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前期调查的信息判断:案发当天凶手与受害者会面的地点,应该就在受害者单位附近。由于距离首起失踪案已过去近两年时间,相关监控录像早已被覆盖,加之凶手事先应该踩过点,将驾驶的车辆停至监控盲点位置,并且时间上又刻意选择在工作日下班高峰时段,可以说比较成功地干扰了警方通过监控方面的搜寻。
还有先前说过的单身的问题,现在看来是个值得深入展开的调查方向。当然,案发当时已经有男朋友的张燕是个例外,因为她和凶手之间有一个彼此都认识的人江枫。可以试着推理一下:张燕裸贷事件曝光后,作为男朋友的江枫一定既恼火又苦闷,甚至以他患有人格障碍的一面,可能心里还动过杀念。只是那时还于心不忍,或者可能还未够杀人的胆量,因此他会向所谓的志同道合的“犯罪导师”倾诉。而最终他的导师,也是本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帮他完成心愿,杀死了张燕。
回过头说说围绕“单身”展开调查的进展。再次走访询问赵丽娜、刘晓、蔡小洁生前的社会交往,仍然未发现有关她们情感方面的线索,但在查阅蔡小洁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时,发现她曾于本年2月15日,通过网银,向“美好恋人科技有限公司”,转过一笔金额为5188元的款项。
“美好恋人”是一家国内知名的婚恋网站,网站VIP客户的年费金额正是5188元,也就是说,蔡小洁背着她的家人和朋友,在这家婚恋网站做了注册征婚。那刘晓和赵丽娜会不会也注册了类似的婚恋交友网站?因为很多诸如此类的网站,对女性会员都是免费的,由此在她们两人的消费记录中,查不到类似支出也是很可能的。按照这一思路,众人开始在各种婚恋交友网站上,搜寻刘晓和赵丽娜的注册信息,结果是均无所获。
由于先前已经复制了蔡小洁的手机号码,韩印让杜英雄通过手机验证方式重新设置了蔡小洁在“美好恋人”网的登录密码,并最终顺利地登录上她的账号。在其账号中,有她和多名男性会员的私信聊天记录,涉及文安本地的有3位男会员。其中有一名叫李震的,从会员资料上看,现年36岁,巧合的是他也在软件园内工作,是一家科技信息公司的公关部副总监。也许是有了这层关系,他与蔡小洁聊得格外投机,并互相加了微信,双方都表达了想要见面的意愿。
这是5月初的事,但杜英雄翻看蔡小洁的微信,在好友名单中并未看到李震,是被蔡小洁删除了?还是说李震就是绑架并杀害蔡小洁的凶手,作案之后登录蔡小洁的微信把自己删除了?
李震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大班椅上,脸颊不自然地抖动着,似乎极力想挤出一丝微笑,但又抑制不住有些紧张。
“那个……那个,小蔡真把我告了?”李震深吸一口气,先开口问道。
“你觉着她应不应该告?”尚不清楚李震是在故作姿态,还是他和蔡小洁之间真的有什么纠纷,韩印只能试探着反问道。
“那个事我做得确实不地道,但上床是你情我愿的,我可没做任何勉强她的动作,你们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李震急赤白脸地说,“她……她这是报复我。”
“行,按你说的,我们给你个机会,从头到尾明明白白把你和蔡小洁的事说清楚。”杜英雄冷着脸说。
“好,好。”李震忙不迭地点头,顿了顿,说道,“我爱人带着孩子在国外生活,我一个人在这边比较孤单,我看网上说很多婚恋交友网站不仅可以找对象,还可以找性伴侣,所以就在‘美好恋人’网注了册,试着交了一年的会员费用。我在会员资料上谎称自己是单身,想试着寻找合适的女会员约会,进而发生性关系。至于小蔡,我和她在线上聊得特别投机,线下我们见过两次面后,就去酒店开了房。可不承想,她有一个同事认识我的秘书,闲聊天时,我的秘书便把我早已结婚的事说出去了。结果小蔡就和我断绝关系,把我从微信好友中删除了,还说要报警,告我强奸。”
“你最后一次见到蔡小洁是什么时候?”杜英雄问。
“上周五,下班后我开车从公司出来,看到她站在街边,好像在等什么人。”李震说,“后来我经过她不远,从倒车镜中看到她上了一辆丰田普拉多吉普车。”
“看到车牌号了吗?”韩印问。
“没注意,反正车是那种深绿色的。”李震说。
“司机的大致模样看到了吗?”韩印问。
“车窗玻璃膜颜色特别深,根本看不清车里的状况。”李震说,“你们问这些,是不是小蔡出事了?”
