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么只想到把这个侄子教坏,再给他娶一房自己能握得住的媳妇,这样产业就能握在自己手上,可从来没想过把这个侄子推出去,那样就可以一劳永逸。

看着面前的芳娘姐弟,一丝笑容不由自主出现在褚二老爷的脸上,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面前这对姐弟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褚守成见褚二老爷不说话,急得连推他几下:“二叔、二叔,快把这对胡说八道的姐弟赶出去,我们褚家哪有出去入赘的儿子。”褚二老爷醒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侄子,现在哪有心思应酬他,满心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做成,到时好把褚家产业全都握在手里。

褚二老爷的表情落在芳娘眼里,芳娘不由看一眼褚守成,这个白痴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还当这个人真是那么疼爱他的长辈,这样的白痴,要褚家一千三百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点?

褚二老爷被侄子推了一把,咳嗽一声道:“这事既是当初大哥定的,成儿啊,父命不可违,你还是听你爹的话了。”褚守成没想到二叔会这么说,心里大怒,一脚踢到桌子上:“我爹都死了十多年了,哪里能听?”

褚二老爷哎呀一声:“成儿,虽说你是去入赘,但是…”门外已经响起一声怒喝:“我褚家的儿子哪能出去入赘,二叔叔你休如此胡说。”

5

5、守信 ...

这声音高亢明亮,话里有不让人反驳的权威感,春歌已经走出去迎接:“太太回来了。”正主来了,芳娘还是没有迎上去,只是站在那里瞧着褚二老爷的一举一动。

褚夫人这声喊打碎了褚二老爷的美梦,他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怎么忘了她才是褚家的当家人?可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放过?他眉微一皱,并没随春歌出外迎接,而是手放在袖子里盘算起来。

此时褚夫人已经走了进来,很自然地上前对儿子道:“成儿,你…”不等褚夫人说完话,褚守成已经眉一皱后退一步。

这个动作让褚夫人的心一疼,褚二老爷看见这样,唇不由微微勾起,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顾不上对褚夫人行礼就道:“大嫂,您回来了,这事可要怎么办?”

褚二老爷那名为难实欢喜的神情让褚夫人看的满是厌恶,回头又去看儿子,当年如果自己不是顾忌这总是丈夫的兄弟,又觉得叔侄之间亲近也是好事,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这些年也不晓得这个人和他家那几个对自己儿子说了多少话,让儿子和自己越行越远。

褚守成心里是不想去入赘的,可是褚二老爷那句褚家人是历来守信的又传到他耳里,况且自己的娘总是反对,这事就让他有些难以选择。

见他皱眉不说话,褚夫人柔声地道:“成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你去入赘的。”说完褚夫人就对芳娘道:“两位纵有婚书,可离当时已有十几年了,连我夫君都已早亡,不如我褚家奉上白银千两,婚事就此作罢。”

芳娘一笑还没说话,秦秀才已经忍不住了:“这位太太,这样可不成,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白底黑字落的清楚,那能说算了就算了?”芳娘在心里给自己弟弟比了个拇指,这才开口道:“说的是,今儿我们只是要上门认亲,并不是要带银子走的。况且我爹生前把这玉佩和婚书藏的那么近,也是做郑重之举,哪能为了银子就让他老人家在地下不安?”

芳娘姐弟一唱一和,喜坏了褚二老爷,恨不得立时就再写婚书把褚守成推出褚家,从此后褚夫人没有了儿子傍身,那褚家这泼天家私都是自己家的,连一个铜板都落不到外人手中。

旁边的春歌看了直摇头,二老爷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偏偏就是自己家的这位公子,任你口唇说破,他只当二老爷是个好人,又是自己亲叔叔,绝不会害他的。况且二老爷从小就纵着他,等大了时,去那些青楼,夫人不把银子给他,他就去寻二老爷,从二老爷那拿了银子,照样散漫花。就更把二老爷当做亲人,把夫人当成眼中钉。

就拿婚事来说,这些年二太太常和夫人说的就是要挑二太太娘家人进门,好亲上加亲。背后打的主意也只有那个傻公子才不清楚,还不是自己人好做事,到时里应外合,夫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算不过他们所有的人。

