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中国五十八大寿,外婆八十大寿,双喜临门对不~~

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事情好多,回来有好多事情要做,好多人要见。

真累。

改了康熙的行程,这样后面写着合理一些。她是如何遇见他的?沧海一瞥,只觉得此人几分面善,细想之下,才忆起此人像了纳兰性德五分。只是,让她疑惑不解的是,那一份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沈宛穿越过人群,眼睛直直地盯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

“姑姑!”欧阳屈觉察到了沈宛的异样,他伸手抓住她的手。

沈宛回头看了他一眼。“屈儿,带姑姑去那边。”

尾随着那人,他们几乎走至了人迹罕至的郊外。

“姑姑,你认识那人?”欧阳屈先是停下了脚步。他们走了太远的距离,姑姑的体力负荷不了。若是故人,他会上前叫住那人,如果是不认识的人,那他就带姑姑回去。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似曾相识的错觉罢了。

远远走在他们前面的男人此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看见沈宛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两位从集市一直跟踪至此,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沈宛盯着他的脸。“你是谁?从哪里来?”

连欧阳屈都怪异地看向沈宛。姑姑从未如此失态过。

对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然后笑意顿起。“在下苍月傲风,来自……”苍月傲风一笑。“天涯海角。”

苍月傲风……

欧阳屈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沈宛身前。这个人说话太过拐弯抹角,眼神也太过放肆,这里人烟稀少,希望千万不是什么歹邪之人才好。

“你……可曾去过乌程?”沈宛突然出声,并越过欧阳屈缓步走向苍月傲风。

“不曾。”苍月傲风依旧是完美的笑。

他像了纳兰性德五分,可是又不像。他的眼睛狭长,较之纳兰性德多怎了一抹邪媚,他的眼角和唇角好似永远都是向上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所有,逍遥自在、挥洒清逸。但是直觉地,沈宛觉得他的笑意未达眼底。他微扬着下巴,天生一副傲骨,似轻看世人万千。他长得很好看,甚至甚过裕亲王。

他纤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块美玉,玉石在他指间快速地翻转着。

见沈宛的目光停在自己的手上,苍月傲风停下了翻转的手指。“姑娘喜欢在下的玉?”

“这是一块好玉。”沈宛回神。记忆中……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苍月傲风。“你只是,让我忆起一个……故人……”

苍月傲风扬起了好看的眉。

“……”沈宛沉默。“打扰公子了。”转身,她朝着来时的路而去。最近是太累了吗?为何她总有再遇故人的感觉?

她累了,一定是的!

苍月傲风笑意未减,可是看着那抹纤细单薄的背影时,不知名的阴郁闪过他的眼。

“少主。”他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

“跟着她。”

是夜,清冷的屋内只有沈宛一人。身子是养好了,可是大夫却说她以后再难有孕。除了落胎药之外,那日她还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迷药和少量的绝育药。迷药让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绝育药永绝后患……

沈宛几近沉默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欧阳屈,发了狂一般地冲了出去。

紧闭着双眼,沈宛拒绝眼泪流出来。也只有微弱的喘息显示了她此刻翻腾的心绪。

这是由她大意造成的结果……她要为这样的大意买单……

只是……永不离手的书由诗歌典籍变成了佛经。她需要安静,需要安静下来!平静的外表,没有一日平静得下来的内心,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疯了。

厚厚的佛经摊在她面前,多少天了,始终没有翻过那一页。手中的佛珠,停停走走,始终没有转过那一圈。

沈宛闭着眼,眉心微微颤抖着。

终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魔障吗?

