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来听听,她具体好在哪里?”独孤断见孙子终于有了反应,很是欣慰地轻声催促。

她总是叽叽喳喳,爱吃甜食又爱睡懒觉,心地善良怪念头却很多,面无表情却又古灵精怪,像条尾巴一样,整天粘在他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她有千般好万般好,却已……不在他身边。心里泛起熟悉的刺痛,于是只能喃喃重复一句:“她……很好。”

“傻孩子,这世间,有两种东西是最宝贵的,一种是‘得不到’,另一种是‘已失去’。莫要在还能挽回的时候,就放弃希望,那样,你就真的失去她了。她纵然离去,若你执意寻找,总能找她回来。”独孤断摸摸他的头,慈爱地说道。

独孤岸傻傻问道:“她被我伤成这样,还会回来吗?”

“情之一字,一则在心,二则在行。心里要经得起等待,行动上要付出诚意与决心。只要你想找到她,给她幸福,她终能体会到你的心意。”就像他当年追得美人归是一样道理,总之,要“心意决,脸皮厚,长期抗战,死缠烂打”,贯彻此十四字箴言啦!

“我现在就去找她。”独孤岸起身就要往外走,刚迈出脚步却身形一晃,体会的气息再度不受控制地横冲乱撞。

“傻小子,你现在功力几乎全废,只怕还没走去凌云盟的大门,就气散神溃成了废人,到时候你拿什么去找兮兮丫头?好在爷爷这些年研究淳阳剑也不是白研究的,只要结合这套内功心法,再佐以良药,三月之内,功力即可恢复八九成。只是,想练到第十重,是不太可能了。”独孤岸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婉惜说道。

“若能寻回她,纵是没了这条命又如何。”独孤岸垂下双眸,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

以独孤断的修为自然能听见,他暗自感叹道,不愧是他独孤断的孙子,也是情痴一个啊!心里不免又有些自得。

正了正神色,他认真地说道:“岸儿,我知道你急着想找回兮兮姑娘,你舅舅也说了,你这些天总是拖着残败的身子到处去找她,你纵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要想想爷爷奶奶和你爹娘,我们看着也会担心。这样吧,你奶奶带了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以及当年鬼医婆婆与她结拜时赠予的‘少阳丹’,一粒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必然对你的功力精进大有益处。你只需在十天之内跟我学会心法,然后等身体一恢复,爷爷也不拦你。功力可以慢慢练,找人要紧。江湖上甚多风险,找到了她,可得有好本事,才能保护好她啊。”独孤断看着孙子似乎听进去了,这才甚感欣慰地背手去向亲爱的老太婆交差去了。

十天……她可无恙?

风凌波的房间里,黎湛看她情绪已经有些稳定下来,便试图缓解她对独孤岸的敌意,缓缓说道:“波波,岸这个人,在我们所有人的眼里,无时无刻不是冷漠沉静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是一样,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的情绪为之一动。可自从兮兮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从一块冰雕变得开始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高兴,会生气,会害羞,甚至还会暴跳如雷的人。相信我,在此之前,即使是我姑姑姑父他们,也很少看到他这样外在的情绪波动。这样为兮兮而改变的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兮兮。但人们往往就是这样,越在乎的人,反而越容易伤害。因为在乎到了极致,就会害怕,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失去自我。岸再如何强大,也只是一个凡人,他在害怕的情绪之下下意识地自我保护起来,说出伤害兮兮的话,做出伤害兮兮的举动,我想,他的心里,一定比兮兮更加难过。”黎湛想起三个月前他冲回来没有找到兮兮时,那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一般,绝望而无生气,让人不忍睹卒。

那么冷漠高傲的人,居然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又有谁能否认,他伤得不重呢?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值得被原谅。”风凌波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在乎?他真在乎他会把兮兮赶走吗?他难过?他难过死了才好!

“波波,对他公平一点。兮兮纵是情窦初开,岸何尝不是初次问情?两个同样都是生手,很难说谁付出的更多受的伤更重,两个人都受到了考验与创伤。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兮兮也正等着他,是不是?”

