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起诉!”
“简太太。”周文出现在病房门口,表情严肃,“萧老先生另有一份遗嘱,在这份遗嘱里注明,如果你一旦要兴起诉讼争夺财产,那么原本由你继承的珠宝店和几处房产都要收回,转由萧莫帆先生继承。”
萧萍萍哑口无言,扭头就走。周文也不理她,四处张望:“沈先生来了吗?沈先生来——沈先生,请赶快进来。”
沈固在众人瞩目中进了病房。萧士奇躺在床上,面容平静,但两只眼睛却半睁着,由于死亡而失去光泽的眼珠里凝固着的却是一片血红。不过沈固的注意力随即被房间角落里站的那个人吸引了过去。那人他认识,而且印象深刻,就是那天在超市里碰见的张家大少,钟乐岑说过,他叫张靖存。不过今天此人西装革履,一件银灰色欧版西装,看精致的手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旁边椅子上还搭了一件深蓝色羊绒大衣,昂贵的标签还半露在外面。沈固看他,他也在端详沈固,眼光都是一样的尖锐。
周文轻轻咳一声:“沈先生按照萧老先生的遗嘱,您可以继承他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和房屋,但您只有分红权,没有出售权和在董事会中的投票权。您身故之后,这部分股份由法定继承人继承。”
沈固冷笑了一下:“谢谢了,我早说过,不需要。”什么身故之后由法定继承人继承。他这辈子既不会有老婆更不会有孩子,等他死了,所谓的法定继承人只有萧家那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么。
周文有些尴尬地说:“沈先生,这,这是萧老先生的遗愿,希望您能接受。您也看到了,连萧女士都没有继承到股份,您——”
沈固懒得再跟他说话,径自走到病床前,略作迟疑,还是弯腰向萧士奇微微鞠了一躬。然而在这一低身时,他忽然发现萧士奇鼻孔里有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未擦干净的血迹。再仔细看看,不只是鼻孔,萧士奇眼底和耳孔里都有些微未清理干净的血迹,虽然已经凝固,又经过擦拭,但痕迹没有消除干净,还是被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
周文被他锋利的目光盯得倒退了一步,支唔着回答:“沈先生说什么?萧老先生,哦,萧老先生是心脏病发作突然去世的。”
沈固冷笑一声:“心脏病会造成耳孔、鼻孔和眼底一起出血?你不如说他是被人打得七窍流血我还相信一点。”
周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旁边的张靖存忽然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来,对周文摆了摆手,眼睛却看着沈固:“这位就是沈先生?果然是一身的煞气。”
沈固不知怎么的,就是对他没什么好感:“张先生?”
张靖存一怔,脸色微微沉下来:“沈先生认识我?”
“有个朋友,跟张先生有过数面之缘。”
“不知是哪一位?”
“钟乐岑。”
“哦?”张靖存微微露出一点讶然之色,“沈先生认识钟家大少?”
“认识。”应该说,是认识得不能再认识啦,从里到外,全部认识。
“那就难怪了。不过请不要叫我张先生,敝人现姓邵,邵靖。”
“邵靖?”沈固这一下真的惊讶了,ZIPPO的限量版打火机,继母的拖油瓶,一系列线索全部串起来,“邵飞——”
张靖存,或者应该说是邵靖,眉猛地一扬:“怎么?沈先生还认识舍弟?”
“我们以前是战友。”
邵靖上下打量沈固:“难道沈先生就是舍弟说起过的沈组长?难怪会有这么重的煞气。舍弟也是手上沾过血的人,但这股煞气就远远不及沈组长。”
沈固一摆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请问邵先生,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会他已经可以肯定萧士奇的死八成与那“发之者亡,视之者盲”的诅咒有关,更与邵靖脱不了关系。
果然邵靖漫不经心地说:“他盗坟掘墓,惹上了诅咒,而且杀了自己的伙伴,以致亡魂索命,祸及子孙。现在想要消弭,自然只有把一切由他一身承担。现在九窍流血大部分是因为诅咒之故,当然也有亡魂索命,在他体内撕咬的缘故。”
沈固看着萧士奇平静的面容:“但他的神态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样子。”
“那是因为用了大剂量的麻醉剂。不过麻醉剂只能平息肉体上的痛苦,对灵魂的痛苦无能为力。所以他死的时候仍然是受尽折磨的,而且死后魂魄将不能转世。这样诅咒就会只施行于他一人,不致祸及子孙。”
他们说话这一会儿,萧士奇的皮肤上已经渐渐浮现出一片片的皮下出血点,开始是鲜红色的小点,渐渐连成紫红色的斑块,在他脸上手上不停地扩散开来。邵靖皱眉看看:“赶紧把他火化,否则再过一个小时就烂了。”
周文白着脸用床单盖住了萧士奇的脸,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片刻之后,就有两个穿医院工作制服的年轻人进来,把尸体从病房后门推走了。沈固等这两人走了,才冷冷地说:“周律师,他把股份和房子留给我,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你最好还是痛快地说,否则——”
邵靖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只是诅咒虽然由他一人承担了,萧家那买替身的石磨阵一时却停不下来。因为买的替身太多,再转上几天,萧家后三代的财运也就耗尽了。这阵设得邪,只能把后院房子全部拆了大晒,用中正阳和之气去熏烁鬼气殆尽。但是房子一拆,那些阴气难免外泄,你是一身的煞气,在正屋里住几天,就能挡住那些阴魂不外散。这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借你的煞气镇镇。”
沈固讥讽地说:“怎么,邵先生的符咒法阵还不足以挡住这些阴鬼?”
