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芳娘那句大家都是一家人的话,妇人的脸上不由露出苦涩,踌躇了一会儿才道:“芳娘,我…”芳娘已伸出筷子给那男孩夹了一筷鱼,接着就道:“婶子,我们家也没什么,要想别人敬重,自己就要做出让别人敬重的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事,以后还是少做。”

妇人那坠到一半的泪听了这句又还回眼眶,女娃轻轻用手掩住口,那眼瞪的很大,女子不是以娇柔为好吗?怎么她不是这样的?

过了几天,秦家族里派到王家庄那边的人回来报信,确有这么一回事,秦小妹这里也传回朱大郎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只比秦家去打听的人消息更详细些,别的说的也差不多。

第 26 章 ...

秦小妹为求稳妥,是自己亲自回来说的,说完后那眉就皱紧:“姐姐,他们说的竟是真的,要怎么办?”芳娘只是勾唇一笑:“能做什么,不都说好了,寻个泥水匠人,把那旧屋修葺一下让他们住下,别的,关我什么事?”

秦小妹还是有些担心:“姐姐,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多了这么个大伯母,和原来不一样的。”芳娘拿起一枚花生,咔嚓一声捏开皮,吹掉上面的红衣把花生放进嘴里,那些人想来打的主意也一样吧,只可惜对的人对错了。

秦小妹急了,双手拉住芳娘的胳膊:“姐姐,人家是担心你,虽说有分家的书在,可是那人一看就难缠,你想,连大伯这样的人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那是…”一颗花生塞进了秦小妹的嘴里,堵住她没说出的话。

芳娘又顺手给她喂了杯茶:“好了,你不要这么担心,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真要打着大伯母的架子来我这里指手画脚,也要先问问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秀才娘子掀起帘子进屋,听了芳娘这话不由担心地道:“姐姐,虽说你有准备,可是这几日照我瞧着,这位大伯母可比不得别人,不光是四婶家,四周的人全都熟了,每每诉起遭遇,总是得人同情,到时姐姐你的名声…”

名声?芳娘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我的名声,我的名声可并不见得好,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无情的名声,况且,亲大伯打得,更何况一个大伯母?”

话是这么说,秦小妹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秀才娘子也在旁嘱咐几句。芳娘看着她们两个,头连连点了几下:“我知道了,你们放心,这个家有我顶着,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秦小妹见自己说的话姐姐应了,眼顿时弯成了月牙,推开窗正好看见院子里的褚守成,不由嘻嘻一笑道:“姐姐,家有你顶着你也累,你也要大哥帮你顶起来啊。”

这话怎么又转到他身上去了,芳娘往外瞧了眼,看见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在那里修的褚守成,唇不由一弯,这个败家子这几日倒安静下来,也肯学着做些活,看来是自己答应等他知道稼穑辛苦后就把他的嫁妆还给他起的作用,就不晓得能管用几日?

他的嫁妆?芳娘的眉微微一皱,那日褚家送嫁妆来的时候看的人可不少,那几口沉甸甸的箱子只怕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看来想分一杯羹的人不少,芳娘轻轻搓着手里的花生,看着红皮从自己手指间滑下,那一千两银子瞧起来还真不好挣啊,挣这些银子花的心思可不少。

可院中那个败家子不知道啊,一千两银子听说只够他在花街柳巷充一个月的大爷,他啊,是真不晓得银子是怎样才能辛苦挣回来啊。

门口走进一个人,先对褚守成打了个招呼才往屋里喊:“芳娘啊,你在不在,四叔让你去他家一趟。”看来是商量那母子三人的事了。芳娘应了一声走出屋来,秦小妹和秀才娘子不由有些焦急,双双送她到门口。

芳娘倒笑了:“你们俩怕什么,那日的话说的清楚明白,又当着众人,难道四叔还要变卦吗?”说着芳娘转身走了,芳娘脚步轻快,秦小妹却愁眉不展,有心想跟着去看看,可是她是出嫁了的姑娘,这种事还是不去掺杂的好,秦秀才又不在家,这种场合秀才娘子是往往不好意思去的。

秦小妹还在踌躇,身后已经响起一个声音:“我去瞧瞧好了。”说话的人是褚守成,秦小妹眼睛一亮接着就暗了下来,这位名义上的大哥,能办成什么事吗?褚守成被这种眼光看的脸一红,接着就像解释一样地道:“我虽然帮不了多少忙,但始终是个男人,而且我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褚守成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了,秦小妹哦了一声,把秦四叔家在什么地方告诉了他,指点着他去了。