“你得了吧,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好马不吃回头草,诶,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世事往往如此,想回头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即使他肯沦为劣马,不一定有回头草在等着他。虽然我们兮兮是棵呆草,但被大火烧过一次,她总不会还想被烧第二次。”哼,她就是不想原谅那个衰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好好好,你别瞪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先吃点东西,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脸色越来越差。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心疼?”黎湛深情地看着风凌波憔悴的脸。那张面皮上次哭得太厉害,已经不能用了。现在在自己的房里,她当然恢复了本来面目,反正他也见怪不怪了。

“唉,兮兮还是没有下落,这叫我怎么吃得下去?也不知道斐墨找到她了没有……”

十日后,独孤岸悄悄离开了凌云盟。

“希希!”一声尖锐的呼唤传来。

猛然袭上心头的刺痛让独孤岸下意识地握紧了拳,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

下一刻,人已如闪电般冲了过去。

却原来,只是一位娘亲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那孩子,名叫希希。

经过苏记糖铺,独孤岸突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苏记的大门,良久,抬腿走了进去,买了一大包五颜六色的酥糖。

于是,满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这个面容冷峻身材挺拔的大男人,一边走路,一边木然地吃着小孩子才喜欢吃的糖果。

“阿岸阿岸,来吃这个,脆脆的,很甜很甜哟!”她最喜欢苏记糖铺的酥糖,每次都喜欢把糖果放在嘴里用舌头推着滚来滚去,最后才嘎嘣嘎嘣地嚼上半天。

他只是,想尝尝她最喜欢的味道。

甜甜的,那么苦涩。

涤尘江畔,画舫里传来幽幽的曲调,柔柔的女声如凄如诉地唱着:“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人去也……”[1]

后来,他终于在如瀑的思念中,学会了等待。

[1]此曲乃关汉卿的名曲《四块玉.别情》。

蜕变

“啊唔,啊唔。”二丫在端详了兮兮半晌后,终于狠下心来用头拱了拱兮兮的颈窝,它真的很担心小主人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二丫,到家了吗?”兮兮迷迷糊糊地问道。

“啊唔……”“唔呱……”大毛二丫齐声否认。其实它们才离开殷洲城百来里,为了甩掉一堆跟踪它们的人,它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

“那我再睡会儿。”兮兮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直接翻了个身,从二丫的前腿滚到后腿,接着呼呼大睡。

“唔呱。”大毛发愁地看着不肯醒来的小主人,二丫的腿麻了不要紧,小主人饿坏了可不行啊。扭头看着同样愁肠百结的二丫,二丫抬头就是一个斜睨,意为:又有何事?

我这个眼神是不是很忧郁?大毛眨了眨它忧郁的小眼睛。

二丫微微动了动前爪,意为:你要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大毛内心轻叹,天才总是寂寞的……

待到一边儿扫了一会儿落叶,大毛又跳回来啄了啄二丫的头,引来二丫愤怒的瞪视。别碰乱我的发型!它的眼神恶狠狠地透露着这样的讯息。

大毛拍了拍翅膀,轻言细语地“呱”了一声,以它的大嗓门,发出这样的声音,自然是相当为难,但是没办法,小主人还没睡醒,它不想吵醒她。

干吗?二丫掀了掀嘴唇,与大毛无声交流着。

小主人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大毛一边冲二丫摇头晃脑,一边眼疾脚快地一爪踩死胆敢靠近兮兮的蜥蜴。

第二十四只了,我赢了!大毛得意地扭了扭光秃秃的屁股,引来二丫极度鄙视的一个眼神。认识三年来,死乌鸦才赢这一次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哼!

大毛一看二丫的眼神就知道它又在心里骂自己乌鸦!人家它明明就是一只聪明绝顶潇洒无双的鹭鸶好吧?!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曾经,但就算它现在一身黑皮,它也有一颗红亮的心……

算了,好鸟不跟恶豹斗,反正这会儿轮到英俊潇洒的它来守着小主人,凶巴巴的豹丫头要去觅食兼探路了,灭哈哈哈!不行,不能笑出声,会把小主人吵醒!

二丫轻轻地抽出自己被兮兮枕在头下的后腿,示意大毛将巨翅塞在下面,以免兮兮直接睡在草地上,会被虫子咬到。毕竟主人现在体质特殊,容易招来各类爬虫。大毛自然配合默契地将翅膀塞了下去,兮兮丝毫没有察觉,仍是沉沉睡着,光洁如玉的小脸上,时不时晃动着一斑太阳光,一闪一闪,仿佛小星星落在她熟睡的脸庞。

我走了死乌鸦,照顾好小主人。二丫不放心地冲大毛呲了呲牙。

知道了,啰嗦豹。大毛不甘示弱地甩了甩头顶那几根在风中恣意飞扬的黑毛。

二丫受不了地转身狂奔。

“小风,有兮兮的下落了吗?”

