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大笑,直说:没错没错,佳佳的志向就是当个女老总。两人握着手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谁也没有再靠得近些,时间在这时候走得极快,还没聊个痛快,已近十一点,云舫松了她的手,把纸巾扔到垃圾篓里,说道:“我该走了!”
“我送你!”沐阳跟着他站起身。
“不用了,省得待会儿我还得确认你上楼!”
沐阳只送他到门口,与他挥手道别时,被云舫抓住了手,顺势扯进怀里,柔软的唇吻了她的额头,尔后低声道:“早点休息!”
电梯来了,沐阳仍是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进电梯里转身按了键,又冲她挥挥手,电梯门缓缓地将他的笑脸关在里面---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女强人”王路佳出差回来,韩悦的婚期也结束了,正值周末,三个女人约在starbucks,汇报各自的“重大事件”。万象城底楼的starbucks相较平时热闹异常,沐阳在吸烟区找到正抽着烟的王路佳,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然后拖开一张椅子坐下说道:“赶紧抽完吧,一会儿韩悦该到了。”
王路佳是男人眼中的美女,即便是与朋友约会,只化了个淡妆,依然是美貌妖艳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顾盼生辉,眼尾上翘,电力十足时还水波微漾的,薄唇再抿一口细长的香烟,男人见了少有能不动心的。今天她穿了件黑色紧身T恤,低胸的,一弯腰,衣服内的风景便若隐若现,引人遐思---这也是针对男人而言。
沐阳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烟雾,王路佳吸了口,偏偏凑近她又吐出口烟,坏笑道:“你又没怀孕,怕什么?”
“我吸了你多少年的二手烟,估计你那肺没黑掉,我先被整出个癌症了。”
正说着,穿着孕妇装的韩悦拎着几大袋子,从门口一摇一摇地走进来---她是个‘外八字’。王路佳低头抚额,把烟掐灭了,跟沐阳小声道:“我现在真想每周约会时把她给踢开了,你信不信她那袋子里除了些廉价衣服,就是从超市里淘来的菜啊肉什么的?”
沐阳捏了她的手臂一把,小声斥道:“这就是婚姻生活,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总不能因为一袋子菜就断交吧!”
“嗳,对不起,路上塞车,来晚了!”韩悦伸手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这才把那些袋子脱手了,沐阳和王路佳同时看去,是沃尔玛的购物袋,其中一个袋子里露出了青葱苗,她们俩相视一笑,沐阳问道:“韩悦,你喝什么?”
“牛奶吧!”
沐阳点头,又问王路佳:“你还是要冰拿铁么?”
“嗯,这周轮到你买了么?”
“你出差前是韩悦买的,这次该我了。”
她说完走到里面的柜台前,给自己要了杯冰摩卡,几分钟后端出来,韩悦和王路佳边笑边说着什么,她走上前,把咖啡饮料分了,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韩悦笑道:“佳佳讲她出差时遇到个跟踪狂。”
沐阳大惊失色,忙关切地问道:“真的呀?那你没什么事儿吧?”
王路佳不在意地笑笑道:“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而已,起初还有些怕,后来发现他每天都在酒店下面等着,我坐车他也坐车,我走路他也走路,我去客户那儿办事,他也只是等着,反正我现在都回来了,他总不可能跟到深圳来吧。”
“哦,那还好!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就报警吧,现在这社会乱得,什么人都有!”沐阳放下心,喝了口咖啡,跟王路佳嘱咐道。
“沐阳还不了解她么?她就喜欢这样的刺激。”韩悦接过话道。
“这倒是,那人太老实了,害我都没有报警的机会。”王路佳无趣道。“嗳,别说我了,讲讲你们的新鲜事儿吧。”
“我没有新鲜事儿。”沐阳低头道。
韩悦捏了捏她的耳朵,脸凑过去怪声怪气地道:“少来,你跟我老公的老板那晚没什么事儿?”
原本没几分精神的王路佳闻言眨了眨眼睛,也凑向沐阳道:“嗯,这个有意思,你处女般的非处女生涯总算是有了个男人,来来,快八一八!”
