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美取胜的季不寒,却还是不知影踪。

“林砚青大约是要输了。”天诀看着看着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殷落痕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可是天诀似乎累了,闭上眼调息。

没一会儿,那边的擂场上就是一片哗然。

雪山道人挠了挠自己满头的乱发,嘿嘿一笑:“抱歉,不小心赢了。”

林砚青虎口开裂,淌出血来。他定定看了雪山道人很久,忽然大笑起来:“快哉,快哉!哈哈……”

雪山道人看着他那疯狂的样子,转身跳下擂台,看了一眼后面那狼藉的废墟——季不寒和天诀的擂台——然后哼着不知名的歌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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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刚刚下火车没多久,坐到寝室里orz

浑身都是软的,踩在地上跟踩在云上一样,以为还在火车上一直行进……

抱歉,更新什么的后期会补上的,九月十二号之前这本会完结,大概二十五六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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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武林大会(九)

天诀说,这一场武林大会必定会以最惊人的姿态走向结束。

事实上,殷落痕自己也估计到了——毕竟,最后一天的比试竟然变成了季不寒和一个半路杀出的雪山道人之间的较量。

原本的林雪藏、林砚青竟然都在第二轮就被刷了下来,虽然林雪藏的实力出乎意料,可是林砚青这种战斗狂人竟然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雪山道人,这实在是说不通的。

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原本所有人以为最大的黑马会是林雪藏,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们——这匹黑马是雪山道人。

很多人觉得不忍直视——不要告诉他们这么猥琐的一个家伙有可能会成为武林盟主!!!那样的话整个正道武林在这个家伙的带领之下到底会走到什么地步啊?!

不说是正道人士了,就是殷落痕这种人都开始为正道担心了。

天诀败于季不寒之手的当晚,殷落痕一个人在房间里挑灯芯,考虑着天诀最近诡异的行踪。昨晚是去血洗万骨门的话,那今晚是去干什么?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最后一天了,陆苍茫说要在最后一天取林雪藏——也就是天诀的性命,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不说别的,单从林德胜的死来看,他是已经在四海城了的。

殷落痕看着那火焰舔着铜芯子,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背后一枚石子轻轻击在他房间的门框上,他背着身,暂时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推门。

霜天雪月,正挂在房檐瓦角,看上去清冷至极。

那一身黑袍的男子,随手将剑扔在屋顶上,手里提着两壶酒,看他终于开了门,于是道:“你上来。”

殷落痕觉得莫名其妙,这季不寒上辈子是蝙蝠投胎吗?怎么老喜欢蹲房顶?“你谁啊,让我上来我就上来?”

“你上来。”季不寒没理会他的抱怨,又说了一句。

殷落痕看着他的身影,还在月上,月光照不到他的身子,一片地漆黑着。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晚的季不寒看上去很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他想起在擂台战的时候,季不寒当场吐血,可是天诀却是憋着到了树下没人的时候才吐出来。

殷落痕印象中的季不寒也是个很要强的人,他能忍的必定会忍,吐血这种事——是不是证明他受的伤也很重呢?

不知为什么一心软,他嘴里嘀咕着“你这人真是病了”,却还是飞身踏着屋檐站到了他的身边。

那白天时候还大展神威的断妄剑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殷落痕的脚边,就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

殷落痕弯腰捡起来,只觉得入手沉极了,当初在来四海城的船上,他也拿过季不寒的剑,可是那时候几乎拿不住,现在这是证明他的实力已经有很大的提高了吗?

本来应该高兴,可是殷落痕高兴不起来。

“你觉得这剑如何?”季不寒没有看他,却知道他是在看剑,喝了一口酒这样问道。

剑如何?

自然是好剑。

殷落痕什么也不懂,他不是真正的江湖人士,或者说混迹在江湖还不算是久。对剑的了解,只能算是皮毛。断妄剑是神剑,怎是他能够评说的?他只是摇了摇头。

“你也觉得这剑不好吗?”季不寒微笑起来。

殷落痕心知他会错了意,却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他故意的,只好继续听下去。

“断妄,这名字就不是好的。”其实,也只有这个名字是不好的。

断妄,断掉一切的虚妄虚伪虚假,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也包括,他那些异想天开的,违背伦常的……说不出口,而且难容于世的感情。

殷落痕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忸怩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剑其实很好的。”

好,不好,谁又说得清楚呢?

殷落痕拿着那把剑,放在手掌上翻来覆去地看,就是这样的一把剑,在季不寒的手里,成为了倾世的神器——甚至,就是这把剑的剑气,伤了天诀。

他看了季不寒一眼,季不寒也真看着他。

他在他的眼光之下拔出剑,就像是在很久以前那样。

在剑缓缓出鞘的时候,殷落痕想:今天真的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是季不寒的眼神不一样——可惜殷落痕看不懂。

不过,他也从来没有看懂过季不寒就是了。

剑出鞘的时候,难得地悄无声息,证明殷落痕的手很稳。

他玩笑一般地拿剑指向季不寒的脖颈,然后剑尖缓缓下滑,顺着移到了他的心脏位置,剑尖就在胸口,季不寒的眼神却从未离开殷落痕的脸。

殷落痕觉得有些不自在,笑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因为我伤了你在意的人,所以你现在是想杀了我吗?”这是今天晚上,季不寒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殷落痕愣了一下,答道:“你跟林三公子之间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我为什么要记恨你?”

