话。”
“那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顾菲菲追问道。
“我们常说孩子的行为是父母的缩影。”韩印解释说,“樊敏言传身教的占有欲望,很可能潜移默化转嫁到邵宏心里,反过来邵宏也一样,会想要无休止地霸占和摆布他最亲密的人,加之父亲去世得早,家庭中缺乏男性榜样,对于母亲便格外依赖,也因此我推测他有严重的恋母情结。以至于当母亲樊敏和陈佳禾开始恋爱交往,令他内心产生极度的失落和愤怒,最终制造了‘3·26’车祸事件,企图与母亲同归于尽,只不过在那场车祸中他幸运地活了下来。此种心理,其实与那些反社会人员一贯秉持的一种恶毒理念一样——‘我得不到的,就要把他毁灭,谁也别想得到’!”
“对,我也注意到邵宏提到陈佳禾追他母亲时,用了一个带有贬义的词‘觊觎’,我当时就觉得他对陈佳禾很反感。”顾菲菲说。
“再来说‘8·13’案。”韩印思索一下,说,“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邵宏刚刚在给樊敏按摩时,提到了一个词——‘感官’,我听了之后顿时心里打了个突。你想想看,人类最基本的感官和知觉是什么?”
“基本的感官应该是——眼、耳、口、鼻、身,相对应的知觉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顾菲菲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道,随即“呀”了一声,“赵丽娜的双眼(视觉)、张燕的双手(触觉)、刘晓的舌头(味觉)、蔡小洁的鼻子(嗅觉),这些属于感官的器官均遭到凶手的活体切割,难道说这一系列行径,是对成为植物人的樊敏失去人类最基本五种感官知觉的映射?这么说凶手真的是邵宏?”
“还有你再仔细想想,蔡小洁是哪天失踪的?”韩印又问道。
“6月23日晚上。”顾菲菲又想了下说。
“同一天晚上,程悦被网约车司机奸杀,抛尸时恰巧被邵宏目击,并最终协助咱们将之抓获。”韩印再提示说。
“那也就是说,当天晚上邵宏先用丰田吉普车绑架了蔡小洁,随后换驾奔驰车与马可莹约会,然后又作为奸杀案目击证人,堂而皇之到刑警队走了一遭。”顾菲菲眼睛一亮,“这让他感受到了愚弄警方,以及‘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成就感,所以才会刺激他把虐杀蔡小洁的视频影像邮寄给咱们。”
“全中。”韩印语气深沉地说。
第六章 殊途同归
邵宏闯入办案人员视线,有点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陈铎更是大呼不敢想象,但调阅车辆注册信息发现,邵宏母亲樊敏名下登记有三辆车,其中有一辆便是与案件中嫌疑车辆颜色和型号均相符的“深绿色丰田普拉多吉普车”。
但截至目前仍只能说对邵宏是有所怀疑,并无任何证据支持他与“3·26”车祸事件和“8·13”专案有关。尤其摆在大家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亟待解决的问题,那就是邵宏是如何处理受害者尸体的,尸体到底被藏在哪里?鉴于此,支援小组和以陈铎为首的专案组经过讨论,决定暂时对邵宏进行24小时的贴身跟踪监视,同时向局里申请调查令,全面调查与邵宏母子有关的通信记录和房产登记信息,广泛寻找邵宏与受害者乃至与江枫之间的交集,以及有可能的藏尸地点。
支援小组方面,杜英雄参与到专案组的跟踪监视任务中;叶曦和艾小美将邵宏作为代入对象,重回案件原点,再次全面检视与“8·13”案相关的资料信息;韩印和顾菲菲驱车去往电视台,找马可莹进行问话。除了她是与邵宏有亲密接触的人之外,还因为韩印突然想到一个细节,或许与藏尸地有关,需要在与马可莹的问话中进行论证。
来电视台之前,担心马可莹走漏风声,韩印和顾菲菲事先并没有和她通电话,所以当两人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时,马可莹是一脸的惊讶。
在程悦被奸杀的案子中,韩印和顾菲菲曾与马可莹有过一面之交,但其实对她的印象都不怎么深,此时面对面坐在马可莹的办公室中,两人细细打量一番,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马可莹与樊敏确实很像,邵宏与她交往显然只是将她作为樊敏的替代品而已。
“你别紧张,我们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一些关于你男朋友邵宏的情况。”顾菲菲语气温和地说。
“邵宏?”马可莹更惊讶了,“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有一辆丰田吉普车吗?”顾菲菲没理会马可莹的问题,接着又问。
“不清楚。”马可莹干脆地摇摇头,顿了下,又赶紧说,“噢,是不是很多年前樊敏姐开的那辆?不过我没见邵宏开过。”
“冒昧地问一句,你和邵宏平时约会都选在什么地方?”半天没说话的韩印,突然插话问。
“差不多就那几个地方,”马可莹想了想,“他家、我家、咖啡厅、餐厅、电影院,再有时会逛逛商场。噢,我也经常陪他到康复医院护理樊敏姐。”
“你好像漏说了‘泽龙湖水库’。”韩印微笑道,“还记得你和邵宏协助我们追捕网约车司机那晚吗?那也是我们初次见面,当时你和邵宏正好在泽龙湖水库边赏月,目击犯罪人企图抛尸的过程,不过我们想知道的是,那里是你们俩约会经常会去的地方吗?”
