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父皇正在乾元殿等着你呢,你得快些去呀。”赵沐微笑道。

“是,臣知道。但臣有要紧的两句话跟王爷说,还请王爷行个方便。”徐攻一脸急切。

“徐将军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本王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赵沐温和的微笑着。

徐攻忙抱拳道:“多谢王爷。刚刚臣跟京兆府梁大人以及刑部的仵作一起验看周家周小公子的尸首,发现周小公子的身体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仵作对毒的研究有限,并不能判定是不是毒,是什么毒,但臣听说靖西候世子身边有一位姑娘是江湖上盛极一时的巴蜀唐家的后人,不知王爷可否帮忙请这位姑娘去京兆府的藏尸间走一趟?”

赵沐闻言微微皱眉,为难的说道:“这件事情本王真是有点为难。不瞒徐将军说,那紫姬姑娘的确是通晓一些用毒之道,然而她前阵子在京郊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还在修养之中。再说,徐将军用本王,本王二话不说就跟你走,然而紫姬姑娘是容世子的人,本王只能回去帮你说一说,却不敢擅自做主。”

“王爷去说,容世子肯定给这个面子。”徐攻忙笑道。

“本王尽量去说服容世子,徐将军也尽快去见父皇吧。”赵沐微笑道。

“好,有劳王爷!臣先告辞。”徐攻忙朝着赵沐拱了拱手,便急匆匆的跟张万寿一起走了。

赵沐转身上车,坐进马车内之后,脸上温和的笑意褪去,换上一脸的凝重。

徐攻说周岳亭也中毒了?谁会给他下毒?给他下毒的目的是什么?赶尽杀绝还是杀人灭口?

回到睿王府,赵沐每去修远堂而是直接去了蘅院。

这会儿工夫容昭却刚刚起床,衣裳也没好好穿,正披着个灰鼠袍子在廊檐下晒太阳呢,见赵沐急匆匆而来,因皱眉问:“你不是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吗?怎么没吃中午饭就回来了?”

“有要紧的事儿,来不及吃饭了。”赵沐皱眉道。

“何事这么要紧?”容昭觉得纳闷,按理说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赵沐跟他娘亲一起吃饭哪,人家那娘亲跟自家那个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天下第一慈母,对儿子可是百般疼爱的,这好几个月没见着了怎么就舍得连顿饭都不吃就放出来了呢?

“进去说。”赵沐说着伸手拉了容昭的手腕便往屋里走。

容昭起初没在意,等到了屋里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赵沐握着竟是那般自然,又想到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一时心慌忙把他的手甩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梅若:“看什么看,还不去倒茶来?”

梅若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里没人更适合容昭撒泼,他指着赵沐的鼻子骂道:“睿王爷,你能不能稍微自律一下?我可不想明天上京城的满大街都在谣传我跟你在分桃断袖!”

赵沐摸了摸鼻子,心想人家早就在传了好吧?你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然而这样的话他也就只能想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好应道:“好好好,知道了。”

容昭翻了赵沐一个超级大白眼,方问:“你刚说有重要的事情?说吧,说出来让本公子听听有多重要。”

“刚刚在宫门口遇到了徐攻,他说周岳亭的尸检结果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仵作不好确定所以想请紫姬走一趟。你觉得呢?”赵沐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给容昭听。

容昭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细细想来又觉得心惊——居然给周岳亭下毒?这些人可真够狠的。

“你怎么想?”赵沐转身去容昭日常起做的榻上坐下,随手拿了茶盏来喝了两口不温不热的茶水。

“应该去看看。只是紫姬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走动…”容昭有点为难的说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以弄一顶软轿把她抬进去。只是藏尸间那样的地方晦气的很,你确定要去?”赵沐皱眉问。

“说到底,周岳亭的死跟九连环之毒脱不开干系。为了找到这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弄明白这些事情的。至于晦气不晦气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吧。明天一早不是还得出城赴约吗?”想起顾明轩,容昭沉闷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赵沐一看到容昭脸上放晴的神色就猜到跟顾明轩有关,心中顿觉郁闷,于是便找出个话题把容昭的心思给揪回来:“今天我跟母妃说了跟萧云欣之间婚约的事情。”

容昭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来就僵住,冷冷的瞥了赵沐一眼转过身去给自己倒茶。

“我跟母妃说,我不喜欢云欣,不想娶她做妻子。”赵沐靠在榻上看着容昭修长的背影,心里忽然想着若是这个人换上姑娘家的衣裙会是什么样呢?

“你要娶谁做妻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王爷若是没事儿可以请回了。”容昭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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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让她们去吃土!

赵沐欠身凑到容昭的面前,一脸正色的说道:“容惜,我们能不能好好地说话。”

“不能。这里没有容惜,只有容昭。”容昭皱眉道。

赵沐沉默了许久,看着容昭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那行,王爷请回去给徐攻送个信儿,说我晚饭后可以带着紫姬去京兆府。”容昭说着,又给自己倒茶喝。

“好吧,那你先休息,晚饭后我叫人来接你。”

赵沐起身理了理衣襟,抬脚走了。留下容昭一个人在原地捏着茶盏忘了喝。

梅若从外面进来看见容昭呆若木鸡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因上前问:“公子,您跟王爷吵架了?”