“说什么呢?我跟他又不熟,能有什么事儿?”沐阳仍是低着头,提到云舫,她又想起那天的晚安吻,之后这么久也没打个电话给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义那个吻的。她想还是先不要让朋友知道,免得闹得人尽皆知,丢脸的还是自己,尤其是韩悦什么事儿都跟老公说,难保周亮不会与他们的同事乱传。
韩悦想了想说道:“我想也是,听老公说,他老板两年没交过女朋友,这样的男人要么是守身如玉,要么就是情人换得特别勤,我觉得一个男人不可能两年没个女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你没跟他发生什么我就放心了!”
王路佳不赞成道:“我倒觉得这样的男人比程江林那闷葫芦好,不声不响地害死了沐阳,在深圳这个地方,宁愿找个常换情人的,也别找那种看着痴情,骨子里尽想着为自己打算的人!”
沐阳喝着冰冷的咖啡,听她们争辩着男人的好坏,没加焦糖的咖啡很苦,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心里,那儿沁凉的,冒出了寒气,直窜到血管,四肢发凉。
如果他是个常换情人的男人,那么,她是不是他的目标---把她变成自己的免费情人?
chapter 5
女人的爱情,可能是自见到男人第一眼开始,也可能是第一次牵手或拥抱亲吻后,喜欢便由然而生了;而男人的爱情,却是在女人由然而生了喜爱,苦苦追求后也不曾显露半分,稳重自持的男人更是,或许怜惜,却不轻易说爱。
女人在这时便开始揣测男人的心思,男人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使得她们不分白日黑夜的反复回想,进而得出种种肯定的或否定的结论,相悖的结论使得女人想不出所以然,只能认定男人没对自己上心,揣测就成了猜忌。
女人一旦猜忌起来便没完没了,沮丧,难堪,伤心失望了千百回,然而,这都是男人不会知道,也想不到的。总之,女人成天胡思乱想,结果想了也是白想,不能不说,爱情游戏中,女人总是吃亏的一方。
沐阳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穿了件齐到膝盖的灰色大T恤,帽子罩住了头,脸埋在被套当中,四肢也并拢了,老远看去,像谁扔了只瘪瘪的布袋子在床上,她很是为自己难过,然而,理解她的,却也只有床头的猫头鹰闹钟---睁着双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她。
在闷死自己以前,她总算抬起了脸,吹开贴在脸上的发绺,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自己太傻了,想那么多,白白浪费了整晚的时间,云舫始终是没给她打个电话,还不如看书或是玩游戏,再不济,早早睡了也好。
她翻了个身,躺得笔直,双手交迭在胸前,开始酝酿睡意,这时门铃却响了,她陡然起身,从床上到门边几十米的距离,她的思绪却如行驶的公交车,停了无数个站,又一次次的驶离,因之不是终点---终点,她当然希望是云舫,虽然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他是不会不来个电话便贸然上门的,然而,却阻止不了她这般企盼。
果真如此,来客是满身酒气的王路佳。
朋友也有让人很厌烦的时候,比如现在,沐阳蹙眉看着被她扔到沙发上的路佳,三下两下从她手袋里翻出香水,当成空气清新剂往每个角落猛喷,直到香水味盖过了酒臭,方才松了手,而香水也已去了大半瓶,换成平时,她是不会这么缺德的,但今天,路佳使她失望了,这份失望让她非常地气恼。
路佳喝完酒便贪近跑来这里已成了习惯,沐阳爱干净,再累也会给她擦身换了衣服才扶她上床,比起回到家孤苦伶仃地没个人照顾,这儿等同于能享受高级服务的酒店客房。她艰难地朝沐阳挥挥手,咧开嘴笑道:“嗳,今天又喝多了!”