虽到了桃花村也有两个来月,可褚守成开初是想回褚家,后来又伤心,这两个来月都没好好出过门,沿着村里的土路走,觉得这四周虽没城里繁华,也有几分与众不同之处。

他在四处看着,旁边晒太阳的人开始指指点点,也有好奇的人上前来瞧他,对这个入赘秦家的年轻男人,村里人都有忍不住的好奇,今日能够一瞧究竟,还是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自然要瞧个够。

纵然褚守成也是出入惯了大场面的人,可对这村里人四处投来的眼光和那些窃窃私语觉得有些着不住,秦家离秦四叔家并不算很远,直直一条道走到底,再拐个弯往前走一段就到了。

但这短短一段路却走得褚守成出了一身大汗,看见秦四叔家门口的时候不由松了口气,好在这大门开着,不然褚守成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有勇气叫开门。

意思意思敲了敲门,褚守成走进院内,这院子比秦家的院子要大一些,房屋也要多几间,三间正房、两面厢房都是齐的,还多了两间耳房,耳房旁边还有道小门,那边还有一个小院,难怪当日芳娘让那母子三人来这边住的时候,秦四叔无法反对呢。

褚守成打量一下就往传出声音的堂屋里走去,堂屋里坐了七八个人,那母子三人也在那里,此时已经知道妇人的确姓王,女孩叫喜鹊男娃叫有才。王氏前头丈夫也是招赘的,据去打听信的人回来说,死了第一个丈夫的时候,那族里就有些唧唧咕咕的声音,想把王氏再重新嫁了,也好不养她母子三人。

正好遇到秦大伯也不知怎么就被王氏看上眼,秦大伯一张嘴也是会说话的,又去和王氏族里说了,就又招赘了进来过日子。秦大伯去年十月就没了,办完丧事却比不得上次王氏死丈夫的时候,各处都来催帐,把那些田地盘一下,也就刚够还债。

这和王氏说的对得上槽,秦四叔今儿找人来的意思就是,王氏族里既不义,自己族里也就不能不仁,把秦大伯留下的房屋修整一下的钱还是各家凑一凑,还有他们母子三人的生计,总要有几亩田地才好有衣食。

好听话人人会说,一说拿银子出来时候,众人脸色就渐渐变了,眼看着四叔又看向芳娘,算起来,芳娘才是亲侄女,可当年秦大伯遁走的原因大家都晓得,那日芳娘说出的话众人也都听见,要第一个推她拿银子出来,只怕又要挨芳娘的几句刺。

于是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没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响亮话,秦四叔瞧着众人脸色,自己的神色也不好瞧了,芳娘瞧着他们,心里冷笑,这些年族里的人就没什么长进,想逼自己养他们,真是做他们的好梦。

沉默了半日秦四叔总算开口:“好了,晓得大家的日子过的都不是那么顺当,这样,给泥水匠的工钱我付了,至于别的料子,五弟,你家不是还有几根木料吗?也一起拿出来,二哥,你去年年底刚盖了新房子,剩下的白灰也提过来。”

秦四叔发话,被点到的人一个个刚要开口反对,已经有人呼一声站起来:“四哥,你太不公平了,亲疏不论,远近不分,贫富也不分。不说别的,芳娘是当日大哥的亲侄女,这大伯没了,侄女养大伯母的情形也是有的,而且,芳娘家这些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去年她男人入赘来的时候,可有几口满当当的皮箱一起跟过来。现在别说修个房子出个钱,就算是再置上几亩田地她也有钱,凭什么让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凑?”

一人这样说,剩下几个也嚷起来,有叫四哥的,有叫四弟的,总之就是一句话,这钱除了芳娘该出,别人都不该出。还有个人几乎跳到芳娘面前:“芳娘侄女,你过日子也别太紧了,真惹急了我们,就该把你家里的产业一收,把你全家都赶出族里才是。”

芳娘抬起眼皮瞧了瞧他,冷哼一声:“七叔,怎么,劝不过我,就想来明抢啊?我男人的东西那是他娘给他的嫁妆,谁也没听过谁家的嫁妆还要拿出来族里用的。我家那几亩田地,是当初祖父在时,亲手写了分家书分的,五十亩田地,大伯拿走了三十亩,我爹留下二十亩,又不是族里的公产,凭什么族里要收了这些产业?七叔,真惹急了是不是要我在这桃花村和旁边几个村都嚷一遍,来论个是非曲直?”

作者有话要说:掩面,我热爱狗血。

27

27、心动 ...

芳娘寸步不让,秦老七我我说了几次,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对秦四叔嚷道:“四哥,你瞧瞧,那里来的这样侄女,就该开了祠堂赶她…”不等说完芳娘已经站起,啪一下拍在桌子上:“好啊,你们不怕被人骂不要脸就开啊?对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多加照顾反而百般磨折,现在又为了一个不晓得从哪来的什么遗孀要逼着孤儿拿钱出来,别人不肯就要打要杀要赶,普天下去问问,可有这样的道理?”

