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是白羽玥阙之后,他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诶…云天啊,你…”
他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慕云天神色晦暗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摇摇头道:“你进来吧。”
不会再等
“是。”
慕云天答应着,在进正殿之前,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那个跪着的女子。
她依然恭敬的垂着头,没有一点表情。
真的,不是她啊!
然而,慕云天却没有看见的是,白羽玥阙跪着的地方,她的撑在地上的手,深深抠进了泥地里。
慕——云——天——!
抬起头来,她虽然依然面无表情。
可是眼里,却闪现出一道厉芒。
是的,她觉察出危险来了。
上一次在御花园偶遇苍曦遥,而这一次,又在朝阳宫遇到了慕云天。
而以后遇到他们的机会,绝对不止这一次。
自己一个小小宫女,要怎么跟势力强大的苍曦遥与慕云天周旋?
虽然一步步接近皇上,虽然一步步取得皇帝的信任。
但是,她毕竟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宫女。
不当后妃,也可以取得更好的地位。
但是,她不会再等!
这样蹉跎岁月,虽然是最为保险和稳妥的方式,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必须,得在慕云天和苍曦遥发现自己之前,取得成绩!
然后,以“白羽玥阙”的身份和容颜,正大光明的收复河山!
下午,慕云天早已离开。
他在走之前,还试图去寻找白羽玥阙的背影。
只可惜,当时的她已经到后院去清扫去了。
不过,就算她在又能怎么样?
就算她被慕云天认出来了又怎么样?
她不会忘记他的无情和冷酷。
过去的苏咏絮,已经随着那一次惨烈的自尽,彻彻底底的消逝了。
从今以后,她是白羽玥阙,也只会是白羽玥阙。
而白羽玥阙呢?
慕云天应该不会忘记她当时的话吧?
——“白羽玥阙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你永远得不到白羽玥阙,永远得不到!”
她说过的话,从来是算数的。
翻牌子
然而,国事却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小儿女思想所动。
傍晚的时候,苍曦麟刚刚批阅完奏折,上了晚饭。
一个太监捧起了摆满绿头牌的盘子,站在一旁等候皇上的钦点。
今天军情稍微稳定,苍曦麟心情也还算不错。
看到太监端着盘子站到自己身边,他也随便看了两下。
月妃已经怀胎九月,马上就要临盆了,盘子里自然没有她的牌子。
每月他会选茹贵人四五次左右,不算太勤,但始终细水长流。
每逢初一十五,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他会点皇后的牌子。
跟着茹薏一起作为秀女选进来的左红袖、张慧芝,也都得蒙圣宠,封为昭仪,比贵人低一个档次。
除此之外,德嫔、容嫔、郑贵人等其他几个妃子,苍曦麟也会每个月去俯就。
基本上,月妃不出山的时间,后宫还是一片和睦的。
这一点,苍曦麟倒是做到了雨露均沾。
也是因为月妃怀孕的关系,苍曦麟转移了大部分的精力。
各位主子们也都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把皇上多留在身边一刻。
最好,能因此怀上皇子,母凭子贵!
苍曦麟的手上下挥舞,举棋不定。
忽然,他在盘子的最偏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牌子。
落着灰,似乎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那是谁?”
苍曦麟问了一句,他似乎没有见过那个牌子。
太监看了一眼:“回皇上,这是咏馨小主。”
“苏咏馨?”苍曦麟眉头一皱。
半天才想起来,跟着茹薏她们一起进来的这位女子。
依稀记得她似乎生了一张好容貌,素有才名;
进宫以来,行事低调,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被人遗忘。
被人遗忘恐怕不妥,但凡重大节日,她也出来。
只是,站在最后一排而已。
粗粗一想,离她进宫,都已经半年了。
八百里急报
太后不喜欢她。
因为她的妹妹,致使苍曦遥和慕云天不睦,皇家的清誉受损,让天下人平白了看笑话。
“皇上?”
太监看着苍曦麟拿着苏咏馨的牌子出神了半天,忍不住轻声提醒一句。
“嗯。”
苍曦麟回过神来,转手就把苏咏馨的牌子翻了过来。
他今晚,选择了苏咏馨!