“随后你去哪儿了?”杜英雄没搭理李震的问话。
“因为是周末,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去吃烤肉。”李震大概已经觉察到警方找他问话,与他和蔡小洁的情感纠纷无关,便急着补充道,“有至少四个人可以给我做证,我们那晚喝了三家店,下半夜才回家。”
寻找受害者之间的交集很重要,同样,寻找本案凶手和江枫之间的交集也相当重要。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江枫在看守所自杀身亡的消息已经发布出去了,否则完全可以在他身上做点文章,来引出他的“导师”。当然,支援小组表示理解文安市局的做法,他们也是想第一时间让公众了解到案件发展的真实状况,以免事后阴谋论甚嚣尘上。
艾小美恢复的那三段视频影像上,有很明显的“水印”标记,看得出它们实质上是江枫通过一款录屏软件翻录的。而诸如此类的软件基本都是收费软件,江枫使用的是破解版本,因此上面便带有破解方的“水印”。并且这三段视频影像最初的创建时间,均只与三个受害者的失踪日间隔一天,因此艾小美怀疑:很有可能是“导师”向江枫直播了他三次杀人的过程,被江枫用屏幕录像软件录了下来。
如此私密性的视频直播,恐怕只能借助QQ和微信了,意味着江枫与“导师”之间,很有可能就是通过此两款软件中的一款进行交流。先前在韩印的攻心游说下,江枫如实交代了他的犯罪过程,并且向警方提供了他的微博、微信、QQ、邮箱、网盘等软件的账户名和登录密码。艾小美当时便对其手机进行过全面“解剖”,结果除了在相册中发现陈美云和冯静姝的尸体照片外,并未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如今带着寻找江枫“导师”的调查方向,艾小美再次对其手机进行查验,重点是核实QQ和微信联络人的现实身份。
同时,艾小美还想查看一下江枫笔记本电脑中的网络浏览记录,结果发现他设置了自动清理功能。就是说关闭浏览器后,他在网络上的浏览痕迹和登录记录都会自动消除。艾小美尝试着对网页浏览记录进行恢复,遗憾的是,由于数据和缓存不断地覆盖,只能够做到部分恢复,时间久远的,艾小美也是无能为力。但就现有的部分记录来看,除去一些正常的门户网站,江枫会经常浏览一些网民个人建立的网络论坛。这其中除了一些黑科技论坛,剩余都是与变态连环杀手话题有关的论坛。而他浏览最多的两个论坛,一个叫“美国精神病”,另一个叫“杀手暗网”。
综上,艾小美怀疑,江枫之所以很注意消除自己的网络痕迹,除了与他人格中强迫性的谨慎有关,或许也是他那个所谓的“导师”给他下的指令。如此来推理,江枫和他的导师或许就是在那种变态论坛上认识的,并建立了臭味相投的师生关系,随后才开始利用微信进行联系。
另外,根据渣男李震提供的车辆线索,韩印和杜英雄再次调看蔡小洁失踪当日,她工作单位周边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一辆车牌号为“东BL6649”的丰田普拉多吉普车甚是可疑,除了车身和车膜颜色符合李震的口供之外,更主要的是它是一辆“套牌车”。


第二章 疯狂挑衅
同样的一幕场景。仿似一个四周黑暗的舞台,一束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倒在舞台中央的女主角身上,只不过这一次的女主角换成了“蔡小洁”。
视频影像中那双“黑色的布洛克雕花皮鞋”也再次出现,这一次黑皮鞋的主人在蔡小洁一息尚存之时,残忍地割下了她的鼻子。但与之前影像不同的是,蔡小洁不是被扼死的,是被乱刀刺死的。
支队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似乎被刚刚大屏幕上播放的那一段令人心惊肉跳的视频影像所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严峻,能够感受到一股愤怒而又绝望的气息,在会议室中无声地蔓延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铎咳嗽两声,清了清疲惫的嗓子,打破沉默道:“这段视频是早上收到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江枫那个‘导师’寄给我们的。”
“太嚣张了,这是正式向咱们发出挑战了吧?”杜英雄一脸激愤说,“快递源头有线索吗?”