“冲凉了再上床,我先睡了!”沐阳没给她好脸子,说完甩了甩手上床躺着了。
路佳的头勉强侧了侧,望着沐阳仍是没个正经地笑。“今天不管我啦?行,不管我,我就走了,找个男人收留我还不容易?”她撑着沙发歪歪斜斜地起身,从手袋里翻出手机,指头颤颤微微地按键,尔后听着电话学螃蟹横着往门边走。
沐阳气得掀开被子往墙边一摔,在路佳撞到墙上前扶住了她,气哼哼地道:“除了借酒装疯,你也就有点儿找男人的本事,自己去冲凉,我今天真没心情服侍你!”
“能找到男人那也是本事,要不我教你点儿!”
“就你找那些只图跟你上床的男人,我还不屑呢!”
沐阳口不择言,说完看向路佳灰败茫然的脸,后悔不迭,想为自己辩解,说那是气话,路佳已经甩开她的手,“砰”地又撞上了墙,她双手抱着头,脸上滚落两行清泪,然后讽刺地笑出声:“你是不屑我吧?”
“没这个意思!”沐阳觉得自己的回答毫无诚意,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是觉得你没必要那样糟蹋自己!再说---糟蹋了他也看不到!”
“谁说我是要给他看的!”路佳大声道。“我只不过是---不过是除他以外,任何男人都一样,和谁上床又有什么差别?”她惨然地说,滴滴眼泪滑过下巴,滚到敞开了襟的胸口上。
沐阳心头一颤,垂头不去看她,只听着她声嘶力竭地哭,还有断断续续的乞求:“头痛得很,你一棍子把我敲晕吧,让我睡地上就行!”
给她换掉满是酒气的衣服后,沐阳把她扶上床了,怜悯地看着睡得如死人般的路佳,也只有这一时半刻,她是恬静而幸福的。
受过伤害过的女人,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她想不通。
折腾了好半天,她累得慌,不用酝酿睡意,倒头便能入梦了,她打个了呵欠,蜷在床边睡下,偏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剧烈振动起来,说巧不巧,在她完全没想起云舫的这会儿,他偏记起她来。
云舫的车就停在楼下,他神情倦怠地揉揉太阳穴,半个月未见,似乎也没生疏几分,拉了沐阳的手握紧了,嘴却是抿着,没说出半个字。
“这么晚还没休息?”沐阳问道。心里却想着,这么久不联系,一见面就握着手,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少说也该有个解释才说得过去吧?这样一想,她被握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却只是手指头动了动,其实,云舫握得并不紧,她要抽回手也是容易的。
“出了趟差,前天刚回来!忙了两天,今天有了点儿时间,就来找你了!”
“出差?”她这会儿是连手指头也没动了,踏踏实实地放在他掌心里,如果是出差回来肯定是有得忙的,这么晚了还能来看她,使她多少有些意外的惊喜和感动,只不过,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不舒服---他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跟她解释,反倒像是事情过了,与她说说而已。
“嗯,在北京待了半个月!”他简短答道。
“什么时候去的?”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她侧首望向窗外,不想再看到那张平静得气人的脸,出差就不会跟她说一声的么?还是她在他心里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也管不得别人惦记,而他,更是不会去惦记她的。
“就去你家的第二天!”
她蓦地抽回手,再气不过了,那天在她家,有的是机会说出差的事儿,可他竟只字未提,想问他为什么不说,又受缚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不是恋人,她是没资格过问的,他也没义务向她说起。
沐阳沮丧地看着昏暗的路灯,有颗灯泡似乎坏了,一闪一灭的,仅是几秒钟,彻底地熄了,车里变得黑乎乎的,云舫伸了手,把沐阳揽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亲昵地抚着她的头发。沐阳的倔强败下阵来,志气全无,顺从地靠着,犹似黑水晶的双眸闪闪发亮,期待他接下来说的话。
云舫并不是如恋人般温柔地注视她,而是视线平行地看着对面大厦的墙。“唉,真是累呀!闭眼就想睡了!”
“那你就赶紧回去睡呗!”沐阳没好气地道。
“等会儿就回去睡了。”云舫听出她话里的不悦,手臂揽紧了她,阖上眼眸又含糊道:“这会儿还舍不得回去!”