“有过那么三四次。”马可莹脸上浮起一片绯红说。
“你们俩为什么三番五次去那里?”韩印问。
“是邵宏的提议,他说樊敏姐出车祸前经常带他到那里兜风和赏月。”
“据说你有记录生活日记的习惯,不知道除了刚刚说的那晚,其余几次什么时候去的,你有记录吗?”韩印继续问。
“应该有。”马可莹说着话,从放在桌上的一个女士名牌背包中,又把她那本厚厚的带皮扣的记事本掏了出来,翻查一会儿,说,“有了,分别是2015年8月13日、2016年1月7日、2016年10月18日,再有就是你们刚刚说的6月22日那晚。”
“请允许我问个隐私性的问题,因为这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我需要你如实回答。”韩印斟酌着用词,问道,“你和邵宏在泽龙湖水库这四次约会,你们在亲热时,他是不是显得特别兴奋。”
“嗯,对。”马可莹低头垂眸道。
虽然马可莹只是简单地应了两个字,但对韩印来说已经足够,和他来之前料想的一样:邵宏分别选择在实施绑架赵丽娜、张燕、刘晓、蔡小洁当晚,与马可莹在泽龙湖水库边疯狂地做爱。可以想象得出,身边是母亲的替代品,脑袋里回味着与母亲在泽龙湖边曾有过的美好记忆,同时身体里还激荡着俘获与母亲某个器官相像的猎物的紧张刺激感,具有严重恋母情结的邵宏会有多么的兴奋,所获得的快感想必也是前所未有的。由此,除了表明泽龙湖水库对邵宏和他母亲樊敏有着特别的意义之外,也让韩印怀疑那四个受害者的藏尸地点,或许就在泽龙湖水库附近。
叶曦从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卷宗资料中抬起头,凝神思索片刻,冲坐在身边的艾小美说:“咱们原先好像漏掉一个细节,除了张燕是凶手代江枫所杀之外,其余的几个受害者在工作单位都出现了一定的困扰。比如,赵丽娜的爆料专栏被停掉,同时又与上司有纠缠不清的情感问题,刘晓则是遭到同事的性骚扰,蔡小洁更是直截了当表现出对现有工作的不满,她们会不会因此有跳槽的想法?”
“很有可能,不过先前我仔细查过她们的电子邮箱,没发现她们发送过求职信。”艾小美也抬起深埋在卷宗中的头说,随后翻了翻手边的一个文件夹,递给叶曦,“喏,这是我先前查阅她们几个人邮箱情况的报告。”
叶曦接过文件夹,翻看起来,只一会儿便发现问题:“不对,你查阅的这几个邮箱,都属于她们几个人单位的内部邮箱,容易被单位监控,她们不会用这种邮箱发送求职信。赶紧联系她们熟识的人问问,看看她们平常有没有在用别的邮箱?”
“好,好,我马上就联系。”艾小美道。
邵宏早晨从自家小区里出来,便直接把车开到时代大厦地下停车场,他所创办的“敏宏传媒公司”在时代大厦里租了一整层楼作为办公地点。大概两小时后,邵宏离开时代大厦,驱车前往樊敏所在的海达斯康复医院。中午,他在康复医院吃的午饭,直到下午1点左右离开。随后邵宏开车来到市中心,中途停车买了杯“星巴克”,接着把车开到福佳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杜英雄和专案组侦查员驾车跟踪邵宏进入福佳大厦地下停车场,眼瞅着邵宏朝电梯走过去,杜英雄与邵宏照过面,怕他认出来,便赶紧让一名侦查员下车,尾随邵宏进入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杜英雄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因为杜炎的心理诊所便开在这座大厦16层的1605—1606室,如果邵宏也是来找杜炎做心理咨询的,那也就意味着他和江枫是在做心理咨询时认识的。或许两人聊得来,互加了微信,由此邵宏便开始对江枫进行摆布。那江枫微信上的联络人怎么会没有邵宏呢?是邵宏预感到要出事,指示江枫删掉电脑中的视频录像,也一并要求他删除自己的微信?