好在公子对成亲一事不是那么热衷,对他来说,房里有丫头,外面青楼的女子也是风情各异,娶房媳妇回来管着他,他想想都觉得累。

春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哎,但愿这位秦芳娘,真能把公子教好,也愿自家公子经过这么一件事,晓得谁对他才是真的好。春歌觉得自己眼里有些湿意,忙忍住了。

褚二公子拼命把自己脸上的神色恢复的和平时一样,咳嗽一声对褚夫人道:“大嫂,你瞧人家拿了这大哥当日亲手所写的婚书,做兄弟的晓得你心疼儿子,可是我们褚家历来以守信为要,这婚事可以作罢,可是到时传出去,我们褚家的名声可就。”

褚夫人狠狠白他一眼:“褚家的名声,你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吗?”褚二老爷咳了一声:“做兄弟的当然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但当初大哥既写下这样的婚书,我们还是…”

褚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拉褚守成过来:“儿啊,这入赘的男子就跟女子嫁去夫家一样,从此后褚家钱财得不到一分一毫。”听到褚夫人提醒褚守成,褚二老爷又着急起来,要是这个脓包醒过来,执意不去入赘,自己的盘算就全落了空,忙走上一步道:“成儿,二叔从来都教你,做人最要紧的是守信,况且你爹生前,也以守信闻名沧州。若是在这么件大事上不守信,又怎能称为男儿?”

褚二老爷这几句话说的是义正词严,要不是褚夫人深知自己这位小叔子是什么样的人,也该夸赞一句果然是个好人。可是他的底褚夫人是明白的,不理他对褚守成道:“儿啊,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要你入赘去了,娘将来可怎么办?”

说着褚夫人眼里不由有泪滴出,悔不该当初,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褚守成难得见到娘的泪,眉头皱的紧紧,褚二老爷见他这样又急了:“成儿,二叔也舍不得你去入赘,可是你要想想,你身上担着的是褚家的将来,要是你现在连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到,褚家又怎么交给你?”

褚夫人恨不得给褚二老爷一个巴掌,但晓得这样适得其反,只是看着儿子又要劝说。褚守成那里肯听,从生下来到现在也没经过这么大的事,脑中各种想法都有。开初是不愿,哪有男人像女人一样嫁出去的?

但后来听了褚二老爷说要守信的话,顿时又激起他做男子的骄傲来,再说不是常有出嫁女儿又回来帮着理事的,自己到时入赘了出去,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回来,到时褚家的家财不也一样是自己的?

褚夫人瞧着儿子的脸色变化,心里七上八下,既希望儿子不去,又希望儿子答应,这样未来一年能让他吃些苦头。褚夫人不由望向芳娘,芳娘对她很笃定地点了下头。这个表情落在褚二老爷眼里就成了挑衅,看来这个女人不好惹,不愁把这浪荡子交给她,到时磨死了最好,自己绝不会去出头。

褚二老爷看一眼褚夫人,心中的喜悦都快漫出来了,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说服褚守成。厅内陷入沉默,众人都看向褚守成,看他最后做出什么决定?

褚守成的拳头握紧了又放开,终于重重握了一下开口道:“两位既有亡父生前所写婚书,我,我,认了就是。”说完褚守成觉得浑身力气都没有了,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芳娘,厌恶之意更深,自己心中的妻子虽没有个具体,可绝不是这样粗俗的村姑。别的不说,看她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哪是昨夜那花魁温柔的小手可比,想起那花魁那双妙不可言的小手,褚守成觉得身体又酥了大半,等这里的事了了,今晚还要再赴温柔乡。

褚夫人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快定下,惊讶地看向儿子,当看到儿子唇边那抹笑的时候,知道他又在回味那些龌龊的事,手不由自主握紧,眼神变的十分痛苦。

和她相比,褚二老爷就可以称为欣喜欲狂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就要放声大笑,只是此时人多,他还要拼命忍住,只有一双眼暴露出他的狂喜,走上前拍着褚守成的肩膀道:“成儿,言而有信,果然是我们家的人。”

春歌扶一把褚夫人,听见褚二老爷大声称赞褚守成,面上有不忍之色,虽然是演戏,但足有一年时间夫人要看不到公子,还有这一年里面,不晓得二老爷要怎么使坏逼迫呢。她往褚守成的方向走了一步,唇张了张,已经被褚夫人拉住。