“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快递公司查了,也找到收件的快递员了。”陈铎说,“据他讲,昨天下午1点左右,他接了个要求上门取件的电话,对方给出的地址是福林小区3号楼601室。等他到了小区,把车停在楼下,往楼上没走多大会儿,便再次接到那个电话。对方在电话里问他在哪儿,他说已经走到四楼,马上就到。对方便说自己临时有急事已经从家里出来了,正要开车走,说他把要寄的东西放到快递员的车头上了,麻烦快递员帮着填下单子,钱也放在车头上,多出来的当作给快递员的酬谢。就这么着,快递员下楼后,看到自己车头上有一个大纸袋。打开袋子,快递员看到里面有张纸条,还有100块钱,外加一个四方盒子,里面装的就是邮寄给咱们的U盘。”
“咳,那给快递员的地址肯定跟真的寄件人没什么关系吧?”艾小美叹口气说。
“确实,找601的住户核实过,他们家没人给快递员打过电话。”陈铎一脸无奈地说,“盒子和U盘都交给鉴定科了,凶手太狡猾,说实话我不看好能在那上面找到什么线索。”
“对了,按照陈大队先前提出的有关‘孔子非礼四不能’的逻辑,凶手的杀人仪式中还差个‘非礼勿听’,那么蔡小洁受到的惩罚应该是割掉耳朵,而不是鼻子吧?”顾菲菲望向陈铎说。
“现在看,显然是我错了,我太想当然了。”陈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不过相比较先前三段视频中的淡定,这一次凶手好像焦躁了不少,似乎不那么享受了,是他突然间感到厌倦杀人这回事了吗?”叶曦望向韩印说。
“还不好说,但凶手好像确实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心性骤然大变,只是不知道这个触发点是否与蔡小洁有关?或许咱们对蔡小洁了解得还是不够深入。”韩印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另外,单就凶手把视频寄给咱们这一动作来说也很反常,江枫已经死了,并没有供出他这个所谓的‘犯罪导师’,咱们也未对外公布有关在江枫电脑上发现那三段视频影像的消息,他不应该这么急着跳出来,感觉上也是受到了某种刺激。”
“会不会是他‘徒弟’江枫的自杀,让他很愤怒,所以迁怒于咱们?”陈铎问。
“不是愤怒,或许是感同身受的掌控感所驱使的,因为江枫的自杀本身也是一种‘掌控’自我命运的体验。”杜英雄道。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会把所有受害者遭到虐杀的视频影像都发给咱们,不会单单只发来蔡小洁的,或许仍旧与蔡小洁有关系。”韩印缓缓摇头,顿了顿,又说,“不过有一点小杜说得非常对,凶手确实很兴奋。”
“那尸体他会怎么处理?”陈铎问,“他为什么不抛尸呢?”
“他应该有很严重的恋物癖。”韩印回应道。
会议室里的讨论结束没多久,蔡小洁的父母便被侦查员接到队里来。听闻女儿的噩耗,两位老人免不了撕心裂肺、痛哭流涕一番。虽然作为警察,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总是令人格外唏嘘,虽然心情急迫,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两位老人平复情绪。
差不多过了四十多分钟,两位老人才逐渐止住抽泣声,陈铎吩咐手下赶紧给老人拿矿泉水润润嗓子,眼看着他们一股脑喝下半瓶水,才开腔问道:“关于蔡小洁,您二位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啥了,该说的先前都说过了。”蔡爸爸说。
“小洁从小到大一直都挺乖的,我们也想不出她会得罪什么人,惹下这么大的仇来。”蔡妈妈跟着说。
“这样吧,您二位换下思路,不要往大了想,别总往能引起深仇大恨方向考虑。”叶曦温和地启发道,“您二位仔细回忆回忆,蔡小洁有没有无意间针对什么人说过不太好的话,或者有没有跟什么人有些小摩擦、小纠纷?又或者生活中曾发生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都可以跟我们说说。”
“会跟郝小宁有关?”蔡爸爸转了转眼球,侧了下身子,望着身边的老伴说。
“不会吧,小洁说是小郝非要跟她分手的,他怎么会反过来对小洁使坏呢?”蔡妈妈使劲摇着头说。
“郝……郝什么宁是谁?他和蔡小洁之间发生过什么?”陈铎插话说。
