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钟乐岑回想一下,“他好像遇到什么急事了。本来我想让他到家里去写大鹏明王咒的。我听他说什么新闻,我们赶紧回家看看去,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沈固干咳了一声,钟乐岑瞬间醒悟,赶紧笑出一对小酒涡:“我只是想看看新闻。”

沈固摇摇头:“我看,你应该赶紧去你们那个天师信息网查一下,怎么能逮得住睚眦。”

两人一边抬杠一边上了楼,钟乐岑上网,沈固开电视。滨海市的本地新闻已经到尾声了,沈固刚打开,就听见播音员在说:“目前当地警方已经在进行多方搜索,本台也将关注接下来的消息…”

“搜索什么啊?”钟乐岑从电脑前头探个头。

“不知道,已经完了。”沈固走进书房,“应该是外地的,我们现在管不着,先研究睚眦要紧。”

一听见睚眦两个字,本来卧在屋角的犬鬼一下子站了起来,竖起了两只耳朵。沈固看它一眼:“没错,就是睚眦,当年你们交过手的吧?”

犬鬼凑到钟乐岑身边,蹭了蹭他。钟乐岑伸手摸摸它后背:“睚眦现在就在滨海,你也去么?恐怕你不是对手吧。”

犬鬼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咆哮,却往钟乐岑身上又贴了贴。钟乐岑叹口气,拍拍它:“别怕,到时候你不用去。”

沈固看看犬鬼:“当年栗田口是用大鹏明王咒拘走了睚眦吧?”

犬鬼点点头。

“你知道那咒符是哪里来的吗?”

犬鬼摇摇头。

“那土御门家族还有这样的咒符吗?”

犬鬼又摇摇头。

沈固看看钟乐岑:“这算是好事?”

“并不好。”钟乐岑皱眉摇头,“睚眦生性好杀,如果没有东西制得住它,它就会大开杀戒,那更糟糕。崂山水库还是有游人的,如果睚眦真的杀起来,我们也许能够自保,但肯定保护不了周围的人。”

“那土御门一雄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拘住睚眦的?”

“他们手里有青龙玉。这次睚眦其实是被青龙玉和四灵阵化来的,所以青龙玉对它还是有作用的。”

“那我们去偷青龙玉!”

“…这倒也是个主意。如果能拿到青龙玉,有些咒术直接施在玉上,对睚眦就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用什么咒术?”

“我想来想去,还得用困兽符。把困兽符写在玉上,就等于施于睚眦本身。唉,要是有龙涎和绘实就好了!”

“什么东西?”

“龙涎和绘实。绘实是一种异草的果实,和着龙涎磨出的颜色正赤,写在金玉上可透入三寸。如果能得到这种颜色,把困兽符写在青龙玉上,那是怎么也擦不掉的,就可以把睚眦永远拘在青龙玉里。”

“这东西到哪里能弄到?”

钟乐岑摇头:“龙涎还好说,我们可以托鲛人想办法。可是绘实…这东西据说早已绝种,就算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几株,也是可遇不可求。”

沈固一挥手:“不管怎么说,想办法先把青龙玉偷出来!”

“可是,睚眦的本体与青龙玉有联系,我们触到青龙玉就等于触到它,只要它一动,肯定也会惊动土御门家族那两个人。”

沈固脑子一转:“我记得上次在金玉大厦,你说龙喜欢吃什么?烧燕?我们先拿那东西把睚眦引出去然后再偷玉怎么样?”

钟乐岑拍他一下:“这些事还是你厉害!引睚眦的事我来办。不过,我用的其实也是一种障眼法,并不是真的烧燕,一旦睚眦发现是假的,还是会发怒。所以,得选个没人的地方。”

“不就是燕子吗?滨海找个把只燕子应该还有,我去找!”

“哎——可是这样也太…燕子也是一条生命…”

沈固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办?对了,上次你在寂莲不是用过困兽符?这次再设一个,能直接困得住睚眦么?”