“回禀阁主,曾有人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豹在麒麟山半山腰一闪而过,也有人见过一只全身漆黑的鸟出现涤尘江畔,属下猜应该是兮兮姑娘的宠物们,但暂时还未曾有人见过兮兮姑娘。”

“兮兮未与大毛和二丫一起?”

“据属下查得的线索,兮兮姑娘未曾与大毛或二丫一同出现过。”

“……原来的人手继续查兮兮的下落,加派人手追大毛和二丫,另外再派几个人打听怪医现在在哪里。”

“是。”

“笑笑。”唯音愁眉紧锁,霜颜一片肃然,只有眼里的忧心,泄露了她的愁绪。

“音音娘子,不要担心,他就在前面,跑不远的。”萧笑生紧紧盯着前方一隐而过的灰白色身影,抱住唯音快速掠了过去。

唯音缓缓将头靠在萧笑生的颈项,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不追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追了十天,不过是想寻个侥幸,希冀他还活在这世上。然而,他的气息,却依然跟过去的二十年一样,无迹可寻。

萧笑生停住脚步,脸上一片诧异,然而却很快恢复原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轻地应了声:“好。”

“斯兰他,早就死了。”纵是承认这个事实,几乎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也许来世,他不会像今生这般痛苦,也算解脱。”萧笑生凝望着远方,感觉到怀中人儿隐忍地颤抖,微微拢了拢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低声说道。

“嗯。”许久之后,唯音轻轻点了点头,如墨的黑瞳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看到他的眼底深深印上自己的影子,看到他,眼底的心疼与怜惜。

“笑笑……”

“傻音音,你我夫妻,何分彼此。”萧笑生不用唯音开口便了解她心中所想,狡猾地一笑说道:“既然不追了,就回去看看呆丫头追男人追得怎么样吧。”

“兮儿。”唯音想起女儿,脸上霜色稍霁,眼底也升起温柔的光芒。

“咦,那个不是倒霉小子吗?”萧笑生抱着唯音才掠过转角,就看到伫立在街心,怔怔看着苏记糖铺的独孤岸。

“这小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呆丫头居然没跟来,啧啧,难道移情别恋了?”倒霉小子看起来一副失落的样子,该不会被呆丫头抛弃了吧?!

“兮儿不在。”唯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独孤岸周围,都没发现女儿和宠物们的身影。

“嗯,看看呆丫头躲在哪里……”萧笑生一边嘀咕一边快速伸出右手食指咬了一下,然后一只血色小虫便从他的指尖爬了出来,绕着他的手掌爬了三圈,便又快速爬回指甲里,隐于血液之中。

“啊嘞,跟屁虫说呆丫头不在方圆四百里。咦,臭丫头难道出城了?!”那丫头不会真的抛弃倒霉小子跑了吧?啧,毛想到那小呆瓜长本事了,居然学会始乱终弃了。哼哼,好在他有天晚上偷偷给小呆瓜也下了跟屁虫,嗯嗯嗯,要去教训教训呆丫头,怎么能这么花心,啧,一点儿都没有继承她老爹从一而终的优良品质。

“倒霉小子你放心啊,我会替你好好教育教育呆丫头滴!”萧笑生端出一副“教育呆瓜,人人有责”的严肃表情,冲着独孤岸孤寂的背影边点头边说道,只有眼里的戏谑,泄露了他看好戏的真实目的。

