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就在家里睡觉,上网。” 其实不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原因在于那些活动都安排在假日,她一到假期便想睡个懒觉,所以能推则推,以为他有责备的意思,她又说:“难得休息就连门也不想出,以后的集体活动我会勇跃参与的。”
“集体活动是要多参加,同事间的关系要搞好,工作起来也方便多了!”他很少说这些空泛话,只是遇到一个承认自己不愿参加集体活动的人,他有威严扫地的挫败,即便是因为她这点儿毛病,他看她不顺眼了,永远不提拔她,相信她就算一辈子当个小职员,也是无所谓的。
“我知道了!”沐阳谦和有礼地回答。
介桓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点了点头,这时已经走到街口,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只想快些回酒店。
窗帘只拉拢了一半,上海的深夜依然璀璨,介桓躺在床上,望着对面写字楼闪烁的灯光,脑子里却总是浮现那双修长的手,和耳侧细细黄黄的汗毛,以及那几句说敷衍不是,说诚恳不足的话。
在上海的最后两天,沐阳犯了错误。
两方商谈好的条件之一是,半月内,公司必须重新赶出一批货送到上海,运输时间也包括在内。但第一次会议并没有谈到是要包括运输时间的,第三次重新修订,而那次会议前,沐阳在酒店与公司内部沟通时,按照第一次会议的结果给工厂下单,日期是半月内生产完成,不包括运输时间,而此时,海外市场部又接下国外客户的另一笔订单,生产线排满,协调几乎是不可能的。
沐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平时,订单晚个两三天,跟客户沟通还有希望,但现在好不容易才同客户达成协议,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再迟了交货,损失已是其次,信誉受损,客户不再信任才是最严重的。
一向对公事严苛的介桓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责备她,反倒是积极地与海外市场部沟通,让他们试图以各种条件说服国外客户,此路显然不通,国外客户注重信誉,海外市场部当然不会揽下这个责任,而生产部向来与市场部水火不容,何况现有的订单已是加班才能赶完的,于是直接驳回了介桓的加班提议。
沐阳相当自责,面对介桓更是惭愧,一时间又想不出办法来。已经过了十一点,她坐在床边捂着脸,首次感到前途黯淡,这次事情若处理不好,虽不至于被公司开除,她自己却没办法安然无恙地面对客户和同事了,辞职是最坏的打算。
她心绪紊乱,这时只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可以把这些事说给他听,获得些安慰,女人在一无所有时,不就希望有个男人对她说:“没关系,还有我!”
她满怀期望地打电话给云舫,却关机了,若说打电话前她的心还是悬吊吊的,这下算是沉到了谷底,让女人伤心的或许不是男人不爱她,而是在她难过的时候,却找不到他;在她对他充满了期望的时候,他却让她失望了。
她从通讯录里找出云舫的电话,删除。
第二天一早,介桓去了客户公司,沐阳待在酒店里等消息。她的耳朵仿佛是落在门上了,只听着那里的响动。隔声设施良好的酒店,她仍是能听到走廊上不时有脚步声响起,每当那脚步声似在门边顿住时,她便几步窜到门边,刚打开门,脚步声又清晰了,然后就见走廊上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弱。
如此反复许多次,沐阳已经对那脚步声无动于衷时,门铃响了,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打开了门,介桓站在门口,她几乎说出“你终于回来了”的话,也许,就连云舫她也不曾这般想念过。
介桓进来后便拿了叠资料给她,让她去楼下商务中心传真到公司,自己连房间都未回,便坐在沐阳的笔记本前,用邮件跟部门员工下达通知。
沐阳出门前,他转头叫住她,两天来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应该是没问题了,晚上我们可以按原定时间回深圳!”
