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看他一眼。那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倒是挺讲究,带着应酬太多喝酒喝出来的一点啤酒肚,但身材还没很走形。就是时下那种所谓的白领精英之类。女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事,这两位是来找人的。”
“哦。”男人听她这么一说,就没把沈固和小黑子放在心上,往前走了两步,“我来看看那旗袍做得怎么样了?”
女人的声音非常悦耳,即使没什么起伏和感情,也十分好听:“昨天你和赵小姐不是刚刚来看过吗?这是手工刺绣的旗袍,不可能那么快完工的。”
男人嘿嘿笑了一声:“我就是来看看。有点事正好经过,顺道,顺道。哎对了,这都五点多了,要不然我们先去吃饭?于小姐肯不肯赏光?”
女人低头想了想,点点头:“小曼,把店面收拾一下,关门吧。”
人家都要关门了,沈固和小黑子当然只能赶紧出来。看着女人关上店门,带着小姑娘上了男人的车。小黑子撇撇嘴:“有点事正好经过,顺道顺道。切,是专门来看人的吧,还旗袍!”
“你管人家呢!”
“哎,沈哥,这才是真漂亮吧?而且那声音,太好听了,跟唱歌似的。”
“有那么夸张?”沈固倒觉得女人的声音固然悦耳,却缺乏感情,他更喜欢听钟乐岑的声音。至于漂亮么,倒真是挺漂亮的。
“天仙似的,冷美人,做婚纱的…”
“啊?”小黑子一惊,“沈哥你怀疑她?倒真是,挺符合萧楠说的。”
“确实有点像,但我们也不能乱怀疑。先查查她。”
沈固问过了左右两家店,右边那家自己也是刚开张,啥也不知道,左边那家看店的中年女人倒是很健谈:“哦,这家店开了两年了,不过以前不是她开的,是另外一个小姑娘,也挺漂亮的,没这个漂亮,但也不错。后来好像那姑娘是怀孕了,就换了这个来。店面倒是没怎么动,还是卖十字绣和小饰品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家的。咳,我们都忙着做自己的生意,就是偶尔有空的时候说说话。人家的事,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过那姑娘我觉得应该是没结婚的,有个年轻男人倒是时常来找她,不过看着就不像夫妻。这结了婚和没结婚吧,它就是不一样,反正看着有点区别,能看出来。那姑娘当时——也不是怎么显怀,但是那是夏天,肚子大一点我就看出来了。可能是未婚先孕。后来她忽然就不来了,那个男人也不来了,就换了这一个。这个漂亮是真漂亮,就是冷冰冰的,让人想说话都说不上。”
沈固掏出邱峰的照片:“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女人看了一眼,摇头:“不不,不是这个。那个年轻人看着文质彬彬的,这个一看就很油滑。不过那一个身体估计是不太好,看脸色腊黄腊黄的,还很瘦。”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女人仔细想了想:“哦,见过见过。有那么一回我不太舒服,十点多才过来开门,好像就在街上那边,那个拐角的车站旁边,哎对了,就这个人,拿了一大捧那玫瑰花,还是那种蓝颜色的,蓝色妖姬,很贵的那种,一大捧,在那儿站着不知道等谁。我当时就是看见这一大捧花,心想这谁家的孩子这么舍得花钱,所以多看了两眼。”
“你看见他在等的人了吗?”
“没有。天挺冷的,我又不舒服,谁会站在那儿看他等谁啊?”
谢过这位健谈的大妈,沈固和小黑子走出店门,小黑子摊摊手:“看来不会是了。”
“那也未必。如果邱峰在车站上等人,说明他不知道那个女孩住在哪里,在哪里上班,但肯定是在这附近。所以她现在还脱不了嫌疑。”
小黑子挠挠头:“如果真是她而她说没见过邱峰,那杀人的嫌疑就大了。不过…也不能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怀疑啊…”
沈固正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钟乐岑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里,下班了吗?”
沈固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天都黑了:“马上。怎么了?”钟乐岑一般不会打电话来催他下班。
“左队长过来了,在家里。”
“哦?那我马上回去。”
左健看起来比回去之前瘦了点,脸色也有些憔悴,眼睛周围一圈青黑,正在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沈固皱皱眉:“出什么事了?”
左健苦笑一下:“书丢了。”
沈固一怔:“你家那本祖传的书?”
左健吃得太急有点噎住,一伸脖子才能腾出嘴来:“确切点说,丢了一半。我跟那人争抢,前半本被我抢到,后半本被那人撕走了。”
“后半本里记着什么?”