杜英雄正思索着,跟踪邵宏进入电梯的侦查员返回车上,带回来的消息正是他所期盼的那样。不过出于谨慎,在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等着邵宏把车驶出停车场,杜英雄吩咐侦查员继续跟踪,自己则下车,坐上电梯,来到杜炎的心理诊所。
杜炎虽然拒绝透露邵宏做心理咨询的具体缘由,但他承认邵宏是他的病人,并且应杜英雄的请求,调出了江枫和邵宏前来做心理咨询的时间登记表,发现有一段时期两人的咨询时间是紧挨着的。杜炎随后主动解释说:有的时候,可能前面的病人在做咨询和治疗时,因某种原因出现拖时问题,那后面预约好的病人便会出现拥堵现象,江枫和邵宏由此结识也不奇怪。
这边厢,艾小美一脸兴奋地嚷嚷起来:“叶组,真让你说着了,赵丽娜、刘晓、蔡小洁她们三个人都有私人邮箱,我刚刚都破解了,发现她们果然都发送过很多份求职信件。”
“出现一致的求职单位了吗?”叶曦问。
“有,三个人都给一家叫作‘敏宏传媒’的公司发过求职信。”艾小美说。
“是邵宏开的那家公司?”叶曦问。
“就是他开的,看来咱们终于找到受害者与邵宏之间的交集了。”艾小美说。
“赶紧给韩老师和顾法医打电话,把情况汇报一下。”叶曦吩咐道。
“好嘞。”艾小美说着话,顺手抄起桌上的手机,拨打出去。
前后脚接到艾小美和杜英雄的电话,已经来到泽龙湖水库边的韩印和顾菲菲,以及前来会合的陈铎,均兴奋不已。可以说整个“8·13”案的疑点基本都已调查清楚,唯剩下“藏尸地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三人围着泽龙湖水库,边转悠,边讨论。陈铎说:“尸体有没有可能被邵宏沉到水底?所以他和马可莹在此约会时便格外兴奋?”
“不太可能。”叶曦迟疑着说,“感觉上邵宏绑架受害者后,并没有立即进行虐杀。一方面,他要赶着和马可莹约会,时间上不充分;另一方面,他可能需要和江枫约好直播的时间,才能动手。他应该有个藏匿作案车辆和受害者的地方。”
“对,我同意顾法医的说法。”韩印接话道,“邵宏应该有很严重的恋物倾向,所以在杀死四名受害者后并没有做出抛尸举动。这种情况的凶手,往往会把尸体埋葬或者藏匿在比较私密性的,是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内的地方。”
“那咱们到周边转转吧?”陈铎深叹一口气,“反正从房产登记信息看,邵宏和他母亲樊敏,以及他公司名下,在此区域都没有房产。”
“先找找再说。”叶曦道。
三人都上了陈铎的车,随即陈铎发动汽车,沿着水库边的金柳路向西行驶。汽车驶出十多分钟,便拐进西塘路——一条连接市区和近郊的主干道。沿着西塘路又行驶五六分钟,三人看到路边不远处有一个大院,大院里是一排排灰白色墙体的库房,其中一排库房上方架着四个红色大字——名扬冷库。
陈铎用力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汽车便从一个岔路口驶出西塘路,朝着名扬冷库方向驶去。到了冷库门口,一排铁栅栏门挡住汽车的去路。陈铎按了两下车喇叭,随即从门卫室里跑出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来到陈铎的车边。陈铎放下车窗玻璃,亮出警官证,随后又亮出邵宏的照片,让保安指认。未料,保安只稍加辨认,便指出照片上的人在厂内C区租了一间冷库房。
三人一阵兴奋,陈铎赶忙操起手机,拨给支队长,将情况做了汇报。支队长指示他原地待命,并表示自己马上向局领导汇报,申请搜查令,对名扬冷库中相关库房进行搜查。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支队长亲自带着搜查令和技术处勘查人员赶到名扬冷库。打开冷库厂C区的一间冷库房,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那辆深绿色丰田普拉多吉普车,紧接着众人便看到靠墙摆放的一排铁架上,挂着四具女性尸体。在铁架的下方,还摆着四个装满液体的大玻璃罐,而那些液体中则分别浸泡着一对眼球、一根舌头、一只鼻子,以及一双惨白的手。
随即,陈铎冲着报话机向监视小组喊话——“收网!”
