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见云影带来的是自己曾经相送的夜明珠,他唇角有些不自然的勾了勾,沙沙道,“云小姐何必这么见外,我老九送出去的礼物,从来不会收回来!”
“谢谢王爷厚爱,只是云影如今实在没有能力辅佐王爷,所以,这份大礼,云影不敢妄自收下!”说完,云影手掌将木盒盖上,朝九王爷欠了欠身体,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云小姐留步——”九王爷从软榻上下来,突然叫住了云影。
云影眼眸闪过复杂的神色,她回头,微笑,“王爷还有事?”
“云小姐的聪慧与胆识,老九一向很赏识,如果云小姐不介意,这夜明珠还恳请云小姐收下,至于以后,云小姐还是我老九的座上宾,如何?”九王爷话说得隐晦,云影听了,淡淡的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大感意外。
“不敢,王爷的手段,云影领教过,如今受到教训,只想为自己留条命,希望王爷成全!”九王爷一时怔松,也没有答话,只是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云影转过身去,唇间勾出一抹怪异的笑弧。九王爷凝着那颗搁在书桌上的夜明珠,眉头紧锁,五爷恭敬送走云影,这才悄然走到九王爷身边。
“王爷,这云小姐是个什么意思?”九王爷有些嗤之以鼻的笑,
“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她最清楚,如今,送还这颗夜明珠回来,怕是已经只想保命了!”
“原来如此,王爷英明啊,也难得有让这云小姐害怕的时候!”五爷掐媚的问。bxzw.
九王爷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了怒气,五爷立即反应过来,双膝往下一跪,立即大呼皇上万福金安。
九王爷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过还是冷然呵斥道,“你这奴才,如今只怕是性子野了,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是,是,小的以后一定谨遵王爷教诲!”
“起来,随我去趟富贵!”
“是!”
当脸上那张让人身心开始疲倦的面具终于可以揭下时,云影扶着湿润的墙壁,缓缓喘了一口气。
刚才的房间,昏暗得像是在黑夜,如今出来,这太阳烤得人都晕乎乎的。
云影低头朝热闹的街边走去,有黄包车师傅在她身边停下,她凝了凝眉,最后还是摆着手,独自顶着炙热的太阳朝前走去。
一辆军用吉普车突然从前面的拐角处冲出来,云影眼尖,警觉的朝车里面望去,如此熟悉,她吓得顿时瞳孔收起,闪身立即躲在卖布匹的商贩身后。
那张冷峻的脸从身边瞬闪而过,云影抚着胸口,顺了一口气,眼看车已经远去,她这才拦下一辆黄包车,快速上了车,消失在来往的人群里。
夜,深暗,玉汐悄悄推开地下室的门,定眼一看,李沁正靠在墙上已经睡着了。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轻轻朝他走过去,搁下为他买来的糕点,又拨亮了油灯,在跳跃的火光里,李沁刚毅的脸颊更加英气逼人,见他头顶真冒着汗珠,玉汐情不自禁浮出一丝微笑,她抬起袖子,温柔的替他擦着脸颊的汗珠。
扑鼻的清香冲进鼻息内,李沁猛地睁开双眼,陡然对上的,是玉汐含羞的笑脸,还有她紧致旗袍下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已的胸脯,李沁顿时就涨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该望向何处。
倒是玉汐,看出他的窘迫,立即收回手臂,定定的站在他身侧,并柔声问,“李大哥,你醒了…”
“嗯…玉汐,这都是
晚上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夜里走路,外面不安全!”李沁望着桌上放着的糕点,关切的问。
玉汐眼眶顿时泛红,好像一下被戳到自己的伤心处一眼,眼眶里竟然有莹润的水雾,她吸了吸鼻子,摇头,“我没事,我怕你半夜醒来会饿,所以就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哎…”听到玉汐这么说,李沁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真没用,是我连累你了!”
玉汐心一急,立即抓住他的手,试图安慰道,“李大哥,与你无关,这都是我自愿的!”
她的手指冰凉而柔软,一下就触到了李沁的心,他怔怔的望着楚楚动人的她,沙哑逐渐变得没用那么硬朗起来,“玉汐,不要这样…”
“不…李大哥…”玉汐伸出手指,轻轻搁在他的唇上。bxzw.