秦四叔见秦老七和芳娘嚷起来,忙站了起来:“都少说几句,芳娘侄女,当初那些旧话不要再提,今日只是按了原先商量的把各家该分派的分派了,我们都拿出这些东西,你做侄女的总该表示一下。”

秦老七又嚷了:“表示什么?这些银子就全该芳娘出来,再让她把大伯母请去做长辈孝敬才是,以后…”

一个茶碗砸在秦老七面前,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秦老七急忙跳起,还是溅了几滴茶水,见芳娘怒气冲冲地样子,不敢去惹她正好看见褚守成站在那里,也不管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就道:“大侄子,你是家里的男人,你来说一句,你媳妇这样做有没有道理,还有啊,大侄子,你但凡是个男人就该立起来,家里的事哪能让女人插嘴?”

左一句大侄子,右一个大侄子,褚守成此时已经忘了嫌弃秦老七那指甲乌黑地手紧紧抓住自己衣袖,面上表情十分难堪,芳娘见此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也不说话就看褚守成怎么应对,如果他认为该随了这些族人的话,就知道他还不晓得世间险恶,还要再教,如果不随,好歹他还有几分可教。

秦老七连问几句得不到回应,心里也急了,冲着褚守成就嚷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就不说一句话?”褚守成这时终于把秦老七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拿开,这才道:“七叔,这事族里既已有了决议,此时不过是各家分派罢了,哪里还需再议,况且我娘给我的东西,那是要留着给我防身的,怎能轻易拿出来?”

不光是秦老七了,连芳娘的眉也微微一挑,看向褚守成的眼里多了一丝惊讶,什么时候这个傻子没那么傻了?秦老七的嘴张大,想再说几句狠话可是再也说不出来,秦四叔忙收刻道:“好了,老七,晓得你家里艰难些,所以才只让你家把原来大哥离开族里时候你占去的那个滴水位给让出来,别的又不要你再多出些,你就先坐下。”

秦大伯家的旧屋和秦老七家是紧挨着的,秦大伯离开族里之后,他那几间旧屋虽没人去占,但秦老七前几年盖房子的时候悄悄地把墙往这边多移了一尺,占了原本属于秦大伯家的滴水位。

所以秦老七比起别人更急一些,怕的就是自己还出这个位置来,此时听到秦四叔当场说出,那脸色又变了。芳娘已经冷笑:“当日分家时候,文书上面可是清楚明白记了房屋四至的,七叔,我一直没有和你理论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我毕竟只是侄女,算不上名正言顺,此时名正言顺的人来了,七叔,你总要让吧?”

秦老七哪肯把自己吞进肚里的东西又吐出来,看着旁边坐着的王氏母子,那股气又上来了,秦四叔见秦老七这样,晓得他又要发火,忙道:“老七,那毕竟不是你家的,这事也不算麻烦,不过就是把墙重新挪一下罢了,等泥水匠人来了,一起做了就是,你先回家吧。”

芳娘本还想再瞧一场好戏,见秦老七被连推带拉地出去,眉微微皱了皱,还是看向秦四叔:“四叔,您这回对这位大伯母可是尽心尽力,真不愧为一族之长啊。”

这话戳中秦四叔的心病,他还当芳娘知道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瞧了眼王氏,王氏也一惊,可是秦四叔很快就回神过来,这件事布置的极机密,芳娘又不是神,又没去过王家庄,哪会知道呢?只是笑了笑就道:“我做族长的总要照顾全族,只是侄女,你总也要拿出一些来。”

芳娘一笑,看了眼王氏,王氏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芳娘轻声道:“那是,你们这些叔叔伯伯都已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我一个钱不出岂不被人笑话,等搬过去后,我哪里还有闲着的两床铺盖,两匹布匹,别的再多我就拿不出了。都知道我男人带来些东西,可我年纪越大,脸皮越薄,哪能动他的东西?”

说着芳娘瞧着褚守成一笑,褚守成听到最后一句,脸皮不由抽了下,可是这些日子他也知道,虽然箱子钥匙在芳娘那里,芳娘的确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平日的应酬往来,都是芳娘拿钱出来的。

秦家不过普通庄户人家,过日子是够了,但要想攒钱做些什么就是难事,想到这褚守成就点头:“你们也知道我家是芳娘当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

秦四叔不由皱眉,还想再激褚守成拿出一些东西出来,开口就道:“大侄子,虽说是芳娘当家,可你也是男人,再说你是富家公子出身,那么一些钱财不过是小事,你总不能看着你大伯母和两个弟弟妹妹忍饥挨饿吧?”