那一刻,沐阳感动得几近落泪,她像木偶般点点头,发自真心地道:“辛苦经理了,我以后一定努力。”
事情圆满解决了,只相较于市场部而言,介桓直接向总裁递交了工厂加班的申请,并要求海外市场部与客户协调。一个小错误,导致了几千名工人在已经加班的基础上,每天还需延长一小时上工时间;海外市场部也因此担了风险,若加班赶不出货,必须与国外客户协调,延迟交货时间。
而有关此事,介桓对于沐阳的疏忽只字不提,自己揽下了所有责任。沐阳由此对他感激涕零,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扶摇直上,就快要超出上司和下属的那个界限。
可她也想不到,第一次商议出的结果不能为准,作为公司代表介桓应该是一清二楚的,但他却故意没有跟她说起。
chapter 8
飞机在晚上降落宝安国际机场,机舱里的人涌堵在舱门,迫不及待地下机,沐阳跷着腿仍坐在原位,开了手机。介桓笑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回上海?”
沐阳皱了皱鼻子,做出个避之不及的神色,忽又莞尔笑道:“我是怕了那些难缠的人,但也不没必要逃跑似的下机。”她朝那些堵在门口的人呶呶嘴,又道:“不是说深圳是个没归宿感的城市吗?你看那些人,那么归心似箭做什么?”
介桓突然觉得她连续的几个表情很是可爱,仰头笑道:“深圳本身就是个让人爱不起来,却不管恨多少年也离不开的城市。”
沐阳正要反驳,来电话了,跟介桓致歉后才接,是韩悦打来的。这时候舱门口的人鱼贯而出,聚拢的人疏散了些,沐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拎了笔记本电脑要起身,被介桓接了过去。介桓走先,她跟在后面握着个手机嘻嘻哈哈,到了停车场才挂了电话。
车子一路开到市区,介桓侧首问她:“送你回家?”
“哦,不用了,经理到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我同学邀我去她家吃饭。”沐阳道。
“说地址吧,我送你过去。”介桓热心,到了前面路口也没停车,只问了她走哪条路。
沐阳认为恭敬不如从命,便指了路,闲聊道:“我同学刚结婚,蜜月回来一直没请吃饭的,今天听说忙了一整个下午,要做一桌子菜出来,待会儿有口福了。”她说完觉得不妥,说自己有口福,难道不邀了经理同享?若待会儿经理送她到了,难不成自己就开了车门便走么?可邀请他一起去,同学租来的小套房太寒碜了些。她顿时没了主意,介桓没接她的话,她想着他也不会跟着去,便硬着头皮邀请道:“嗯,我同学手艺还不错,经理一起去吧?”
“不太好吧!那是你同学。”介桓客气道。
“没关系,都是挺熟的人,就是条件不怎么好,怕你嫌弃了。”沐阳也谦虚道。
“说真的,我倒是很久没尝过别人亲自下厨的家常菜了!”介桓笑笑。
沐阳怔了一秒钟,立刻强颜一笑,心里却苦得很:“那正好,今天去尝尝吧!”
介桓点头应了,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点头答应,一开始他是开玩笑的,但当沐阳说出“正好去尝尝”时,他听进耳里就像是家人般的口气,很亲和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他便点了头。
韩悦和周亮在梅林小区租了套两房一厅,房子是很老的了,没有电梯,因为韩悦怀了孕,两人从原本的顶楼换到了二楼,房租相对高了点,租下来时也只带简单家私。客厅没装空调,他们只把卧室里的空调开了,放了些冷气出来,温度没低多少,倒是门窗全关着,房间闷得像个被烈日曝晒过的易拉罐,四壁都挥散出滚烫的热气,黑色的布艺沙发刚坐下去几分钟,便像是坐在暖炉上,全身烘得汗涔涔的。沐阳是不易出汗的体质,但也受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介桓见她走动,也腾地站起身,周亮泡了茶过来,人高马大的身材,却窘红着脸地跟介桓道:“热得很是吧?平时没什么人来,就没在客厅装空调,委屈你们了!”
