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怎么能行?没什么营养的,要不喝点鸡汤?厨房已经炖好了,或者鱼汤,你不是爱吃鱼么?新鲜的乌鱼炖的。”
陈宁玉就道:“那喝鱼汤罢,侯爷吃了没?”
“没,就等着你一起呢。”杨延陵俯身抱她坐起,往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吩咐下面准备晚膳。
陈宁玉忽地想起一件事:“孩子名字还没取,侯爷,你看到底叫哪个?”
杨延陵倒是没犹豫:“看在你辛苦的份上,就叫杨与时罢。”
陈宁玉欢叫:“真得啊?用我取的?”
“我还能诳你不成?与时偕行,这个名字也不错。”
陈宁玉就高兴了:“谢谢侯爷。”又道,“以后我再生一个,给侯爷取名儿。”
杨延陵噗的笑起来:“说什么呢,就为给我取名字,你还得生个那?”
“侯爷喜欢的话,多生一个也没什么。”就冲他的表现,只要他愿意,她也愿意再生,这会儿她什么都不计较。
杨延陵叹一声,把她搂进怀里:“不生了,生什么啊,我都担心死了,就这一个了,我可不是说假话,养得好,一个就够,养的不好,越多越烦心。”
陈宁玉奇怪:“侯爷还怕养不好呢?”
“怎么不怕,你瞧瞧咱们家里。”
听到他这大实话,陈宁玉便没有再说,她对养孩子这事儿其实把握也不是很大,毕竟没有经验么。
也罢,那先就这一个教养了看看再说。
隔了两日,要洗三了,这是每个孩子生下来第三天都要举行的仪式,为洗除污秽,消灾免难,是以杨家也早早就准备好了。
这日,宾客盈门。
陈家众人都来了,陈家两个姑奶奶携夫也来了,还有章季和夫妇两个,吴家是来了吴简跟陈宁安两个,惠英长公主么,不用说,也是全家都来。
杨家亲戚,因杨延陵的关系,平常不太往来,来的人少,倒是卫国公府太夫人还来了。
陈太夫人先就抱着小外玄孙看,众人都凑上去,夸这个夸那个。
长公主同陈宁玉说话:“这下好了,一索得男,你以后便不用担心,明儿我给你去还愿,再添些香油钱。”
“谢谢姨母了。”陈宁玉笑了笑问,“惠儿怎么样?今儿没带来,我倒是想她呢。”
俞氏生的女儿取名俞慧。
长公主顿时就满脸喜爱:“要不是这天儿冷就带出来了,她能吃能睡的,白胖可爱,像个肉团一样的,都叫她团团呢。”
团团…
陈宁玉噗的笑了:“好名儿,就是等她大了,可不能叫。”
长公主也笑:“你这一个,以后定然也一样讨人喜欢。”
过得会儿,外头收生姥姥已经一应弄好,便叫着众人去。
陈宁玉在坐月子,吹不得风,也不好参加,谁料白桃忽地进来道:“少夫人,刚才那江春堂跟吕芸来了。”
对这两个人,陈宁玉自是不喜欢的,只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
“你且出去看着他们呢。”陈宁玉吩咐,又叫碧桃去问,怎么会放他们进来的。
碧桃很快就回禀道:“他们随章家二公子一起来的。”
陈宁玉立时无语。
没想到吕芸现在还在利用章季琬呢,这表弟也是,不过也罢了,总是一桩小事,便是来一趟,不理会也没什么。
其实太夫人这会儿也觉得恶心,他们几家都拒绝了江春堂,他竟然还有脸面过来,但在仪式上,她不方便说,只能当没看到了。
然而江春堂却是很高兴,随章季琬顺利进来,他心想借这机会也能结交这些人,当下便一个个的去行礼说话。
众人与太夫人一般,也就敷衍两句。
吕芸暗地里扯江春堂的袖子:“便先这样,以后慢慢再说。”
江春堂听是听了,结果轮到他们添盆时,他却扔了好大一锭金子,铛的一声响,叫众人都皱起了眉。
他算杨家什么人?送这么大的金子?
长公主的眉头高高挑起,就是她的,还没有那么大呢!
这是来送礼的罢?
不过众人还是不能打搅仪式,继续装作没有看见。
倒是杨延陵气得很,回头问陈宁玉:“那江春堂干什么的?刚才就找我说话,胡言乱语的,我都不认识!”
他确实不认识,就是上回江春堂送节礼时,他也不在家。
至于吕芸成亲,他更是不清楚了,都是陈宁玉张罗送了份礼的,也是看在赵氏的面子。
陈宁玉便道:“也不是什么人。”她把陈家与吕家那层关系说了。
杨延陵更是不屑,叫小厮来:“把刚才那锭金子现在就还给那江春堂!告诉门房,以后谁放他进来,也别再侯府待着了。”
小厮忙就去了。
陈宁玉觉得他这举动有些过激,刚想说什么,杨延陵道:“刚才他提到通县县令空缺,你知道什么意思罢,这等人见到利益就跟蚊子见血似的,就这样的,竟然还指望我给他谋这个职?”