尾声
审视江枫和邵宏的成长轨迹,他们共同的特点,便是长期生活在以女性为主导的家庭环境中,所以无论是出于恨还是爱,他们最终都把罪恶之手伸向女性群体。
家庭关系不平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离异、病逝、父母双方的某一方不负责任等等。但锻造出所谓的连环杀手的成因并不复杂,甚至很多时候说白了就一个“爱”字。但是这个爱字的背后,是责任和智慧的担当。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孩子是父母的缩影。父母种什么因,孩子便得什么果,父母在孩子面前的暴戾、对孩子无休止的摆布,以及过度的控制、溺爱,最终都会在孩子身上再度重演。不仅如此,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孩子,最终会养成极端的个性,甚至是反社会的人格。
总之,韩印想说的是,当你决定要为人父母时,一定要担负起养育和教导孩子的责任,不仅仅是身体发肤,更重要的是对心灵的培育。即使受环境所迫,做不到保持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也请你用责任和智慧去弥补,让孩子能够感受到完整的爱。
第四卷 秋时别离
愤怒是一种毒药。它从内部噬咬着你。我们以为,我们可以把仇恨当作一种武器,来攻击伤害过我们的人。但是,仇恨是一个弯弯的刀刃。我们去伤害别人,实际上却伤害了自己。
——米奇·阿尔博姆
楔子一
“他们”渐渐睁开沉重的双眼,渐渐感受到身上的刺痛,也渐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里原本是他们熟悉的地方,但现在他们昏然懵懂地半裸着身子,被绳索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塑胶带死死缠住,困在油腻腻的水泥地上无法动弹,只能瞪着错愕惊恐的双眼,无助地望着彼此。
幽室内窗帘紧闭,老化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闪着奄奄一息的光亮,犹如鬼门关前的冥灯。那光亮投射在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脸庞上,那张脸距离他们很近,看上去一点也不狰狞,甚至还有一丝文弱的书生气。
“他”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恐惧反应。他很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他在他们身上“作画”。小心翼翼地,像要完成一幅艺术杰作。
良久之后,他终于放下手中的“画笔”,大口、大口喘了几口粗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他声音嘶哑,死一般的低沉: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等你们醒来?要不要解释我和你们为什么会以如此的方式面对彼此?
“既然都醒了,那我就给你们一个理由,让你们死个明白。
“实质上,更早之前,咱们已经见过面,只是你们记不得我了,但你们每一张脸都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我找机会认识你们,和你们混成朋友,请你们喝我的陈酿好酒,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他消失了,但只是片刻,再出现时,手里拖着一只大铁锤。铁锤缓缓挪动,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令人惊怵”的声响,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他对着他们的头,用尽全力,抡起铁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楔子二
晴朗的夜,月光皎洁明亮,微风轻盈拂面。静谧的海滨盘山公路上,一双白色的光影欢快自如地游弋着。不远处,大海的轻涛细浪正连绵不绝拍打着细细的沙滩,仿佛相拥的情侣在低喃情话。
借着公路边朦胧的路灯光亮,能看到疾驰而过的汽车里有两个人的身影。他们是一男一女,男士穿着深色西装,女士穿着紫纱礼服,如此盛装打扮,想必这是一个对他们有着重要意义的夜晚。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似乎一刻也不想分开,而女士无名指上戴着的那颗晶莹的钻戒,遇上划过的路灯,便会发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两张深情的面庞。
尤其,当男士的目光从女士微微起伏的小腹掠过,幸福和满足感便更加溢于言表。
男士情不自禁伸手向女士的小腹轻抚过去。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炽光亮,猛地冲向他们。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一声惊叫,一个男人噌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蓬乱的长发遮着他的脸颊,一只手停滞在半空中,似乎有某种东西近在眼前却又无法触及,瘦削的双肩瑟瑟抖动着,低低的啜泣声,幽幽可闻……
第一章 人皮密码
刑事侦查总局,重案支援部。
叶曦和顾菲菲一同被老领导吴国庆召集到办公室,可以预见一定是支援部又接到了情况紧急而又恶劣的案件。
吴国庆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陈述案情简报。
“自昨日(10月20日)清晨5时起,春海市街头陆续发现来自人体皮肤组织的碎片,经法医初步鉴定,被抛弃的人体皮肤组织至少来自三名受害者,所以案件已经定性为恶性连环杀人案件。”吴国庆说着话,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取出两张来自案发现场的存证照片,分别递给两人,“你们注意看一下皮肤组织碎片上刻着的图案。”
顾菲菲接过照片,只打量一眼上面的图案(━━━━.),便脱口而出道:“这是摩斯密码?”