“所以你在意的还是他。”

季不寒拿着酒坛子,喝了一口。

——这只是一个语言陷阱。

殷落痕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在意的人不是天诀,他是不可能直接就那样回答了的——所以这个陷阱,其实只是隐性的愿者上钩而已。

他手拿着断妄剑,那姿势怎么看怎么业余,有些不伦不类,古怪极了。“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的确很在意他就是了。”

“你喜欢他。”这不是疑问,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陈述和肯定。

殷落痕目光奇异地看了他很久,不说话,像是默认了。

季不寒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剑,看着那带着古拙花纹的剑身。

殷落痕以为他是要将那剑拿回去,也就顺势一松手,可是手指才松开一点,就惊觉季不寒是握着那剑往自己的心口送!

这个疯子!

他瞪大眼睛立刻握住了断妄剑的剑柄,惊魂未定地看着季不寒胸口上忽然化开的那团变黑的深色。

他抓住剑柄的速度很快,没有任由季不寒继续刺下去,不然——一代正道杰出英才,竟然会死于自杀,未免也太……

殷落痕会不过神来。

季不寒松了手,胸口上尖锐地刺痛,这点深度,还没刺破心脏,他说到底只是想要痛。

“放心,我不会死的。”

殷落痕看了看那剑尖没入的深度,不知为什么一阵无名火起,直接一拔剑,将那名传的断妄剑扔下了屋顶,摔在院落的青石板上。

这一刻,他不是传世名剑,而是一把被人丢弃的剑,尽管不是被它的主人丢弃。

“你不会死,可是你在发疯。”

殷落痕也懒得理会季不寒的自残,坐在他的身边,还专门拉了他的衣服袍角坐在身下,那表情已经理所当然得让人愤慨。

季不寒道:“喝酒。”

然后他将自己手里的酒坛递给了殷落痕,殷落痕嫌弃地一皱眉,“什么时候下任武林盟主竟然已经成了个醉鬼?”

下任的武林盟主?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情呢。

季不寒伸出手,还是拿着那酒坛子。

殷落痕想起之前那一夜的酒坛子,那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个不解之谜,不过他也知道那可能是一个很禁忌的话题,所以他不想问。可是今天,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起那一晚的事情,所有的气氛都很适合这个问题的提出,所以他问了:“那天的酒坛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不寒看他不接,又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口,说道:“没什么意思。”

他不想说,他又何必逼他什么?

殷落痕看了他许久,也想了许久,他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盯着看了许久,“酒看上去还不错。”

然后一仰脖子灌进去一口。

季不寒的眼神很平静,那是深夜的大海,即便是波涛汹涌,夜色掩盖之下也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平静,能够将一切都吞噬掉的平静。

殷落痕又喝了好几大口。

眼看着那酒坛子要空了,季不寒却劈手夺了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好酒,大家一起喝。”

他仰头,将坛子里剩下的酒喝干了,一手拿着那空酒坛子,看了许久,却直接一抬手扔向了落在青石板上的断妄剑边,一瞬家粉碎。

殷落痕有些发愣,他眨了眨眼,“你干什么?”

季不寒坐在房顶上,夜风寒凉,吹过的时候让人的眼神似乎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在殷落痕的身边坐了很久,然后站起来。

殷落痕也跟着站起来,因为他坐着季不寒的衣袂,他不站起来季不寒就没法站起来。

季不寒没有看他一眼,向着下面的断妄剑遥遥一伸手,掌内劲力吞吐,那断妄剑就像是有灵性一般回到了他的手掌之中。

他曾经丢弃过这些,可是最终还是像断妄剑一样无法割舍。

只是,有的事情,是不想丢弃,却必须丢弃的。

断妄,何时才能真正地断妄呢?

季不寒消失得太快,转瞬就失去了影踪。

殷落痕也在原地坐了很久,才飞身下来,站在那堆酒坛子的碎片边,弯下腰捡起一块来仔细看了看,可是瞧久了也没见出有什么端倪,于是随手扔掉,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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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南方人第一次见识了北方的大澡堂……作者军训了,更新不会断,但是貌似只能日更orz

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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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武林大会(十)

清晨的日光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整个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终于到来了。

就算不少人对眼前这两个人有不少疑义,可是没人能够怀疑,能够站在这里的人绝对是整个武林顶尖的人物——雪山道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殷落痕做在天诀的身边,里里外外都是人,他们这也是靠着跟五湖庄的关系才能有个好的位置和好的视线。

季不寒等人对外宣称,五湖庄庄主闭关,现在还有事不能出来——不过这个消息的关注度实在不高,很少有人想到为什么林德胜会在这个时候闭关。

大家都在关注最后一场决战,每一届的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一般都很惨烈,当然也都相当精彩,几乎每一场都是传世之战。

