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主子既然问了,做奴才的就得答,只好低了头搜索枯肠,猜测怎么说,才能迎合主子的心情,不至于遭池鱼之殃。
南宫宸忽然泄了气,疲倦地挥了挥手:“出去。”
陈然一愣,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几乎是立刻,咣当一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他本能地摒住了呼吸,接下来却是一段长得令人窒息的静谧,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一颗心就此悬在半空,没了着落。
直到夜幕降临,南宫宸才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缓缓地进了清秋苑。
站在紫藤架下,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默默地发呆。
不知站了多久,才缓缓启唇,逸出低语:“拿酒来。”
陈然立刻捧上早就备好的酒壶,斟了一杯:“王爷,请。”
南宫宸默祷了一句,将酒浇于地上。
陈然忽地想起那个在府里暗地里流传的传说,禁不住暗暗心惊。
不敢发问,默默地替他斟酒。
南宫宸祭完三杯酒,对着漫天大雪,将一壶酒尽数倒入口中:“再来!”
陈然忍着惊惧,劝道:“酒有,您先进屋,咱们把酒暖上,临窗赏雪,凭栏小酌,岂不更好?”
话未落音,“呼”地一声,南宫宸手中酒壶砸了过来:“滚!”
他不敢躲,被砸了个正着,咣地一声,头破血流,酒壶坠地。
“还不滚?”南宫宸暴喝一声。
陈然迟疑了一下,咬牙退了出去。
雪霁
更新时间:2014-4-3 23:56:12 本章字数:4513
偌大一座王府,入了夜已是寂然无声。悫鹉琻晓
一盏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着,沿着回廊,渐渐向着园子的西北角行来。
“王妃,”紫菱惊疑不定:“咱们这是要去哪?”
伊思玲避而不答,只攥紧了披风的带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低了头疾行。
“哈哈哈~”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男子的笑声犹如夜枭,惊心动魄之余,却又隐隐透着股悲凉和无奈:“现在,你可满意了?瞑”
伊思玲蓦然驻足,仰了头痴痴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紫菱听出是南宫宸的声音,骇了一跳,低声哀求着:“王妃,回去吧,嗯?”
伊思玲不动也不吭声,神情很是紧张璋。
紫菱掉转头,狠狠地瞪着春兰,就是这个贱婢,撺掇着王妃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杜荭根本没注意到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高高的院墙,两眼血红,被幽暗的灯光一照,恍似一只随时要噬人的兽。
紫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竟不敢再看,到嘴的训斥也吓得咽了回去。
伊思玲咬着牙,往前迈了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赌了!
杜荭立刻拽住了她的腕,伊思玲不解,回头看她。
杜荭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象怕惊动了什么:“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紫菱茫然不解,却也听出她的声音里那种扑面而来,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隔着高高的院墙,南宫宸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呼啸而来:“是不是非要分出高低对错,才肯罢休?只有这样,你才安心,满意!是不是,嘎?”
咣当,哗啦!
碎裂,破坏的声音接踵而至。
紫菱本能地惊跳起来,却看到杜荭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似乎还噙了一抹笑容。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紫菱打了个抖,下意识地往外挪了一步,离她远些。
“你狠,你真狠!一把火烧了,连个念想都不留,推倒重来都不行!”南宫宸的愤怒找不到缺口,心里压着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要燃起来,不停地往嘴里倒酒。
似乎唯有这样,心里那股邪火,那股躁热,那丝烦乱,那种不肯承认的不安,才稍稍得以纡解或远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紫菱怀疑再站下去要变得冰雕了,一墙之隔的小院总算安静下来。静到连雪花坠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静得心惊肉跳。
杜荭忽地推了伊思玲一把:“可以了!”
伊思玲站了太久,手足已经冻得麻木,又是全无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雪地上。
“快去啊!”杜荭满眼阴鸷,声音里带出了一丝严厉和狠辣:“再拖得片刻,倘若睡死了,机会可就没了!”