褚夫人看向芳娘:“既然小儿肯了,那就定了。”说出这几个字,褚夫人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光,看向芳娘的眼满是殷切。虽然只短短一会儿,但芳娘从十三岁就照顾弟妹撑起一个家,这里面各人打的主意已经有七八分明白。

褚夫人话里的痛苦也听的清清楚楚,芳娘头一扬,对褚夫人一笑:“婆婆放心,媳妇一定会照顾好夫君,我秦家家教甚严,定不会让夫君行错一步,说错一句。”这是芳娘给自己的承诺,褚夫人觉得心头一松,点头道:“既这样,媳妇,成儿就拜托你了。”

褚二老爷这下更加得意,搓着手上前:“大嫂,既然婚事定了,那也该重立婚书,再定下什么时候成亲才是。”看着他这得意表情,褚夫人又想给他一巴掌,但还有话没说完,只是淡淡开口道:“二叔叔,平日你最疼成儿,果然这件事上你也最着急。”

褚二老爷怎会听不出话外之音,只是呵呵一笑,反正她没了儿子,也得意不了多长时候,此时让她一步又如何呢?褚夫人已经对芳娘道:“虽说有以前的婚书,但是这是大事,我们重订婚书时有几句话还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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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结亲 ...

还有话说,芳娘猜到褚夫人要说什么,定然是为一年后褚守成能够顺利归来做准备,刚要点头时候就听到褚二老爷在旁急急开口:“大嫂,已经有大哥的婚书在那,还有什么话说?”现在就等不得了吗?褚夫人看一眼儿子,褚守成还是坐在那里,面上神色茫然至极。

这个儿子,自己平日实在太过娇惯了,褚夫人心里叹了一声,正好和秦秀才的眼光碰到一起,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但是一派斯文,能够顶事的秦秀才。褚夫人心中更加叹息,转头看向自己儿子:“成儿,你要清楚明白知道,这入赘了出去,以后褚家的产业你就不能得到分毫。”

这是褚夫人今日第二次对褚守成说这句话了,褚守成从茫然不在意渐渐皱起眉头,他紧皱的眉头让褚二老爷心里一紧,要是这个蠢材这时候明白过来怎么办?褚二老爷急忙开口道:“大嫂,你也不要吓成儿,什么褚家的产业都不能得到分毫?到时候多给些妆财就是,我褚家的信用才是最要紧的事。”

褚夫人并没有理褚二老爷,还是看着自己儿子:“成儿,没有了褚家产业,你…”不等说完褚二老爷又急忙开口:“成儿,天下多少出嫁的女子,还不是一样归宁省亲,又不是真的是泼出去的水,再不回来。”

褚守成更信自己叔叔一些,点了点头:“娘,做男人的,守信是最重要的,况且我不过是入赘出去,又不是以后不再是你的儿子了。”褚夫人露出一丝苦笑,别人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自己儿子竟然半点都听不出来,罢了,就由他去。

芳娘轻咳一声:“婆婆,您还有什么话说,速速立了婚书,三日之后就是吉时,到时我上门迎亲。”褚二老爷急忙道:“该没有什么可说的,当日大哥的婚书上已经写的十分清楚明白了。”褚夫人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不去瞧褚二老爷一眼,对芳娘道:“媳妇,你也知道成儿是我的独子,独子入赘这种事情是极少见的,我要你答应我,婚后你们生的第一个男孩,必要姓我褚家的姓,入我褚家的族谱。”

不等芳娘说话,褚二老爷已经叫了出来:“大嫂,这样不合规矩,谁见过入赘出去的儿子所生的孩子还要姓这家的姓。”姓了褚家的姓,上了褚家的族谱,那就成了褚家这支的后,到时产业自然可以传给他,那自己的一番打算不就白费?褚二老爷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可以答应?

这条不过是以防万一的话,褚夫人并不在乎褚二老爷答应不答应,只是殷切地望着芳娘,芳娘点头道:“夫君既是婆婆的独子,这样的事自然要答应。”褚二老爷不由张圆了嘴,正主都答应了,他反对又有什么用?不过横竖这孩子还没生出来,生出来也不知道养不养得大,听了就是。

褚夫人一笑,又道:“第二句,媳妇你也知道我这儿子为人十分顽劣不堪,媳妇你若受不了休弃了他,他也算无处可去。”褚守成听到娘说自己顽劣不堪,站起来想说话,听到自己无处可去不由哼了一声:“怎么会无处可去,二叔素来疼我。”

褚夫人要的就是这句,看向褚二老爷道:“二叔叔,你素来都疼成儿,成儿到时被休了出来,你一定会收留他,并让他重上褚家族谱?”褚二老爷觉得自己好似落入一个圈套,可是要反对的话,刚刚那个败家子才说过自己疼他,要是不认,这败家子醒悟过来该怎么办?