“不知道。但前半本里没有我跟你说过的空间裂缝。”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着面具,看不见模样。身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米七六,七十公斤吧。身手一般,法术却不错,能用五雷符。”左健伸出手来,左手臂上一道赤红的伤疤,“一记雷劈上的,幸好是在地下室里,威力有限。就这么着,让他抢了半本去。不过,我也给了他一枪,打在腿上。那子弹就是我特制的那种,对他灵力的伤损应该也不小。”
“难道人跑到滨海来了?”
“对。我那子弹我能感应到。不过一路追到滨海来,大概是他治好了伤,把子弹上蕴含的灵力完全逼出来了,所以我也就感觉不到了。”
沈固想一下:“我们怎么帮你找?”
左健叹口气:“我现在也没想到。我那子弹只对灵力有伤损,外表上看不出来。”
沈固和钟乐岑面面相觑,这可就没法帮了。左健苦笑一下:“我自己想办法吧,找找滨海这一带的同行打听一下。能用五雷符的在滨海一带不算多,应该能查出来。哎,对了,我听说特事科的人找你了?怎么样?”
一说起特事科,钟乐岑的脸就沉下来了。沈固笑笑:“找过了,让我在滨海成立个特别小组。黑子和柳五帮我。”
“指导人是谁?”
“还没派来呢。”钟乐岑没好气地说。
左健一怔:“怎么会?没指导人你就开始工作了?”
“是啊。还刚刚接了个案子呢。”
左健严肃起来:“这怎么行?没有指导人就让你开始工作,太不负责了。”
沈固笑笑:“没指导人不也得办案子么?这个目前还不能说是不是非常案件,不过有点怪是真的。”
左健看样子实在疲惫得厉害。钟乐岑把书房收拾一下:“你先睡吧,看累成这样子。”
左健也不客气了:“那我打扰了。没日没夜地追过来,确实有点顶不住了。”
左健睡了,钟乐岑给沈固盛上饭:“又是什么案子?如果有危险,我们先联系张升夷,不能大意。再像上次年兽那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沈固笑着摸摸他的脸:“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危险的。这次就是有点奇怪,死者好像在水底下呆了三四天才死,你说有这样的人么?柳五都不相信自己的检验了…”
钟乐岑托着下巴听他讲完了今天的事,问:“你怀疑那个做婚纱的姑娘?”
“各方面比较符合萧楠的说法,而且邱峰确实在那一带出现过。不过也只是怀疑,没有任何凭据。你先帮我想想,人能在水底下活着么?”
“不可能吧。而且照柳五的说法,尸体烂得那么快,应该是死了好几天的了。”
“可是发现的时候确实很新鲜。”沈固不自觉地用了柳五的说法。
钟乐岑正在吃饭,听见新鲜两字筷子停在半空,终于放了下来:“你——”
沈固赶紧打住话头:“吃饭吃饭,吃完了再说。”
钟乐岑又端起饭碗来,挑着里头的米粒说:“外婆今天打电话来了,说她过两天就回来,到时候让我们去机场接她。还有,她说让我提醒你,别忘了明天的日子。我问她明天什么日子,她又不说了。”
沈固的手停了一下:“明天是我妈的忌日。”
钟乐岑也停了手:“啊?我都不知道。明天我们去墓地看阿姨吧?”
“我妈没墓地。她的骨灰撒在海里,就在太平角那边撒的。”
“啊?”钟乐岑有些惊讶,“海葬吗?”
沈固点点头:“那年头还没说时行海葬,是我妈自己要求的。说是想葬在有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其实…”他自嘲地笑笑,“我妈是浪漫过头了。”
钟乐岑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那我们明天买束花一起去太平角。”
太平角其实就是海边的一部分,不过有一处稍微向外伸出的地方,走下去是一大片礁石,退潮的时候能伸到海中很远。沈书琴的骨灰就是当时沈芝云在退潮的时候拿着骨灰盒走到最里边,把盒子沉进水里的。今天涨潮,沈固和钟乐岑也就没法走进去,只好在海边上看一下聊表心意了。
通向那个地方的小路被圈起来了。以前还是没人管的,现在大约是因为下面的海滩已经被人承包了来养鲍鱼什么的,路口也安排了人看着。沈固向他们说了一下情况,看守人同意他们进去,但是要把身份证压一下。于是搁下身份证,两人就走了进去。
海滩边上还拦了一圈铁丝网,中间有一块缺口,可以钻过去。里面是及膝高的野草,冬天已经枯黄了。今天海上有雾,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像蒙上了轻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沈固和钟乐岑走到礁石边上,发现海滩上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听见他们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是个女人,还大着肚子,年纪很轻,衣服穿得不多,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被海风吹着微微飘动。钟乐岑小声说了一句:“孕妇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还穿这么少。路这么难走,万一摔着怎么办?”