昏暗的地牢内,温度顿时变得更加灼热了,那跳跃的光影倒映在墙壁上,两抹身影也越靠越近。
当她缓缓闭上双眼,那柔嫩的唇瓣就在眼前时,李沁顿时就清醒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急急背过身去,大口的喘了一口气。
玉汐怔怔的睁开双眼,双眼含泪的凝着李沁转身的背影。
“玉汐,我们不能这样…”李沁隐忍着,沉沉的嗓音里有难以言语的无奈。
玉汐的泪哗啦啦落下,她哽咽着问,“李大哥,你是嫌弃我?”
“没有…不是…”李沁转过身来,凝着那哭成泪人的她,他艰涩的开口,“我不能碰你,我已经有婚约了…”
玉汐踉跄着退了两步,隔着泪光望着这个身形高大神色坚毅的男人,她心感受着从来没有过的痛,还有那自己无法控制的羞耻感。
“对不起…”李沁低头,黯然的道歉。
玉汐笑,笑容凄楚,“是我心生妄想了,与李大哥无关,李大哥是君子,玉汐已为人妇,玉汐惭愧!”
李沁捏紧双拳,心中早已滋生出的情种此时早已生根发芽,但他却不得不隐忍着,他不能,他不能!
玉汐回避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来,声音哽咽道,“李大哥,你走,现在外头已经没有事了,督军已经回督军府了,你可以回去找他了…”
“真的…”李沁惊讶出声,原本凝重伤感的神色此时也变得雀跃起来。可玉汐听到,心却是难过得一点一点的只往下沉…
“那我走了,我想督军一定以为我出事到处在找我,我必须离开这里了…”李沁兴奋的喃喃自语着。
玉汐低头不看他,悄悄抹着泪。
李沁冲出几步,像是突然了解了她的伤心一般,猛地又折回来,鼓起勇气,用力拉过玉汐纤细的手臂,玉汐惊慌的抬头,柔软的身体已经跌进他坚硬的胸膛里。
“玉汐,你是好女孩,我来世再娶你!”
“李大哥…”
玉汐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仿佛所有的艰涩,无法言语的情感都在此时获得了肯定,可那也是别离的话,让人绝望的话,玉汐的心都碎了。
李沁松开她时,她抓着他的手不放,如果他说,带她走,她会奋不顾身随他去,可是他没说,只是扳着她的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扳,带着难言的无奈。
“玉汐,松手…”
“不…”
他最终还是离去,消失在漆黑的夜幕。
一盏光线逐渐微弱的油灯,清冷而孤寂的伴着嘤嘤的哭泣声,久久在地下室内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拼着一口气,李沁在寂静得让人觉得诡异的大街上狂奔着,当他跑得气喘吁吁出现在督军府外时,在门口站岗的守卫顿时欣喜的大叫。
“李副官,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是啊!是我!”李沁抹了一把脸色刷刷而落的汗水,用力的拍着守卫的肩膀,直接朝慕晋霖的书房奔去。
来不及敲门,李沁就直接闯进慕晋霖的书房内。
看到坐在书桌前似乎还在凝思苦想的慕晋霖和陈孝之,李沁声音颤抖的叫出声来,“督…督军…”
慕晋霖缓缓抬头,看到李沁站在门口,他漆黑的瞳仁剧烈的紧缩起来,突然,他猛地拍着桌子,面色狰狞可怕。
“李沁,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进门之前要敲门!”
“啊…我…”李沁着实吓了一大跳。
“是!”李沁反应过来,立即站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又转身,关上房间的门,有节奏的敲着门框。
门“咯吱…”一下就开了,慕晋霖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督军!是我!”李沁这才细声的说。
慕晋霖拳头紧握,猛地一把抱住他,李沁声音哽咽,“督军,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慕晋霖松手,一改刚才的冷然严厉,他快速将李沁拉进房间内,关上门,将他按坐在沙发上,沙哑着嗓音问,“李沁,你这些天都去哪了?听说他们通缉你,你是不是被他们抓起来了!”
“没有,没有…”李沁急切的解释。
“那次通缉我,多亏云小姐和甄家四少相助,我才逃
过一劫,后来,后来…”李沁想起玉汐将自己藏在地下室的事情,便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后来什么?”