“是这样的。”蔡妈妈顿了顿,稍微想了下说,“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小洁刚从日本回来,她姨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叫郝小宁,比小洁大4岁,家里是开连锁饭店的,他本人也是一家银行的中层干部,条件特别优秀。两个人一开始处得挺好的,我们家长也都比较满意,可谁知处了俩月后,小郝突然提出分手,死活也不和小洁处了。”
“男方为什么会这样?”叶曦问。
“我也问小洁为什么,她说主要是性格不合,还说小郝家虽然有钱,但他人挺土的,特别小气,分就分了。”蔡妈妈说。
“分手之后就没再联系吗?”叶曦继续问。
“应该是,没听孩子提过。”蔡爸爸说。
“怎么能找到郝小宁?”陈铎问。
“他在文安商业银行西区分行做行长助理。”蔡爸爸说。
开车驶出支队大院,陈铎、杜英雄和叶曦便直奔文安商业银行西区分行。到了那儿一打听,才知道郝小宁已经调到西区分行江滨支行做行长了。
三人马不停蹄又奔支行而去,这一次终于顺利地见到了郝小宁。这郝小宁长得人高马大,但脸很白净,一张口说话细声细气的,举手投足显出几分沉稳,与他粗犷的外形比较起来,有很大的反差。
“我们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和蔡小洁分手?”陈铎开门见山问道。
“她出事了是吧?”郝小宁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杜英雄追问道。
“我听一个朋友说的,她和蔡小洁曾经一起在日本留学过,蔡小洁突然失踪了,她妈妈给我那朋友打电话问看没看见过蔡小洁。”郝小宁说。
“还是说说你和蔡小洁的事吧。”叶曦说。
“我和她处的时间不长,主要是觉得她有些爱慕虚荣,并且还听说她在日本做过整容。”郝小宁解释说,“一开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后再看她那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很假,我是实在接受不了整容脸,就和她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她整容了?”叶曦又问。
“也是听我那朋友说的。”郝小宁进一步解释说,“我跟蔡小洁处朋友那会儿,曾经把我俩的合照发到微信朋友圈里,结果被我那朋友看到了,认出蔡小洁来。然后跟我说蔡小洁在日本留学时,特别爱跟有钱的公子哥儿玩在一起,人很虚荣,还开过眼角,鼻子和下巴也都整过。”
“能找到你那朋友吗?”陈铎问。
“你们不用怀疑她,她是个女的,干不出啥坏事来。”郝小宁说。
“那据你所知,蔡小洁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陈铎问。
“不清楚,反正我和她处朋友的那个阶段没听她提起过。”郝小宁说。
回到队里,叶曦把询问郝小宁的情况一说,韩印立马来了灵感。
“鼻子如果整过形里面能看出来吗?”韩印语气稍显急切地问。
“你是说把鼻子切开来,能不能看到里面做过整形?”顾菲菲冲韩印点点头,“当然能啊,垫高鼻子,里面需要个硅胶假体。”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凶手一定是割下蔡小洁的鼻子后看到了假体,结果瞬间发飙了。”韩印道。
“如果是这样,再结合前面三起案子看,凶手真正在意的是受害者的器官。”叶曦接下话说,“他切割受害者的器官没有特别的寓意,就是想获取那些器官而已,而且必须是年轻的,综合素质高的。”
“小美,”韩印冲小美手边的电脑指了指,“张燕的暂且不用,先把赵丽娜、刘晓、蔡小洁的照片调出来,试着截取赵丽娜的双眼部分、刘晓的嘴巴部分、蔡小洁的鼻子部分组成一张面孔,看看能是什么样子。”
“好嘞。”艾小美得令,随即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来,很快便按照韩印的要求,模拟组合出一张人的面孔,投到会议室墙上的大屏幕上。
“呀,还别说,这张脸还真好像在哪儿见过!”杜英雄第一个指着大屏幕惊叹道。
“我怎么也有点印象。”叶曦晃着脑袋思索道。
“是那个女的吧?”顾菲菲使劲“噢”了一下,紧跟着指着大屏幕说,“这张脸是不是有点像先前协助我们追捕何明辉的那对恋人中的那个女的,好像是什么电视台主持人来着。”
“对,很像马可莹。”陈铎拍了下大腿,“先前她跟我反映过,说一直被一个变态粉丝纠缠,已经苦不堪言,会不会就是她那粉丝干的?”