褚守成被这样一说,不由有些慌乱,芳娘已经笑了:“忍饥挨饿?四叔,方才是谁放话说族里会好好照顾的?再说别说是个入赘的女婿,就算是个娶进门来的媳妇,谁家也不好意思让她拿银子出来添补,无不是另外去凑,四叔这话若传出去。”

芳娘停住,嘴里啧啧两声,接着就拉起褚守成:“既然这里事情已经了了,我们这就告辞,等到屋子修好,大伯母搬进去那日,我定把铺盖布料悉数送去。”说完芳娘礼也不行一个,拉着褚守成走出门。

等出了门芳娘才把褚守成的手放开,瞧着他笑道:“还瞧不出来,你今日竟会出言助我。”褚守成瞧着笑意妍妍的芳娘,竟觉得她这样比平时更好看些,褚守成往日所见过的女子,不管出身如何,都是温柔体贴,视男子为天的。

似芳娘这样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褚守成是第一次见也是极其不符合褚守成心境的。可是方才当褚守成进到秦四叔家的堂屋,听着芳娘和秦老七对话时候,褚守成又想起那日在家中时,他们对芳娘的逼迫来,身为男子,该讲理才对,哪能对女子如此逼迫。

当日院里芳娘对自己说的话也在耳边,年方十三,就要独自撑起一个家,没人替她抗,周围人的指点,她竟没有愤世嫉俗,更没怨天尤人,此时芳娘在褚守成心里,竟多添了一份怜惜。

不过这样的怜惜褚守成是不会说出来的,褚守成看着芳娘的笑容,拼命地把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的悸动压下去,只是微微一笑:“你说过,银子是难挣得,况且这些日子我也晓得你的心,该花的银子从来没有少花过,你若不愿意给,内里定有内情。”

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芳娘脸上的笑容更深一些:“嗯,你说的是,若他们几个真是无依无靠,那就算是当个陌生人也会伸一把手,可是我总觉得他们来的太为古怪,而且又太急躁了些,更重要的是,”

芳娘停住,这次四叔殷勤的有些不正常,要按了四叔平日的为人,那是这么热心的人,所以芳娘才顺势让他们住到四叔家去,就算原本没什么,这几日下来也定能瞧出个究竟。

芳娘用手按一下额头,方才在四叔家这趟已经能瞧出了,族里的人不肯拿出钱也是常事,可是几次三番提到褚守成嫁妆时候,没有忽略王氏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火热。那几口沉重的箱子,真是惹了不少人的眼啊。

芳娘的手被褚守成从额头那拉了下来,褚守成也不知道自己竟用了如此温柔的口吻:“别想那么多了,我信你,信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我们回家吧。”芳娘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败家子是吃错了什么药吗?怎么会变的那么快?

抬头看着褚守成的脸,芳娘还想再说什么,褚守成面色一红就道:“你不是常说你是一家之主,那我听了你的也是很正常的,娘总说一家之主总要有个最后拿主意的,别人可以从旁出主意,但定了下来就一定不能改,否则就是不妥。”

这话很对,也像褚夫人能说出来的,难得这位褚公子也能听褚夫人话一次,芳娘露出笑容:“是啊,婆婆这话说的对,你总算听了她的一次,我们走吧,嚷了这么一会儿,我又渴又饿,不晓得弟妹做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芳娘和平日一样往家走去,褚守成跟了上去,竟不知道自己话语里已经把那个小院当成了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就是拆散一对又一对,撮合一对又一对的过程。

28

28、算账 ...

不知道芳娘走后秦四叔他们又是怎么吵闹,最后还是照原来说的定了下来,第二日就寻来泥水匠人,白灰木料也拿了过来,热热闹闹地修起秦大伯的旧屋。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芳娘耳里,芳娘眯着眼瞧着,这屋子虽说十年没有住人了,但当年芳娘祖父盖房子的时候用得还是好木头,基础也打的牢,不过就是后面山墙塌了一块,几根椽子有些朽,别的地方都还好好的,只要重新打了墙,再粉刷一遍,瞧起来也不是那么破旧。

隔了旧屋,还能瞧见泥水匠人正在把秦老七家的墙给推了,用尺子量着,在滴水处重新划线,要另行立墙。秦老七的娘子手里端着茶水过来,招呼泥水匠们喝茶,看见芳娘往这边瞧,狠狠白了她一眼,脸上活似别人欠了她多少银子一样。