“睚眦是神兽,那次的虎伥虽凶,也不过是死了数百年的虎魂,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灵力不够…”钟乐岑说到这里,忽然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沈固也不打扰他,由着他去想。过了一会,钟乐岑突然一拍桌子:“有了!灵力不够,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弥补。上次我用蜡烛摆困兽符,其实也是借了烛火的阳气。不过睚眦用蜡烛就绝对不行了,得用别的,别的有能量的东西。”

“比如说?”

“电!”

“电?”

“对!闪电本就是天地之能量所汇集,人用的电,虽然得来渠道不同,其本质是相似的,如果用电线来设困兽符,用电流的能量弥补我灵力的不足,说不定直接就可以困住睚眦。”

沈固没说话,已经开始盘算崂山那一带哪里有供电的地方了。

“地方要宽敞,人要少,最好是没人…”钟乐岑一样样地细数,“离水库不能太远,否则引不来睚眦…”

“还要先知道土御门家那两个人住在哪里,以便我偷到东西能立刻去找你。”

“我猜他们不会住得很远,多半就在水库边上的什么度假村或者农家里。离得太远会削弱他们对睚眦的束缚力。”

“这事让黑子和柳五去查,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合适的地方!”

小黑子查这种事是最拿手的,只用了半天工夫,就查出来土御门一雄两人确实住在水库附近的一个农家里,对那一家说是来崂山取景绘画的。

“行,知道了。别惊动他们,你们立刻撤,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沈固一边帮着钟乐岑布阵,一边通过手机指挥。

“啊?”小黑子惊讶,“这就完了?沈哥,我总得干点什么吧?”

“不用,没你们的事。”沈固坚决下命令,“离得远点,听我的,这事危险,而且你们帮不上忙!”

电话那边小黑子似乎跟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贴上手机:“沈哥,东方辰说这事我们可以缓一下,那两个人估计一时还不会走,特事科已经派人过来了。”

“东方辰怎么也在?”沈固怒了,“你带她去干什么?”

“她,她说带她去可以打个掩护,比我和柳五去好,我们可以装做去旅游的一对儿,这样比较不会引人注意…”小黑子结巴了。

沈固无语了,半天才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赶紧撤吧。”

“我们已经出了崂山了。不过沈哥,东方辰的意思,我们真的不要贸然动手,没把握,可以等等援兵啊。”

沈固沉吟一下,回头看钟乐岑:“东方辰的意思,让我们等援兵,你看呢?”

钟乐岑布置的手没停:“有援兵当然好,我也希望把握大些再动手。不过这东西布置好了总没错,就算不用,也比要用的时候没有强。不过,特事科派什么人来?”

小黑子在那边已经听见了,立刻说:“据说派来的是张家的人,叫张学铮。他就在济南那边出差,一接到消息已经在赶过来了,可能今天晚上就到。”

“张学铮啊…”钟乐岑思索一下,“他应该是张靖存的叔叔,是那一辈里灵力相当出众的。他擅长的就是驯兽,过来倒是正合适。嗯,如果他能过来,我倒是同意缓一缓动手,比我们自己把握确实大些。不过,东西我们还是先布置好,万一用得着呢?”

沈固当然同意。未雨绸缪么,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张学铮确实是当天晚上到的。他和邵靖长得颇像,眉目端正,神情却很温和,脸上始终带着点笑意,这一点倒像张升夷。沈固本来对张家人是没好感的,但张学铮却是个让人很难起恶感的,很快就和钟乐岑说上话了。

“睚眦啊——”张学铮听他们详细说了当年金玉大厦的事,脸上居然现出了向往的神情,“我这些年也驯过不少妖物,但像睚眦这样的上古龙子,却还没见识过。这次有幸能见见,还得说是托了你们的福啊。”

沈固无语,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当年左健对鬼门关的向往。难道这些天师,都有点怪癖不成?

