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了地,抱起炕边儿的小丫头,到了里间,放到床榻之上,拖了锦被过来盖好,把她上的簪子抽出来,拢了拢头发方回了外间,坐在炕上,仔细端详那支簪子半晌开口道:“朕记着去年老七得了块和田籽料,后来倒是不见他寻工匠。”说着哼了一声:“他倒是有心。”

顺子脑袋更低了些,一声不敢吭,皇上明摆着吃味儿呢,这时候应什么都是错,认真说,万岁爷也着实不易,这几年万岁爷对陶姑娘的心意,自己可是瞧在眼里的,真是巴心巴肺的惦记着,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哪会放手。

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底下的奴才就知道,里头那位早晚是他们的主子,七爷哪儿不过就是站站脚走个过场的事儿,只是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不都得是两厢情愿的吗,像万岁爷这样明显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能成事吗?

更何况以里头那位的性子,只怕没这么容易答应,若她不应,万岁爷难道舍得霸王硬上弓不成,顺子是不信的,万岁爷断不会舍得为难这位,不过万岁爷什么人啊,想来早有计较。

第112章 终章二

晨光穿过窗棂撒进纱帐里, 氤氲起明灭的光影,陶陶还在睡梦里却觉得鼻子有些痒, 抬手揉了揉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脸朝里躺了, 一条腿跨出来搭在被子上, 葱绿的撒腿绸裤褪到了膝盖处,露出一截儿嫩白匀称的小腿, 小巧巧的一双玉足, 在晨光里越发莹润光泽,瞧得皇上心里一荡, 微微别开目光忽觉好笑, 倒不想这丫头还有此种风情。

听的外头叫起的声儿, 知道得上朝了, 却有些不舍,侧头看了拥被而卧睡得正熟的小丫头, 摇了摇头难怪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有**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句子, 这温香暖玉,佳人在怀,的确叫人贪恋。

微微叹息了一声,自己到底不是唐明皇,忍心断送祖宗基业,大唐江山,况且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巴巴的指望着呢,自己岂能辜负百姓,好在这丫头如今就在自己身边,以后暮暮朝朝,倒不必急在一时。

轻声吩咐到外间伺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回头瞧了一眼,伸手把小丫头的脚塞进被子里,拢好被角,吩咐宫女好生伺候着,去外间洗漱更衣后准备上朝,顺子忙趁机道:“刚敬事房的陈九来讨万岁爷示下,昨儿晚上…”

顺子也不好往下说,虽说知道万岁爷的心思,可里头这位的身份实在尴尬,既不是嫔妃也不是宫女,这敬事房的起居注上真不好记,也难怪陈九为难,愁了一晚上,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来求自己了。

皇上:“照实记。”丢下这句,迈脚出去了。

顺子忙跟了出去,心说万岁爷这是要断了里头那位最后的一点儿念想啊,今儿过去,这事儿就算木已成舟了,便再有想头也得掐了,只不过那位能任万岁爷摆布吗,只怕有得折腾呢。

正想着忽听皇上开口道:“叫小雀儿进宫伺候,到底是她使唤惯了的丫头,比旁人周到,也有些情分。”

顺子忙应了,叫人去办。

陶陶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坐起身半天才醒过神来,却忽然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个枕头跟自己的枕头并排放着的,陶陶陡然一惊,撩开帐子就问:“昨儿皇上几时回去的?”

外头伺候的两个大宫女倒是满脸喜色,跪在地上连声道喜:“奴婢们给姑娘道喜了,得万岁爷龙幸之宠。”

陶陶一听脸色煞白,指着她们:“滚,都滚出去。”

两个宫女给她疾言厉色的神色吓住,不敢怠慢,忙退了出去。

小雀儿进来见她光着脚披散着头发,身上还穿着小衫睡裤,呆呆站在地上,愣愣瞪着窗户,眼睛都是直的,不想什么呢。

小雀儿忙推她坐回床上,把她的脚搬上去用锦被裹了,嘴里不停叨念着:“姑娘怎么这般不知爱惜身子,这刚开春,还有些冷呢,尤其这地上积了一冬的寒气,您赤着脚站在上头,过了寒气可了不得。”

陶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小雀儿真是你,你怎么进宫的,对了,七爷,七爷好不好?”