褚二老爷还在那里想对策,褚夫人已经轻轻击掌:“看来成儿说的对,二叔叔你历来都是疼成儿的,这话你也不会反对。”都把自己逼到这份上,褚二老爷也只有点头应是。

最关键的两句话都说了出去,褚夫人再次看向自己儿子,见他抿着唇不晓得在想什么,不由上前摸上他的脸:“傻孩子,你啊,真是个傻孩子。”褚守成在褚夫人的手伸过去的时候,习惯地想把脸让开,可是当听到褚夫人的话,不由愣在那里,任由褚夫人温柔地摸上自己的脸。

褚二老爷这时最怕的就是褚守成反悔,见褚守成呆愣在那里,忙对褚夫人道:“大嫂,话也说完了,这婚书就该重新写了吧。”满屋子的人,也就只有自己儿子才瞧不出来褚二老爷的用意了,褚夫人放下手点一点头。

看见褚夫人点头,褚二老爷顿时高兴的快连自己的姓都忘了,急忙大声叫外面的下人送上文房四宝,又亲自抚开纸,蘸饱了墨,等褚夫人写婚书。

褚夫人觉得小小一支笔今日却重似千钧,提笔写了第一个字就觉得头一阵晕眩,又看一眼自己儿子,巴望着他能够有些醒悟,可是毕竟他还是一个字也不说。褚夫人忍了心中的泪,提笔快速写起来,婚书写好,两边签字画押,各执一份婚书作证。

从此秦褚两家就结了婚姻,褚二老爷看到褚夫人收好婚书,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是从心里漫出来的,从此之后得到褚家产业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褚二老爷怕一下褚守成的肩膀:“成儿啊,以后你成家立业就是大人了,去到秦家可不要再像以前一样。”

这话让褚守成皱起眉头:“二叔我以前怎么样了?你不是一直都夸我为人做事极好吗?”褚二老爷得意之下不由说漏嘴,心里正在懊悔,想起褚守成已经算是入赘出去的,以后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呵呵一笑道:“成儿,这成了家和没成家是两回事,两回事。”

说着又哈哈一笑,对褚夫人道:“大嫂,这总是喜事,还是要厨房备两桌酒,我请舅爷喝两杯。”说话时候褚二老爷想起等褚守成入赘出去,褚夫人没了儿子,到时可以慢慢地调她身边的人手,到那时再不用受她的辖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快活,那酒糟鼻都变的又红又亮,不等褚夫人回答就转头对春歌道:“王嫂子,你快些去和厨房说一声,里面这桌就由大嫂和二太太陪着。”

看他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春歌一阵厌恶,褚家要没有自己姑娘,那些产业早就四散,哪晓得姑娘撑起了褚家,养活褚家那么多的人,到头来养了一群白眼狼,除了会算计褚家的产业,怨恨姑娘给他们给的太少之外没有一点别的念头。

春歌吸了口气,恭敬应是,出门去吩咐去了,褚夫人用手揉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愿这孤注一掷的举动能够拉回自己儿子,不然这十几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有人伸手过来给褚夫人捶着肩,褚夫人抬头望去,见到的是芳娘含笑的脸,褚夫人顺势拉住她的手,两人微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饮过了酒席,芳娘婉言谢绝了褚夫人要派人送他们姐弟回去的要求,和秦秀才两人走出褚家大门,此时守门人已经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向秦家姐弟的眼神十分惊诧,没想到这么个人,竟然真的是褚家的亲戚,幸好没有得罪的太狠。

秦秀才回头看了眼褚家大门,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候,落日余晖之中,褚府更显气派。他虽饮了几杯酒,但是心底依旧清楚,拉一下芳娘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道:“姐姐怎么不要嫁进去而是要他入赘呢?”