听清最后一句话,沐阳内心狂喜,仅余的一点思想斗争也被镇压了,至于他出差为什么不告诉她,出差后为什么也不打个电话?那晚为什么要吻她?在北京有没有想她?他们之间到底是朋友还是恋人?他喜不喜欢她?一大堆的疑问,甚至连他说的那句“舍不得回去”是真是假,都被她暂时抛开了。
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明天,或许等不到明天,待会云舫一离开,她就该去愁那些问题,甚至懊悔没有把握机会问个清楚。
没温馨几分钟,搭在沐阳肩上的手缓缓滑落了,她微微仰起脸,却见云舫似乎睡着了,心里微微发疼,这么快就睡着,他应该是累坏了。她动也不敢动,怕吵醒他,只得僵着头半靠着,不多时,脖子酸了,曲着的腿也麻酥酥地胀疼,可她却是很荣幸地想:我是能为他受这种委屈的!
当女人为男人受了委屈,非但不抱怨,反是沾沾自喜时,便只剩下一个选择---勇敢地爱下去。
即便那爱不是公平的,甚至是一厢情愿的,也只能爱下去,爱到不再爱了为止。
云舫只眯了几分钟,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太疲倦了,想闭着眼睛小憩片刻,却没想到,身旁的人竟傻得如同木偶般,僵直了身体,纹丝不动,心下有些感动,却也为她的傻气感到好笑,他怜爱的拍拍她的肩,说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上去休息吧!”
沐阳尽管还不想上楼,但也知道该为他的身体着想,于是坐直身体道:“嗯,你开车小心!”说完要拉门把手,又被云舫给圈回怀里,如那晚般,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不怎么想放你走啊!”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松手了,推了推眼镜,笑着道:“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他哪知自己那句话使得沐阳整晚翻来覆去地琢磨,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若是喜欢她,为何不明说,非要讲些暧昧的话,差她思去想去,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半夜,云舫好梦正酣时,沐阳却靠着床架子睁圆眼睛,半是疑虑半是笃定地想---
难道,他真的是要引诱她当他的免费情人?
chapter 6
公寓的墙边立了个刚打包好的行李箱,箱柄上还贴着上次出差时行李票,被个小风扇吹得“兹兹”响,沐阳伏在小茶几上,额前的几缕发往后飞扬,适才收拾行李时流的汗风干了,脸上却像是粘了层平整的薄油纸,光滑得发亮。她抓了只铅笔在A4纸上画了张男人的脸,一勾一划,几条简单的弧线,最后才添头发,这当儿她攥紧了笔,刷刷刷地划破了纸,那狠劲儿不像是给那人画上头发,而是要给他的头戳出个窟窿来的。
她侧头看到猫头鹰,仍是鼓着眼睛盯着她,沐阳眼花了下,似乎那黑圆的眼珠“嘀溜”地转了圈,像是讥笑地撺掇她:这样解不了恨,直接去敲他个头晕眼花,不然就敲自己。沐阳恨得低头又看向那张脸,捏起拳头往自己头顶砸了一下,不知轻重地竟把自己砸得眼里泪花儿打转。
痛过的人最勇敢,她抄起手机,按了次重拨键---仍是关机的。
云舫又是白白抱了她,吻了她一次后,便失忆了,她有几次试着给他打电话,接通后恢复了记忆,却说不上两句,他便说有事,回头打给你,挂了电话继续失忆。沐阳恨这男人太自大了些,即便是想引诱她做免费情人,这般不上心,难不成想等她主动爬上他的床么?