小雀儿微微叹了口气:“二姑娘,我娘常说这人啊不能跟命争,事到如今,姑娘还是别扫听七爷了,便你扫听了奴婢也不知道,先帝还活着的时候,七爷就把奴婢等遣了出来,除非那些实在没地儿去的,都遣出来了,主子爷恩典给了银子,混个生计是不成问题的,今儿是潘大人送奴婢进宫的,说领了万岁爷的旨叫奴婢进宫来伺候姑娘。”

潘大人?那个潘大任?陶陶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小雀儿嘴里的潘大人是何许人也。

小雀儿:“潘大人就是□□过去的潘总管,听我哥说外放了南边的知县,明儿就动身了,我哥说这南边的差事最是有前途,混个一两年就能升迁了。”

陶陶点点头,潘铎鞍前马后的在潜邸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主子成了大事,论功行赏也该出头了,可见跟对了主子,不像洪承跟了七爷,这辈子也甭指望出头了,不受牵连就得念佛了。

一朝君子一朝臣,新君继位,这些过去伺候的奴才都有盼头了,估摸睡觉都能笑醒了,可自己又该怎么办?陶陶这会儿忽然想起十五的话,先头自己只不信,倒是忘了旁观者清,自己身在其中却糊涂了。

小雀儿劝了她几句,陶陶哪里听的进去,心里想着昨儿他怎么会住在这儿,这成什么了?恹恹的早饭都没吃多少,就歪在外间的炕上发愁去了。

皇上进来见她拖着腮帮子,倚着窗屉,瞧上去倒别有一番慵懒的风情,忍不住调笑了一句:“春日正好,小娘子如此柳眉低蹙,莫不是思念情郎了吧。”这句话很有些不庄重,顺子都有些脸红,忙挥手叫屋里人退了出去。

陶陶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又不缺女人,我更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如今你坐了天下,想要什么样的说一声,保管能给你送来几车,何必非担这个污名,我知你立志做个亘古难寻的明君,若因为我沾了污点,将来史册中记下来说你是个抢夺弟媳的不伦之君,只怕会遗臭万年。”

皇上脸上的调笑尽数收了起来,眸子沉了沉:“抢夺弟媳的不伦之君,这个污名着实可笑,朕来问你,你可是老七的正妃,只有正妃朕才称一声弟媳,你算什么?”

陶陶脸色白了白:“我是晋王府侧妃。”

皇上冷笑了一声:“侧妃?朕今儿就让你瞧瞧晋王府何时有你这么个侧妃?来人传宗正寺主事觐见。”

不大会儿功夫,顺子带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官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扣头,想是跑来的,这样的天儿汗都浸透了官服,后背湿了老大一块,双手拖着一个明黄缎子裹皮的册子。

顺子接过刚要呈送御览,却听皇上哼了一声:“给她瞧瞧。”

顺子忙转给了陶陶。

陶陶摇了摇唇,伸手接过来,翻开找到了晋王府女眷那页,看了几遍都没找到一个姓陶的侧妃,脸色更有些白,她明明记得子蕙姐说过,七爷早给自己上了名份,还好生劝了自己几句,说如今事急从权,只能先委屈她认个侧妃的名头,横竖老七也不会娶别人,正侧没什么分别,更何况凭你们的情分,哪会在意这些。

那时候自己的确不在意,反而觉得有没有侧妃的名头都一样,就像她从来不觉得一纸婚书能代表什么,可是现在方知道,名份有时候很是要紧。

却又一想,他如今已经是君临天下,高高在上,便自己是七爷名正言顺娶的正妃又如何,凭他的手段心计,只要想什么办不到。

想到此,抬手把玉蝶丢在桌上,执拗的道:“你是皇上,这些东西还不由着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皇上挥挥手叫宗正寺的管事退了下去,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嗤的笑了:“也就你这丫头口无遮拦,这皇家玉蝶也是朕能改的吗,只不过若有差错订正一二,是宗正寺的职责,不然朕养他们这些人难道是白吃饭的不成。”说着顿了顿:“你刚才说我不缺女人,你更不是什么绝色,这话却不对,我是不缺女人,却独独却一个知心的人,你虽不是绝色美人,可天底下唯有你与朕知心,美人有的是,你这丫头却只有一个。”