伊思玲仓惶地爬起来,接过杜荭强塞到手里的灯笼,跌跌撞撞地朝着门走去。
杜荭动作敏捷,抢在她撞上门板之前,推开了虚掩的大门:“沉住气!你是皇上御笔亲封的王妃,不是那等低贱的侍妾!”
伊思玲瞬间挺直了背脊,拉了拉裙角,昂首穿过空空的庭院,迈上台阶,在门前驻足,迟疑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杜荭。
杜荭冲她猛力地挥着手,恨不能拿皮鞭抽她一顿。
伊思玲深吸口气,终于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热气流,刺激得她机灵灵地打个寒颤。
屋子极小,三间全部打通,一眼望得到底,是以她很快就找到了醉扑在罗汉床上的南宫宸。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挽起了袖子,先替他脱了鞋袜,再试着把他搬到床上。
平日瞧着挺清瘦的一个人,没料到竟是这么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得香汗淋漓,才总算将他安顿好。
紧接着,她找到暖窠,又寻了个铜盆,舀了热水出来,把自己的丝帕放进去,拧干了,细心地擦拭着那张足可令世上任何女人看了都脸红心跳,俊美无匹的脸。
目光依恋地扫过他的飞扬的眉,挺直的鼻,以及抿得紧紧的薄薄的唇。
再顺着往下,看着他曲线优美的脖颈,以及柔顺地贴在脖子上的丝质衣领。
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裹得这么紧,一定不舒服,要是能解开就好了……
“……哼……”南宫宸咕哝了一句,忽地握住了她的手。
伊思玲骇了一跳,这才发现,她不止是想,手已抚上了他的衣襟,顿时小脸惊得煞白,紧张得声音都哆嗦了起来:“王,王爷……”
南宫宸忽地张开眼睛:“阿蘅?”
看到他幽亮的眼睛,伊思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僵成了木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不敢吭。
他死死地瞪着她,眼前晃动着她诱人的红唇。
少女特有的幽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药香,淡淡地萦绕在鼻端。
那是梦里的味道,那么熟悉而又遥远的记忆,刺激得下身紧绷,欲/望象一匹脱了缰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南宫宸的眸光转黯,用力一拽。
伊思玲惊慌失措,直直地撞入他的怀中,鼻子碰到他坚硬的胸膛,眼眶一辣,泪水夺眶而出,开始挣扎:“放开,放开……”
他喘息加重,抬起掌,扣住了眼前晃动的身影,翻身压了上去。
所有的绮念和幻想灰飞烟灭,剩下的满满的都是惊惶和恐惧。
伊思玲开始拼命挣扎,呜咽着低泣:“王爷,是我错了,你饶了我……”
可惜,她微薄的力量,又怎敌得过常年习武又醉了酒,失了理智的男人?
那一声声的求饶,不但没有让他起了怜惜之心,反而越发激发了潜藏在血液里的兽性。
曾经,她便是如此,在他的身下,婉转的吟哦着,求着饶……
阿蘅,是阿蘅回来了!
不能放手,不能让她离开,她是他的!
“咝”裂帛之声响起,滚热的身子覆上去,狠狠地贯穿了少女的柔嫩……
寒风呼啸,雪花漫卷,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女子嘤嘤的低泣,被凛冽的北风吹散,零落成泥,消散无形……
一夜北风紧,天明时终于平静下来。
一缕晨光破云而出,太阳似个刚进门的新媳妇,羞答答地露了半边脸出来。
南宫宸赤着上身,露出光洁如玉的胸膛,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幽黑的眸子,森冷阴鸷地盯着因承受不住他过度的需索而昏死在身边的女子。
那是皇上赐给他的妻,进门半年依然白璧无瑕的燕王妃。
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却在昨夜乘他酒醉,爬了他的床。
此刻象个受害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他身侧,面色苍白如纸,颊边两行清泪,似是在控诉着他的暴行。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破碎凌乱的衣裙,落在床单上那片刺目的殷红,唇角一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来人。”他启唇,声音带着几分纵欲后的暗哑。
“王爷。”几乎是立刻,陈然出现在了房中。
他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脚尖,对于一室凌乱暧昧以及裸身躺在主子身侧的女子,视若无睹。
“叫人进来服侍吧。”南宫宸眼神锐利,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伊思玲的睫毛微微一颤,心里涌起一丝窃喜。
“是。”陈然垂着手退出去。
很快,紫菱和杜荭捧着热水走了进来。
南宫宸斜倚着床柱,神态慵懒地睨着两人:“叫什么名字?”