她也恨自己没出息,深圳到处是这种男人,走路撞上同一棵树的,一天当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是给施了邪咒,才会对他念念不忘的。
恨也恨完了,发泄也无非是跺个脚,捶捶桌子给猫头鹰看的。明天还要出差去上海,她凄苦又无奈地最后看了眼男人的脸,揉成纸团,扔进垃圾筒里。
爬上床前,她坚定了决心:他再打电话来,她也一定要对他不理不睬的。
这次去上海,是因为供给客户的货出了问题,终端消费者投诉,不但退货并索要赔偿。虽然是沐阳负责的客户,但她仍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与客户协调向来是王经理替下属担起的,尤其是像沐阳这类型的下属---拉出去就给人以不能委以重任的印象。
到上海后,介桓和沐阳把行李扔到酒店,草草地在酒店西餐厅用了份商务套餐,便拿着资料赶到客户公司。一整个下午,介桓从善如流地与客户协商,沐阳伏首记录,偶尔也会闪神,偷偷凝注上司轮廓坚毅的侧脸,看他身处别人的公司里,面对质问的众人,仍是优雅而从容地侃侃而谈,不禁暗自被他那渊临岳峙的气势所折服。
会议开到七点,才商议出一个对方满意的方案,善后的事较多,与客户简单地用了顿便饭后,两人打道回酒店,介桓接着处理公事,而沐阳洗了个澡,也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起会议记录来---总归是该有点责任心的。
当她想要发奋图强,做个出色的员工时,云舫却来电话了。沐阳望着电话号码闪烁的屏幕,顿时摸出条规律来---男人就是欠教训,只要你不想他,他便会想起你来了。
但女人更欠教训---沐阳在两秒钟后接起,一秒钟愣神,一秒钟按下接听键。
云舫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开口便道:“终于忙完了,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沐阳没好声气地道:“大忙人难得休息,打电话给我不是浪费你‘难得的休息’时间么?”
云舫似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扭,有气无力地笑道:“真是很忙,以后有时间了再跟你细说。”
“这倒不用,大老板跟我这小民报告,说出去不是让人见笑!”沐阳全然忘了昨晚的对他不理不睬的决心,倒是像怨妇般阴阳怪气起来。
“好了,你别尽捡些刺话扎我,你要不信去问问周亮,他不是也常跟着我加班?”
沐阳心想,她怎么好意思去问,一打探,周亮没准儿就告诉韩悦了,她来问自己,该怎么答,难不成说:暧昧着呢,目前还看不清方向。
不过,云舫这样一说,倒是把她的疑虑打消了大半,想着以她和周亮的关系,她是极有可能去问的,撒谎也容易拆穿,转而又想,若云舫不在乎她,即便是被拆穿了,又有什么关系?最多是她看透了他这个人,不再同他联系罢了,深圳的女孩还差她一个么?
就这么会儿,她的脑子里换了无数个念头,云舫又“喂”了一声,她才回神,疑虑打消心情便畅快了,她索性趴到床上,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聊了近十分钟,云舫才得知她在上海,忙问了她房间的电话,改打了座机。
沐阳躺在床上,曲了手指端详指甲,嘴角挂着笑,絮絮叨叨地跟云舫讲上海好多摩托车和自行车,也跟他聊起高架桥,和路两旁的梧桐树,说这都是深圳没有的,云舫也跟她讲了哪里购物较便宜,去外滩怎么搭地铁,衡山路有个音乐餐厅,比酒吧清静,却是很有气氛的。沐阳这才知道云舫原来是上海人,问他为什么不留在上海,云舫却只说想换个环境,沐阳觉得这理由不充分,但也没追问。
礼尚往来,云舫也问了她,沐阳回答说是湖北人,云舫立刻笑她是九头鸟,沐阳说你这取笑俗套了些,大部份人都是这般反应,你也不换个新鲜儿点的。云舫说:那重来一次,你是哪里人。
沐阳兴致颇高,佯作正经道:我是湖北的。
云舫笑道:哦,听说那里有什么鸟类特产来着?
沐阳答道:鸭脖子。
两人都笑了,沐阳忘了适才要发奋图强,做个出色员工的‘远大目标’,笑得弯腰点头。空调丝丝地吹出冷气,似乎全聚拢到书桌的会议记录上,白色的纸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寒的银光,台灯和地灯都是暖黄色的,沐阳索性关了水晶吊灯,只余下那暖暖的、并不分明的暧昧色调---
谁说,失忆的只有男人?