容昭回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这是怎么了?”梅若又问。

“没事。”容昭想起晚上的事情,又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紫姬。”

梅若应了一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容昭往后面去。

紫姬身体里的毒已经除去,伤也好了五六分,容昭和梅若过来的时候紫姬正在屋子里来回的转悠,见着容昭,她忙福身请安,容昭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说道:“不要那么多礼数了,你怎么样?”

“奴婢今天好多了,多谢公子关心。”紫姬微笑道。

“今晚咱们得出去一趟。”容昭说道。

“是,紫姬听公子的安排。”紫姬欠身应道。

“你不问去干什么?”

“公子说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公子又不会害我。”紫姬笑道。

“你倒是实在。”容昭也笑了,“刚刚睿王过来跟我说,周岳亭撞死之前有可能中了毒,仵作不好确认,徐攻听说本公子身边有你这个高人,所以想请你出马去看看。”

“周岳亭中毒?”紫姬听了这话十分惊讶,皱眉道:“他们连周岳亭这样的人也不放过?”

“具体不好说,还是先去看看尸体再说吧。”容昭沉吟道。

晚饭前,容昭便准备好必要的工具装了一个箱子,晚饭后赵沐果然亲自过来,身后跟着霍云还有两个人抬着一定软轿。容昭把装工具的箱子交给盛穹背着,自己跟赵沐上了马车,紫姬则坐进了软轿,一行人出睿王府由徐攻亲自带着一队护卫接去京兆府的藏尸间。

验尸这样的事情容昭是头一次干,现在虽然不是暑热天,但面对死去尸体容昭还是有些不适应。

倒是紫姬淡定的很,在仵作的配合下她去周岳亭的尸体上取了样送出来用容昭带来的器皿药水进行解析,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紫姬方舒了一口气冷笑着把手里的一只水晶管放到架子上,扭头看容昭。

容昭挑了挑眉梢,问:“什么毒?”

“罂粟。”紫姬说道。

“罂粟为主炼制的一种药剂服下之后会让人癫狂,不畏生死。西南苗疆就有以罂粟炮制神酒给敢死队喝的记录,据说敢死队喝了这种神酒可以刀枪不入,实际上是让人癫狂,即便受伤也感觉不到疼痛,拼死杀敌直至死亡。”容昭缓缓地说道。

“谁会给周岳亭下这种毒?”赵沐皱眉问。

“这个好说,查就是了,周小公子不是无名之辈,出门一般都有人跟着,他生前去过哪儿,见过谁,一一排查,总会查得出来。”徐攻皱眉道。

“我对这件事情挺感兴趣,作为今晚帮忙的酬劳,请徐将军查出一二之后告知在下。”容昭说道。

徐攻拱手道:“容公子放心,这件事情以后只怕还会劳烦你,就算你不说,徐某也会找上门去请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容昭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赵沐,“王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梁易城和徐攻忙送二人出去,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去之后方各自回去。

回王府的路上,赵沐问容昭:“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罂粟这种东西在西南大理一带长得茂盛,传入中原并不多见。而懂得从这里面提炼毒药的人若非出身西南便一定在西南待过很长时间。王爷通过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锁定目标了?”

“平南王府?”赵沐低声呢喃道。

“睿王爷曾经吹牛说在京城各大势力盘根错节,我容昭根基浅想要查个什么并不容易,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想徐攻能查出的事情你睿王爷也一定能查出来吧。”容昭轻笑嘲讽。

赵沐并不计较容昭的语气,只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不用查,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说说?”容昭往赵沐跟前凑了凑。

黑暗中,赵沐眼神一紧,也不动声色的往容昭跟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道:“平南王曾经在南疆领兵打仗十二年,在南疆的势力没有人能跟他比。你说罂粟来自南疆,那么此事十有八九跟他有关系。只是我搞不懂为何赵烈会在这种时候害周岳亭从而牵扯到赵润,按道理说他不是应该栽赃嫁祸给我或者赵淳吗?”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另外,我知道公孙铨对一个福州来的商户之女特别宠爱,这个女子现在是他第七房妾室,三十岁左右,容貌并不是特备出众但却让家里的其他几位夫人为之争风吃醋,公孙府后宅也因为这个七夫人风波迭起。公孙铨这个岁数了,早就过了好色的年纪,你说他为何会独宠一个毫无背景从西南来的女子?”赵沐小声问。

容昭冷笑道:“这个谁知道,男人有时候就是下半身动物。”

“…”赵沐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下半身动物’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身为一个男人他对这个结论不敢苟同,但是又没办法反驳。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赵沐不想就刚才的话题谈论下去,于是引开了容昭的心思。

“什么?”容昭漫不经心的问。

“谨妃和安平公主奉旨出宫回周家料理丧事。”

“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容昭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仰头靠在车壁上。

赵沐借机又往容昭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安平公主出宫了。”

“嗯?”容昭刚刚起来的一点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细想了想,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她一个公主,本来就出入自由。再说她出宫是陪她娘去料理她姥姥家的丧事的,难道还有工夫跑出来闲逛?”