陶陶呐呐的道:“可这种事应该你情我愿才行。”

皇上挑了挑眉:“朕以为你心里也是喜欢朕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朕还有些政是要料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你说话儿。”说着,站起来走了。

陶陶颓然靠在窗子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去□□了,也省的惹出这么朵烂桃花来,还真是作茧自缚。

正后悔呢,顺子进来道:“禀姑娘,外头潘大人跟陈大人来给姑娘磕头了。”

陶陶皱了皱眉:“潘大人是潘铎,陈大人又是哪位?”

顺子道:“万岁爷说不叫告诉姑娘,只姑娘见了就知道了。”说着吩咐小太监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跪下:“奴才潘铎,奴才陈韶给主子磕头。”

陶陶以为自己未老先衰耳背听差了,揉了揉眼往地上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蹭的跳下炕,几步过去,一把抓起陈韶的脖领子:“你跟我出来,你们不许跟着。”拽着他到了院子里的杏树下。

陈韶也不挣,笑眯眯的道:“这一晃大半年没见,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坏了。”

陶陶:“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成了见鬼的陈大人?”

陈韶凉凉的道:“你原是个聪明人,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难道没听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更何况皇上一登基就平了我父亲的冤屈,本说让我袭父亲的官位,是我辞了,觉着自己年纪小又无历练,恐不能服众,便自请去了湖广那边儿任职,待做出些功绩,再回京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这般一说陶陶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恼他什么,陈韶本来就是大才,他爹的案子,如今看来就是先帝安排的一步棋,就算陈家含着天大的冤,如今官复原职,自是对新君感恩戴德,这欲扬先抑的手段,是自古至今帝王术中用的最俗套的戏码,就想陈韶说的人往高处走,眼望着高官厚禄前程似锦,难道还能丢开不要吗,岂不成了傻子。

陶陶一松手放开了他:“是了,陈大人给我那个铺子当管事的确屈才了,陶陶这里恭祝陈大人,飞黄腾达,满门朱紫。”

陈韶却把手上拿了半天的盒子递了过来:“这是我在船上得空刻的,本说给你当生辰礼的,却一直没得机会,今儿进宫就捎了来,想来如今你在宫里虽不缺这些玩意儿,好歹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收下也是一点儿念想,陈陈韶去了。”躬身退了出去。

陶陶拿着盒子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都散了,一个都留不住。

潘铎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陶陶一句都没听进去,若说陈韶来跟自己辞别一下,还有的说,到底是自己铺子里的管事,潘铎算什么,却口口声声奴才奴才的,听的陶陶更为心烦,好容易打发了潘铎,把陈韶给自己的盒子拿出来,打开是一套手工雕刻的玉牌,上头密密麻麻刻着字,字体漂亮之极,正是陈韶的字。

第113章 终章三

落晚用过膳, 吃茶的时候,皇上开口道:“听说今儿潘铎跟陈韶来了。”

陶陶撇撇嘴:“这话说的奇怪, 此处又不是前门大街,阿猫阿狗只要得了闲都能去逛逛。”

这话说可不大中听, 皇上倒不恼:“这可是忤逆犯上, 论罪是要杀头灭九族的。”

陶陶:“我没有九族,我家就剩了我一个。”

皇上嗤的笑了, 伸手点了点她:“你就吃准了朕舍不得, 才敢如此放肆是也不是。”说着往那边儿炕柜上瞧了一眼:“听说陈韶补了你生辰礼,是什么好东西?过了这么久还巴巴的送来。”

陶陶:“他如今可不是我的伙计了, 他爹平了冤, 他如今春风得意前程似锦, 这生辰礼不过也是个顺水人情, 谢我当初帮他一把的情分罢了,你若想瞧还问什么, 瞧就是了。”

皇上:“毕竟是你的东西, 不经你点头, 我瞧了岂不失礼。”

陶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区区一个生辰礼算什么失礼。”

皇上:“你不用说这样话,便这天下万民都是朕的,朕想要的不过一人一心罢了。”

