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埋在她肚子上,她害怕小肚子肉多叫他耻笑,使劲吸了口气。可他不肯起来,抱紧了不放,她拿一根手指头捅了他一下,“您这么着,不怕憋死吗?”
憋死当然怕,所以太子换完气,继续埋着。
在殿里伺候,不兴穿得太厚实,女官和宫人们通常只穿夹袍,以免行动笨拙。这么一来,给了太子可乘之机,他边蹭边想,星河的肚子好软,就算她假模假式缩着,他还是感慨好软。其实这事儿他早就想干了,不过平时没逮着好机会。这回借香盖脸,回头说起来也有推脱之辞,当时不过迷了心窍,不是他本意。
头顶两昆仑,仰起来就能够着山巅,他鼓了好几回勇气,可惜没敢。就这样,也觉得满足。她身上的香气被体热一蒸,铺天盖地往他鼻子里钻。小心翼翼嗅两口,他还是喜欢她的味道,所以那认门儿一说,也不是空口无凭的。
他搂得越紧,她越忸怩,絮絮说:“您怎么赖子似的……”
半晌他终于抬头望她,“先前人扔在我床上,我没答应,你知道我这会儿多难受?”
星河也有些心慌气短了,这样的氛围,闹得不好就要出事的。她支支吾吾,“那我把人叫回来吧,横竖就在值房。”
他却不说话了,贴着身站起来,就地旋了半圈儿,星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半仰在了妆台上。
铜镜抵着她的背,后心一片冰凉。两手撑在桌沿,半把梳篦硌住了掌心,泛出辛辣的痛感。她愕着两眼,正对上太子朦胧的视线,他越凑越近,甚至看得见他鼻尖上沁出的细小的汗。她慌里慌张,“干什么?”
他听后不太高兴,“你说干什么?”伸手在她颈间葡萄扣上一拧,把脸凑了上去,嗡哝着说,“要不让敬事房记你的档吧。”
星河两脚没法着地,八字大开着保持平衡,他觍着脸一笑,居然还想嵌进来。说时迟那时快,她脑子发热,想都没想,一脚蹬了过去,顺利把他蹬开了。可不知是不是慌乱之中偏了准头,她这脚蹬出事儿来了,只见太子爷脸色骤变,倒退了几步,两手掐腰,两腿虚晃,到底没撑住,一屁股坐回了杌子上。
这是闯祸了?她吓得头皮发麻,跳下来追过去,一手在他小腹上乱摸,“踢在哪儿了?踢坏了吗?啊,我的主子……”她几乎要哭了,呜咽着说,“是我混账,不知轻重……我传太医去。”
太子疼得掰不开牙关,只是攥紧她的袖子不放。回头太医来了,伤了这地方,他还做不做人?
“没事儿……”他强颜欢笑,“一会儿就好了。”
想来想去也不能怪她,是自己没存好心,活该现世报。不过这种疼啊,真是难以描述,他很想揉一揉,可她在跟前,他除了掐腰,没别的办法。
他疼得直匀气儿,双眼含泪说:“星河啊,你先回去吧。”
她不答应,跪在他面前一个劲儿替他揉搓,“万一我一走,你死了可怎么办!”也是急到一定程度口无遮拦了,她觉得害怕,真怕明早起来东宫挂起了白幡儿,到时候局可就全乱了。
她哭哭啼啼,“我给您揉揉……”摸索了半天,“是这儿吗?”
太子的脸从白到绿,最后又转红。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大的空虚,像个笊篱,把他整个罩住了。
“唉、唉、唉……”他腼腆地避让,“没事儿,不疼了。”
她不信,“您看您的脸,一会儿一个色儿。”心里懊悔至极,刚才没踹那一脚倒好了,万一踢出好歹来,毁绿了肠子也不顶用了。
细细摩挲,看他不好意思,她倒很坦然,“我轻一点儿,您喘两口气,缓一缓。”撸猫撸狗似的,来回走了几趟,仰着脸问,“怎么样?好点儿没?”
太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说:“宿星河,你胆子真大,要是爷往后生不出儿子来,你得负责。”
这个有点难为人,叫她怎么负责呢,“那我将来生个儿子过继给您,您看怎么样?”