“难不成那粉丝得不到马可莹,想利用与马可莹相像的器官组成一个高仿马可莹?”艾小美使劲咧咧嘴,“那确实够变态的。”
“千万别是这样,他现在只获取到一双眼睛、鼻子、舌头(嘴)、双手,差的器官还多着呢,这得再祸害多少人呢?”杜英雄紧着鼻子说。
“不急着下结论,咱们还是先会会马可莹吧?”叶曦望向陈铎说。
“应该没问题,我这就去派人把她请过来。”陈铎说。
“对了,能不能把这个马可莹的背景资料整理一份给我们看看?”韩印说,“包括与她有关的传言和八卦也可以搜集一些,总之,越详尽越好。”
“好的。”陈铎说。


第三章 如影随形
马可莹被请进支队会议室时,感觉上是一脸发蒙的样子,双手紧紧挽着男友邵宏的胳膊,看起来还有点小紧张,或许是因为会议室里不仅坐着陈铎,还有支援小组一众人等,让她有种被虎视眈眈审视的错觉。
陈铎赶忙起身请两人落座,又殷勤地介绍支援小组的每一个人跟他们认识,随后自己才坐回到座位上。
陈铎清了清嗓子,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我必须承认,先前你们二位提到被粉丝纠缠的事,我因为手头上的工作比较多不太愿意接茬。今天把二位请来,一方面,是想当面向二位道歉;另一方面,我们有案子需要马女士协助调查。”
“您说。”马可莹迟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们什么?”
“其实我们主要是想听你介绍一下,关于你被粉丝纠缠的整个经过。”先前陈铎和支援小组内部讨论过,决定暂时不向马可莹透露蔡小洁等人被绑架杀害的案子。
“这个……还得从2013年说起。”马可莹拖着长音缓缓说道,接着低头斟酌了一下,然后再抬头说,“那会儿我还在主持晚间新闻,同时还在做一个周播的人物访谈节目,尤其访谈节目收视率很高,仅次于文安新闻,所以那段时间算是我人气鼎盛时期,邀请我出席的商业活动应接不暇,粉丝也特别多,还有几个自发的粉丝团体。
“大概是2013年5月中旬,我参加完一次商业活动正要回到车里,看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戴着眼镜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等在车边。我当时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接过鲜花,然后对小男孩说了声谢谢便上了车。只是没想到,自此但凡我有公开的商业活动,那个小男孩都会等在车边给我送花。我那时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我的某个粉丝会的成员,是接到粉丝会的内部通告,所以才会经常性地出现在我出席商业活动的地点,私下里我的助理还给他取了个代号叫‘眼镜粉’。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终于让我明白了,原来他早已对我进行了定位。
“当然,一切都随着我的婚内出轨被曝光戛然而止,那个‘眼镜粉’也从我的视野中暂时消失了,直到我复出主持节目后,他竟又在我身边活跃起来。而这一次,他不再出现在我眼前,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对我进行信息轰炸。我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我的手机号码、QQ号码、微信号码,以及相对应的账号密码,甚至在我本人没有操作的情形下,他便成为我QQ和微信的好友,即便我把他拉黑了,他依然还能自己解封。还有我在电话中跟朋友聊天,跟领导交流工作,甚至在手机里的所有动作,他似乎都一清二楚。几乎每天如此,真的是让我苦恼极了。换过手机号码,换过QQ和微信号,甚至换过多部手机,依然无法摆脱他,一直到今天。”
“他对你有什么现实中的诉求吗?”韩印问,“比如,邀请你吃饭,要求和你约会什么的?”