介桓脸上还流着汗,面不改色地道:“哪儿的事,我刚来深圳的时候,住的都是农民房,比你这条件差远了。”
周亮相信这是实话,谁刚来深圳都是要受番苦,不是睡同学家的地板,就是睡招待所,运气好点儿的才能找到提供宿舍的工作,他把冰水给介桓后笑道:“要不这样,你跟沐阳去卧室坐坐吧,电脑在里面,网线也有多余的。”
站在门口的沐阳闻言便一步跨进了卧室,迎着空调出风口,抹了把烫红的脸,感到舒服极了。介桓见她都那样随便了,也跟着周亮走进卧室里,出了太多汗,突然来阵凉爽,他忍住了才没哆嗦几下。周亮疼老婆,客气两声后便去厨房了。
沐阳从没想过她会跟经理待在一间卧室里,一时半会儿还不知如何自处,便站在空调底下不动半步,半晌,冷气吹得她浑身僵冷。介桓忍住笑转身走到电脑前坐下,点开QQ斗地主,玩儿起牌来,沐阳这才坐到床边,看他出牌,介桓的牌技不差,但沐阳也是从小便在家长斗地主的浸淫下长大的,于是,在介桓犹豫不定时,她便嚷道:“四个10全出完了,你这到9顺子的是大牌了,快出啊!”
介桓依言出了,倒真是手大牌,只留了个对子脱手,沐阳得意忘形,拍了下床跟他道:“怎么样,我没得说错吧!”
“你的记性还真好!”介桓赞道。
“小学时就开始玩儿了,当然记得住牌啦。”
“小时候就开始赌?我小时候在干什么?跟父母种地!”介桓颇有些忆苦思甜的意味。“那时候上的是镇上的小学,离村子七八里路,每天走要走个来回,哪来的功夫打牌?”
沐阳是城里孩子,听到每天走七八里路便睁大了眼睛,忘了谨守下属本份,不可思议道:“你那时才多大点儿啊?”
“六到十二岁都是,初中是在城里重点上的,就住校了。”介桓道。“你别觉得奇怪,我们那村里的孩子都这样。”
沐阳面露敬佩之色,尔后便听他讲以前的事,大通铺,水煮白菜,汤上面被大师傅淋了层薄薄的油,每星期五块钱的生活费,月末为了省车钱不回家,去工地上帮人煮饭,赚点儿小钱减轻家里负担。她听得越多,对这个经理的认识便越发深刻。
她的手拖着下颏,手肘搁在介桓靠的椅背上,专注地盯着他,房间里细细的音乐声,还有介桓清亮的话语,电脑屏幕显示出牌桌上另外两人的催促,叫骂,无人理会后离开了,又进来了人,再离开,直到服务器自动踢了他出去,他们仍是没有转头看上一眼。沐阳恍惚地有了个错觉,她和经理仿佛不是在公司里为了公事才说上几句话的人,反而像是多年的故友,她听他说着分别这么多年来的辛酸,为他的吃苦耐劳感动,更为他获得今天的成就而欣慰。
两人和谐地在淡淡的气氛中任时间流逝,直到门铃声响起,沐阳看了时间,应该是佳佳到了,也没去客厅,直到来客的身影闪过门口,又顿下步子时,她才惊了一跳---竟然是云舫。
云舫似乎是知道她会来,见她并没有流露出惊讶,当他的眼光扫过她身旁的介桓时,镜片后的眸子像被针扎了一下,瞳孔紧缩,尔后掉过脸把手上的几盒进口奶粉递给周亮。
沐阳这才察觉到自己倾身向前,几乎是靠着介桓了,外人看来总是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忙坐直了,尴尬地跟介桓道:“好像是周亮的老板,应该是快吃饭了,我们出去吧!”
她一边往外走,心里又狠咒周亮两口子,请了云舫也不说一声,原本是云舫若即若离地让她伤了心,这下在他看来倒是她三心二意了。到客厅时,她面上倒没表露出来,跟云舫即不熟络也不生疏地对上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然后把介桓介绍给他认识。两个社会菁英像模像样地交换名片后,倒是相谈甚欢,沐阳索性一个也不搭理地进了厨房帮韩悦的忙,一会儿王路佳也到了。
忙了一个下午,也就做出一桌子家乡菜,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因为是别人花了心思做的,云舫和介桓都虚应地交口称赞,路佳工作积极,平时涉猎也广,撇下了女人,加入男人们的对话中,沐阳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云舫身上瞄,偶尔接收到他投递来的目光,便立刻转头和韩悦说些女人间的悄悄话。
一顿饭吃到十点半才散了,云舫和介桓因把酒言欢,竟然成了朋友,离开的时候还勾肩搭背了一下子,沐阳不屑地想,男人间的友情可真廉价。她把这话跟路佳说了,路佳斜她一眼后,老道地跟她说:“廉价?你不知道他们互相利用会给自己创造多大价值!”