“这事儿若是换了别人应该不会。但她是赵湄…就不好说了。”

容昭一想到赵湄那股缠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埋怨道:“你们赵家的人怎么都这么烦人?”

准备了一肚子知心话的赵沐一听见这句立刻没话了,抬手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身边的人,心想自己也这么招人厌?

马车里沉默起来,车轱辘碾压着青石地面的声音分外清晰,容昭的脑袋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赵沐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便悄悄地挺直了腰板,等容昭的脑袋终于枕在他的肩膀上时,他郁闷的心情才渐渐地散了,暗夜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溢出的温柔似是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

不管早晨的懒觉睡得多么香甜,梅若依然坚持不懈的把容昭从睡梦中叫醒。

“讨厌死了!”容昭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任凭梅若给自己穿衣服,脑袋耷拉着一点精神也没有。

“公子,今儿可是赴顾明轩姑娘的桃花涧之约,您可要好好地准备准备。奴婢听说顾姑娘可是这上京城里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到时候她若是考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若是答不上来,可是很丢人的!”梅若好心的提醒道。

“梅若,你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起身趿拉上鞋子去洗脸。

“公子,昨儿宋嬷嬷亲自送了两套新制的春裳过来,一套是山青色,一套是霜白色,您今儿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兰蕴又问。

“又不是去相亲!穿什么很重要吗?”容昭接过帕子擦了两把脸,终于有了点精神。

“虽然不是去相亲,可是有那么多名门闺秀呢!而且那顾家公子,谢家公子,萧家公子都是仪表堂堂的青年俊秀,再加上睿王爷的非凡风姿,咱们也不能太逊色了。”兰蕴小声说道。

容昭伸手敲了敲兰蕴的脑门,笑骂:“你家公子我就长得这么磕碜,要靠一套衣裳去装体面?”

“哪有,咱们公子丰神俊朗天下无双,论风雅更比萧公子胜一筹,论以表也不必谢公子差。”兰蕴忙道。

“说得对!本公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比他们好看。”容昭非常臭屁的往铜镜跟前一站,看着自己那张继承了母亲叶氏七分俊美的容颜,那比女子英气比男子阴柔的一张脸,自言自语道:“就本公子这容貌,不管是纨绔公子还是名门闺秀,只要自己愿意,一个个都得拜倒在咱的马靴之下。”

兰蕴笑道;“错啦公子,怎么是马靴之下,那不得被踩到尘土里去了。”

听了这话,容昭眼前闪过赵湄的那张圆脸,继而是萧云欣的那张瓜子脸,于是邪魅冷笑:“没错,本公子就是要让她们都去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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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梁祝的故事

上京城城南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并不高,山坡的地势也不险要,有一座山的朝阳面种了满山坡的桃树,山下有潺潺小溪,是以美其名曰桃花涧。

容昭满心以为这是一场野炊,是在桃花林里俊男美女们的雅聚,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座黑瓦白墙的别院。

“这是顾家的产业,包括这半边山上的桃花也都是他们的。”赵沐说道。

“这顾家比你这个王爷还富有啊。”容昭一边说一边下车。

“顾家,萧家,谢家,公孙家等几个大家族哪个不必皇族更繁茂?只不过我赵家握着皇权罢了。”赵沐轻笑道。

容昭看着他点头:“难得你能这么说。”

两个人说笑着进院门,顾忱已经带着人迎接出来,大家互相寒暄之后赵沐和容昭二人随顾忱进了别院。

别院里却没有种桃树,而是盆栽的各种兰卉花草错落有致的白放着。宴席就设在院子里,一组榻席一个小几可坐两个人。院子里一共设了六组榻席。

“今儿有谁来?”赵沐随口问。

“王爷放心,萧姑娘早就到了,在里面跟小妹说话呢。”顾忱话音刚落,便见萧云欣从屋里做了出来,因笑道:“怎么样?这肯定是听说您来了赶紧的出来迎接呢。”

“表哥。”萧云欣已经快步走到赵沐跟前,单手捏着发辫巧笑嫣然风情万种。

容昭顿觉心里一百个不爽,但考虑到赵沐的感受还是拉着顾忱转身去一旁说话。

顾忱因问容昭:“我看你这阵子养病养的还不错,气色好了不少。”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能不好吗?国子监的课怎么样?”容昭随口问。

顾忱笑道:“你还关心课?现在那些人哪还有心思上课,从早到晚谈论你呢!你现在可真是大红人。”

容昭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至于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顾忱笑眯眯的凑近了容昭,小声说道:“当时还是我多了一句嘴,说夫子打你是别有用心,哪知道睿王当了真…啧啧,那老夫子现在可真是惨哪。一把年纪了还得打扫书阁,胳膊上被你的那只爱犬给咬断的地方也没接好,落下了残疾…”

“你们在聊什么?”赵沐刚应付了萧云欣几句,转头便看顾忱跟容昭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心里那坛子老醋立刻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