芳娘正在细想褚家发生的这一切,被秦秀才的凑近吓了一跳,推一下他的脸:“现在都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回去,再晚就要关城门了,难道你要在这城里住一夜?我可没有带银子。”秦秀才见她避重就轻,心里更加疑惑,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都要把它做成真的。

按说大户人家准备婚事总是要准备个一两年,多的甚至有准备四五年的,三四个月这样的都算仓促,但一来秦家不是什么富有人家,二来褚守成是入赘出去,比不得娶媳妇,于是一切都因陋就简起来,就依了芳娘所说,三天后就是吉日。

褚夫人按照嫁女儿准备了一份嫁妆,男子家不用做针线活,就统统折成了银子,还有百来亩田地,几箱子衣料,又给儿子做了一件吉服,就等着时辰一到,就把儿子送去到秦家入赘。

褚守成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特别是这几天来二叔对自己没有原先那么亲热,心里十分纳闷,不过看着褚夫人给自己预备的东西,心里又觉得十分欢喜,有了这些黄白之物,也能过好一些时。

三天转眼就到,褚夫人一大早就来和儿子说话,看着穿戴起吉服,也显得有几分俊朗出众的儿子,褚夫人心头又是一阵酸涩,要是当真是儿子娶媳妇,那该是多么欢喜,可惜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7

7、成亲 ...

褚守成被褚夫人看的一阵心烦,当褚夫人的手摸上自己脸的时候,褚守成皱起眉:“娘,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再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褚夫人吸了一口气,把鼻中的酸涩吸回去,脸上的神情努力变的严肃一些:“你也说了,成亲后就是大人了,这入赘的女婿比不得娶媳妇的人,总是要矮了半头,你去了秦家,就要听他家的话,不要…”

话刚说到一半褚守成的眉头已经皱的很紧:“娘,你老糊涂了吗?这三天都是说这些,我始终是男子,天下只有女子听从男子的,没有男子反去听女子的,你说这些岂不是让我没有了做男子的尊严?”

这个孩子,到现在都不晓得入赘的意义,褚夫人又叹一口气,刚要再说话门外已经响起笑声:“大嫂真是的,孩子要入赘出去也不忘了教训孩子,这样孩子被吓到了,以后不肯回来省亲到时大嫂还不晓得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丫鬟已经打起帘子:“二老爷、二太太、二爷、三爷、大姑娘来了。”随着说话的声音,鱼贯而入的是褚二老爷一家人,领头的就是方才说话的褚二太太,自从褚守成定下入赘出去,褚二太太的神情都比平日愉快几分,眼眉之间满是喜意,活像今日办喜事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侄子。

褚二老爷也是一脸志得意满,被压制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盘算,计划了这么久,甚至把私房钱拿出来给那个败家子花,不就为的褚家这份家业,现在眼看希望就在前方,怎么不志得意满?

褚夫人看着面前神情各异的这家人,面上的笑容都难以浮现,只是点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褚二太太已经走到褚守成身边,笑着道:“原本这是二婶给你媳妇预备的,现在你不是娶媳妇而是入赘出去,这就给你,也当是添妆了。”

说到添妆二字,身后的褚大姑娘不由掩口笑了一声,感觉到褚二爷不悦的眼光忙把笑容收起。褚二太太强自收起那些笑,又叮嘱几句,不外就是虽则入赘出去也是褚家的人,千万要记得常回来瞧瞧。

这样的话说的褚守成连连点头,觉得果然还是二叔二婶待自己好,而不是像自己的娘一样,除了教训自己就再没有别的话说。春歌走了进来,禀告吉时快到,秦家的花轿已经临门,看见褚守成母子还是和原来一样,心里更加叹息,不晓得真相揭开那日,这位小公子是感谢做娘的一片心呢,还是怨恨她出这个主意?