“笑笑。”唯音扯了扯萧笑生的袖子,幽瞳默默注视着他。

“好好好,马上出发!哟嗬!”萧笑生清啸一声,突然拔地而起,一阵风过,街上的行人们怔怔看着原本站在街心的两个人,瞬间失了踪迹……

只有独孤岸,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骚动,静静注视苏记大门良久,抬脚走了进去。

二丫扒了几颗鸟蛋和一堆野果回来,此时兮兮已经又从大毛的左翅滚到了右翅,一边睡一边无意识地揉着肚子。

小主人饿了。二丫和大毛对视一眼,交换彼此的信息。

“阿岸,我想吃酥糖。”兮兮喃喃低语道,二丫轻轻用尾巴摩挲兮兮的嫩脸,严肃的豹脸上一派森然。

“呱呱。”大毛撑起翅膀,将兮兮捧得立了起来,缓缓张开翅膀,兮兮小小的身子往后倒去,再度收拢双翅,兮兮便被包裹在大毛硕大而温暖的怀抱中。

二丫扒了扒野果,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大毛。大毛轻啄了啄兮兮的耳朵,兮兮在耳旁挥蚊子似的赶了赶,嘟囔道:“大毛别闹。”

“呱呱呱呱呱。”大毛耐心十足地诱哄着兮兮睁开眼睛。

兮兮终于被它弄得无法再睡下去:“臭大毛,阿岸被你吵走了……”果然,一睁开眼睛,他已不在身旁。

“唔呱……”大毛颇有些委屈地低叫了一声,兮兮回过神,赶紧摸摸它尖尖的头,说道:“对不起啦大毛,我不是怪你啦,乖啦乖啦。”大毛这才又高兴起来。

二丫用嘴将野果叼起来,上前来递给兮兮,示意她吃些东西。兮兮蹲下身子,亲了亲二丫的头,轻声说道:“二丫,让你担心啦。”说完就接过二丫嘴里的野果,在身上轻轻擦了擦,然后便咔吱咔吱地啃了起来,边啃边在林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前方轻轻的草地,心里有些尖锐的疼痛。这野果酸酸甜甜,一如阿岸当初给她那树莓的味道一般。

二丫和大毛走过来,一左一右护在兮兮身旁。阳光透过重重树影,照射着这一人一鸟一豹,雪白的人儿,雪白的豹,只有大毛那一身黑皮,在两道白色影子身边,显得异常耀眼。

咦?雪白的……人影?!

兮兮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被一圈人团团围住,个个睁大了眼睛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她一动,人群就往后退了一步,她眨眨眼,有人赞叹道:“她的眼睛好漂亮哦……”

兮兮乖乖地道谢:“谢谢。”

人群再度骚动:“她会说话她会说话!”那口气,活像她会说话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兮兮又动了动,从二丫的背上爬了下来,这次,人群再度集体往后退了一步,既期待又害怕地看着她,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又好似她是深山老林里的妖精,充满猜疑和探究。

兮兮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在二丫背上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一看,它背着她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面,就在她一直转悠的山脚下。

“嗯,爷爷好奶奶好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你们好,嗯,还有弟弟妹妹们,你们也好。”兮兮一看这么多人看着她,便想起来做人的礼貌,赶紧一一打招呼。

人群你推我搡的,终于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被推为代表,出来与她对话。那男人即兴奋又害怕,虽然,虽然他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也没什么家累,但他也还是怕死的呀,万一这女娃儿是个妖怪,他,他岂不是白白上前送死?

“你……你是人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一会儿惊艳地溜上她的脸,一会儿又有些惊恐地瞟向她身后的二丫。

“我是吖。”兮兮重重地点头。奇怪,她明明跟大家一样啊,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问她……

“那……那它是什么……还有,它又是什么?”男人指向她身后的二丫和不远处一跳一跳扫着落叶的大毛。大毛看到有人指向它,高兴地冲过来冲他“呱”了一声,那男人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往人群里跳去,而人群又被他的行动吓了一大跳,集体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兮兮看着这奇怪的景象,以为他们害怕大毛和二丫,急忙向他们解释道:“你们别怕,二丫是一只雪豹,它很温和的,从来不乱咬人。大毛是只鹭鸶,虽然高大了一些,可是它很可爱的,不会伤害好人的。”它们都只打坏人。

那中年汉子见大毛二丫半晌也未对他们怎么样,好像还比较听话,渐渐胆子大了一些,往前挪了一步,壮着胆子问道:“那……你,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干什么?”

兮兮揉了揉肚子,喃喃开口道:“老爷爷,我肚子饿了,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可是,我没有钱。”

那一句老爷爷深深地刺伤了中年汉子的心灵。虽然他不年轻了,可是,即使他看起来不像年轻的后生,也不至于看起来就像老头子啊。居然叫他老爷爷……他有那么老吗?