钟乐岑笑笑:“我听说过张先生当年用十二只酒杯驱山魈的事情,不知道这次带来的是什么法器?”

张学铮笑起来:“我们两家怎么说也算是世交,为什么还叫张先生?叫我一声张叔叔不行么?当年那事也是年少冲动,换了现在,我倒不太敢了。”

小黑子也跟着来接人,听了什么酒杯驱山魈,忍不住问:“钟哥,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是山魈?”东方辰给他讲的主要是鬼,这些妖物他知道的还是很少。

钟乐岑看着张学铮,张学铮已经摇手笑起来:“见笑了,见笑了。山魈是一种妖物,有些也叫山臊,人面猴身一足,人撞上了会发寒热。不过说到底,还是一种比较低级的妖物。”

小黑子还是不明白:“那怎么用酒杯驱呢?”

钟乐岑笑着说:“张先生——啊,张叔叔是用音乐驯妖的,当年他们撞见山魈的时候,张叔叔就用十二只酒杯奏乐,把山魈驱走的。”

小黑子啊了一声,很佩服地说:“音乐家啊!”他自己是毫无音乐细胞,唱歌第一句就能跑调到大西洋去,所以很佩服懂音乐的人。

钟乐岑点头:“张叔叔是音乐学院毕业的,还曾经在乐团做过首席小提琴呢。”

小黑子好奇问:“在哪个乐团?”

张学铮笑笑:“现在不做了。小提琴虽然好,但琴弦太过脆弱,驯兽时容易损坏,靠不住。我已经不修了。”他虽然在笑,却有几分遗憾,显然本来是非常喜欢小提琴的。

钟乐岑看出他的心情,岔开话题:“那张叔叔今天带了什么来?”

张学铮轻轻拍拍随身的包:“一年前得了一支通犀,我做了一支犀角笛。”

别人听了没听出什么来,钟乐岑却睁大了眼睛:“一支通犀!”

张学铮笑笑:“是啊,也是好运气。光做成笛子就做了半年,最近半年都在练这个了。”

小黑子捅捅钟乐岑,小声问:“钟哥,这通希是什么?很宝贝的?”

钟乐岑解释:“通犀就是犀角。犀角本就是辟邪之物,燃起来可以令鬼魅退避。犀角中有一根白线自顶至根的,称为通犀,是格外通灵之物。”

张学铮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小钟,你虽然没有灵力,可是论见识,年轻一代恐怕还没人比得过你。我听说你用蜡祭之法驱走了年兽,真令我们这些白长了年岁的人汗颜啊。”

钟乐岑正要说几句客气话,突然间一声闷雷毫无预兆地从天边滚过来,接着豆大的雨点居然就那么落了下来,打得车顶噼啪作响。张学铮和钟乐岑都是脸色一变,同时伸出头去看天:“不对!”

沈固打开车灯:“怎么不对?”

钟乐岑急促地说:“这不是天雨,是龙雨!如果不是滨海另外有龙,就一定是睚眦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小黑子百忙之中还插了句嘴:“沈哥,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天雨?”

“油然而云,沛然而雨,这才是天雨。这种毫无预兆的急雨,除了有人作法,就只有龙雨才会这样!”

第122章 僵局

风雨交加,越往崂山去,就越是风急雨骤。沈固拿出当年在部队里的架势,把车开得几乎要飞了起来,几个大拐弯都是用漂移的。好在车上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张学铮从背包里摸出一根棕黑色的短笛,用块软布轻轻擦拭;小黑子虽然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掏出枪来又检查了一遍,把子弹填得满满的。

钟乐岑把着车门扶手贴着玻璃向外张望:“不知道土御门家那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张学铮接口说:“式神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但是要将一个灵体收为式神,是需要一种确认过程的,这种过程有自愿的,也有强迫的。强迫的那种,有时候手段是相当残忍的。你们知道有种东西叫管狐吗?”