“后来遇到贵人,一直照顾我到现在,所以今天我才能平安回来!”李沁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个慌。、
慕晋霖吁了一口气,坐下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李沁却是左右张望着,“督军,云小姐呢?”
慕晋霖眼眸一暗,没说话,站在一旁始终欣慰的笑而一句话都没说的陈孝之这才开口,“李沁,云小姐现在不在督军府了…”
“啊?”
李沁奇怪,那几日督军被关进去时,云小姐还不顾一切的找证据打探消息救他,怎么现在会不在督军府了呢。
提到云影,慕晋霖便低头闷闷的抽着烟,站在一旁的陈孝之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便叹息道,“李沁,你有所不知,云小姐住处被市政厅收回了,她没有回督军府,人不知所踪,这将近一个月,我们到处派人找她,却没有她任何线索…”
“去问四少,他一定知道…”李沁下意识就想到甄佑良,可他这话一出口,慕晋霖抽着烟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李沁不知道三人之间暧昧的关系,着急的提醒着要去找甄佑良,因为对他而言,云影在自己心中是和督军一样,是值得他尊敬的,如今一听说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见了,他心又开始急了。
陈孝之看着垂首抽烟的慕晋霖,冲着陈孝之摇头,“甄佑良过几日就要大婚,我打探过消息,他没有和云小姐来往,所以,我们至今还没查到她半点消息!”
慕晋霖抬起头,扯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只是这笑,却是无比牵强与难看,他捻熄烟蒂,揉了揉眼皮,拍着李沁的肩,安慰道,“我想她会回来的,你累了,洗洗睡觉去,这身上一股子女儿味,有点难闻…”
陈孝之听着慕晋霖揶揄的话,顿时笑出声来,而李沁的心思被他戳中,顿时尴尬得脸色通红。
房间很快就只剩下自己一人,慕晋霖疲倦的靠在沙发上,手中紧捏着那块冰凉的玉佩,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渺茫。
甄家。
甄佑良大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低下烟蒂凌乱的洒了一地,他手中拧着酒瓶子,大口大口的朝喉咙里灌去。
甄信良突然出现在门口,见他一副颓废毫无生气的样子,冲过来,将他手中的酒瓶猛地夺下。
“四弟,你马上要做新郎官了,怎么还一副这德行?”
“哈哈…”甄佑良哑着嗓子大笑。
他呼出热热的酒气,视线模糊的看着眼前甄信良的脸,摇头,一个劲的摇头。“新郎官?谁爱当谁去当,老子不稀罕…”
“你…”甄信良听着他激昂的嗓音,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
甄佑良弯身,将他手里的酒瓶又夺了过来,手一抖,瓶中紧剩的酒液竟然倒在了自己脸上,顿时,昔日的风流公子此时要死不活的躺在沙发上,模样狼狈不堪。
他手臂一伸,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咧着嘴神色哀凉的大笑起来,“哥,你爱过一个女人吗?你用心的爱过别人吗?”
甄信良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顿时,他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忍不住训斥道,“我不像你这么喜欢玩女人,我志不在女人身上!”
“哈哈…没有就是没有…”甄佑良放肆的大笑。
甄信良心里被气得闷,也懒得理这个酒疯子,转身就准备离开他的房间。
突然,身后有酒瓶飞过来,狠狠砸在门上,甄信良吓了一跳,立即回头,却见甄佑良双眼猩红的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很快,他嘶声大叫——
“宋云影,我一定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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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督废省(1)
“云小姐,你还是吃一点,今天一天你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不吃,给我拿下去!”
“云小姐…”
“听见没有?”
“啪…”的一声,房间内传来瓷碗裂碎的声音,丫鬟低着头,快速从房间内退了出来,欲关门时,门框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丫鬟抬头,看到一张冷沉的脸布满了愠色,她立即细细的叫了一声,“林将军…”
“云小姐今天吃东西没有?”林厉行淡淡的问。
丫鬟摇头,“今天就早上喝了一点粥水,到现在都没有再吃东西了!”
林厉行摆了摆手,丫鬟退下,他推开门,目光瞧见疲倦靠在沙发上面色有些发白的云影,她的面前,瓷碗碎了一地,林厉行踩上去,脚下都“咯吱…
直响。
云影抬起眼眸,唇间干燥,她沙沙的叫了一声,“干爹,还没休息?”