太监会意,退了下去。
吃罢饭,苍曦麟稍事休息,便继续坐到位子上批阅奏折。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刚要起身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声音:
“报!——”
苍曦麟刚刚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宣。”
通传的太监迅速跑进了正殿。
苍曦麟看见那太监身上系着一个精铁所质的圆筒,上面,缠着红色的丝带。
八百里急报!
苍曦麟一下子就紧张了,大手一挥:“刘全,去,赶紧给朕拿过来!”
“玉门关镇西都督奏报!”
苍曦麟拿到那个冷冰冰的精铁圆筒,还来不及在火上灼开火漆,靠着蛮力一把扯开了盖子,从里面跳出一张帛书。
展开来,眼珠飞快的转着。
堂内诸人皆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躬身垂首在一旁肃立。
苍曦麟急匆匆的看了一遍,仿佛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
脸上的表情,也从开始的紧张,到惊诧,最后是——愤怒!
对的,愤怒,无以复加。
他狠狠的把圆筒摔在地上,恨声道:“梅思禹那个畜生!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堂内诸人一下子都哆嗦了一下。
记忆中,苍曦麟似乎一直温吞的很,别说是发怒了,就连大声骂人都没有的。
可是此时他却双目圆睁,仿佛都能冒出火来。
整个身体绷成一团,连汗毛都炸开了。
“皇上息怒,息怒!”刘全和站在一旁的袭云、雨燕都大声劝道。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叫朕怎么息怒?”
苍曦麟愤恨的瞪着求情的几个人,大骂道,“三万大军啊!就被梅思禹那个畜生带到羌寨里去了!孤军深入,兵家大忌!”
“辅佐他的副官呢?怎么不知道拦了他!朕要把这群不知死活的畜生们抄家灭族,一个不留!!!!”
听到这事,几个奴婢们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劝:
“皇上息怒啊!即使征西将军罪该万死,他的父兄,可还守着天门关!皇上切莫一时意气啊!”
梅凌西!
梅思尧!
暴怒中的苍曦麟想起了这两个人,一时间怒火也息了不少。
可是他还是气愤。
三万大军在和平年代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四面强敌窥伺。
若是真被羌人得手,北面的匈奴、南边的端国,西南的吐蕃和蜀国,还有国内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势力蠢蠢欲动,实在是内忧外患。
该死啊,该死的梅思禹!
苍曦麟恨得连都紫了,却偏偏不能放纵自己处置了梅家。
低下头,一见着这群跪着的瑟瑟缩缩的人,怒气就喷薄而出:
“还跪着干什么?都给朕滚!滚!”
几个人连连跑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苍曦麟这才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看着眼前成堆的奏折,他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拼死拼活,劳心劳力。
所有的谋算,还是敌不过一个蠢人的一步错招。
恨啊!
“别进去,皇上这会子正怒着呢。”
是袭云的声音。
“袭云姐姐,皇上他…”
是青蝉的声音。
也对,现在也就只有这个丫头,才敢不知死活的乱问了。
苍曦麟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不过这此,他气的不是梅思禹,而是自己最烦忧的时候,被人所瞧见。
奴婢该死
这还了得?
他是男人,更是一国之君。
君王只能君临天下,奉天承命,哪里能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人前?
“滚!滚!都给朕滚出朝阳宫,朕不想再看见你们!要是再敢出现在朕的眼前,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站在门外的几人一吓,终究还是落荒而逃。
于是,这座空旷的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
灯火摇曳。
空落落的房间,好像他空落落的内心。
谋算了这么久,劳心劳力了这么久。
原来,都被梅思禹的一次急功冒进所打破。
看着案上成堆的奏折,他除了苦笑和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独自坐了几个时辰,他原本愤怒的心已经冷静了不少。
但是应该怎么办?
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哼…”
苍曦麟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这个时局。
“噔噔…”
忽然,苍曦麟听到了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在安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后,那个脚步声,越发的向门边走来。
混蛋!
这群该死东西,竟敢抗旨!
苍曦麟怒气一上,抄起桌上一方镇纸,狠狠的朝那个人影砸了过去。
“咚!”
一声脆响。
“啊!——”
一声惊叫,声音婉转而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