端看那位姑娘的了,春歌定一定心,上前做自己该做的事,听到秦家花轿临门,褚夫人又为自己儿子整一整衣衫,眼里满是不舍。

褚守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不过自己怎么说也是男子,做男子的哪会降服不了一个女人?褚二老爷听到花轿到门,知道这件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纵然有褚夫人写在婚书上的那些话,真到出了什么事,总是会有办法的。

褚二老爷看一眼褚夫人,心中的得意已经溢满全身,没了儿子,瞧你再张狂?自己两个儿子已经长大,等到娶了媳妇进门,难道褚夫人还能霸住掌家的权不放?到时家里的大权交了出去,再在外面把那些掌柜借故慢慢分化了,这样褚家的产业就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大嫂。

褚二老爷越想越美,到时她不能掌家,外边的事也管不了,若肯乖乖地就给她一碗饭吃,不然就让她去找儿子去,这真是天赐的机会。若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褚二老爷真想仰头哈哈大笑,笑褚夫人精明一世,竟在这里犯了糊涂。

褚二太太看着自己丈夫那一脸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喜色,轻轻扯一下他的袖子,褚二老爷这才回神过来,看着褚守成的那些嫁妆抬出去,黄的是金、白的是银、珍珠宝石也不少。那眼不由再次睁大,不就是个出去入赘的儿子,备那么丰厚的嫁妆做什么?

但再算一算,这些嫁妆对褚家的产业来说,也动不了根本,反正那个败家子在这家里也是花钱如流水的,就当这些是他花销掉的,以后剩下的可全是自家的,再不会留给别人。

褚守成是不知道这些弯弯道,直到鼓乐响起,在傧相的赞礼声中叩拜了褚夫人,又被扶起来穿过大门走上花轿,褚守成都觉得是浑浑噩噩的。

坐上花轿,轿帘被放了下来,里面变得昏昏沉沉,褚守成看着从轿帘中漏进来的光,心中开始漫起一片不确定,不晓得从此之后会遇见什么?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再没有了二叔二婶的庇护,到时会怎样?

褚守成不由皱起眉头挑起轿帘,外面是他见熟了的街景,接着这些街景慢慢后退,出了城门,上了官道,看着官道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芜,褚守成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桃花村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荒凉?

官道走了一段,然后拐上一条小路,褚守成啊了一声,把轿帘放下,这桃花村怎么这么远,从上轿到现在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在走还在走,也不晓得秦家有没有马,不然到时怎么回沧州?

在路上歇脚的时候,褚守成决定问问,可身边没有用惯的小厮,只有一个喜笑颜开的喜娘。

难道要自己亲自去问那些满身汗水的轿夫?看着那些坐在那里喝茶、偶尔还发出大笑的轿夫,褚守成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些轿夫,平时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时怎么会开口去问呢?

可是不问问,这心又没有底,喜娘喝饱了茶,对芳娘笑着道:“芳娘,你这相公长得还真俊,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可真有本事,竟然让这样的人入赘你家。”芳娘笑一笑,喜娘又在那里道:“想想陈家那个,真是配不上你,你听说没有,他家媳妇成日嚷嚷着说婆婆对她不好,还偏心小儿子,要吵着分家。当初他家退了你的亲,还以为娶了个好的回来,哪晓得竟是个恶媳妇。”

喜娘在那唠唠叨叨,这番话进了褚守成的耳里,他不由暴跳起来,冲到芳娘面前:“你,你竟然退过亲,我堂堂褚家…”不等他说完,芳娘已经站起身,把他的手拔开:“记住,你是入赘我秦家的,以后再不能说什么褚家不褚家的事。”

芳娘的冷淡让褚守成更加发怒,他捏起拳头道:“你,你一定是骗了我娘,如果你真和褚家定了亲,怎么会又和什么陈家定亲后来又退亲?”这个纨绔子弟到现在反应过来一些,也算不晚,芳娘并没在意褚守成的暴跳,只是站了起身,看着褚守成道:“那日在褚家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听到你二叔口口声声要为了褚家的信用,一定要认这门亲事?说我骗了你娘,这好像不对吧?”

褚守成如被雷击,看着芳娘的笑容,愤愤转身:“你骗婚,这门亲事怎么能作数,我要回去,去堂上告你。”芳娘一双眼看着他,冷笑一声:“骗婚?褚守成,那日婚书之上可是有你娘、你二叔他们画得押,你想去告不晓得堂上官肯不肯收?”