沐阳想想也是,但她就是看不惯云舫也跟一般男人没两样,虽然她也说服自己,他跟她无关了,却仍是郁郁寡欢地走到停车场,路佳和沐阳是顺路的,两个女人都上了介桓的车。云舫开车经过时,探出头跟她们告别,沐阳只简单地挥一下手,便似跟谁赌气一般缩回了头,因此也没看到云舫虽是跟介桓说道别话,眼睛却是看着她的。
介桓只送沐阳到小区门口,迎着夜风,她挥舞着手袋,突然想像小时候那样蹦蹦跳跳的走路,或者,她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沉重了些,想抖落些包袱。摇摇晃晃地,她摸出手机,虽然从通讯录里删掉了云舫的电话,可通话记录里还是有的,女人永远都学不会绝决。
她知道这个电话不该打,却仍是拨出去了,接通后她大声说:“为什么我想你的时候总见不到你?总是找不到你?”
“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云舫问。
“现在!”沐阳任性道。“现在就想见你,马上就要见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云舫说。“你抬头往前看看。”
沐阳抬头,云舫倚着他那辆黑色别克,路灯下,他微笑着,笑得很温和,尔后他站直了身体朝着僵立的她缓步走来----
“我做到了,有什么奖励?”他的话刚说完,便低头吻了她。
这次不是吻她的额,而是唇。
chapter 9
云舫以手勾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使她紧贴着他,温柔地吻着她的唇,浅浅地,并不深入,隔着两层薄衫的胸口越发烫了,汗水渐渐地渗透交融,沐阳浑身无力,只得双手攀上他的背,她并没有昏昏沉沉,即便有,那也是热得,大脑暂时想不出什么,隐约地有个念头---如愿以偿了,却不是令她欣喜若狂的,因为实在是太热了,或许等到一个人躺床上回味时,才会觉得那是甜蜜的。
她不投入,云舫却不,原本只是想浅尝而止,吻了以后,四片嘴唇便似粘上了一般,怎么也分不开了,当他身体有了反应时,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离了她的唇,用拇指摩挲着她微翘的唇角,他低声问:“热不热?”
沐阳抿紧唇略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地望向周围,也低低地道:“是热,上楼吧,我只想开了空调凉快点儿。”话说完才觉不妥,他刚吻了她便邀他上楼,肯定是要误会她的,以为她有多急切似的,事实上,她只想找点儿什么话说,掩盖她的不自在,又或者想故作大方成熟的姿态,不愿露出小女儿家的赧然之色,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云舫稍稍抚平的冲动又被她撩拨起来,上不上楼,他在心里计较,就怕自己到时控制不住。他低头看了眼沐阳的高跟凉鞋,细细的带子勒着脚背,想她应该累了,说道:“我送你上去吧!”
沐阳进房间便把空调开了最低,自个儿站到空调下抖着衣衫扇风,云舫静静坐着,两手搁在膝盖上,看着她胸前的衣服被手揪出个尖蓬来的,忙转开了视线,望着门边,竭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她衣裳里的风景。
汗水干了后,沐阳才泡了奶茶给他。云舫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却想不到她竟有意无意地总会挨着他,不是拿抱枕时趴到他腿上,就是抢遥控器时不慎倒在他怀里,再不也是喜剧片逗得大笑时拍他的肩,拍了后便似忘了般搁他肩上好一会儿。
一个吻,对于女人而言,就是确定了亲密关系,仿佛是拿了通行证一般,潜意识里便可以随意自如了,不用再谨守分寸。但对男人而言,却是情欲冲动的开始,云舫这时直怪她没心眼儿,害他克制得辛苦,又恨不得把她抱紧了,狠狠地再吻上一次,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
当沐阳又一次把手搁到她肩上时,他抓了她的手,扯她到腿上坐着,目光炽热地看着她,理智下一秒就要溃堤,沐阳却在这当儿跳了下去,拉开手袋的拉链,低下头去那瞬间,从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脸红了。
头埋在手袋里摸了好半天,她才又走了回去,跟云舫道:“把你的手机给我!”