一通电话打了近一小时,末了,沐阳道晚安,正要挂断电话时,云舫突如其来地低沉道:“早点回来,哦,回来那天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沐阳原想说经理的车就停在机场停车场内,搭他的车回去就行了,却是没说出来,心里倒是很愿意他大费周折一番,尽管,她知道,到时她仍是会搭了经理的车回去,到家了才会打个电话,告诉他回来了。而她不拒绝,享受的,也不过是心理上的满足而已---他,哪怕也是有丁点儿在乎她的。
会议记录是看不下去了,沐阳站在二十楼窗边,望着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一条条的看去,不禁想,云舫曾经是住哪条街的呢?这是他的老家,他曾在这里上学,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有了第一次恋爱,那个女孩子是不是还在上海,还住在云舫家里的那条老街上。
很突然地,她觉得背后空洞洞,冷嗖嗖的,这个城市原本就陌生,却因为云舫,她更觉得陌生了---但也不由自主地想贴近一些。
九点时,介桓拨分机来问沐阳要不要吃宵夜,换作平时,沐阳肯定是会说:你要去,我就陪你。这次,她是想也不想便说好,等我换衣服。
他们就近找了家火锅店,介桓是重庆人,沐阳也是能吃辣的,去的路上便商议好了要吃香辣小龙虾,于是,红澄澄的一盎小龙虾上来后,两个便“噼啪”地撕壳吃起来。沐阳的胃口很好,直夸龙虾做得地道。介桓见她的馋样,笑道:“地道?那得是我这个地道的四川人说了算。”
“那这里到底算不算地道?”沐阳问。她在同事面前像来是不矫作的,油渍顺着剥壳的手流到手腕儿上,忙抽了张纸巾胡乱地擦两下,又道:“吃龙虾烦的就是脏手,一会儿再去洗了!”
介桓道:“不说地不地道,只不过是吃不出感觉来。”
沐阳垮下脸来,佯作丧气道:“来上海的就我们两人,这会儿怕也是找不出个让你吃饭有感觉的,你将就些吧!”
介桓朗声笑道:“跟女孩子去宵夜,倒是很少点过这种油腻腻的虾蟹,一来是女孩儿怕上火,二来吃相总是不好看,也就你就这样的才全无顾忌,不过终究了是太冷清了点儿,多几个人就好了,猜拳罚酒什么的,闹个十多分钟,气氛就来了。”
沐阳跟龙虾奋战的手暂停,诧异道:“真看不出来,经理你平时都斯斯文文的。”
介桓像是回答她一般,“啪”地剥开一只龙虾,油渍溅到桌面上,但他的手离得远,白衬衫没沾上一滴。“吃饭的时候,谁还讲究斯文?我也是学生过来的,难得上馆子吃一顿,吃得多就等于占了便宜,何况小时候家里穷,跟兄弟姐妹们抢菜是常事儿!”
“我是独生子女,家里就我一个,还没有跟人抢菜的经历,学生时代食堂条件不好,去外面吃一顿,只要不是自己请客,倒是同你一样,恨不得占尽便宜地多吃。”沐阳笑着说。
“女孩子家可别到处跟人说自己爱占便宜,现在的男人可是经不起吓的。”介桓把手沉到洗手盎里,净了手后拭干,才点了根烟,玩笑地告诫道。
“那种小器男人,吓走了也罢!”
“男人结了婚都会变得小器,当然是要个会持家的女人,要个处处贪便宜的做什么?”