芳娘一笑,也没再多停留就想转身回家,转身时候看见王氏站在自己身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伯母,芳娘是心存警惕,但也不会把她看的太重要,只是微微一笑:“大伯母过来瞧瞧这房子做的如何了?再有几日就该做好了,到时大伯母搬进去,也算有个家了。”

王氏瞧着芳娘,脸上有几分瑟缩,芳娘的眉一挑:“怎么,大伯母有话说?”王氏连连摇头:“不,我没话说,只是…”芳娘瞧着她,突然身子往前倾,王氏啊了一声,芳娘已经用手撑住墙:“没有话说,以后大伯母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相,搞的就像我欺负了你一样,要你安分守己过日子,我就当族里又多了一户人家,照平常来往就是。若有了别的念头,那就别怪我。”

王氏现在心里有些懊恼,可是再懊恼也没法回头,看见芳娘重又站直身子,王氏下意识地用手拉紧领口:“侄女,我们母子三人没了去处才来的,哪会有什么坏心眼,现在有口饭吃就够了。”

芳娘笑了:“那就好,大伯母,您快去那屋子瞧瞧,那些床凳桌椅什么的,该修补的修补,该打扫的打扫,总不能只让匠人们做吧?”王氏悄悄抹掉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点了头就飞一般的往旧屋去。

芳娘打个哈欠,正打算走进家门,就看见褚守成站在门口,眉头紧皱地瞧着自己,芳娘眉一扬:“怎么?又要说几句我不该对长辈不敬了吗?”褚守成没有答话,芳娘走上前打算推开门的时候,褚守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那日曾经说过,你十三岁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独自生活,这几天我瞧着秦家族里的人并不是那么知礼的,你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芳娘这下很奇怪,仔细看着褚守成,接着就笑了:“怎么过,还不是要这样过?难道真要遂了他们的愿,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那我敢担保,过不了几日,我爹留下来的田地房屋就会被他们分的干净,就拿大伯那间屋来说,要不是我还在这里,这屋也早被人占了。你被你二叔冷言说了几句就气得哭了半日,真要遇上别人占产,你不拿出一点真章来,就算眼泪哭出几大缸来,也无济于事。”

褚守成被说的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会儿才道:“二叔要占褚家的产业,可是…”芳娘拍一下他的肩:“可是什么?你以为你二叔就真的是一门心思为你好,他要真一门心思为你好,又怎会撺掇着你出来入赘,要知道,你这一入赘出来,你那个堂弟就成了褚家唯一的后人了,你娘就算再撑的几年,总要交出来的。”

褚守成被芳娘说的浑身汗淋淋的,突然推开芳娘往外走,芳娘拉住他:“你要往哪里去?”褚守成想甩开她的手,但是力气没有她的大:“我要去找我娘,跟她说不能把产业给二弟。”

芳娘噗嗤一声笑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已经是秦家的赘婿,还是老老实实在秦家待着,等把你身上的这一身公子哥的脾气给磨掉,我再把你娘给你的嫁妆拿出来,你自去做生意,到那时你生意做的得法,有没有褚家产业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你还是那样拿了银子只想在花街柳巷花了,或者去找狐朋狗友玩耍,那样就算你娘把褚家产业交给了你,你用不了几年也就败个精光。”

褚守成面上更加红了:“你,你说的什么话,我褚家产业有多少你知道吗?哪能败的光?”看来没人和他算过账,芳娘索性蹲下来,寻了根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来,我给你算算账,那日我和王婶子在那闲聊时候,说过你的花销,你一年吃穿用度其实花的也不多,也就千把两银子,但是你每年在青楼用掉的,就足有上万两,褚家一年的各项产业,算下来也就有个一万五千银子的进账,你一下就去了大半。现在还是你娘在有人管着,要是你娘真不在了,你坐吃山空,那时不上十年你不就败光了?”

褚守成的脸已经红的不能见人了,喃喃地道:“哪有那么多,万香楼的晴儿,一晚也不过就十两银子,百芳园的玉桃,差不多也就如此,我又不是晚晚都在她们那里。还不是有在家住的日子。”

芳娘点头:“是啊,明着的帐就是这些,可她们跟你要的东西呢?打的首饰,做的衣裳,给王八的赏钱,给老鸨的相看钱,难道这些都不是银子,都是水不成?”好像的确有那么几次给她们打过首饰、做过衣裳,给过衣料。

可那些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啊,一套金头面不过就是二十两金子,算上手工顶天了也就二十五两金子,还有给过一些玉器,衣服就花的更少,给王八老鸨们的钱,一次也就两把银子。

褚守成掰着手指在那算,想证明自己花的没那么多,可是越算越觉得不对,怎么会花出那么多?芳娘正打算再刺他几句,身后就传来说话的声音:“呀,芳娘,你们小两口感情还真好,蹲在外面这是合计什么呢?难道还怕说的悄悄话被人听见不成?”