她的反应太冷淡,自始至终,那样噩梦一般的事情好象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她沉默地接受命运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

可是今天她却突然发现,她再也不是桃花源那个沈宛了。那个沈宛,心似澄镜;而今这个沈宛,心中太多拿不起的情感,太多放不了的沉重。她就像被困在狭窄牢狱中的鸟儿,无力再次起飞,也慢慢忘了该怎么飞。

翅膀被折断了……

心在泣血,可是表面上,她却已经要装作若无其事。

捻住玉佛珠的手指,握紧,再放开,再次握紧,却始终转不过去。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房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沈宛睁开眼。

苍月傲风自动现身在沈宛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一月前见过此人,而今沈宛已近淡忘。为何此刻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而他又是怎么进来的?“一痕沙”并不像大内守备森严,却也是一般高手无法进来的。

“世上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苍月傲风狂傲地说。看来打探到的消息是真的,仅是一间规模宏大的酒楼,却有着如此的守备。看了佛经一眼。“你心中有魔障。”

“没有魔障怎称之为人?”沈宛反问。“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哈哈哈!”苍月傲风大笑。“世人皆贪,贫人贪的是柴米油盐,富人贪的是权势,有权者又贪其他,而你……”

“如何?”

“若是真的如是想,又何必如此悲切?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他轻声说着,眼中笑意绚如春阳。

“你体会过这般痛苦?”不知为何,沈宛反问。

苍月傲风久久没有回答沈宛的问题,因为他连自己也在疑惑。“我猜,不曾。”

“猜?”

“本是无根人。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又有何可苦?”

“何谓之根?”

“不可说。八苦中最苦便是放不下。佛曰:放下。却难倒了所有人!”

对视许久,沈宛缓缓笑了起来。“你很像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故人。”

“他也常说像你这般的话。”

“他今何在?”

某种思绪渐渐迷蒙了沈宛的眼,她微微歪头,皱起了纤眉,“幻化成风了……”

许久,当她回过神来,身边已不见了苍月傲风的身影。

离了……

沈宛环视着静如初时的房间,目光最终回到了佛经之上。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佛曰: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

何必……

无根无未来,他比她活得洒脱自在。

那个少年曾说,说想幻化成风,在轮回中选择洒脱。真的能如此洒脱了吗?上官傲,如果此刻你在我身边?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心乱了,世界都乱了……

心疼了,世界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执著在一个悲苦中无法脱身,若是你,切肤之痛,你会如何?那曾经一条鲜活的生命……

曾经相思的深夜,她用手心感受着他的心跳,用心感受,甚至听到了与她一起跳动的心跳。血肉相连的亲密,暂平了思念。那曾经她指腹能触及的生命,曾经手掌相贴的亲近,今又何在?

如果……如果……她不曾大意,那此刻,她是不是已经将他抱在怀中怜惜?

打开衣柜,沈宛捧出一只质地上层的檀木箱子。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沈宛轻轻将其打开。

一套小小的衣裤、小小的帽子、小小的兜衣、小小的鞋袜,什么都是小小的……事情过了近半年,她第一次打开这个箱子。这原本是替孩子准备的东西。

指腹轻轻抚过质地柔软的衣物,沈宛闭眼,无声地长叹着气。

对面的屋顶上,苍月傲风矗立在那里。满月挂在他身后的天空,照亮了夜间的世界。月光在瓦片上投下了近似圣雪的皎白。他所在的地方,成了不可仰视的光芒。

“这就是你不肯回去的原因。”苍月傲风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她对我好像似曾相识。”苍月傲风笑容不减。

“这个女人的背景太过复杂,你还是少涉及为妙。”宇文逸云说道。原本以为这个二愣子终于开窍注意起女人来了,殊不知一调查才知道,这个女人神秘得很。动用了暗部的力量才终于将沈宛的全部秘密调查清楚,一切。

“江湖和朝堂是分开的。”

“谁知道。”宇文逸云撇嘴。苍月傲风这小子决定了的事情,怕是怎么都改变不了了。只是希望,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他们这群人,好不容易才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真希望这不是个美丽的灾难……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山下不远便是碧波万倾的太湖,视线所及即是天下。

小小的棺木,其间平整地放着一整套娃娃的衣帽。

庞大的墓冢,母亲亲手在此埋葬了小小的棺木。

丰厚的陪葬品,孩儿,娘亲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这一个归宿迟来了这么久,你会怪娘亲吗?娘亲终于肯面对了,可是好?