褚守成停下脚步,愤怒转身:“你,你怎么这么无耻?”芳娘勾唇一笑:“我骗你?婚书上可是写的清楚明白的,怎么叫我骗了你?褚公子,还请上了轿,这里离桃花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呢,大家都要赶路呢。”

喜娘已经走过来要扶褚守成上轿,褚守成嘬着牙花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把喜娘的手狠狠一摔,自己走上了轿。用手狠狠地砸了下轿子的木板,自己是个男人,男人就要让女人听从,别看这女人的气焰这么高,等成了亲,她再敢这样就打断她的腿。

轿子摇摇晃晃载着一路都在暗自咒骂的褚守成到了桃花村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看见花轿来了,村口响起鞭炮声,孩童们拍着手要瞧新娘。被人拉了过来:“花轿里没有新娘子,这次只有新郎官了。”

说话的人还边说边笑,这笑声进了褚守成耳里,更让褚守成厌恶,这样大声说话的,定不是什么有礼仪的人。轿子停了下来,褚守成走下轿,看着面前的普通农家小院,那眉头皱的更加紧,这样地方,不过是下人住的,怎么能让自己住?

喜娘可不管褚守成在想什么,已经念起吉利话,要扶着褚守成进屋行礼。看着院里那些穿着普通的村人,褚守成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他转身就要走,喜娘啊了一声就上前拦住他:“新郎你这是要去哪里?喜堂在这边。”褚守成看着喜娘那黝黑的手,觉得昨日的饭都要呕了出来。秦秀才上前拉住褚守成:“姐夫,还请快些进喜堂行礼。”

满院子的人,竟只有这个人看起来还顺眼一些,可是这个人说出的话一样不中听,褚守成看着秦秀才,愤怒地把袖子一摔,转身往喜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褚某人的未来啊,为他掬把泪。

8

8、宴席 ...

拜天拜地拜父母,最后夫妻交拜,褚守成的脖子几乎是僵着的。行过礼,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洞房内很昏暗,上面点了一对烛,烛火不甚明亮。褚守成来不及细看就被人硬推到床上坐好,接着喜娘在那念吉利话,撒五谷钱币。

褚守成只觉得浑身都被五谷钱币铺满,终于等到喜娘撒完念完褚守成一跳而起,在那等了许久的小孩子们又一拥而上,去抢床上地上落着的钱币。这样的噪杂让褚守成无法忍受,他大声叫着小厮的名字,但他的叫声除了让众人都愣住,没有任何回应。

反而有个小孩子上前往他腰带上摸去,褚守成见那孩子还挂着鼻涕,那手玩了半天已经开始脏污,这样脏兮兮的手摸上去?褚守成想也不想就把他一推,那孩子本来是看见褚守成腰带上的一个钱,谁知钱没拿到,反而被褚守成推了一把,哇一声就哭出来。

这哭声更让褚守成心烦意乱,这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个都不懂规矩,还有这窄小昏暗的房子,那是在褚家时能比?众人的呆愣很快结束,芳娘起身把那哭泣的孩子拉起来,塞到一个女人怀里:“三嫂,抱着孩子出去吧,该坐席了。”

秦秀才和秀才娘子也进来招呼大家出去坐席,芳娘看着气呼呼的褚守成,对秦秀才道:“把你大哥带出去坐席,你们兄弟们也该亲热亲热才是。”大哥?不是姐夫吗?褚守成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够了,看着芳娘道:“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我要走,我现在就要回褚家,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了。”

芳娘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轻笑出声:“走啊,你知道怎么回沧州吗?就算你回去,你认为你进得了褚家的门吗?还是乖乖等后日我们一起回门。”回门?褚守成眼里都喷出怒火:“你这个…”

不等他继续骂下去,秦秀才已经上前来拉他:“大哥,你今日初到,又是大喜日子,来来,总要去和大家喝几杯,这样才是一家人。”谁和他们是一家人,褚守成觉得看着这些乡下人的脸色和手就已经让自己吃不下饭了,还要去和他们一起喝酒,这酒这菜肯定都不是什么好的,就算足足饿了一日,褚守成都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下去。

但是秦秀才怎么说也要比褚守成多几分力气,已经把他半拖半拉地拉出新房。房里其他人也出去坐席去了,就剩得秀才娘子和秦家姐妹。

昨日特意回来帮忙的秦小妹原本十分欢喜姐姐能够成亲,可瞧了这个大哥一眼,秦小妹就在心里嘀咕,这样的人怎肯会入赘自己家?瞧他面皮白净、一双手连个茧子都没有。自己嫁的朱家,家里好歹雇得起几个长工,养得起马牛,在这附近也算殷实人家,可是她的夫婿在农忙季节也要下地帮忙,秦小妹也要下厨做饭。