小黑子和沈固自然是不知道的。钟乐岑却打了个冷战:“将一只狐狸埋在土中只露出头,活活地饥渴而死,在濒死之前活剥其皮,将灵魂禁锢在竹管之中,就做成一只管狐。可是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残忍,已经是禁止的了。”

“没错。就因为太过残忍,所以稍微正当一些的人都不屑为之。而强迫性的式神结盟方式,跟这个差不多,只是大多数并不杀死式神,但折磨的手段毫不逊色。甚至有些喜欢操纵暗黑性式神的式神使,还特别要把式神杀死后役用魂体。”

“您是说土御门家那两个人在折磨睚眦?”

“睚眦是上古神龙之子,要收为式神哪有那么容易?何况睚眦生来野性好杀,其实不是式神的合适选择。如果活物不能收伏,他们可能会考虑杀死之后役用魂体。毕竟如果操纵得好,带着怨气的魂体威力可能更大。”

沈固眉头一皱,把油门踩得更狠。钟乐岑有些愤怒地说:“难怪犬鬼不愿意回去,恐怕也是没被人好好对待过。”

张学铮叹口气:“从前安倍晴明的式神全是自愿结盟,可惜到了他的后人这里,德不足以胜,就只剩下力了。”

钟乐岑冷笑一声:“能做式神的生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对它们好,它们才肯听你的,如果只是一味武力镇压,谁会心服?到时候如果被反噬,也是自作自受!”

张学铮点头笑道:“没错,所以我们是供神、养鬼,有端敬之心,博悯之意,才能真正役使鬼神。可惜日本人总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固没说话,只是又一次猛打方向盘,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硬扭过去,直冲崂山水库。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一片漆黑,只有闪电偶尔能照亮一下,扑面而来的大雨,即使有雨刷也不顶什么用,前路基本是看不清的。不过沈固还是一直把车开到路窄得不能再开的地方,众人才弃车步行。

水库是依着原有的山谷建成的,一条大坝长672米,高26米,往常天气晴好的时候,是游人拍照游玩的好地方。可是现在,水库上方风雨交加,漆黑的夜空中,惨白的闪电不时地撕破一下黑暗,就照出在半空中扭动翻滚的那只怪物——睚眦周身都有淡金色的东西笼罩着,像是披了一件金甲,但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些金色的字符,只是在它的激烈挣扎下很难看清楚是什么内容。睚眦的尾巴还在水里,每次一翻滚,尾巴就在水中搅起巨大的漩涡和波浪,猛烈地拍打着堤坝。沈固他们一上堤,就觉得这堤坝似乎都有点颤动。他四下里扫了一眼:“好像没人。”不管睚眦是为了什么做出这副样子,但土御门家那两个人似乎并不在现场。当然,这么大的风雨,他也看不了很远。

“管不了那么多了。睚眦再折腾下去,水库的水位就要超标了!”钟乐岑果断地命令,“黑子你给我盯着周围,如果发现土御门家那两个人立刻出声!张叔叔想办法让睚眦安静一些。沈固你两边都要顾着,万一睚眦冲过来,你要挡一下;万一土御门家那两个人有什么动静,你也要阻拦!可惜来不及了,不然应该让柳五先去符阵那儿等着的!”风势大得似乎要把人吹走,夹着豆大的雨点,立刻就把所有的人从里到外淋了个透湿,钟乐岑只说了这几句话,就被风呛得喘不上气来。

没人对他的指挥有异议。小黑子掏枪,张学铮摸出笛子,片刻之后,一声悠扬的笛音在大坝上吹响。风声呼啸,脚下就是波浪拍打堤坝的声音,但张学铮的笛音却仍旧清晰而明亮,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什么。睚眦在半空中疯狂的动作幅度渐渐小了,随着它的渐渐平静,风雨也小了,张学铮的笛音也愈发地柔和动听,像唱着安眠曲一样。张学铮头发衣服也早湿得直往下流水,但他微闭着双眼,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之中,犀角笛在他手里微微泛着柔光,竟像是半透明的玉一样。

睚眦慢慢地安静下来,尾巴虽然还在水中,但已经不再搅起波浪和漩涡。沈固低声问:“能这样多久?”他看得出来,张学铮只是在安抚睚眦,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睚眦身上的那些字符,可能就是土御门家那两人用来拘禁它的,凭张学铮的笛音,可能将睚眦催眠,但那些字符不解决,睚眦就随时都还会被人控制。

钟乐岑正要说话,沈固突然回身,小黑子也同时举起了枪:“有人!”