邵靖不耐烦地说:“这些东西都不成形,数量却是太多,水一样无孔不入又无孔不出,什么符器法阵都难保无一漏网,只有以气封气才能万无一失。”
周文眼看着气氛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沈先生,这事不单是为了萧家,张天师——不,邵先生还是为了不放恶鬼出去害人。这,这事如果钟先生知道,一定也会赞同的。您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邵靖打断他:“是三个月。”
周文心想这位爷也够难缠的了,说话连个弯都懒得拐,别人想圆都圆不上。再遇上沈固这样的硬脾气,要是没人在中间调和一下,这两人还不得打起来?赶紧陪着笑把话再接过来:“是,是三个月。沈先生您看,这也算维护社会治安了吧?”
沈固想想钟乐岑那脾气,要是知道了这事那是肯定要答应的。周文就是要钻这个空子,眼看沈固表情缓和,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这事也就十有八成了,马上说:“事情不能拖得太久,您看明天是不是能拆房?天黑之前您一定得入住。”
沈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周文心里松动了一下,又说:“关于股份的事——”
沈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明天我会搬过去,其他的事我一概不想听!”说完,不再理睬周文,转身就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萧家亲朋已经散了,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了个人,手捧着头,听见病房开门的动静就抬起头来,正对沈固:“呃——沈哥?”
“小麦?你怎么在这儿?”
小麦脸色有点苍白,不太舒服的样子,发梢湿了,脸上还带着水渍,好像刚刚洗过脸。他还没答话,邵靖从病房里也出来了:“吐完了?”
小麦脸色立刻又是一白。邵靖嗤笑了一声,掏出块手绢给他抹去脸上的水渍:“自己把头发擦干了,出去记得戴上帽子,否则感冒了别怨我。”
小麦抢过手绢,恨恨地擦头发。邵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小麦匆匆向沈固说了声再见,跟了上去。两人走下楼梯,还听见邵靖在问:“你们认识?”小麦蔫蔫地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沈固无心再管别人的事,径自开车回家。大年初一,路边上飘落了一层厚厚的红纸屑,全是鞭炮的残渣。清洁工正费力地打扫,快中午了,还没弄清爽。沈固把车停在路边,忽然发现小区一处栏杆下的绿化带里,矮矮的灌木丛像被什么压塌了,倒下去一小片。昨天下班回来天黑,他没注意过,但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这片灌木还是好好的绝对没有倒。难道有小偷?沈固环视四周。康佳小区大门有摄像头和保安,但这里——是在拐角处,确实不在摄像头范围之内。沈固走到绿化带旁边仔细察看围栏,果然发现几条长长的痕迹,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的,油漆都被划掉了。还有凶器?沈固一下子警惕,弯腰细看灌木丛中的痕迹,却发现一根枝子上挂着一小团绒毛。灰乎乎的,但被阳光一照,却闪着明显的金色光芒,绝对不是狗或猫之类的普通宠物能有的。沈固忽然就想起钟乐岑所说的年兽,心里不禁对自己一阵无语——什么时候起,他的思维方式已经转变成这样了?手上却把那撮毛拿起来抽张纸巾包好,这才进小区。
刚进小区大门,沈固就听背后有人低喝了一声:“走舍?”