再加上褚守成的这番举止,秦小妹心里就更嘀咕了,这样的大哥,他真能和姐姐过日子吗?秦小妹不由担忧地叫了声姐姐,芳娘摸一下她的头,虽然妹妹出嫁已经两年,早在半年前就做了娘,可是在芳娘心里,她还是那个需要自己出头保护的小姑娘。

芳娘把手放下才道:“不用担心,你姐姐我什么事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还降不服?”秦小妹心定了一下,接着又问:“可是姐姐,万一…”芳娘勾唇一笑:“没有什么万一。”说完芳娘又补充一句:“永远都没有。”

这样的芳娘让秦小妹觉得有些陌生,可是姐姐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秦小妹点点头,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秀才娘子这才笑着道:“姐姐小妹你们也饿了,赶紧出去用饭吧,今日还有许多事呢。”

女客们在堂屋里早吃了起来,瞧见芳娘她们出来,一个个恭喜起来,芳娘含笑应答,又和她们喝了几杯酒,屋里面是喜气洋洋,院里席面上就没有这么喜气洋洋了。

褚守成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活像今日不是他成亲的喜日子,而是办什么丧事一样。叫他饮酒他不饮,那些菜只是微微夹了几筷,褚守成就放下筷子,这都做的什么菜,不是大鱼就是大肉,菜里一股子没烧透的菜油味,谁家有这样的厨子就该早点撵了出去。

再说席上的点心,拿起一口硬的差点把牙都给蹦出来,亏那些人还抓着点心去给孩子们吃,褚守成心里腹诽不止,抬头正好看见个孩子手里抓着块点心啃的正津津有味,那么硬,也不怕牙被磕掉。

菜不好吃,酒不中喝,更没有可以谈谈的人,褚守成的面色更黑一些,要是平时,这时该是在美人香闺里面,饮着最爱的梨花白,吃的是天香楼大厨做的菜,点心该是美人亲手做的。

身边的美人也是温柔笑语、遍体如酥,等酒饮到差不多时,再上那牙床之上,效一把鸳鸯。褚守成紧紧捏着杯子,杯子都差点被他捏碎了,等在这边混熟了,箱子里有不少银子呢,拿了就往沧州去,谁会乖乖在这村落里?

秦秀才一边应酬一边看着褚守成,见褚守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坐在秦秀才旁边的是秦小妹的夫婿朱大郎,忍了半日终于忍不住,悄悄问秦秀才:“大舅,我瞧着这位大哥好像不大…”秦秀才拍一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说话,只是笑着道:“放心,放心。”

朱大郎是个忠厚老实的,既然秦秀才这样说,他也就闷头喝酒,直到月亮上来,这酒席才散,秦秀才拉起褚守成送客,褚守成此时礼也不行,话也不说,站在秦秀才身边活似一尊雕像。

贺客们虽然奇怪他这样,不过听说他本是个富家公子,想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不过就在肚里说几句,一个个拱手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就纷纷腆着肚子红光满面地走了,别说这秦家还是肯下本钱的,菜里油水足啊,酒也不错,喝一口就暖了身啊。

宾客送完,秀才娘子已和秦小妹还有几个来帮忙的邻居把桌椅板凳和厨下都收拾好了,秀才娘子正在那里道谢呢。那几个邻居不外就是三婶四嫂,又笑嘻嘻说几句话,赞褚守成长得真俊,这样的人才该配芳娘呢,就各自端了一盆剩下的饭菜回家,拿了回去,还够吃好几天呢。

她们走过褚守成身边的时候,一股油腻的味道和着那些饭菜的味道,让褚守成差点吐了出来。秦秀才回头笑了:“大哥,你累了一日,也该去歇息了。”

这是这一日听着最顺耳的话,可是去歇息,和那个一双手全是老茧的农妇?褚守成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翻起来了,这样一个人,那里能懂什么叫温柔?

看着糊了红窗纸的那间屋子,褚守成又一次想拔脚跑,可是看看周围这么黑,就算想跑,连方向都辨不清,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而这里到沧州,就走了足足的三个时辰。

褚守成左右思量,现在先只有进了那间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里,掀起门帘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笑声。褚守成的怒意又起来了,她倒开心了,这样的笑,自己就太可怜了。不过好在自己是个男人,是女人就要听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