芳娘站起身,看见说话的是五嫂嫂,她手里还拎着个篮子,上面盖了块蓝花布,芳娘忙笑着说:“五嫂嫂你这是去哪里?我们俩没事就在这里说说话呢。”五嫂嫂瞧一眼褚守成,把蓝花布一掀:“你也知道我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大伯母来了总要表示表示,给她送二十个鸡蛋,两把面过去,也算是尽了心。”

五嫂嫂家是住在东头,往秦四叔家去的话不用过芳娘门口,这故意绕一大个圈子过来,只怕整个村都晓得她送了一篮子鸡蛋给王氏了。芳娘也笑了:“五嫂嫂,你用心,我还想着要等搬过去再送呢,方才我还瞧见大伯母在那边呢,你送过去就是。”

五嫂嫂应了,拎着篮子又往前走,芳娘见她没有直接进了旧屋,而是先拐进秦老七家了,不由笑一笑,五嫂嫂可真是要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送了鸡蛋过来啊。

芳娘打完招呼就还是看着褚守成,褚守成此时面上神色已经不是那种红得了,他本是个把钱看得极轻易的公子哥,平日花的那些钱都当做是小钱,可是方才算来算去,这些小钱加在一起,数目已经足够巨大。

芳娘见他面色苍白,闲闲开口:“怎么,算出来了?”褚守成点头,接着又摇头,能记得的不过是些平时还算大的花销,打了几套首饰,买了一些摆设,做了几身衣服。别的那些更小的,给别人的赏钱啊,喝酒做的东,这些只是个大概数目,可是就算只是这些,加在一起也够吓人了。

芳娘又道:“你褚家是沧州富商,你总知道些做生意的窍门,那我就问问你,你知道你家做了些什么生意,戥子秤这些你分的清楚吗?”褚守成还是摇头,但这次很快解释:“二叔说过,家里的铺子,乡下的田庄总有管事的,每季度都有人按时交了上来,我只需要安享荣华就是。”

说着褚守成就觉得这话说的太不理直气壮了,这次芳娘没有反驳,反而点头:“你二叔这话其实说的也对,你们家那么大的生意,总是要有管事的,可是我再问你,你若连自己家里生意做什么,田庄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到时就算你自己不败家,可是也极容易被人欺骗,到那时同样守不住家,你真以为做富家子只知道吃喝玩乐就够了吗?”

这些话褚守成当初也常听褚夫人说起,可那时只觉得十分逆耳,此时觉得有些中听,只皱眉不说话,芳娘看着他,这败家子这些日子吃了些辛苦,也能听进一些话,这些日子的气力总算没有白费。

29、闲谈 ...

秦大伯的旧屋只花了泥水匠几天的功夫也就修整好了,塌了的墙重新砌好,内墙用石灰刷白,门窗全都修好,那些床凳桌椅也重新上了漆,晾在院里。石灰干了的时候,这些家具的漆也干了,王氏母子还挑了个日子,正月二十三搬了进去。

搬进去那日,秦四叔也约了几个族里的人送了些东西,算是贺王氏搬进去。王氏也留他们在这吃了餐饭。旁边的屋空了已经很多年,现在要搬进去一户人家,芳娘还真有点不习惯。看着屋顶上升起的炊烟,芳娘站在那看了半响,身后的褚守成没有催她,一直在耐心等着。芳娘不为人所查地叹了口气才对褚守成道:“进去吧,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也算了了一桩事。”说着芳娘又揉一下额头,相处久了,褚守成也晓得这是芳娘不耐的动作。

要换了还是沧州城里褚大公子时候的褚守成,不想和人来往就不理就是,可现在褚守成晓得要过日子,该做的应酬总是要做,不然就难在这安身。把手里抱着的东西再抱紧一些,褚守成腾出一个手指头拉一下芳娘以示安慰。

芳娘不料褚守成也会如此,倒愣了一下就笑了:“我没事,只是你,只怕抱不动这些东西吧?”东西也不多,不过就是一床被子一床褥子,包袱里还有两块衣料和一个床单,加起来不过十来斤重,要在这桃花村,一个十岁的孩子也能轻松抱起,可是褚守成从生下来就没拿过比饭碗更重的东西,那天修锄头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脚给铲了,用大扫把扫地的时候又被大扫把绊的跌倒。

短短这么几天,手上的口子比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听到芳娘问,褚守成的面上不由一红,芳娘把东西抱出来的时候让自己来接,看芳娘抱得轻轻松松,褚守成也没用多少力气,可是接过来才发现不算轻,差点扑倒在地。