“有过很多次,都被我拒绝了。”马可莹深吸一口气,“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自说自话。可能有时候心情不太好,他就会给我发一些恶毒下流的微信辱骂我。要不就会描述一些他幻想和我亲热的场景,把裸露下体的照片发给我。还时常点评我的穿着,说我哪天穿了什么衣服、什么裙子、什么鞋,他觉得好看不好看,怎么搭配更性感。可怕的是,他描述的恰恰就是我当天在穿的衣服。以至于我觉得自己在他眼前是透明的,不论做什么都能感觉到他那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搞得我经常都得把手机关了。对了,我刚刚来之前就特意关了手机,我担心他能定位到我来公安局,以为我是来报案的,然后又变本加厉骚扰我。”
“你经常和陌生人在QQ和微信上交流吗?”艾小美插话问,显然她在考虑技术上的问题。
“原先是,那些外接的商业活动,基本都是用QQ或者微信与对方进行沟通。不过近半年多以来,商业活动都是我男朋友在帮忙打理,用不着我亲自沟通了。”马可莹说着话,冲坐在身边的邵宏微笑一下,从眼神中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比她年龄小很多的男友非常依赖。
“那个骚扰你的粉丝给你的留言都删了吗?”艾小美又问。
“最开始的删了,后来的也懒得删了,再一个也想保存证据,以备日后你们警方处理时调用。”马可莹说。
“这样吧马女士,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我们需要讨论下,看接下来怎么帮你把这件事处理好。”叶曦瞥了眼艾小美,又和韩印对了对眼,斟酌着用词说,“如果不耽误你接工作,要是你能信任我们的话,就请把你的手机留下来让我们检测一下,我的同事应该可以帮你找出手机信息泄露的原因。”
“没问题。”马可莹痛快地说。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绝对会全力配合你们警方的调查。”邵宏沉吟一下,又继续说道,“说实话,上一次我们跟陈队交流这档子事时,看得出陈队挺为难的,所以我们没好意思继续麻烦陈队。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你们现在会主动关注我们可莹的事?”
“这个我们有纪律,暂时不能向二位透露,还请多担待。”陈铎拱拱手说。
一众人站在会议室的玻璃窗前,默默地看着邵宏驾驶着黑色奔驰轿车缓缓驶出支队大院,须臾,又都回到座位上坐下。
“怎么样韩老师,对这个‘跟踪者’有什么想法?”陈铎先开腔说道。
“总的感觉比较特别,他持续跟踪骚扰马可莹这么长时间,一定很清楚马可莹的家庭住址、她上班的路线、她几点上班、几点回家,等等但他在遭到马可莹拒绝见面的情形下,却始终未有过在现实中强行接触马可莹的行径,这很不符合他们这种‘跟踪者’人格的发展轨迹。”韩印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如果强行推理的话,或许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跟踪者’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他出行不便;要么‘跟踪者’具有强烈的自卑感,对于梦中情人马可莹,内心深处总是在欲望和自卑中挣扎,所以迟迟未有行动。不过真要是后一种情形的话,一旦他决定将妄想变成现实,就一定会让马可莹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生命。”
“咱们怎么对付他?”叶曦问。
“双管齐下怎么样?”顾菲菲说,“一方面,让小美试着通过手机反向追踪;另一方面,咱们让马可莹答应和他见面,看能不能把他引出来。”
顾菲菲话音落下,众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即又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马可莹,现年36岁,2007年取得播音专业硕士学位,并在文安电视台举办的主持人大赛中脱颖而出夺得冠军,随后正式加入文安电视台。
当时那届大赛的专家评委团中,便有文安新闻的女主播,文安电视台的头牌女主持人樊敏。樊敏现年53岁,同样出身于文安电视台主持人大赛(首届),在文安广电系统和电视观众中都有很高的声誉和人气,在电视台内部也有相当高的话语权。或许是因为同样的经历,再加上马可莹言谈举止特别礼貌周到,尤其从外形到气质都与她有几分相像——其实在比赛期间已经有人称马可莹为小樊敏,因此樊敏对马可莹可以说是青睐有加,格外关注和照顾。
有了樊敏在业务上的指导和工作中的提拔,马可莹很快从年轻一辈的主持人中崭露头角,逐步地从播报早间新闻,提升到晚间新闻女主播,乃至独自挑大梁参与嘉宾访谈节目。而这期间,意外和厄运也接踵而来。先是2012年3月樊敏因车祸(蓄意)成为植物人,令马可莹在电视台失去了贵人的支撑;随后便是2014年6月因婚内出轨被曝光,导致婚姻解体,并遭到电视台全面封杀。
马可莹前夫叫赵德伟,比她大3岁,是一家上市证券公司驻文安分公司的总经理,两人没有孩子,离婚后赵德伟至今单身。据熟悉赵德伟和马可莹的知情人士向警方透露:赵德伟家境殷实,当年对马可莹是一见钟情,但因其貌不扬,苦苦追求马可莹的过程也是颇多波折。甚至为了讨得马可莹欢心,竟然在二人刚刚确立恋爱关系之时,便以马可莹的名字买下房产和名贵轿车,以至于离婚时作为被出轨方的他,却必须要离开自己花钱置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