沈宛身着白衣,久久立在墓冢之前。陪在她身边的依旧只有欧阳屈一个人。

整个墓冢用大理石铸造而成,石壁各处都刻着佛经,石碑两处的石壁上两遍各刻了两个字:“求得”、“放下”。石碑上“爱儿恨离之墓”让所见之人无限叹息。

“一痕沙”布施天下七日,此后每年初一十五开济贫民。“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姑姑,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欧阳屈催促沈宛回去。

“屈儿。”

“……”欧阳屈顺着沈宛的目光,看向石碑。

“他是你弟弟,记住。”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与她一同怀念恨离,那也就不会寂寞了吧?

“我永远不会忘了弟弟的。”恨离,沈恨离……

二十三年九月,康熙帝初次南巡启銮。

皇銮按照原定的行程向南进发,但是康熙带着李德全和纳兰性德只身先行南下。

他风尘仆仆而来,他的女人竟没有刻意等候他。康熙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阵失望。

“不是说身子一直不爽,怎还到处乱跑?”康熙问副管事,小小掌事定也是跟着主子走了的。

“姑娘去了灵缘寺。”

灵缘寺……“可是在城南太湖中的半岛东山?”立在康熙身后的纳兰性德问。

“是的。”

“你知道?”出了“一痕沙”,康熙问。

“微臣……去过……”纳兰性德如是说。

“去过最好。朕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等,你陪朕一同去灵缘寺接宛儿回来吧。”

太湖中的半岛东山,又名洞庭山。这里山水秀丽,鸟语花香,吴越文化遗存极为丰厚,佛教在这里香火鼎盛、源远流长。在众多的寺庙中,灵缘古寺又被誉为东山诸寺庙之首。

“谁家排场如此之大。”行走在山阶上,康熙目光所及是对面山峦一处气势宏大的墓冢。“你来过此处,可知?”

“……”纳兰性德凝视着远处的墓冢。“此人无姓无根,微臣只知他名恨离。”

“有意思。”康熙并为停下脚步,此刻他只想快些见到心爱之人。

欧阳屈坐在禅房之外,见着康熙远远走来便站了起来。

小子,又长高了。见到他这个天子,不仅没有一丝惶恐,更是示意他噤声。

自敞开的房门望进,阔别了一年有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而坐。她似乎更清瘦了。康熙微微皱起眉头。即使此刻很想将沈宛搂入怀中,但他还是静立在门口不愿打搅她。

她问白发苍苍的寺僧禅者,“世间为何如此多的苦恼?”

禅者只是笑曰,“只因不识自我。”

“我只不明,人为何而活?若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是觉生无可恋又如何?”

“世间万苦,何以参解不透,寻根便是。”

“何处又是根源?”

“不可说。”

又是不可说……苍月傲风的脸不自觉地显在沈宛心中。是啊,不可说。若是说的再多,自己参不透,想不通,不皆是枉然吗?

“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即是如此,施主为何又总是参想不透。若是参不透,施主日日来此,只是徒增悲苦罢了。”

“连佛都不肯渡我吗?”沈宛苦笑。

“一切法门,明心为要。一切行门,静心为要。明心之要,无如念佛。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净心之要,无如念佛。施主未曾想过断尘,知再多佛理又能如何?众生皆哭,真正能渡你的,不是佛,是你自己。”

“……”沈宛沉默许久。“多谢大师,信女明日再来。”

“阿弥陀佛……”

起身,转身,沈宛的目光对上了那双另她心悸不已的眼眸。

“何时来的?”她自然地走向他。

“早上。”康熙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在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间,他不自觉地收紧。“见你不在,便寻了来。”他沉默了一下。两人并肩往来时路走去。“日日来此?”

“嗯。”其实……其实她只是想每日远远望孩儿一眼罢了。不敢靠近,怕破了不再流泪的誓言,所以只能远远看一眼。

康熙大手一揽,将沈宛纳入自己的臂弯中。孩子的事情,他只能任由她一个人承受,甚至连亲口一声安慰都不能做到。

今再次见到她,他想象过许多的重逢画面,却从来不曾想到现在这种。她心中究竟是藏了多少沉重?竟需要日日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