要换了以前,沈固多半会以为这人在说“邹舍”,顶多当个人名听,再怎么也想不到“走舍”两个字上去。但他现在天天的鬼魂、恶灵、夺魄、转世听得实在太多,居然第一反应就准确地理解了说话人的意思,立刻转头上下打量这人。
此人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提一个简易行李箱,年纪五十多岁,身材却不走形。深灰色长大衣里是一身白色唐装。沈固把他的相貌一打量,立刻知道他是谁了:“是钟益先生吗?”这人和钟乐岑兄弟长得实在太像,想认不出都难。沈固一联想到钟乐洋捅出的马蜂窝,就觉得此人百分之百是钟乐洋的父亲钟乐岑的二叔,钟家现任的当家人,钟益。
第94章 旧人回归
钟益两道浓眉一皱:“你认识我?还是认识乐洋乐岑?”他眉毛比钟家兄弟都浓,一立起来不怒而威,加上目光锐冷,确实有点吓人。不过在沈固这里这都不算什么,笑笑:“乐岑兄弟我都认识。”
钟益紧盯着他:“你是乐岑的那个——朋友?还是乐洋的?”
“我是乐岑的男朋友。”
钟益眉梢跳了一下,表情有些冷厉:“乐岑居然跟个走舍之人混在一起?”
“我记得乐岑说过走舍是灵魂强占别人的身体对吧?如果是这样,那您恐怕弄错了,我并不是。乐岑也说过我煞气重些,但是走舍什么的估计是您弄错了。”
钟益冷笑一声:“他能看出什么来?你身上煞气固有,但阴气十足,分明是魂魄夺舍,瞒不过我的眼睛。”
沈固有点不耐烦了:“我在这身体里住了三十年了,是不是走舍什么的,应该没人比我更清楚吧?就算钟先生眼光再利,也未必不会错一次。”
钟益面有愠色,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惊呼:“二叔?”两人回头一看,钟乐岑拎着一袋垃圾站在楼门口,钟乐洋跟在他身后,兄弟两个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脚边上还有个犬鬼警惕地对着钟益瞪视。钟益的目光在两人一狗身上扫过,冷笑一声:“好啊,还养着这种噬主的式神,你们两个,作得不小啊!”
大年初一,来了这么一位,那是一点年的气氛都没有了。钟乐岑忙着端茶上水,犬鬼进进出出地跟在他脚边上,时时用警惕的目光看一眼钟益。钟乐洋开始还跟着哥哥跑前跑后,后来发现自己其实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父亲的目光是一直盯着自己,那真叫一个如芒在背,于是干脆也不折腾了,直接坐到沙发上直视着父亲:“爸,您这会过来是找我吧?”
钟益冷笑:“找你?我找你干什么?让你气死我?”
钟乐岑站在厨房里担心地看着外头,沈固看他想出去的样子,一手搂住了:“让乐洋自己去解决。”
“可是会吵起来呀。”
“这种事总要吵的,不动手已经很好了。”
“我就是怕他们动手——”
啪!钟乐岑话音刚落,钟乐洋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了。钟益指着他:“行,你可真有出息!你爷爷身体已经不行了,你是打算叫他将来到了地下也闭不上眼是吧?你们兄弟俩可真行,一个接一个地放着正路不走,钟家算是要败在你们两个手里了!”
钟乐洋争辩:“我也没有放下法术不练,怎么算钟家就败在我们手里了?”
钟益怒视他:“将来你的法术传给谁?”
钟乐洋噎了一下,勉强说:“不是还有其他弟弟们么?”
钟益气得面如锅底,冷笑道:“好,好得很!这些话我真应该让你爷爷也来听听。辛辛苦苦教了你十几年,到头来就是这么着?你们可真是兄弟,别家是兄友弟恭,我们家是兄始弟效,真是好极了!”
钟乐洋眉头一皱:“爸,你说我就说我,把哥扯上干什么?”
钟益一拍桌子:“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乐岑,你也过来!”
钟乐岑脸色变了变,本能地挺了挺身子。沈固伸手搂住他肩,低声说:“别怕,我跟你一起。”
钟乐岑回头对他笑笑,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钟益脸色更加难看,指着沈固冷冷地说:“他是谁?”
钟乐岑一怔,钟乐洋已经说:“爸,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们,这是哥的男朋友吗?”
钟益呵斥道:“你少插嘴!我是问他是什么人!”
钟乐岑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回答:“他从前是特种兵,现在干刑警。二叔是不是说,他身上煞气太重?他其实——”
钟益摆手:“什么煞气!他那明明是一片阴气。分明是夺舍而生。”
钟乐岑吓了一跳,忙说话“不是的二叔,他并不是行内人。”
钟益冷冷问:“你认识他多久了?”