天诀的目光落在台上,显得有些悠远。

殷落痕中觉得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伸出手去隔着两张挨得很近的椅子拉他的手,眼神却还直直地看着前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伸手去牵天诀的手的不是他一样。

天诀只觉得他的手只是松松地拉住他的,挨在一起,没觉得有多用力,可是他整个心都被他这样的举动揪住了。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却只看到他柔和的侧脸,他安静地握紧了,然后也看向前方,说道:“以后机会还有很多,跟他们交手,什么时候都不算迟的。”

时机不合适,今天如果没有意外,落痕山庄会重现江湖,这会是一场华丽的表演——陆苍茫敢用林德胜的死来算计天诀,天诀就敢用“殷落痕”的复生算计陆苍茫。

这两个人,原本就是魔头中的魔头,就算是陆苍茫不知道天诀的存在,也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算计了。

季不寒面色略显得有些苍白,眼神甚至并不是平日里的冷凝,隐约透出些颓然。雪山道人今天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存在对于天下正道英豪大约是一种耻笑吧?

殷落痕觉得眼前这两人的组合实在是有些扎眼,他想起昨夜碎在青石板小路上的酒坛,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压也压不下去。

“今日乃是武林大会最后一日,武林盟主将在季不寒公子和雪山道人二者之间决出,现在比试开始!”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辈在报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这两人吸引。

今日的赌局,已然是沸腾一片。

是压武林中的常胜青藤季不寒,还是压那匹一往无前的超常黑马?很多人很迷茫,就是殷落痕这种略懂行的人站在赌桌前也不知道到底将握着银子的手伸向哪边,更不要说是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外围武林人士了。

最后那赌注,还是被天诀收了回去,天诀说,压给他们,还不如压给他们自己——尽管,没有人说他们,也没有人设关于他们的饿赌局,更没有人会买他们赢,可是他们就是要这样固执地相信,最后的赢家会是他们。

今日这一战,后人若是问起,前辈们往往只有一句话:竟不知季不寒的剑,能够达到如此无情的程度。

断妄者,无纷扰,无情也。

季不寒用一种任何人都能够看到的速度拔出了剑,缓慢,凝滞,就像是手臂被什么缠住,那种无言的威压,让所有的人屏息。

说出那眼神是什么味道,云烟过眼,转瞬即逝,纵使天崩地裂也难以让他眼神中的飘渺消失一星半点儿——他不是站在擂台上,他是站在云层里,星光中。

雪山道人那吊儿郎当的表情也都收起来了,一头乱糟糟的白发之下,眼神也透出一种犀利的感觉。

众人不由感叹:这才是扮猪吃虎的老手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雪山道人那眼神的时候,他隐约觉得有几分异样,下意识地拿眼去看他的手指,指甲是干干净净的透明的颜色。

陆苍茫,现在到底在哪个地方蛰伏着呢?

陆苍茫说:今日取林雪藏性命。

殷落痕的目光,从下面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平凡的,英俊的,美貌的,丑陋的……都不是陆苍茫,却都有可能是陆苍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何必如此忧心忡忡让那藏在暗处的人看了笑话去呢?”天诀捏了捏他的手指,唇边浅笑。

林三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这一笑可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不知迷倒了对面多少江湖女侠,只可惜,应该看到这个微笑的人却转过脸,专注地看向了台上那一触即发的比试。

雪山道人的手拢在袖子里,传说中他有一把琉璃拂尘,很是厉害,也许此刻就藏在他的袖子里,等着出来的时候。

季不寒扔掉了剑鞘,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随意自然,今天的季不寒看上去真的是很不一样,以前的他,严谨自律过头,总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可是现在,那一举一动皆随性了,又觉得不是不近人情,而是高不可攀了。

人的变化是很奇怪的,就像是殷落痕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很不一样一般。

今天,也是很不一样的一天。

季不寒随意向前踏了三步,而雪山道人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眼神锁紧了季不寒的动作,袖袍里鼓鼓荡荡的。

断妄剑,真正的断妄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今天,世人才算是见识了神剑的风采。

原本断妄剑只是一把软剑,剑身柔软能够弯折,可是在灌注了劲力之后却能够削铁如泥坚硬无比——就是这样堪称铁血的一把剑,那剑刃,被季不寒含到了口中。

温热的嘴唇,冰冷的剑刃,这感觉美妙得过头,季不寒的觉得冷。

他淡淡地一抬眼,看向了雪山道人,可是在他的眼神之中,这人却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看的是雪山道人,可又不是这个雪山道人——那一眼,像是直刺人的灵魂。

不可逃避。

全场寂静,这一刻,连季不寒整个人都显得无端地妖异起来。

这是很奇怪的剑招,可也一定是很厉害的剑招——试问天下间有谁见过这样的季不寒?

雪山道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可是一张脸上那皮肤倒是很好,真正的鹤发童颜,他迎着季不寒那令人捉摸不定的目光,仰天长笑!

忽而人影一闪,众人眼前只有一道道袍的残影,甚至已经看不清雪山道人!

他已然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