走出去这几步,汗都湿了衣衫。所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自己这样,力气还不如一个女人,难怪芳娘会肯定地说,娘把褚家产业交到自己手里,用不了几年自己就能败个精光,败光之后自己连谋生的能力都没有。

褚守成想的时候,芳娘已经带着他走进院子,院里摆了一桌,秦四叔正带着几个人在那喝酒,乡下地方也没多少讲究的,王氏正往外端一盘炒鸡蛋,又在那里叮嘱秦四叔他们多喝快吃,这别的没有,炒鸡蛋还是管够的。

那些人一个个嘴里都叫着嫂子,还说要让侄儿也出来喝一杯。王氏用围腰擦一下手,笑着说:“他还小,哪能沾这些,在里面和他姐姐整理打扫呢。”

秦四叔喝的两个眼睛都是红的,用手拍一下桌子:“大嫂,你放心,我已经和李家族学的先生说好了,等二月一到你就把侄子送去族学里面,不管能不能读下去,识得几个字,再过几年出去做个伙计也要好些。”

没田没地的,光靠母女们做些针线活,只够平日过日子,这眼看着孩子们再过几年就该定亲各自嫁娶,什么都没有,谁家肯嫁?王氏听了秦四叔这话,脸上笑的更欢:“他四叔,这全亏了你,不然就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日子?”

秦四叔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大嫂,我左右是个族长,总要护的族里的人周全,你和大哥虽是半路夫妻,也有了几年的情分,况且你为了大哥还让产业一空,我们做兄弟的不收留,简直就不是任。以后大嫂你放心,这族里谁敢欺负你,我定要骂的他们过不下日子。”

王氏正待说话,就看见芳娘夫妻走了进来,王氏那笑顿时凝在了脸上,自从那日之后,这还是王氏第一次看见芳娘。王氏下意识地想缩回屋里,但猛地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现在也算有了个依靠,对芳娘没什么可怕的,名分上她还是自己的侄女,于是又扬起笑容:“芳娘,你来了,快往屋里坐。”

芳娘对秦四叔他们打了招呼,看见芳娘进来,秦四叔觉得嘴里的酒肉也没那么香了,把筷子放下讪笑着道:“芳娘,大侄子你们来了,来来,也别往屋里坐了,大侄子也过来喝一杯。”

芳娘笑笑:“他不爱喝酒,四叔,你也别劝了,我是给大伯母送铺盖来的,也算尽尽我做侄女的心。”王氏啊了一声就往里面喊:“喜鹊,快出来接你大哥手里的东西。”喜鹊在屋里哎了一声挑起帘子走了出来。

那几日虽说他们母子是在芳娘家里吃饭,可是总觉得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什么,总有些畏畏缩缩,此时有了落脚点,喜鹊整个人都变的亮堂了,穿了件月白色的袄,在家也没穿裙,只是条黑色撒腿裤子,发上别了朵绢花,脸上的笑像是阳光落到她的脸上。

不知道谁的筷子掉到了桌上,那个这几天总是灰扑扑有些畏缩的少女真是面前这个笑吟吟的,如同一朵迎春花一样开在面前的姑娘吗?

喜鹊没有注意院里的人什么表情,走上前去接褚守成怀里的东西:“谢谢大哥了。”褚守成抱了这半天,觉得手臂都是酸涩的,现在见有人来接,忙不迭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东西虽不重,但被子这些总是比人要高,褚守成把东西交给喜鹊的时候,手指头碰到了喜鹊的手心,喜鹊的手心却不像一般的农村少女一样,干活的时候怎么都会留下些茧子,她的手心嫩滑,这嫩滑的触感让褚守成想起以前的生活。

喜鹊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褚守成碰到,那脸上顿时飞上红霞,唇轻轻抿了抿,褚守成离她很近,看的自然很清楚,不由自主地褚守成觉得喉咙一紧,喜鹊又是羞涩一笑就抱着被子往里面去了。

这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和王氏说话的芳娘的眼,按说少女羞涩也是常态,可是乡村女子,比不得那些大门不出的富家千金,在家要干活,农忙时候要去帮忙送饭,又不是从没见过男人,做出这么一副羞涩样子,未免有些太过。

王氏也瞧见了,见芳娘皱眉忙道:“我这个女儿从小娇养,极少出门的,见了人总是很害羞,以后我还要多说说她,现在比不得以前了,要学你这个姐姐,招接事情样样来得才是。”

芳娘笑一笑,又说了几句就告辞。王氏送了一步,瞧着跟芳娘离去的褚守成,那眉头不由皱起,这银子,瞧来是真不好挣,可是不挣银子,到时又怎么给儿子娶亲,把女儿嫁出去呢?