“啪啪啪——”随着击掌声,堤坝旁边的树林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张家的天师果然名不虚传,用一根小小的笛子,就能控制住睚眦这样的神物,佩服,佩服。”

这个人一出来,睚眦顿时又有了反应。张学铮眉梢微微一跳,笛音稍稍放高了一些,睚眦动了动,又慢慢地安静了下去。

沈固打量他一下:“土御门一雄?”这人有四十多岁了,从年龄上来看,应该就是土御门一雄,跟模拟照片上倒是很像。

土御门一雄眯着眼睛看沈固:“你,想必就是那位沈警官吧?你身边那位,一定就是钟天师吧?很好,有幸见到两位。”

沈固冷冷地说:“这没什么有幸的。还有一个人呢?怎么不出来?你们拘禁了睚眦,到底是想干什么?”

土御门一雄笑了起来,他上唇留了一抹小胡子,典型的中国人心目中的“鬼子”形象,所以不管是什么表情,都让人讨厌:“睚眦不是你们的所有物,它是无主的。谁能役使它,谁就是它的主人。现在,是我们在驯服式神,与你们无关。虽然我们日本叫做阴阳师而你们中国叫做天师,但两者其实是相通的,所以这个规矩,你们应该知道。不要来打扰我们,你们,也管不到我们。”

沈固冷笑一声:“管不到吗?不要说你们脚下踩的就是中国的土地,就说你们操纵睚眦杀了路谨,就已经触犯了中国的法律,我当然管得到!”

土御门一雄皱了皱眉:“路谨?哦,你说那个中国人吗?他不该跟踪我们!”

沈固针锋相对:“如果你们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跟踪你们?”

土御门一雄沉下脸:“我们只是在训练式神。”

“训练式神?”钟乐岑愤怒地插进来,“这就是你们的训练吗?用大鹏明王咒来折磨甚至杀死睚眦?你们的式神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而且路谨只是跟踪,你们就可以随便杀人吗?”

“当然。”土御门一雄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这就是我们的训练方法,既然它不愿意活着成为我们的式神,那我们只好换一种方法。你们中国的管狐,不也是用这种方法做成的吗?至于说到杀人,并不是我们杀的。而是那个人离得太近,睚眦凶性大发攻击了他。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决定杀死睚眦,否则它还会杀人的不是吗?如果我们把它炼成魂体,那么就能更好地控制它不再杀人。”

沈固摆手止住钟乐岑,冷静地说:“但你们在水库这里用这种方法训式神,会给水库带来安全隐患,从而危及到周边居民,这绝对不能允许!”

土御门一雄这次有点词穷了,过了几秒钟才勉强地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成功的。”

“不行。”沈固不动声色,“这里是水库,不是你们的式神训练场,你要训式神,我也许管不着,但你有危险举动,我就管得着了。要么你们马上离开,要么——我以危害治安的罪名拘留你们。”

土御门一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我说过,我们马上就可以成功了,一旦成功,我们立刻离开。”

沈固冷冷地说:“我说的是现在!”

土御门一雄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小黑子忍不住开骂,“你TM在中国的领土上杀了中国人,还说我们欺人太甚?”