“看你说得,好像世上的男人都是小器的,那倒好了,不嫁人还省了心!”沐阳嘴硬道。
介桓只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心知女人向来口是心非,嘴上说得大方,心里也是计较的,就他所知,沐阳还是单身,怕也是到急的时候了。
“吃完了去逛逛夜上海吧!”介桓说道,他最是懂得抓住时机拉拢下属的。
chapter 7
上海夜景最为旖旎的便是外滩了,沐阳不是第一次来上海,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到外滩,但每到这里,仍是要惊叹一番。时间不算晚,黄埔江边的游客端着相机对准东方明珠塔调整焦距,也有人倚着栏杆摆出各种姿势,或是自认为最美的表情,于是,闪光灯在人潮里闪烁,使得沐阳常有别人在偷拍她的错觉。外滩的风也是格外清爽的,刚吃完香辣龙虾,胃里仍有些烧灼感,江风吸进喉咙,似乎那微凉的湿气缓解了些胃疼。
游客多了,她和介桓说不上什么话,起个话头还没来得及接上,便被擦肩而过的游人或是拎着篮子卖白玉兰的老婆婆打断。再美的景也是初时惊艳,走了二十来分钟,沐阳便不再翘首观瞻,甚至埋怨地想,谁来上海都要来趟外滩,去了北京就要爬长城,这些人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景而去,还是为了往后与人聊时多个话题。
介桓是通透的人,察觉出沐阳的心不在焉,料想到她已乏味,便投其所好的带她走到南京路步行街,街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异常繁荣,但与外滩那些世界顶级的品牌店比起来,这里又显得像是杂货铺了。
沐阳拐进一个水晶饰品店里,她是忘乎所以了,把身边的上司只当了个陪她逛街的小厮。绕了店子一圈儿,她看中了一串紫水晶手链,和一条黄水晶手机链子,手链是为自己看的,手机链是为云舫看的,‘杂货铺’的商品标价也不菲---相对于她来说。售货员拿了两条链子给她看,紫水晶手链玲珑剔透,戴在手上试了下,她的皮肤白,手腕儿细,售货员连连赞美,介桓也靠了过来,看一眼说:“还不错!”
他这一开口,售货员便把他当沐阳男朋友了,笑脸迎人地说:“是好看嚜,我是没见过谁戴这条手链比这位小姐好看伐!”
介桓听了,低头又把沐阳的手看上一遍,兴许是因为售货员的夸奖,那双白皙的手还真是漂亮极了,手腕儿像是玉瓷瓶颈,平滑润泽;指缝闭拢,一只手伸展平了搁在柜台上,仿佛是磨得光滑的玉雕出来的,指甲也像嵌在指头上的水晶片,亮灿灿地发光,他蓦地似被人控制了般,不由自主地,目光“嗖”地移到她的侧脸,脸上的皮肤也水灵,他靠得近,眼神也好,能清楚地看到她耳下细黄的汗毛,他费了大劲才移开目光,看向售货员,那售货员眯眼一笑,他心里充满了罪恶感,觉得那售货员就是在笑话他一般,那笑刺眼极了,
沐阳却是为买哪条链子在心里拔河---戴了这条手链,漂亮自是不用说的,起码能吸引云舫的注意;手机链子买了给他,他也肯定是高兴的,生意人都喜欢带财气的黄水晶。买手链戴上,自己多了件宝贝,买手机链他多了点好运,都是个心理安慰,她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眼经理,见他目光游移不定,这才想起自己竟迷糊到把经理拖来这店里陪她耗时间。她最后看了看两条链子,狠下心跟售货员说:“要这条手机链!”
付了钱出来,街上像刮了阵飓风,行人竟少了九成,路面宽了,两人走到路中央,沐阳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看我都忘形了,害经理陪我逛那没趣的店子!”
介桓摆摆手说:“你别那样想,女孩子是一见商店就走不动路的,这我知道!”
沐阳更是羞愧了,又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不喜欢逛街,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店就钻进去了。”
介桓心想,这样说倒是他的错了,他带过多少个下属,只要是女孩子,出差带她们去逛街,都是会兴奋地买这买那,一些性格沉静点儿的,虽不怎么表现出来,眼睛却是盯着商品犹豫不决,就是没遇过像这样的---东西买都买了,却说自己不想逛街,可她要是说慌,他不会看不出来呀?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忽视这个不怎么精明的下属了,那些看似聪敏,实则给些甜头便能掌握,而这个却是买一条手链都要斟酌上许久,仓促下的决定,也不是两条都买,她为人处事必定是脚踏实地,不贪婪,不挥霍,这种人最不好收买,却使他欣赏得很。
“不喜欢逛街,那平时都做些什么?我记得你也不怎么爱参加部门的集体活动。”他状似闲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