沈固眼力好,女人转头看一眼那工夫,他已经看见了那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轻轻拉着钟乐岑绕道走,低声说:“她在哭,说不定也是来祭拜什么人的。”近些年来滨海市提倡海葬,还专门组织过集体出海。不过有些人不愿意把亲人的骨灰撒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就到近海来,像沈芝云那样把骨灰盒沉在礁石之间。太平角是个合适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安置骨灰盒的肯定也不只是一两个。
两个人轻手轻脚绕着女人走,海水涨得挺高,就留下最外边的几块礁石没淹没。沈固不让钟乐岑上去,自己踩着礁石走到最里面,把鲜花扔到海里,看着它们被一波波的浪头带走消失。他对母亲没任何印象,沈芝云也不怎么跟他谈起,虽然每年都来这里,但心里都没有太大的悲伤。也许母亲那样死了倒是幸福的,如果她活着,知道萧一帆原来是那么个混帐玩艺,说不定更痛苦。
海上风硬,沈固惦记着钟乐岑也穿得不多,看着鲜花漂远就回来了。两人往回走,发现那女人已经不见了,站过的地方留下一大滩水渍。因为沙滩是干的,所以看得特别清楚。沈固心想这难道是眼泪?不太可能吧?
钟乐岑一直担心那个孕妇别摔到碰到什么的,于是四处张望寻找,却半个人影也没看见:“走这么快?家里人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看样子怎么也六个月了,万一摔到可怎么办?”
他光顾着四处看,自己脚底下倒绊了一下。沈固一把搂过他:“先小心你自己吧!”话是这么说,他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沙滩。虽然离远了,以他的眼力,仍然能看见沙滩上那片水渍。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脚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一滩水?
他们刚刚钻过铁丝网,迎面又来了两个人,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都穿着黑衣服,男的拿一捧鲜花,女的抱着个骨灰盒,上面镶了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瘦瘦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女人的眼睛红肿,擦身而过的时候,沈固听见她在喃喃地叨念:“小志呀,你不是最喜欢海吗?妈妈听你的,送你到海边来,你高兴吗?高兴的话,晚上给妈妈托个梦也好呀…”
钟乐岑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着那夫妻二人钻过铁丝网走到沙滩上去了,轻轻叹口气,小声说:“那么年轻啊…”
沈固伸手搂住他,两个人站在那里望着海滩。雾气更大了些,夫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在雾气时消失了。沈固轻轻拍拍钟乐岑:“走吧?”
钟乐岑点点头,两人刚刚转身,风里忽然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哭声,又像是歌声,若断若续,悲哀,却极其悦耳。沈固猛地转过身:“听见了吗?什么声音?”这种声音,不像是人的嗓音能唱出来的,太干净了。
钟乐岑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鲛人!这是鲛人的哭声!天啊,滨海居然有鲛人!”
这会儿雾气更大了,几步之外就难以见人。哭声也像这雾一样缭绕在周围,动听,却催人泪下。钟乐岑怔怔地听着,突然叫了一声:“糟糕!刚才那两个人呢?”
沈固也有些听住了,有点茫然地反问:“什么人?”
钟乐岑伸手去捂他的耳朵:“别听!”
沈固怔了一下,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别听什么?”
“你没什么感觉?”钟乐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没有想去寻找这声音的冲动?”
沈固摇摇头:“就是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钟乐岑松了口气:“还好,你不受鲛人声音的影响。可是刚才那两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我们快点去找他们!我也糊涂了,怎么忘记了鲛人的声音对人有极大的吸引力!万一那两个人被吸引了,可能会跳到海里去!”
第110章 鲛人泪
雾太大,什么也看不见。钟乐岑把手圈在嘴边上大喊:“喂,前面有人吗?”
没人回答。沈固顺着沙滩上的脚印找到了方向,正想往礁石上跳,就听前面有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那悲哀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沈固几步蹿到礁石尽头,果然水里扑腾着一个男人,头上被礁石磕破了,大约是疼痛唤回了神智,正挣扎着往礁石这边游。沈固甩了鞋跳下去把他拽回来,男人捂着流血的伤口,表情还有点迷茫。钟乐岑摇晃他几下:“还有一个人呢?”
男人似乎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啊,淑宁,淑宁呢!”