钟乐岑迟疑着说:“半年多…”
“那你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夺舍?”
钟乐洋不耐烦地说:“爸,你别什么人都怀疑好不好?沈大哥就是本地人,亲戚朋友都在滨海,要真是夺舍,会没人发现一点异常?”
钟乐岑赶紧示意他不要说话:“二叔,您说的阴气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沈固戴过的一块玉。那玉是从阴阳界的阴界里挖出来的,来历很怪。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钟益听他把萧家的事讲了一遍,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转眼看见犬鬼,又问:“那这个呢?这种噬主的式神,你们两个谁养的?”
钟乐岑把栗田口和十握剑的事又说了一遍,钟益这次真的惊讶了:“欧冶子的灵魂就在泰阿剑中?”
钟乐洋有点得意:“怎么样,爸,从前哥看《越绝书》的时候就说泰阿剑能指挥阴兵什么的,你们都没人听他的,现在怎么样?”
钟益瞪了他一眼:“乐岑能想到,你怎么想不到?现在还在这里得意洋洋,轮得着你吗?”说得钟乐洋灰溜溜退到后边去了。钟益转头看了犬鬼一会,沉吟着说:“恐怕土御门家族不会轻易罢休。十握剑是神兵,他们不会放手的。”
钟乐岑也有点无奈地看看犬鬼:“那,等他们找上门来再说吧。”
钟益斥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从前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读的书全都忘记了?”
钟家兄弟只有低头听训。好在钟益说了这一句,也知道这事现在没法未雨绸缪,便没再训下去。
沈固从头至尾都没说话,这会看着训斥告一段落,就以房东的身份出来打圆场了了“二叔能在滨海住几天?乐岑,咱们一会去把502收拾一下。”
钟益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谁是你二叔?”
沈固镇定地回答:“我跟着乐岑叫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钟益指着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钟乐岑跟钟乐洋不同,早在十年前就出柜了。钟家虽然没有一个人赞同,可都既成事实这么多年了,也就等于是默认。所以上次钟乐洋回家其实还提起过沈固,说哥如今在滨海有了个男朋友,对他很好,过得不错什么的,钟家上下人等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是默认归默认,如今有个男人当面以钟乐岑的老婆自居——不对,看样子当老婆的那个是钟乐岑才对——那又是另一种刺激法了。以至于钟益这样的人,就算滔滔黄泉水对面涌过来脸色也不会变的,竟然一时之间都硬是说不出话来。钟乐洋在一边看了,心头暗爽,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幸亏钟乐岑的手机及时响了,算是打破了尴尬气氛。钟乐岑接起来听了几句,对钟益说:“二叔,我诊所打电话过来,得过去一下。您先休息一会,我和沈固回头去给您收拾房间。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钟益正有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这会又听见一句“我和沈固”,那口气更噎得硬实了些,没好气地一挥手:“去办你的事吧。我也没什么想吃的,气都气饱了。”说着,两眼紧盯儿子。
钟乐岑迟疑着,想找个借口把钟乐洋也拉出去,钟乐洋却坐直了身体,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于是钟乐岑轻轻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和沈固出了门。
坐在车上,钟乐岑才腾出工夫来问沈固:“萧家那边,怎么回事?”
沈固冷笑了一下:“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请了谁去解决问题。”
“谁呀?”
“就是你那个天生的冤家对头,张家大少。”
“张少?”
“对。而且还有想不到的呢,他居然就是牌九的那个继母带过来的哥哥。难怪牌九说他爸爸娶这个继母费了多大的力气,从张家那样的人家改嫁过来,难度可想而知。”
“竟然有这种事?”钟乐岑惊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对,张家长房媳妇改嫁,这事…张家肯定是不会说的。他们家里属于特封建的那种家庭,媳妇从来不露面,尤其是寡妇,更是关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就是改嫁了,外人也不会知道。”
“你觉得那个邵靖说的什么诅咒一身承担,靠得住吗?”
“听你说这种九窍流血的死法,再加上一死马上火化的方式,倒是有可能的。你知道《子不语》里有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与本城土地交好,一天土地告诉他,他的母亲将要被雷打,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土地就教他以后供养母亲的东西都要准备十倍的份,天天作践浪费,这样他母亲会因为提前享尽了禄命而早死,到时候雷虽然来了,但已经无用武之地。我想想邵靖用的说不定就是这种法子,用最痛苦的方法让他死去,死后尸骨未寒就锉骨扬灰,用这法子抵消诅咒的力量,就能给后代留下最小的遗患。”
沈固想起萧士奇身体上迅速浮现出的那些出血点,死前还不知经历过什么:“萧士奇居然会同意用这种方法?邵靖说过,他这样死后灵魂也不会轮回。”
钟乐岑想了想:“据我对他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是萧士奇的灵魂已经被他打得魂飞魄散了。根本就再没有什么灵魂,还转什么世?”