云舫愣了一愣,语气不悦地问道:“要干什么?”
沐阳笑道:“不是要查你的电话,你给我就好了!”
云舫摸出手机给她,见她手心里有块雕刻成菱形的黄水晶,她把线头穿到小孔里面,从桌上拿了根牙签挑出线头,利落地系好,才递给他道:“这是在上海逛街时买的,听说带财运!”
“你相信这些?”云舫这样说,却仍是多看了两眼水晶,黄澄澄的,菱形的小块儿,不繁复,倒是适合男人。
“不管信不信,有总比没有好,你说是吧?”沐阳坐到他旁边,手指拨着水晶又道:“这个很贵的,你不许拿下来,而且我听说水晶这种东西离了身就不灵了。”
云舫不相信这些,但还是为她的一片心意而高兴,偏头亲了她的脸颊一记,笑道:“好,不拿,我一直带着!”
他看沐阳笑得很甜的样子,本来只是随口承诺,讨她开心,这会儿却是真心实意地要珍惜这条链子了。
他当然想不到,这条手机链后来真给他带了财运,当他的钱多得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下最名贵的珠宝时,他的Vertu手机仍挂着这条水晶链子,甚至连系的那条黑绳也不曾换掉过,只是,沐阳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云舫走后,沐阳才想起把行李箱忘在介桓车上了,本想打个电话的,看时间太晚了,又想到经理明天会给她载到公司去,便心情愉快地洗了个澡,嘴角含笑地躺到床上回味夜里所发生的事。
第二天早上开完会,同事都出去工作了,介桓正要走,眼角的余光瞥到伏在会议桌上认真看资料的沐阳,满意地勾起嘴角,走过去道:“你的行李箱还在我车上!”
沐阳抬头一笑,自昨天后,她内心便把介桓当成了朋友,虽然公司里还是要懂得分寸,却不若从前那般生疏客套了,她道:“都怪我迷糊得,昨晚回家了才想起!”
“你下车时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想开小差了吧?”介桓很满意她对他的态度,不觉说话语气也柔了几分。“我一时也没想到,停好车拿自己的行李时才看到。笔记本已经给你拿进来了,待会你去我办公室里取,行李箱就等下班拿好了。”
“谢谢经理,给你添麻烦了!”沐阳客气道。
“不用道谢了,昨天不是也让我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别人亲手做的家常菜。”
“那个不算什么的,经理你要想吃家常菜,我也会做!”
“哦,那什么时候倒要尝尝你的手艺!”
“没问题,随时恭候,到时邀了其他同事一起!”沐阳爽快道。
这个‘随时’就在晚上,下班后,介桓把沐阳送到了楼下,小行李箱并不重,但让一个女人拎着行李箱爬上阶梯,不免有损风度,于是直接拿了箱子把她送到电梯口。沐阳想着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还没有真正谢过的一次,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拣了今天。“经理等会儿有事吗?”
“没有,等会儿直接回家了。”介桓答道。
“如果没事,就留下吃顿便饭吧!”
介桓想到了跟下属关系不宜太近的,正想托辞推拒,沐阳又道:“我做不来那些很繁复的菜,但几个家常小菜还是会炒的。”
在其他地方一顿便饭或许吸引不了人,但在深圳这个饮食以外卖为主的城市,能吃上顿便饭却是不容易的,介桓倒不是因为被吸引了,他也好奇这个下属会做出些什么菜来,光这样想,他心里便已经答应了,礼貌客气两句后,跟沐阳上了楼。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公寓里两个人实在有些别扭,幸好沐阳下楼去超市买菜了,一会儿上来就该忙着做饭,看来,吃完饭他就该赶紧离开。
忙了一个小时,沐阳做了四菜一汤,跟她说的一样,家常小菜,茶树菇炖鸡,尖椒肉丝,糖醋排骨,烫菜心,和一个深圳人都会做的菜---番茄炒蛋。简单是简单了些,看着也不会使人胃口大开,香味却是扑鼻而来,介桓对这个下属再次另眼相看,心想这可是最适合娶来做老婆的人选了,他玩笑道:“这么能干的女孩子,怎么还是单身啊?”