“我看起来像个老头儿吗?”

“可是您的头发全白了。”

“你的头发比我的还白,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小姑娘。”中年汉子不服气道。

兮兮疑惑地抓了自己的头发来一看,瞬间呆住了,半晌,才不慌不忙慢条丝理地 “啊”了一声,以示惊叹。

“我的头发变白了!”她愣愣地说道。

村子里的人简直要发噱了,这丫头的反应……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难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吗?

洪灾

小村庄里纯朴的村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天人。

身如纤柳,盈盈素腰,冰肌玉骨,皓如凝脂,月眉星眸,顾盼生姿,天工琼鼻,朱唇榴齿,般般可入画,处处皆风情。异于常人的雪发紫眸,少了一丝人间烟火,多了一分绝尘脱俗,让人恍忽以为见到天外飞仙,又似偶遇山间精灵。

她果然不是人吧?是仙女,还是雪妖?按理现在是冬天,也不会有雪妖出现吧……

村人一边忖度着,一边护着自家老人小儿,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警惕地盯着兮兮的动向。

而村人们眼里如梦似幻的雪妖娃娃,此时却一脸呆滞地看着水面,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样子似的。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兮兮站在村口的池塘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人影,百思不得其解。

“二丫,原来我真的是阿娘的孩子。”良久,兮兮回头呆呆地对二丫说道。她变得跟阿娘一模一样了诶。

“啊唔。”二丫赞同地摇了摇尾巴。

兮兮遥想起当年被阿爹嘲笑为黑蛋的悲惨历史。

小时候的兮兮很粘阿娘,不管白天黑夜都喜欢跟在阿娘屁股后面,阿娘种花她扯草,阿娘做糕她吃糕。结果引来独占欲极强的萧笑生强烈的不满。当天晚上,阿爹就把她叫到一边,说她是黑山老妖的小孩,不是他们家亲生的,因为她长得既不像雪白的娘也不像帅帅的爹,看她不信,还拿出一张山怪的图指着黑黑的山怪说:“你看,你跟黑山老妖长得一样吧?你是她的小孩哟!”

她看看山怪,再看看自己,然后又看看阿爹和阿娘,发现自己确实跟阿爹阿娘不一样,于是傻傻的相信了,嚷嚷着不要当黑山老妖的小孩,生怕唯音不要她了,更加变本加厉地粘着唯音,不论白天黑夜一定要待在看得见唯音的地方,只差没弄根绳子把自己和阿娘拴在一起。

萧笑生郁闷得仰天长啸,说弄巧成拙了,并迫于唯音的压力,向兮兮坦白他是骗人的。虽然她渐渐长大了,心里却总是惙惙不安,害怕哪一天真有个黑山老妖来对她说:“我才是你娘。”

原来她真是阿娘亲生的啊,真好。这下坏阿爹骗不了她了。

“咕噜噜。”现实残酷地证明,即使再怎么清丽脱俗的人,也得沾染人间烟火……

“仙女姐姐,你肚子在响。”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娃儿在兮兮身边蹲着看了她好久,听到她肚子发出响声,便咬着手指提醒兮兮。

“嗯,我叫萧兮兮,不是仙女。嗯,我肚子饿了。”兮兮看着豆丁小娃儿,脸上不觉露出愁苦之色。她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什么都没吃,现在肚子好饿好饿。

“娘亲,仙女姐姐说她饿了。”小娃儿回头冲着她既想靠近又有些惶惶的娘亲和村人们说道。大人们真奇怪,既然是仙女,有什么好怕的,她都不怕!

兮兮回身看着村人,眼里透露希冀之色。

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不决。倒是小娃儿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拉着兮兮的手往前面走去,边走边说:“仙女姐姐,豆豆家里有馒头,娘亲蒸的馒头很好吃。”

豆豆她娘傻眼地看着豆豆把人往家里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将豆豆扯到怀里,一边往后缩了缩一边说道:“大仙……姑娘,豆豆是个小孩子,她什么也不懂,您……您……”却是无法说出下面的话,支唔几句便抱着豆豆飞快地冲了自己家里,“呯”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有人带头,其他人自然有了行动的指标,一会儿功夫,原本聚集在村头的人们全都一溜儿烟跑回了各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