沈固抬眼看去,雾气笼罩着海面,像在他们面前拉上了一层帘子,根本看不见女人的身影。这种情况下,他空有一身好水性,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救人。
钟乐岑突然拉住他:“你听——”他话没说完,沈固就听见了一种声音,像是一条极大的鱼在水里拨剌,顺着旁边的礁石似乎往海滩上去了。他迅速赶过去,果然在水边上看见刚才的中年女人,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躺在沙子上,表情平静,像是睡着了,但胸口起伏,呼吸正常。沈固往海面上看,只看见一层层的波浪涌过,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掉下去的?”沈固用钟乐岑的手绢给男人包头上的伤,一面明知故问。男人表情迷茫:“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一睁眼,就在水里了,好像做梦似的。淑宁,怎么回事?”
女人更茫然:“我也不知道…就记得听见有人哭,忽然特别想去看看,然后,就不知道了。”
沈固和钟乐岑对看了一眼,交换个眼色,沈固站起来:“我们送你们去医院吧,伤口挺深的,得打破伤风。”
女人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钟乐岑去扶她,沈固突然瞥见从她衣角上掉下来个小东西,离得太远,他伸手去抓的时候已经掉了下去,掉进岸边的浅水洼里。
“怎么了?”钟乐岑看他突然伸出手来,愣了一下。
沈固顾不得回答,立刻蹲下去搜索那浅水洼。他明明看见,那东西掉下来的时候反出一点柔光,又是颗珠子,不过是银白色的。不过他搜索了一下,浅水洼里并没有什么珠子。那就是海水在岸边留下形成的一个小水洼,里面只有一缕海草,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把男人送进医院,医生在急诊室里处理伤口,女人在外面拉住了沈固和钟乐岑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你们了,要不然我们都得淹死啊。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怎么就昏了头会跳下去呢?好像鬼迷了心似的…”
钟乐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可能是你们当时太伤心了有点…有点伤心过度了。人太激动的时候大脑会有点缺氧。”
女人长叹一声:“唉,哪能不伤心呢。”
钟乐岑轻声问:“那个——是你们的孩子吧?”
女人眼圈一红,点了点头:“我儿子,白血病走的。走的时候说让我们把他的骨灰洒到海里去。我不愿意,觉得人去了还是应该入土为安,一直没办。后来他爸说,这是儿子最后的心愿了,从小就喜欢海啊,死了,也让他到海里去吧…我这才说今天来办这个事…”
钟乐岑被她说得伤感了起来,跟着微红眼圈,点点头。女人大约是心情压抑得久了,拉着他絮絮地念叨:“太年轻了啊,走的时候才二十六。就是去年夏天走的。走之前我和他爸还跟他吵架来着。他在外面找了个女朋友,说是外地的,在滨海开个小店。我不大愿意。他爸一个朋友的女儿对他有意思,那家条件好,有房子。你说,我们也是为了他好不是?现如今这房子翻着跟斗往上涨价,我们家那房子,就是拆迁了,补贴的钱也不够回迁的,更别说将来他要是结婚给他准备房子了。现在年轻人哪还有愿意跟爹妈住一起的呀!他爸的朋友是做生意的,有钱,房子早准备好了。再说,姑娘人也不错,各方面都好。还吵了一架…谁知道没几天人就不行了,到医院一查,说是白血病…头几天他吵架不愿意吃东西,又是夏天,瘦了点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她说不下去了,呜咽起来。
钟乐岑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这时候医生把男人送出来了:“伤口缝合好了,去打破伤风吧,我给你开个单子。”
女人这才起身,又道谢跟男人去注射室了。沈固走过来拍拍钟乐岑的肩,用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湿润:“走吧,咱们也回家,有件事告诉你,有点奇怪。”
钟乐岑不太好意思地自己抹了抹脸:“什么事?”沈固把两次看见的珠子说了:“为什么掉下去就找不着了?我肯定没看错。”
钟乐岑想了一会:“可能,是鲛人泪。”
“鲛人泪?”