土御门一雄向睚眦看了一眼。睚眦在张学铮的笛声安抚下已经慢慢地从空中往水里降,本来身上那些闪耀的金色字符也渐渐在暗下来。他刚才正是在催动大鹏明王咒慢慢地将睚眦杀死,这样睚眦的灵力才能因为痛苦和怨恨最大程度地保留下来。现在因为张学铮的笛声实际上抵消了一部分咒力,所以杀死睚眦的过程等于被打断了。如果再这样拖一阵子,睚眦的生气会逐渐再恢复一些,他就得从头再开始。驯服式神是一项极耗精力和灵力的任务,何况睚眦是上古龙神之子,不是普通的什么地缚灵或浮游灵。这些日子他们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驯服睚眦,不得已才准备采取这最后的办法。用这种办法,首先要杀死睚眦,其次,要尽量的用缓慢的痛苦的方法杀死睚眦。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不容易做到。幸好当初栗田口一郎拘走睚眦的时候所用的大鹏明王咒一直留在睚眦身上,再加上手中有青龙玉,他们才有办法可想,如果没有大鹏明王咒,他们就连抓住睚眦都难,更别说杀死了。即便是有了大鹏明王咒,他们也没法把不驯服的睚眦带回国去。按照他的计划,今晚将睚眦杀死,再用三天左右的时间来炼化,然后才可以带回日本。刚才,从催动咒术开始,他已经花了三个小时,精力耗费十分严重,如果半途而废,至少他还要休息好几天才能再来。而且睚眦经过这一番折磨,对他们的敌意更大,更难以控制。不说别的,就算他现在按照沈固的说法立刻离开,都不能保证可以顺利地将睚眦从水库里拘出来带走。万一睚眦在半路上发起疯来,恐怕他都要死。既然如此,自己死,不如别人死——

小黑子在黑暗之中仿佛看见一条影子一闪,他本能地举枪,但他其实是没杀过人的。警察佩枪,大部分时间是起到镇慑作用,面对犯罪嫌疑人,除非是拒捕,否则不能轻易开枪。更不用说他其实比较偏文职,就没怎么去追捕过犯人,现在一举枪,心里突然嘀咕——该开枪么?万一真打死人了呢?虽然他明明觉得这两个日本人已经杀了人,但即使判他们死刑,也不该由他来行刑啊!当然,这只是电光火石间思想的那么一晃,但就是这么一晃神,眼前冷光一闪,叮一声他手上一轻,整支枪都被切成了两半。那人影一晃,已经从他身边过去了。

沈固突然转身,枪已经在手中,他几乎连瞄准都没有瞄准,甩手对着张学铮身边就是一枪。小黑子隐约听见叮的一声,那个模糊的人影一闪就消失了,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而张学铮的笛声顿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睛,往自己身边看了一眼。只是他的笛声一顿,睚眦又躁动起来。沈固沉声说:“您只管吹笛,剩下的我来!”虽然是风雨交加之中,他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张学铮看了他一眼,慢慢把身心又沉浸进音乐中去,睚眦又安静了下来。

土御门一雄的表情有点不好看了。刚才他一直站在树林里没立刻出来,就是在观察对手。从张学铮吹起犀角笛时,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张学铮在天师行中是有不小名气的,他既然要来中国,对中国的同行自然也有过一番研究。张学铮当年用十二只酒杯驱走山魈的事正是发生在一次小型的中日文化交流会上,那一次他给日本方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土御门一雄虽然当时没有参加那次交流会,但土御门家族却是有人参加的,事后当然也回来描述过。后来张学铮又做过不少事,加上他是张家人,名气自然不小,当土御门一雄认出他的时候,就把他当作了劲敌。至于其他三个人,小黑子和钟乐岑他只消看一眼就能看出是两个普通人,只有沈固,身上隐隐带着一股煞气,有些惊人。但在他想来,一个年轻人,再怎么样,也不如张学铮有威胁。而且张学铮是直接干扰到了他对睚眦的炼化,所以他的想法,是先除掉张学铮,然后剩下一个沈固就好对付了。毕竟他这边有两个人,到时候一个来对付沈固,一个来继续炼化睚眦,两不耽误。这也就是刚才为什么小黑子首当其冲,可是只被斩断了枪没伤命的原因——他没有威胁,也就没必要多杀人。可是没想到,沈固的反应会这么快,这下子没偷袭到张学铮,后面就难办了。

沈固对张学铮说完了那句话,就把目光投向了黑暗之中,冷冷地说:“原来土御门家族里还有人学习忍术?”