林厉行靠着云影坐下,云影只觉得有阴嗖嗖的风袭来,她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林厉行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神色复杂的笑容,伸手搭在云影日渐消瘦的肩膀上。
“是不是最近呆在这里没让你出门,你闷了?”林厉行边问边点燃香烟,眯了眯眼睛,看着身旁无精打采的云影。
“还好!”云影云淡风轻的答。
林厉行扯着唇角的皮肉似笑非笑的点头,“那就好,明天南方政府将召集南方各省将军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大规模军事会议,到时候你随同我一起出席!”
大规模军事会议?若是军事会议,那不是慕晋霖会参加?如果他看到自己陪林厉行出行,那不是又会产生误会?
云影的思绪快速转动着,林厉行见她迟疑着没有答应,便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试探的问,“怎么?不愿意?”
“倒不是不愿意,干爹你们开军事会议,我觉得这是机密会议,恐怕我参加会不好!”云影凝着眉,淡淡的解释。
林厉行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立即点头,自嘲的笑了起来,“你干爹我呀,真怕你在家闷坏了,所以才想着要带你出席,你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这次会议的确是非常重要和机密,如果我带你出席的话,怕是影响不好!”
“嗯!谢谢干爹关心!”听到林厉行转了口风,云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厉行早就将云影微妙的反应捕捉在眼里,他笑着起身,“那这样,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若是需要你出来陪陪干爹,干爹再派人通知你!”
“嗯…干爹慢走!”云影点头,将林厉行送到卧房外。
关上房间的门时,她整个人都处于无力状态,回到床榻上,头昏昏的难受,胃里总是有种饥饿的感觉,可当那些食物端到眼前时,云影又一点胃口都没有,这还不说,她甚至有种很恶心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躺在床上,睁大着双眼看着头顶的纱幔,云影喃喃自语道。
见林厉行出来,魏奎立即恭敬的迎上去,附在他耳边细声道,“将军,政事堂机要局局长张贺来了!”
“噢?”林厉行挑眉,眼里有大喜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云影的房间,已经熄灯,他这才点头,沉声道,“快去我书房!”
这政事堂机要局局长张贺和林厉行当年师出同门,如今,两人在南方政府内阁皆任重要职务,林厉行是南方内阁重要幕僚之一,据闻他手中紧握南方十五省的兵力,皆可随意调遣,至从他下川州后,川州市政府的官员都是见缝插针的想要巴结他,无奈他却是从不买任何人的帐,川州地方上的官员极少能接触到他,而张贺,皆是就职南方政府最重要的情报部门,此人对政治极为敏感,任何政治上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嗅出其中的异样,如今,他是秘密来川州,为的就是明日要举行的军事会议。
“张贺,这是明天军事会议的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林厉行示意魏奎将封起来的机密文件取出一份,递在面容斯文的张贺面前。
扯开文件袋的黄皮纸,张贺坐在灯下仔细看了起来。
“林将军,你是想重新划分军区以及废省废督?”张贺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问。
林厉行点头,“这不仅是我的意思,这更是内阁的意思!”
张贺将文件搁下,眉头深锁,缓缓分析开来,“此时我认为还是缓提为妙,如今南北内阁相互抗衡,如果我们摔下废督废省,怕是引起他们的敏感,更何况,北方内阁和日本走得比较近,前几次我们与日本交涉的事情才刚结束,恐怕也会引起日本方面的误会,到时候可能会带来新的麻烦!”
林厉行听到张贺如此一分析,倒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张贺搁下手中文件时,又来了一句,“但我们还是可以试试的,废督废省会牵扯到众多军阀之间的利益,我们可以暂时先试探一把,探探他们自己的口风!”
正在林厉行皱眉思索着张贺的话时,门窗外突然有一抹黑影飘过,林厉行扫到,随即朝一旁的魏奎使了个眼色。
门突然被拉开,站在门外的云影被吓了一跳。
“是你?”魏奎朝四周望了一眼
,见云影手里端着托盘,正神色慌乱的站在门口,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魏参谋长,我来给干爹送点我亲自熬的参茶,你这是?”云影朝房间内望了一眼,有些轻讽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