“可是据我对萧士奇的了解,真不觉得他会为后代子孙牺牲到这种程度。”
“所以有可能他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沈固吃了一惊,“难道邵靖会不告诉他?”
“不是没有可能。邵靖的作法向来是直奔目标。你说诅咒作怪,好,我给你消除这个诅咒,至于方法,你不必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出手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连张家长辈都给他改不过来,萧士奇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沈固愣了一会,不知道是该冷笑一声,还是为萧士奇默哀一下:“这…这不违反你们天师的什么,哦,天师行业安全法?”
“这个你也知道?”钟乐岑笑起来,“确实,张家大少这种方法…嗯,应该说是不符合安全法的,但是…也不是很明显的违法,所以…很难处理,算是打擦边球吧。”
“唔。”沈固不想再讨论邵靖的问题,“那明天我就要搬过去了。”
“我跟你一块。”
“好。”沈固腾出一只手来摸摸钟乐岑的脸,“不过,你二叔那边怎么办?”
“哦,那就不用收拾屋子了,让他住在咱们家就是了,跟乐洋一起住。”
沈固就喜欢听他说“咱们家”,当下一点头:“行。”
大年初一,路上的车比较少,两人说着话的工夫,车已经到诊所了。原来一个老客户家的狗年夜饭吃太油腻,拉肚子了。其实只是小病,主人却心疼得抱着狗心肝肉肉的乱叫,嚷着要用最好的药。于是钟乐岑打了一针又开了点药,张口就要了四百块钱。狗主人见一针下去狗就有了点精神,乐得直夸钟乐岑有本事,大大方方拍钱走人。沈固忍不住开玩笑:“你这钱挣得倒痛快,看来当年宰我二百五已经是很客气了。”
钟乐岑把钱放进口袋,乐滋滋地说:“这个客户家里有钱。她的狗每次来看病都是吃得太精细太好了,这点钱她根本不在乎的。”
沈固看他这副钱鬼的模样觉得可爱透了,忍不住抓过来蹂躏一下头发。钟乐岑拼命从他手里抢救出乱七八糟的脑袋,怒目而视:“小来在呢!”
小来双手捂着眼,从指缝里偷窥:“没,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沈固大笑,钟乐岑满脸通红地踢他一脚:“回去收拾东西,不是明天搬家么!”一边说一边雄纠纠气昂昂地往门口走。一拉开门,声音突然低了:“苏,苏完?”
沈固提着药箱走过去,果然是苏完站在门外。头发剪得短而精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一件黑色棉夹克,外面罩一件浅色羽绒服,跟从前酒醉时的潦倒模样判若两人。他看着钟乐岑,脸上微微露出些忐忑:“乐岑——”
两个人在门口呆呆互望,沈固等了几分钟,直接挤到两人中间,抬手搂住钟乐岑肩膀:“别在门口站着,小心着凉。”
钟乐岑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苏完,进来坐吧。你,你回来了?”
苏完跟着进来,却并没坐下,笔直地站在屋子中间,眼睛看着沈固放在钟乐岑肩上的手:“乐岑,对不起,我,我当时并不是有意要烧房子。当时我——我很后悔对你那样,我觉得没脸见你才走的,没想到烟头会把沙发点着了…”
钟乐岑看着他,心头一片茫然。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快要把苏完忘记了:“我知道。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苏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离开滨海之后,在济南找了几份工作。开始总干不长,后来才好些。现在广告公司这份活干了四个月了,最近公司到滨海来投标,我跟着过来,就是想找你。以前,以前我太混蛋了。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钟乐岑怔怔听着,点了点头:“你安安心心地工作就好,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
苏完固执地说:“不。以前我确实做过很多混蛋的事,你应该生我气的。这次回来,我就是想补偿你。”
钟乐岑脸有点红:“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好补偿的,房子的事就赔了点钱,也不多,你不用这么…其实你过得好,我就高兴了。”
苏完紧紧盯着他:“你真的原谅我了?”
“呃——真的。”
“那——太好了。”苏完松了口气,“那么,乐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钟乐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还是朋友啊。”
苏完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是比朋友还要亲近的那种…就是说,乐岑,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