芳娘夫妻回到家里,秦秀才夫妇一大早就带着春儿回秀才娘子的娘家去了,说是趁没开始春耕前要多住几日。除了能听到隔壁喝酒的声音,整个家都很安静。

芳娘进厨房舀了瓢水喝干,抬头看见褚守成坐在院里想着什么,芳娘把瓢放下走到他身边:“怎么,还没还魂啊?也是,那么鲜嫩的十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就水灵灵的。”褚守成整张脸都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没见过女人还是…”

那些形容褚守成是形容不出来的,芳娘看见褚守成胸脯上下起伏,想来是气急了,意思意思拍拍他的背相当于安慰:“你可是沧州城里有名的公子,据说,”不等芳娘把据说后面的话说出来,褚守成就猛地跳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风流而不下流?再说这种村里的姑娘,不过一二分可观而已,连阿婉都比不上。”

今日太阳好,而且阿婉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芳娘坐了下来,用手撑着下巴:“阿婉是谁?服侍你的丫鬟、通房还是妾?”听不出芳娘话里的醋意,只能感觉到她的好奇,褚守成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该怎样,也曾听过同去寻欢的人说过娶妻后家里妻子就管紧了,有些还会把成亲前置的通房都给撵掉,换上娘家带来的人。

而像芳娘这样纯属好奇的问话,褚守成从来没听人说过,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会儿才老老实实地道:“她从小服侍我,后来就…”在妻子面前说这些话,褚守成觉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道:“院里娘说过,阿婉看起来也老实,等以后我娶了媳妇,就让阿婉继续服侍,现在我入赘出来,只怕娘会把阿婉嫁了吧。”

说着褚守成不由有些怅然,娇妻妾美的日子,只怕不会再有了,风吹着芳娘的头发,芳娘咬一下唇问道:“你曾有过的那些女子,有没有你喜欢过的,比如阿婉,比如那个什么晴儿?”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不会谈恋爱的娃啊。

30

30、春来 ...

喜欢的女子?褚守成的眉紧紧皱起,仔细算来,那十八年中,也有过数个女子,她们各有风情,或娇媚或端庄,或温柔或刁钻,个个都不一样,可是说起来,却没有一个能在自己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至于阿婉?褚守成的手轻轻敲了敲,她从小服侍自己,尽心尽力,长大了和她在一起也是十分自然,从没想过喜欢不喜欢,一个丫鬟,能得自己的宠爱已经是万分荣幸了,还能想别的吗?

芳娘见他皱眉不说话,伸手戳他一下:“哎,这样你都不知道吗?难道你从没喜欢过的女子?”这话很平常,可褚守成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点头也不好,不点头也不好。

芳娘见他没反应,抿了下唇:“是男子就该大胆坦白,哪像你这样磨磨蹭蹭的?不过我就觉得奇怪,你如果没有喜欢的女子,那花那么多的银子在花街柳巷又为的什么?”为的什么?这个问题褚守成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眼眨了眨,芳娘瞧着他,想等着他的回答,可是等了许久都没得到回答。

芳娘收回手,哎呀了一声就道:“那你花银子是和别人赌气了?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笨的人,花许多银子竟是和人赌气,如果花了银子能得到别人几句赞扬也罢了,偏偏你花了银子得到的是别人的骂名,你说你傻不傻?”

芳娘左一个笨,右一个傻,说的褚守成怒气上来,气呼呼地站起身:“是,我笨、我傻,所以才被你和二叔算计了入赘你们秦家,更是要看着自己的娘不能侍奉。”芳娘岂会怕他的怒气,站起身毫不示弱地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你但凡有那么几分聪明,晓得些道理,也不会只知道花钱不晓得赚钱,更不会被你二叔牵着鼻子走,还有,你以为你入赘我们秦家是受了屈辱,照我瞧来,你这样只会吃不会做,连应酬往来都不晓得,只晓得拿银子换别人的几句奉承,甚至有些时候连银子都换不来别人的奉承,抛开褚家,你有什么?”

褚守成被她这样一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立时蔫了,坐下用手抓了抓头发想找出几句话说芳娘说的不对,可是连半个字都找不出来。

芳娘见他又用手抓头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说出你的底线你就受不了?你现在才十八,不对,过了年已经十九了,可是就算是十九岁,以后还有好几十年呢,你难道不知道姜太公八十二岁才遇文王,你比他年轻多了,现在开始好好学,再把那一身的公子哥儿习气改了,何愁不自己挣个家业出来,那时又何需要花钱去得别人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