陶陶别开头:“晚膳吃的有些多,我去外头走走。”站起来出去了。

顺子偷瞄了万岁爷的脸色一眼,见不像恼的样子,心道万岁爷可真有耐心法,不过万岁爷的耐心也只对这位的时候才有,旁人可无此殊荣。

见皇上看了他一眼,顺子会意忙把炕柜上的小匣子捧了下来放到炕几上,打开退到一边儿。

皇上从里头拿起一块玉牌端详了端详点点头:“倒是难得好玉料,雕工也细,难为陈爱卿有功夫做这个,只不过既送这丫头的生辰礼刻三十六计倒有些不合时宜。”

顺子小声道:“听说陈大人平素最喜读兵书,想来是自己喜欢,就随手刻了来。”

皇上:“你不知,这丫头招人的紧,往后得好好看着才行。”说着自己轻笑了一声:“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拗,只怕再过多少年也改不了的了。”

顺子:“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惦记着万岁爷呢,万岁爷批折子的时候,总是再旁边劝着,生怕累着万岁爷。”

皇上目光晶亮,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个极浅的笑:“还算有些良心,朕倒没白疼了她。”说着微侧头看了窗外一眼,隔着窗子上镶嵌的玻璃葫芦,能瞧见这丫头正绕着院子转圈呢,也不知道是遛食儿还是拉磨呢。

陶陶不是拉磨也不是溜食儿,是有些事儿想不明白就,她都不记得自己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她的步子不快,脑子里却跟风车似的嗖嗖的转悠着。

她很清楚陈韶的性子,这家伙才不会闲的没事儿给自己做玩意儿当生辰礼呢,再说他何时送过自己生辰礼了,陈韶才不屑在这些事儿上用心呢,却巴巴的送了这个来,肯定有别的意思是什么呢?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三十六计,三十六计里都有什么计来着?

陶陶记得陈韶没事儿就拿着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类的书瞧,上次自己在库房里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窝在角落里看书呢,见他巴巴的躲到库房里来看,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孤本的春宫画册什么的呢,蹑手蹑脚的过去,一把夺了过来,谁知却是三十六计,当时自己极失望,丢回给他说:“看这个有什么意思?”

陈韶却指着她道:“似你这样读书不求甚解的自然看不出这里的意思,殊不知这世上所有的难题用这一本书都能解决。”

自己当时嗤之以鼻,虽觉这小子念书念魔怔了,不想跟他抬杠,撇撇嘴走了,听见陈韶在后头嘟囔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今儿他给自己送来的三十六计是为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难道是想让自己逃,可这禁宫之中守卫森严,只皇上不点头,别说出宫了就是走出这养心殿都难如登天。

再说逃能逃去哪儿,况且还有七爷呢,自己逃了,以皇上的性子若迁怒七爷,岂不是害了他。

陶陶正瞅着,转过天儿,子萱来了。

便如此境况下,能跟好友见面说话儿也让陶陶很是高兴了老半天,拉着子萱打量她一遭:“瞧着气色倒好,比那时见你的时候,胖了许多,可见安家没亏待了你。”

子萱:“你也知道我那婆婆自来势力,先头嫁进去的时候,若不是你帮了大忙,先帝主婚,我在安家的日子哪会如此安生,便安铭待我再好,安家主事的终不是他,说到底是你在先帝跟前儿得宠,我才跟着沾了光,如今想想当初亏的跟你打了那一架,成了朋友,不然都不知如今在哪儿受罪呢。”

陶陶:“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倒远了。”

子萱摇摇头:“这是我的真心话,之前虽咱们好,却因别人个个都说你比我聪明,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的,总觉得自己跟你差不多,如今方知道差得远呢,当日你跟我说,便再昌盛的家族也不过百年,盛极必衰是必然的,若不及早筹谋,到了那时什么都晚了,你还教了我法子,如今姚家虽抄了家却留了一条生路。”

陶陶这才想起来,历来新君继位必要大赦天下,姚家的人便两位老爷罪不容诛不能赦免,其余子弟却可放出去的,尤其子萱的哥哥姚子卿,只是受了牵连并无大奸恶,加之子萱又是安家的媳妇儿,皇上还是安家的女婿,这么算起来也算亲戚,总有些情面。

便道:“你哥放出来了?”