紫菱完全没想到南宫宸不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和颜悦色地问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住。
还是杜荭反应快,低眉敛目,恭敬地答:“奴婢春兰。”
“嗯。”南宫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眼,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跳了一下,笑道:“王妃累了,小心服侍。”
“是。”杜荭小心翼翼地应道。
紫菱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答话,却已失了时机。
“你,”南宫宸看她一眼,道:“过来侍候本王更衣。”
“是。”这次,紫菱没有再失误,利落地捧起一叠干净的衣服走过来。
初时略有些生疏,渐渐便得心应手起来。
杜荭心中暗恨,却不敢流露半分,小心翼翼地扶了伊思玲坐起,殷勤又小意地探问:“王妃,可有何处不适?要不要宣太医?”
伊思玲满面红晕,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南宫宸,抬起手慌慌张张地遮掩满身的青紫,吱吱唔唔地道:“不,不用了。”
杜荭妒忌得发疯,面上堆了恭谨的笑:“奴婢扶王妃去沐浴。”
南宫宸瞥她一眼,淡淡道:“时间还早,不必急着起床,再睡会。”
伊思玲喜出望外,脱口道:“妾身不累……”
话出口,忽地意识到不妥,忙忙地住了嘴,羞得满脸通红。
她,只是不想错过与他共进早餐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样的话,对男人而言,并不是恭维。
果然,南宫宸沉了脸,冷冷地道:“随你。”
伊思玲后悔不迭,张着还微微肿着的樱桃小嘴,愣在当场,俏脸上青白交错。
“王妃,小心些。”杜荭心中暗爽,面上恭谨之极,温柔地揽着她的腰,扶着娇软无力的她朝着屏风后走。
这屋子太小,连间净房都没有,只能用屏风隔开了。
南宫宸大步离去,走到门边,忽地顿住,回过头直直地望着杜荭:“春兰是吧?”
“是。”杜荭摒住呼吸,小心地偏转了一个角度,摆出最恭谨的姿态。。
南宫宸淡淡地问:“倘若调你到翰墨轩,你可愿意?”
翰墨轩,是南宫宸的外书房,守卫森严。
就连一个扫地的粗使丫头,都要经过层层筛选,千挑万选才能择定。
令人艳羡的不止是翰墨轩的月例比别处高了二倍,更重要的进了翰墨轩,就意味着成了王爷的嫡系亲信。
这份荣耀,既使有再多的银钱也买不来!
杜荭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强忍着不让狂喜露在脸上,更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擅自答复,却聪明地把目光转向了伊思玲。
她现在还是伊思玲的人,诱惑再大,也绝不能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
这,是所有在上位者的大忌。
何况,南宫宸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意见,也不需要伊思玲的意见,开口相问,不过是个姿态罢了。
南宫宸亲自开口,伊思玲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所以,她根本就无需表态。
伊思玲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愣愣地点了点头:“王爷瞧中了她,是她的福气。”
南宫宸哼了一声,再没看任何人一意,大踏步离去。
紫菱冷眼旁观,倒是明白了几分,上下扫了春兰平淡无奇的五官,轻蔑地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杜荭一脸茫然:“姐姐的话,我听不懂。”
不错,她费尽心机帮伊思玲谋划博宠,本就是把她当成跳板。
求的,就是一个接近南宫宸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得来竟是全不费功夫。
尊严
更新时间:2014-4-5 0:31:46 本章字数:4459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这多少令伊思玲有些喜出望外。悫鹉琻晓
相比之下,南宫宸问她要人,实在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她有些遗憾。
为什么是春兰,而不是紫菱呢?