“对。”吴国庆点点头,从文件夹中又接连取出几张照片,摆到身前的桌上,“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显示,凶手总共在市区内五个地段接连抛出五张人皮组织碎片,每一张碎片上均刻有类似摩斯密码的图案。由于是突发案件,春海市局方面能给出的信息也不多,而凶手把人体皮肤碎片抛在闹市街头也实在太嚣张了,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无论是春海市公安局还是咱们总局,都希望能尽快让案件真相水落石出,所以你们只有二十分钟准备时间,之后会有车送你们到机场。”
“韩老师那边怎么安排?”叶曦追问道。
“协调好了,他已经动身出发,如果顺利的话,今日午后他应该会在春海市和你们会合。”吴国庆缓和了口气,又恢复到平常和蔼的模样,“好了,在办案期间有什么需要部里和我配合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春海市,位于辽沈省南部,地处黄渤海之滨,具有海洋性特点的暖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而秋天是这座城市最浪漫的季节,景色优美,气候舒适,姑娘和小伙穿着靓丽,让人感受到恋爱的气息。当然,韩印对这座城市有着如此的偏爱,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地方。
“木林路”韩印再熟悉不过了。临近马路有一所学校,他向同行的叶曦介绍说,自己曾在那里度过了高中的三年时光。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再次站在母校门前,竟是因为街边的垃圾箱旁出现了一张人皮。
“抛皮现场”所在的木林路,是一条南北向的次干路,南北两端都与城市主干路相交,周边有学校、超市、饭店,监控摄像头分布密集,风险性极高。韩印一边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边在记事本上做着记录,在写到母校名字时,不禁抬头深深望了一眼母校的大楼。
离开木林路,驱车二十分钟左右,韩印和叶曦进入到一个叫作“富民花园”的住宅小区。小区中有一条大马路名为“玉水路”,凶手同样将一张人皮碎片抛在路边的垃圾箱旁。
富民花园是一个开放式的老旧住宅小区,人员密集,生活配套设施完善,距抛皮地点不远处便有一个菜市场,周边还有小型邮局、银行储蓄点、药店、饭店等场所,抛皮被目击的风险性同样非常之高。
韩印发动汽车,穿越富民花园小区向东行驶,半个多小时后,他把汽车停在一家“老机械工厂”门前。之所以称之为“老厂”,是因为这家大型国有机械厂自新中国成立初期便存在于此,直到前些年才因环保问题整体迁至郊区。现如今荒废的老厂区中杂草丛生,锈迹斑斑的铁丝网门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左边花岗岩门垛上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厂牌,经过风雨和岁月的洗礼,如今只能隐约看到“中土机械厂”几个大字。就在这个工厂的大招牌下,凶手抛下了一张人皮碎片。
中土机械厂紧邻的马路也因工厂得名,称之为中土路。马路沿线基本都是近几年开发建成的住宅小区,公交车站台也比较多,工厂大门正对着的是一个住宅小区,斜对面是一个带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灯架上设有交通监控摄像头。
韩印掉转车头,向城市西区方向驶去。大概一刻钟之后,汽车进入金柳路,韩印看到路边一处公交站台上,连着公交站牌和广告牌均被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圈了起来,这即是本次案件中又一个抛皮现场。
该现场,地处繁华地带,公交站台背后便是春海市妇产医院,公交车和出租车来往密集,不远处同样有一个带交通监控摄像头的十字路口。
韩印再次发动汽车,顺着金柳路继续向西行驶,到了路的尽头右转,行驶一段距离再左转,便上了一座立交桥。下了桥,又行驶了两公里左右,汽车进入星火路,路边一处绿化带中间的花坛,同样被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围住,凶手曾将一张人皮碎片抛在花坛边的水泥台上。
星火路是一条连接城市和郊区的城市主干路,周边为城市低收入人群和外来人口密集居住区,人员构成比较复杂,花坛背身临近一栋居民楼,楼下开着小超市、药店、面馆等店铺。花坛正对着的马路对面,便是街道派出所的办公楼。
技术处,法医科,解剖室。
共五张人皮组织碎片,放在五个托盘中,摆在法医工作台上。顾菲菲身披白色医袍立在台前,旁边站着春海市公安局的柳法医,也是位女性,年纪和顾菲菲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