子萱点点头:“皇上恩典,念及兄长年幼,并未参与谋逆之事,赦了死罪,放了出来,如今已然回了祖籍,当日听了你的,把姚家祖坟周围的地买了许多,抄家的时候,这些并未算在内,才让家兄有了安身之所,到底是你有眼光,还有你那铺子,说是合伙,我不过是跟着起哄罢了,却不想倒帮了大忙,如今虽说姚家到了,手里攥着这些钱,在安家的日子到底从容了许多,至少在用度上不用瞧我婆婆的脸色了。”

陶陶听着有些心酸,拉着她的手:“老人们总说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可见当媳妇儿是要受些委屈的,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将来等你儿子娶了媳妇儿,从你媳妇儿身上找回来不就得了。”

子萱噗嗤笑了:“我受了委屈却要难为别人,哪有这样的事儿。”说着看着道:“刚进来的时候瞧见你坐在窗前发呆,活像个小怨妇,我还着实担心了一阵子,如今看来倒是白担心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笑话,可见还能过得去。”

陶陶:“过不去又如何?日子还不一样的过,也不能因为过不去就不活了吧,我的小命还是很金贵的,我可舍不得。”

子萱:“你能想开最好。”

陶陶:“子萱你在外头,可知七爷近况?”

子萱脸色变了变:“陶陶你不总劝我,凡事想开了吗,有些事儿你还是想开些,有些事儿还是别问了。”

陶陶:“子萱,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跟我说句实话。”

子萱吱吱呜呜半晌才道:“这件事儿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见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说晋王要娶正妃了,皇上心疼自己兄弟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着礼部仔细挑选了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赐了婚。”

陶陶只觉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把她劈的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下炕去,子萱急忙扶住她:“陶陶,事已至此你也想开些吧,有句俗话说的好,胳膊扭不过大腿去,七爷有七爷的难,皇上赐婚,他若不应就是抗旨,你难道想七爷被砍了脑袋。”

陶陶摇摇头:“我不信,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说着站起来就冲了出去,陶陶自己没都想到会如此顺利,竟一路出了宫,到了宫外还有些不真实呢,愣了一会儿,看见那边儿不远拴着匹马,也不管有没有主,跑过去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奔着晋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瞬就没影儿了。

到了晋王府大门口,陶陶跳下来,就往里进,不想却给看门的小子拦住了:“我说,你这 丫头哪儿来的,知道这是哪儿吗,就瞎闯,这可是晋王府。”

陶陶看了他们一眼,是两个生脸的,估摸是新来的奴才,难怪拦着自己呢,她却没什么耐性跟他们周旋,冷声道:“滚。”

“好家伙,这丫头够横的,也不看看这事儿哪儿就跑这儿耍横了,我看你是活腻了,不知怎么死…哎呦…哎呦…”话未说完就给陶陶踹了出去。

刚要往里走,就听后头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陶陶猛然回头,正瞧见从车上下来的人,他看上去有些清减,却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也更加俊美,陶陶怔怔看了他许久,直到他走过来站在自己跟前冷淡淡的说了句:“你来做什么?”

陶陶方才回神,被他冷淡的语气刺激的很有些受伤,果然是变心了吗?却仍是道:“我来问你一句话,你可是要娶正妃了?”

七爷点点头:“你知道了,尚书府千金,德容功貌一应俱全,本王无可挑剔,正是良配。”

德容功貌?陶陶忽觉万分讽刺,是啊,自己这四样一样不占,出身又差,跟人家尚书千金怎么比,只要不傻,自然知道该娶谁?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凡事信了的女人都是傻子。

不过自己却不会如此卑微,他既无心我便休,不过一个男人罢了,有什么稀罕的,想到此,伸手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用力摔在了地上,只听一声脆响,碎成了好几段。也不管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冲七爷拱拱手:“陶陶这儿祝晋王殿下跟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撂下话,头也不回儿跑了。

很久七爷都没动劲儿,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仿佛成了石头人,十四从门里出来,看见他这个样子,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只叫了声:“七哥,你还好吧。”