小黑子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忍者?”

沈固冷笑了一下:“忍者可能还不够格,不过至少是接受过忍术训练的。刚才用的是手里剑吧?现在倒是很少见了。”他表情镇定,语言从容,浑身的肌肉却都绷紧了。确实,他没想到土御门次郎居然是接受过忍术训练的。要是一对一,他并不害怕。说白了忍者也不过就是另一种类型的特种兵,只不过在训练中当然有日本的特色。但现在是黑夜之中,敌暗我明,对方就占便宜了。而且他这边有三个人需要保护。虽然他也看出来对方的偷袭目标是张学铮,但难保不会对小黑子和钟乐岑下手。刚才那一下,如果对方有心杀小黑子,恐怕他也很难救得及。

黑暗中的土御门次郎却更惊讶。在土御门家族,他算是个异类。土御门家族一向以阴阳术著称,但他觉得这世界学阴阳术用处比较少,而且相对有很多拘束,所以他学了忍术。虽然不是接受正规全套的忍者训练,但自认学得也不错了。可是刚才那么突然的袭击,沈固竟然能一枪在黑暗中打飞他的手里剑,如果不是凑巧,那么就是说,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僵局…

第123章 对战

因为睚眦的安静,风雨都小了一些。张学铮仍旧在吹奏着犀角笛,四周似乎也只剩下了这声音,听起来美好而安静,可是这平静下面,掩藏的却是一触即发的杀机。

沈固对钟乐岑和小黑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不动声色地慢慢向张学铮靠近。沈固两眼紧紧盯着黑暗之中,突然,小黑子听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咔嚓响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他往旁边一闪,砰一声沈固手里的枪响了,黑暗中一点冷光闪动,有什么东西几乎是紧贴着小黑子的脸被打飞了出去,惊出小黑子一身冷汗。

沈固一枪击中目标,却猛然有种危险逼近的感觉。虽然他已经退役快两年了,但如今跟这些妖鬼打交道,那种野兽般的直觉却并未退化,下意识地一闪身,只觉肋下一凉,一柄狭窄的利器穿透了衬衫,从前面透了出来。如果不是他闪了这一下,就会被刺个透心凉--土御门次郎设了一个机关偷袭小黑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那边,然后自己在这边偷袭。他们很明白,沈固才是劲敌,只要干掉他,小黑子手无寸铁,实在不足为惧。

沈固根本没有低头去看身前透出的利刃,反肘倒撞,金铁之英从他肘后无声无息地冒出来,手上有种感觉,沈固知道,那是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虽然,伤口应该是很浅的,因为那种有所阻挡的感觉一闪即逝,说明土御门次郎的动作也很敏捷。毕竟他是有备而来,当然也早准备好了一击不中就立刻退开,但他没有料到沈固看起来手中只有一把枪,实际上却还有金铁之英,所以虽然动作敏捷,还是被沈固反击得手。如果他刚才大意一点,没有作好一击便走的准备,那么沈固这一下,就能反过来把他一剑穿心。

睚眦突然发出一声洪钟般的吼叫,本来安静的身躯猛然蹿起来,巨大的尾巴带起一片水沫,扑了张学铮生钟乐岑他们三人一头一脸,狂躁的吼叫声震得沈固耳膜也在嗡嗡作响,那声音不仅仅是大,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烦躁的感觉,简直让人恨不得要捂住耳朵。张学铮的笛音突然放大,力图压制住睚眦突然的爆发。钟乐岑已经对小黑子大喊:“黑子,别让他再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