沐阳给他摆上筷子,正要嘴快地说已经有男朋友了,但一想他是开玩笑的,不见得是真问,自己说些私事反而不好了,她也玩笑地说:“要这样说,部门里能干的女孩子多哪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喊屈。”
“部门女孩子工作能力虽强,但能像模像样地做上这么几个菜的却不多。”介桓淡笑道:“我要骄傲了,手下带的兵没一个差的。”
“工作上我是该跟她们好好学习。”她又道:“经理,这次的失误以后不会再发生。”
她说话时眼眸晶亮,轻轻眨了几下,单纯真挚无比,介桓莫名其妙地对她心怀愧疚起来,她是这般相信他,然而,这也不过是个手段,使她感恩于他,效忠于他的手段,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但却不若这回,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神情刹那间变得凝重,他抹了把脸,挥去内心的的狼狈,说道;“我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以后也一定是个出色的人材,错不了。”
几句平日里鼓励安慰下属的场面话,这时说起来却是真心实意的。介桓夹了块青椒喂进嘴里,辛辣味充斥口中,脑子里顿时起了个荒唐的念头---
不知道谁能幸运地娶了她。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但仍是使他不怎么畅快,而不怎么畅快的事,要么是解决掉,要么是抛到一旁。他自然不会就此去深想,或许,因为她是他的下属,每天都能见到,清楚地知道她是单身,所以那点儿不畅快着实是微不足道。
他同她讲起了大学时同学间的趣事,一个市场部经理口才当然是好的,简单的一件事情被他说得妙趣横生,沐阳几次险些笑喷,一顿饭吃没吃多少,介桓顾着说笑去了,而沐阳则是笑得前俯后仰,给足了他面子。
吃完饭,介桓没有立刻走,坐在客厅看电视,沐阳在厨房里洗碗,偶尔看上一眼客厅里坐得笔直的介桓,突然觉察到----
与经理相处,原来也是件很开心的事啊!
chapter 10
介桓杯里的水喝完了,他望向厨房,沐阳正从水池里拧干了毛巾擦拭灶台,她弯腰擦得细致,头发松松地挽起,脸垂低了看每一处脏污,手用力地抹几下子,黑色大理石台面便泛着湿亮的水光,额前的头发也扬了起来,又顺服地贴回脸上。介桓坐直的身体蓦地往后倒向沙发,伸长了腿,觉得这时应该如自家人般冲她喊:嗳,给我冲杯茶来。
他低头晃了晃空空的纸杯,一粒水珠在净白的杯底滚动,闻着窗台上薰衣草宁神静气的浓郁芳香,原本要起身去接水的他发起呆来,兴许不是发呆,是等着她洗了碗后给他泡茶,想到这里,他讶然地看着沐阳走进客厅里,冲他微笑,湿手拿过餐桌上他刚喝完的啤酒瓶,水龙头下冲了遍后又走到阳台,折了两枝青藤插进去,踮脚摆在了冰箱上面。
介桓怀疑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使他以为她是很贤慧的,这怀疑还有根有据---哪个主人不是等客人走了后才去收拾打理,而是把客人扔到一旁忙自己的?他突然烦恼起来,她要是真对他有意思,往后便要与她保持距离了。然而,这样的烦恼却使得他心里美滋滋的,眉头也未皱一下,反是望着转身的沐阳勾唇浅笑---他当然也不承认,这笑是有几分引诱意味的。
沐阳是觉得他笑得好看,却没放心里去,事实上,她用啤酒瓶装青藤叶是那瞬间想到了云舫,便不愿家里置放空酒瓶这种东西,插上两根长藤吊着也好看。摆弄完后,转身才看到介桓的杯子空了,不好意思地道:“经理喜欢喝茶,可我家没有,你看是喝咖啡还是其他的?”