“那他是活该。”陈宁玉顿时觉得杨延陵做得很好。
这江春堂也太急吼吼了。
杨延陵什么人,能轻易给他谋职?就是杨延康,他的亲弟弟,他自己看不顺眼还不给弄呢。
活该!
那边江春堂还在跟徐珂套近乎,他大概看出来了,章知敬太可怕,比起章知敬,徐珂温和多了。
可徐珂也不耐烦,正当这会儿,小厮来了,拿着金锭子塞到江春堂手里,大声道:“侯府不缺这点钱,还请江大爷收回去罢,咱们侯爷说了,侯府也不欢迎江大爷,倒不知你怎么进来的?”
江春堂的脸立时通红,红的能滴出血来,只觉众人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箭,朝他一一射过来。
他待不住了,拔脚就跑。
吕芸忙跟了上去,一边叫道:“相公,你听我说…”
江春堂听到她声音,豁然回过头来。
吕芸看见他狰狞的脸,忍不住就倒退了两步。
“贱人!”江春堂把所有火气都发在了她身上,他觉得都是吕芸的错,所以那些人才看不起她,他劈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第71章 严渊之死
那力道之大,吕芸被他打的坐倒在地上。
章季琬眼见吕芸被打,这火气也上来了,要不是看在吕芸的面子,他刚才也不会请他们一起来。
他冲过去,一个拳头就砸在江春堂的脸上。
江春堂哪里是他对手,只瞪了吕芸一眼,骂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这贱人!”他捂着脸,快步就逃走了。
吕芸坐在地上哭。
章季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夫人叹口气,叫一个婆子把吕芸扶起来。
陈琳芝可不想自己儿子牵扯在其中,连声叫他。
眼见章季琬走到一边,吕芸这心里也是百折千回。
想当初,她就不该生了那心思,被太夫人赶出府,后来又不该错信江春堂,以为他一心对自己,却原来还是错了,他看重的不过是她与陈家的关系,哪里是真心喜欢她?
但她本想也算了,江春堂好歹是举人呢,就是性子急了些,或许她能让他转变一二,小夫妻两个也未必没有好日子过,谁料到,他这人实在莽撞,就是个扶不上墙的!
此刻,吕芸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自己可以钻进去!
太夫人也没想到她如此狼狈。
可到底当年也是住在侯府的,太夫人不可能雪上添霜,便让婆子扶着吕芸进去里面休息,这样不用给别人瞧着,心里不好受,众人见状,也自不提。
太夫人稍后去看陈宁玉,便与她说起这件事。
陈宁玉之前也听说了:“真没想到江春堂这么混账,侯爷还他金锭我是知道的,只为给他一个教训,结果却叫吕表姐受辱了。”
虽然她不喜欢吕芸,觉得她咎由自取,但这当众被自己相公打,也实在太过残酷。
太夫人道:“是啊,只怕她现在也不能回江家了。”
“这种相公,和离也没什么。”陈宁玉是觉得恶心透顶。
太夫人点点头,又叹一声:“她这样,说起来,我也有些责任,当初不该当真袖手不管的,芸儿总是年纪小,我那表侄女又是个没主见的,能有什么好选择,那时她嫁过去,我还是应阻拦一下。”
“哪儿怪得了祖母呢。”陈宁玉忙道,“也是吕表姐自己不好,要不是她对二表弟有想法,我也不会告知祖母。”
太夫人摆摆手:“算了,不提了,你这才生完孩子呢,别说这些事了。”她握住陈宁玉的手,“好好将养身体,这月子里要是有个什么,一辈子身体都好不了,不过,我也不担心的,你只要听你婆婆的,她说不要做的,你便不做,就没事儿啦。”
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人,陈宁玉只要听从便是,再说了,她生了个儿子,别提杨太夫人多高兴了,也把她当宝一样的,太夫人是真得放心。
陈宁玉就笑了:“我知道,我这婆婆啊,一天都亲自来一回,怕我热着冷着了呢。”
“可不是么。”太夫人搂着她笑,替她高兴。
屋外,傅朝云看一眼傅朝清:“你不进去跟阿玉说说话?”
他们过来时,只打了个招呼,傅朝清甚至连陈宁玉的脸都没有看清楚,这就出来了。
他摇摇头:“有什么好看,阿玉好好的,便行了。”
傅朝云听了未免难过。
二人正说话,却听陈宁玉在里面道:“大表哥,二表哥,你们光在外面转什么,我都好久不见你们了!”
傅朝云笑道:“看罢,不见都不成。”
他把傅朝清推进去。
陈宁玉见他好似又瘦了一些,心里就疼得很,她如今已是了解他的想法,虽然遗憾,可是也只能怪命运的不公,别的又有什么好说,她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傅朝云一来就打趣:“阿玉,我觉得你家小子不错,不如以后就做我女婿罢。”
陈宁玉冷不丁听到这话,噗嗤就笑了:“大表哥,你想得真远,他们才多大啊,你是想定娃娃亲啊?”