想得倒挺美,她和别人生儿子,然后送到他名下,继承他霍家的大统?狼子野心昭昭,这都不打算背人了!太子爷抽着气儿咬牙,“你琢磨什么呢?我都成这样了,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那怎么办,他不是说万一生不出儿子嘛。她手上忙碌,本想再安慰他几句,可是揣捏着,渐渐小肚子有了轮廓,她咦了声,“别不是肿了吧……”
太子一惊,悚然掸开她,她怔了半晌,好像明白过来了,站起身讪讪地,搓着手道:“那什么……夜深了,主子歇着吧。”
从殿里逃出来,临走最后瞧他一眼,他两手捂住了脸,看上去有点忧伤。星河自己也觉得太没溜了,事情怎么弄到这地步,明明人前都很精明缜密,两个人独处时就像两个脑力不全的傻子。可能世上的发小都这样,性别早就模糊了,玩笑起来没什么底线。
经这么一闹,确实头昏脑胀。殿里太热了,热得人几乎发痧,她跑出殿门,站在廊庑底下干呕了两下。转身要离开,见德全挨在抱柱后头,两个芝麻小眼直放精光。
她吓了一跳,“总管,您干什么呢?”
德全上前来,对插着袖子嘿嘿发笑,“大人,您怎么了,身上不好?我这就传太医来,给您诊个脉好么?大冷的天儿,得留神身子骨,万一有了好信儿,自个儿不知道,出了岔子多懊悔呀。”
她怔了一回,心说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有什么好信儿?真以为嘴上胡诌,就能诌出孩子来?可今儿又有了“认门”一说,还能怎么的呢。她心里惆怅,自己的名声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殿里那人败坏尽的。今天踹他一脚,刚才还亏心来着,现在一想,又心安理得觉得他活该了。只是可惜了她自己,越亭随她哥哥办事,本就在一条船上,他又没成婚,自己暗暗也有那念想。如今脏水泼了一层又一层,连她自己都认为配不上人家了,本来还想寻个机会和他解释的,这下恐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德全眼巴巴看着她,等她点头,她叹了口气,“总管,明儿把东宫所有宫女的花名册子拿来我瞧。”
德全不明所以,“大人要花名册子干什么使?”
她远望长空,“看看有没有年纪大点儿的。”
这回德全明白了,他哦了声,脸上布满了笑容。敢情自己也着急啦,想找年纪大点儿的备着,日后好给皇太孙当看妈。唉,老奴不容易,老奴操碎了心,老奴别出这个苗头来,简直涕泪沾襟。当初恭皇后在时,他就给派到了太子爷身边,可以说是瞧着太子爷长起来的。太子爷吧,天潢贵胄,性情孤高,瞧得上的女人到今天为止只有宿大人一个,这么下去不得出大事儿吗。现在好了,终于有后了,德全嗳嗳答应着,忍不住卷起袖子拭泪,把星河弄得一头雾水。
她无奈地掖着两手道:“我刚和主子恳谈了一番,他说他喜欢年纪大点儿的,今天这位女侍中……忒小了。”
德全又傻了眼,“爷们儿不是就爱年岁小的吗,咱们主子爷……”
这个谁知道呢,星河耷拉着嘴角囫囵一笑,没再同他细说,自己披上斗篷,回命妇院去了。
***
因头一天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次日辰时,五府十二司的主笔先后都到了控戎司。星河是这件案子的主审,早早儿立在大门外恭候,一一把官员接进府衙里来。她的身份特殊,内阁人都知道,因此和她寒暄起来也分外热络礼遇。
她把话都说在了头里,“案犯是半年前,随同府里另五名仆役一同拿进控戎司来的。半年过去了,人心会变,卷宗却还是半年前的卷宗。虽说后来供状卑职重做了一遍,人也重审了,但案犯承认得太过干脆,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我这里呢,人犯认罪,没法深挖,诸位是知道的,事关公主府,兹事体大,颜面要紧。今儿请诸位大人来,咱们走个过场,关上了大门儿办事,好歹都在控戎司内。”
主笔们都明白其中缘故,其实这种案子,说白了有个人顶缸就成,管他是私怨还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