这丫头相貌普通,又有几分心计,还是个福星,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就此送走瞑。
不过,今天之后,她在王府的处境已是大不相同,有没有春兰,其实都是一样的,对吧?
且,春兰是她的人,王爷肯用,本身已是对她的一种肯定,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伊思玲一半是娇羞,一半是真的疼,娇声道:“好了,别说了。春兰,帮我取梨花膏来。璋”
“是。”杜荭得偿所愿,哪里还会挑拣别人的不是?含笑应声而去。
紫菱轻哼一声,绕到屏风后服侍伊思玲沐浴,瞧着她双腕上那道深青的瘀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泪水倏地冲进了眼眶,颤着声音问:“他,他对您动手了?”
伊思玲猛地把手腕沉入水中,喝道:“你胡说什么?又不是乡野粗汉,喝醉了酒就打女人!他,他对我很好……”
紫菱嘴角抽了抽,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管怎样,王妃和王爷总算是圆了房,王爷并没有怪王妃乘虚而入,而是默认了这一事实,这就算是件好事。
至于王爷在闺房中是否温柔,那就绝不是她一个丫头能管的事了。
更不该在这个时候,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来影响王妃的心情。
这么一想,紫菱便又有了几分欢喜:“恭喜王妃,自此苦尽甘来。”
伊思玲横她一眼,眼波流转间,似喜似恼,似怒实嗔:“多嘴!”
院中忽地响起一片杂沓的脚步声,闹轰轰的朝着正房而来,听着似乎有不少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燕王府的家仆训练有素,家规更是严谨,这么混乱喧闹的场面,可不多见!
等发现来的居然都是些粗使的仆妇,并且不等传唤,居然径自就进了正房,开始搬抬桌椅,紫菱感觉不妙,猛地站了起来,隔着屏风喝道:“住手!谁准你们进来的?”
仆妇们面面相觑一阵,领头的李婆子站出来反问:“我们奉了周管家的命令,来这里干活的。姑娘又是谁,怎会在这里?”
紫菱涨红了脸道:“我是王妃身边的紫菱。王妃正在沐浴,岂容你们放肆?还不快滚!”
满心以为,这些人就算不立刻吓得连滚带爬,也该唯唯喏喏地退出去领罚。
岂料,李婆子只略略愣了下神,冲屏风处施了一礼道:“老奴是帐设司的婆子,领了周大总管之命,清秋苑的家什陈设帐幔脏了,限半个时辰之内必需更换完毕。否则,人人都要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府。奴等事先并不知王妃在此,冲撞了王妃,还请恕罚。”
伊思玲张大了眼,茫然不知所措。
李婆子所说的话,一字不漏都清晰地入了她的耳。
可是,拆开来每个人她都能懂,为什么连在一起,竟是半点也不明白呢?
家什陈设,帐幔全都脏了,必需在半个时辰之内更换完毕?
这是什么意思?
伊家虽算不得巨富,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又嫁进王府半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屋子里的阵设虽然简单,哪一样不是精挑细选,精益求精,价值不匪?
又有哪一件不是看着陈,实则新得不能再新?
就连地上的青砖都擦得不染纤尘,光可鉴人,干净到即使穿着白色罗袜走上一天,依然洁白如新。
怎么突然之间,就脏了?
李婆子撇了撇嘴,冲着屏风再施了一礼:“王府家规严谨,老奴等不敢违令,迟则恐无法交差。老奴斗胆,这就先整理另两间屋子,王妃只管安心沐浴,两不耽搁,岂不便宜?”
说罢,再不理会屏风后的主仆二人,径直指挥了人鱼贯而入,果然只在那两间屋子里穿来插去,搬桌扛椅,拆窗帘,扯桌幔,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人也果然训练有素,如此多的人,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穿梭往来,竟是井然有序,分毫不乱,竟连多余的碰撞声都不闻。
也,果然对伊思玲所处的内室秋毫无犯。
伊思玲总算明白过来,瞬间羞愤欲死。