介桓笑得更是儒雅了,应道:“没关系,纯净水就好!”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把杯子递给了沐阳。
沐阳倒满了水给他,才坐到沙发的另一侧,与他聊起公司的事情,并趁机问了许多工作上的问题,介桓耐心地教她,偶尔也会想,她是为博取他的欣赏才这般认真的么?这样一想,他与她讲得更细致了,还不时地告诉自己---她喜欢他,他便在工作上肯定她,如此一来,她的工作能力提高,往后就算他拒绝她了,想必她也还是要感谢他的。
沐阳本来就是没话题可聊的,搜肠刮肚找了些公事,有大部份都是自己知晓的,也抬了出来假意请教,目的是让上司知道,虽然犯了错误,但自己会竭力地弥补过错,报答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恩泽。
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九点,介桓早忘了“吃完饭就该离开”的打算,眉目飞扬地给沐阳讲业务经验,孜孜不倦地针对她的不足教诲,沐阳则是十句话听进了三句,她是有心做个好下属,但这样的授课却是令她感到乏味的,只得一面点头,一面“嗯啊”地回应,偶尔还得勤学好问地提出一两个小质疑,扮得着实辛苦。
幸好,王路佳来了,她这样的美女向来是令男人一眼就能记住的,更何况那天在周亮家里,介桓对她颇有见地的谈吐也印象深刻,而擅长左右逢源的路佳进屋里来便叫了声:“王经理!”然后坐到沐阳旁边,探身向前跟他又说:“工作还顺利吧”像是很熟络一般。
介桓微笑地说:“还算顺利!”他也不似第二次见面地跟她讲:“我们是本家,不嫌弃往后就叫声大哥吧,叫经理怪怪的!”
路佳自然也是不会放过与他拉近距离的机会,弯眉甜笑着道:“那是求之不得,深圳这地方还真没个哥哥弟弟什么的。”
“我也是呀,深圳没个亲人!”介桓说。
这样的场面沐阳向来不会插嘴,眼见这两人都变“亲人”了,她这“远亲”的不知是否该识趣点儿,拱手大呼恭喜!?
“你吃饭了么?”她问路佳。
“还没呢,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路佳坦言她是来这儿找“好吃的”,又跟介桓夸道:“沐阳的手艺很好,被阿姨打小训练出来的!”
“嗯,刚见识过了!”介桓回道。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把菜热一热!”换成从前,沐阳总是要叨上路佳好多句,硬要谈几个条件才肯去为她下厨的,这会儿她却感激路佳饿着肚子来,自己得以脱身,小公寓里三个人坐着太挤了些。
她在厨房里铲锅子,停手后便能听到客厅里的笑谈声,路佳没拿烟出来抽,手托着腮支在腿上,凤眼笑眯了,他们谈的是些有深度的话题---沐阳觉得那些话题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谈也是空谈,还费脑子去想,是她,跟云舫即便无话可说,也不会找了这些话题来磨时间。
但她也承认,她和路佳的差别是非常明显的,路佳在男人面前像是燃烧的炭火,光热都聚在她身上;而自己,则是烧过了的灰不溜湫的炭石,但凡男人,爱的都是热情美丽的路佳。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韩悦结婚那天,路佳没有出差,喝醉的是她,那么云舫的态度绝不同于对待自己那般。
她安慰自己,这就是缘份吧,云舫注定了是她的。
把菜起了锅,倒进另一盘,锅铲连续翻炒,此时,她非常想念云舫。
她把菜端出去的时候,介桓便起身告辞,送他到楼下,沐阳见他心情很好,暗想路佳魅力果然是无敌的,经理刚分了一个,现下又能再度为美女动心了。
“今天谢谢你的招待!”介桓拉开车门跟她道。
她说不出招待不周之类的话,微掀起唇低声道:“又没吃什么好的,经理别客气了!”
介桓当她的小声是羞涩,克制心花怒放的狂喜,正经道:“呵呵,那我就不说了,早点休息,明天公司见!”
“慢走,明天见!”沐阳挥手,待他的车驶离后才转身上楼。
王路佳把菜里的葱姜蒜给挑了出来,沐阳进门便念道:“又挑嘴!”
“我就是吃不下这些东西!”
“你要饿个三五天的,看你还挑不?”沐阳往沙发里斜躺着,双脚搭在茶几上,才损道:“你们这些人,都把挑食当成种时尚,说出去这不吃那不吃,好像生活层次多高似的!”
“我就不信你交了男朋友还能满嘴葱蒜味儿的,就你敢,那男人也未必要你!”路佳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