“鲛人的泪水可以化成珍珠,但落进海水里就会融化。你看见的,可能就是鲛人泪。而且今天我们听到的就是鲛人的哭声,那多半是靠谱了。”
沈固伸出手指:“两个问题。第一,今天我们听到鲛人的哭声,它为什么哭?第二,如果这确实是鲛人泪,那么杀死邱峰的是不是鲛人?如果是,它为什么要杀邱峰?因为我怀疑邱峰那个所谓的‘女朋友’跟他的死有关系,难道她会是鲛人?她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钟乐岑皱着眉思索:“鲛人是比较和善的物种,有时候它们会到陆地上来,如果在人家家中过夜,还会滴泪化珠来酬谢主人。如果没有什么理由,它们不会杀人的。会不会邱峰只是自己淹死的,只是被鲛人碰到了而已。”
沈固摇摇头:“不。邱峰死得很奇怪,且不说人似乎是在水下泡了三四天才死,就说他死后的表情吧,跟今天那个女人的表情有相似之处,都是很平静。柳五说他确实是淹死的,但淹死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而且你说的鲛人,不就是人鱼么?我今天在台东去查的那家做婚纱的小店,就叫‘海的女儿’。店主跟萧楠所说的邱峰那个‘女朋友’,有很多相似之处,不能让人不怀疑。”
钟乐岑眨眨眼睛:“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鲛人生活在深海之中,很少到陆地上来,尤其是现在海洋捕捞和污染比较严重,鲛人就更少出现了。除了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那点资料,近代补充进去的实在少得可怜。所以邱峰奇怪的死法——我确实也没法解释。也没法说跟鲛人是不是有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个店主,要不然我也去看看?”
“鲛人跟普通人类在外形上会有什么区别?”
“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如果说有,可能比普通人漂亮一些。再有,它们的双脚是鱼尾化成的,走路时间长了会很容易累。”
沈固皱皱眉:“无论哪条鲛人都能上岸?”
钟乐岑笑笑:“你不会是把童话里的事当真了吧?年幼的鲛人确实不能化出双腿,但成年的鲛人就可以。不过鲛人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所以它们也很少上岸。所以你说那个店主是鲛人,我觉得也挺奇怪的。在台东那个地方开店,势必要长时间离开水,这对鲛人是很不方便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有,鲛人是很少出声哭泣的,像今天我们听到的哭声,书籍里都没有什么记载的。到底是什么事,让它这么伤心?”
“我们别在这儿讨论了,不然,现在就去台东看看。”
沈固和钟乐岑扑了个空,“海的女儿”关着门,旁边的大妈探头看见沈固,告诉他女店主昨天晚上急匆匆地带着那小姑娘走了,说是家里有人病了,要回家去看看。有人订做了两件婚纱,她拿回家去做,一定准时交货,如果订货的人来问进度,麻烦她给解释一下。
沈固从卷帘门的缝隙里看了一下,店里的东西原封不动,但是模特身上的两件衣服不见了。
“可惜。如果衣服还在,我可以看一看是不是鲛绡做的。”
“鲛绡什么样儿?”
“比普通丝绸更光滑细腻,光泽更好,而且入水不濡。”
沈固猛然想起海边那个怀孕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鲛人!当时我还奇怪,衣服没湿,怎么脚底下那么大一滩水,原来是这样!我们晚了一步!”
“你说那个怀孕的女人?”钟乐岑回想一下,“怀孕的鲛人更不能离开水,她为什么要到岸上来?”
“而且她在哭,她在哭谁?”沈固脑子里灵光一闪,做了一个大胆的联想,“会不会,她哭的就是刚才那夫妻俩的儿子?就在他们两人到了海边之后,我们才听见鲛人的哭声。”
“有可能。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鲛人才把落进海里的人救了起来。”
“但是那两个人难道不是被她的哭声吸引才跳海的!”
“我想那并不是她有意的。鲛人的声音对各种生物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它们很少发出声音。西方神话中有关于海妖塞壬的记载,其实塞壬就是鲛人的一种。不过我比较怀疑那些记载有夸大的地方,因为鲛人如果不是为了觅食,一般不会发出声音。它们在喜悦的时候才歌唱,在悲伤的时候才哭泣,从这一点上来说跟人类是相似的。”
“那我们马上再去找那夫妻两个。也许从他们那里能找到点线索。哎,你说他们的儿子会不会是因为跟鲛人在一起才死的?”
“好像没有这种记载吧…而且他们说孩子是白血病死的。”
“也许我多想了。对了,还有一条线索,有人在那家店里订做了婚纱。”
韩近月接到沈固的电话挺高兴,特地带着未婚夫一起过来。年轻人长得端端正正的,眉眼间就是老实人的样子,话也不太多,一见面,就先郑重向沈固道歉,弄得沈固都有点别扭。韩近月兴高采烈:“沈警官今天有时间啦?这位是——”
沈固略一迟疑:“我男朋友,小钟。”
韩近月一口咖啡呛在嗓子里:“啊?”钟乐岑都没想到沈固会这么直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倒是沈固表情淡然:“我男朋友。”
韩近月表情扭曲了一下,惊愕之后,居然露出了笑容:“啊?真的啊?哦哦,那什么,太好了!”
这一次连沈固都惊讶了。太好了?好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