七爷没抬头,只是说了句:“这丫头性子倔,急怒之下不定干出什么傻事呢,十四弟还是跟去的好,免得出了岔子。”

十四:“七哥放心吧,不会出事儿的。”

七爷苦笑了一声:“倒是忘了,皇上自然不会让这丫头出事儿的。”

十四沉默良久道 :“事已至此,七哥你就想开些吧,就当你跟这丫头无缘,以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七爷:“你不用劝我,到底是我疏忽了,只以为他因思念女儿,移到了这丫头身上,却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心思,他隐忍多年步步为营,我只当他志在江山,却不想他惦记的还有这丫头。”

十四想劝他,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若换了自己是七哥,只怕比七哥也好不到哪儿去,从古至今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七哥如此,十五如此,皇上也如此,而自己呢…

第114章 终章四

十四一路疾驰而来, 瞧见陶陶好端端坐在水边儿上,方松了口气, 翻身下马走了过去,看了眼她手里的酒壶, 微微皱了皱眉:“刚在七哥跟前儿你不是挺潇洒的吗, 怎么?这会儿潇洒不起来了,跑水边儿来莫非想投河?”

陶陶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会凫水, 投河没用。”

十四嗤一声乐了:“你这倒是想的开还是想不开。”

陶陶:“想得开如何, 想不开又如何,横竖没分别。”

十四在她身边坐下来, 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怨谁来, 说到底不都是你这丫头自己惹的吗, 我自小跟在三哥身边, 从没见他对谁像对你这么上心,三哥胸怀大志, 女人之于他不过尔尔, 并非那些色迷心窍之人, 更何况若论姿色,你这丫头连边儿都贴不上,偏偏三哥对你这么好,得了什么好东西,先想的人就是你,隔几日不见嘴里就会念叨几句,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三哥对你怎么样,三哥若谋的是一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他要的是个长远 ,三哥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你,你难道半点儿不动心。”

陶陶哼了一声:“这也不是送礼,有来有去,难道他对我好,我就必须得喜欢他,跟他过一辈子,这是哪家的混账道理,当初要收我当弟子的是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这样算什么,我何曾让他对我好了,更何况,他先头就是妻妾成群,如今更是三宫六院,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干嘛非把我关在那个笼子里,他把我当成什么?”

十四:“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便宜便宜嘴罢了,我记得以前你不还劝过姚家丫头说事儿不好了就要往好处想,不如多想想皇兄待你的好,忘了过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对谁都好。”

陶陶提着酒壶仰脖喝了一口:“你倒真是他的好兄弟,拉皮条的差事都归你了。”

十四听了刚要恼,却想起她如今的处境,火气便泄了个无影无踪,叹了口气:“你不用说这些话气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爷有胸襟,不跟你这丫头计较。”说着见她又要灌酒,伸手把她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一个姑娘家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陶陶:“我连喝酒解愁的资格都没了吗,十四爷是来看管我的牢头不成。”这话说的虽不中听,语气却让人心酸。

或许这丫头喝醉了也好,想着不仅把酒壶还给了她,又叫了随从去弄了一壶过来,自己陪着她喝。

陶陶的酒量本就不好,又喝的是愁酒,没一会儿就醉迷糊了,歪在旁边的柳树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十四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挥挥手,过来两个嬷嬷,轻手轻脚的把人扶到了车上。

陶陶醒过来的时候,觉着头太阳穴有些疼,伸手揉了揉,忽听三爷的声儿:“你若是想借酒浇愁就错了,殊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可见喝酒是没用的。”

陶陶:“谁说我是借酒浇愁呢,我是想喝酒了。”

皇上挑挑眉:“哦,想喝了,既如此做什么跑去海子边儿上喝。”

陶陶:“水边的风景好正可下酒。”

皇上轻笑了一声:“知道你不喜欢在宫里住着,如今到底忙些,等过几日得了闲,咱们去庙儿胡同住些日子,你不一直惦记你那宅子呢吗。”

陶陶抬头:“真的?”却又摇摇头:“少骗人了,你如今是皇上,哪能离宫,先帝的时候至多也不过暑天的时候去西苑避暑。”

皇上:“骗你做什么,再说先帝是年纪大了,之前却并非如此,或江南或塞北,隔个一两年总会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