“定娃娃亲不错啊,咱们本来就亲,结亲了,那就是亲上加亲,不好么?”傅朝云笑。
陈宁玉才不理他:“不好,等他们长大了再说,若是互相喜欢,那是顺理成章,若不是,咱们自然提都不要提。”
以后,她绝不会用父母之命这种观念来控制自己孩子的婚姻。
她的儿子,自然要娶个他喜欢的姑娘。
傅朝云撇撇嘴,哼了一声:“你们家小子,以后看到惠儿定然会喜欢的,我家惠儿,谁会不喜欢?”
要说他现在最宝贝的,定然就是他的女儿了。
陈宁玉笑起来,也打趣道:“是啦,是啦,你们家团团最可爱!以后我家小子要是看不上,那是他眼光有问题,绝对是他的错,大表哥,你满意了罢?”
傅朝云这才高兴。
傅朝清听了只笑。
陈宁玉问他:“可看到我家儿子啦?”
“看到了,以后长得定然像你,听说是叫与时?”傅朝清问。
陈宁玉得意:“是我取的!”
傅朝清嗯了一声:“这名儿不错,若是取字的话,当叫行之。”
“行之?与时偕行,行之。”陈宁玉抚掌,“好,好,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你这个二表舅给他取了字了。”
“啊,那得十几年后了罢。”傅朝清语调悠悠。
也不知,他那会儿还在不在?
他这般一说,其他二人的面色都变了变。
陈宁玉想到他孑然一身,以后也是这般孤独的走,越想越是不忍,一个念头慢慢就冒了出来。
等到宾客都告辞了,她就与杨延陵提起。
听她说要让儿子将来认俞朝清为义父,杨延陵原先忌惮的心思又冒了出来,那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
陈宁玉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说道:“我二表哥活不长的,他这辈子也不娶妻了,所以我才想让与时拜他为义父。”
杨延陵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大表哥有次与我说的,现姨父姨母还不知,但以后必会清楚。”陈宁玉叹口气,“二表哥太可怜了,侯爷,他如今在我心里,也是与亲哥哥一般,我只是为他痛惜,别的还有什么呢。”
杨延陵那点心思立时就没有了。
一个将死之人,他嫉妒什么?哪怕他知道傅朝清是喜欢陈宁玉的,可是,此时也只化为深切的同情。
假如不是这样,想必傅朝清早就娶了她了罢,又真得哪里轮得到自己?
又假如他不是人品高洁,宁愿一个人,也不娶陈宁玉,那也一样轮不到自己。
杨延陵点点头,把她搂入怀里:“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
陈宁玉紧紧抱住了他,感谢他的大度。
眼瞅着就要过年,因陈宁玉坐月子的关系,杨太夫人年纪大了,大冬天也不好受凉,就把事情都交给唐氏去办。
唐氏沉寂那么久,总算有个出头的时候了。
她在下人面前开始示威,颐指气使的,好发泄自己长久以来被压迫的愤怒。
谷秋告诉陈宁玉。
陈宁玉笑了笑:“随她去罢,我这生了孩子,还有得休息呢,这家里是要靠着她一些。”
谷秋道:“那大夫人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叫丹秋盯着罢。”陈宁玉瞧瞧谷秋的大肚子,“你也快要生了,可不能太劳累,过一阵子,就回家歇着。”
谷秋还是担心。
丹秋皱了皱眉:“还不放心我那?等你以后坐月子了怎么办?还把孩子带着,来这儿忙东忙西?”
谷秋这才罢了。
这日,杨延陵回来,脱下官服,就把儿子抱在怀里,左瞧右瞧的越看越喜欢:“我这儿子真乖,晚上都不哭呢,我与同僚说起来,他们常讲自己的孩子会哭闹。”
陈宁玉道:“那是因为那些孩儿白天都睡饱了,与时白天就不太睡,总是睁着眼睛,只饿了才哭,到晚上自然就没精神了。”
不过她也觉得儿子乖,因为早听说孩子难带的,但她这儿子却一点不难带,连乳娘都说呢。
二人说得一会儿,杨延陵想起一事,正色道:“严渊死了。”
陈宁玉这手就顿了顿,惊讶道:“怎么死的?”
虽说她一早也希望严渊能死,可是,毕竟是想法,这不能杀死严渊。
杨延陵道:“死在河里了,寒冬腊月的,那条河本来是冰着的,但是上头砸了好大一个口子…”
详细死状他就不说了,省得陈宁玉害怕。
他把这消息告诉陈宁玉,也是让她知道,她早前就希望惩戒严渊。
陈宁玉沉默。
死在河里…
这叫一报还一报么?
严渊当初把傅朝清推到河里,这回自己也摔到了河里。
可是,不知为何,她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坏人死了,心情也未必就会好的,只是会想,假如严渊当初没有做那件坏事该多好,如今他死了,却也不能挽回。
陈宁玉叹了口气问:“可知道是怎么摔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